昭仁和仪宾都咬牙痛恨。等?我们等到哪天是个头?傅深至今还逍遥法外,悠哉游哉的在南宁侯府过着神仙日子。我们却被他逼的无家可归。被仪宾劝着哄着,昭仁到宫门递了牌子,求见两宫太后、皇后。梁太后这两日身子不大爽快,卓皇后在慈圣宫侍疾,都抽不空来,因此接见昭仁的是徐太后。

徐太后只知道昭仁郡主“贤惠、大度、孝顺、温恭”,不知道外面新发生的事,“小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么?畜牲听不懂人话,也是有的。”徐太后真心觉着,胡大小姐犯下的错,真是不值一提。不就是胡大小姐养了一只猫,猫不通人性,忽然发狂要扑遂平县主么?这算什么,小事而已。

昭仁郡主欣喜不已,总算遇着个明理的!可徐太后话虽这么说,却不肯为她出头,“朝中自有公论。”有言官,有顺天府,有五城兵马司,怎么就轮着我这做太后的人开口管这事了?这可不是六宫事务,由不得我插手。

皇帝不是亲儿子,还是禀性沉静、素有谋略的皇帝,做太后的还是省事些为好。否则一个不小心,给安一个“干政”的名头,岂非得不偿失。徐太后不傻,算的清这个账。

昭仁郡主急了,“我是您亲口褒奖过的,他们这样哪里是寒碜我,分明是寒碜您!”这哪里拆我家的房子,这是拆您的台啊。意思就是您徐太后褒奖过的皇室典范,其实就是可以随便欺负的!

徐太后想想也是,我亲口褒奖过昭仁,傅深这是一点不给我颜面啊。况且昭仁一家子如今无处落脚,暂居六安侯府别院,实在是极不方便。我这做太后的也不过问案情,我只催催皇帝快点查案,给苦主个交代,这不过分吧?

徐太后思来想去,觉着替昭仁问一声是无碍的。便命宫女“请皇上来”,她其实很想把话说的特别客气,例如“看看皇上得不得闲,若得闲了,请来一趟。”但是这话说的太客气吧,不像太后,像争宠的宫妃,徐太后拉不下这个脸。

皇帝正在乾清宫和内阁首辅、次辅商谈朝政,闻听徐太后召唤,忙扔下两位阁臣,起驾慈宁宫。首辅、次辅相对叹息,“圣上仁孝!”对徐太后,实在太过孝敬,太过顺从。

皇帝是做戏高手,到了慈宁宫,徐太后一提昭仁郡主府被拆,皇帝就痛哭着伏地不起,“有负先帝所托,没脸见先帝于地下。”徐太后禁不住连连冷笑。“见先帝于地下”,是她一块心病,皇帝偏偏拿话堵她,真是无理之至。

皇帝哭“先帝”,徐太后提“宗亲”,“昭仁是宣宗皇帝重孙女,皇室亲支近派,她如今被人拆了房子,连住的地儿都没了。皇帝,你管是不管?”

徐太后越是沉不住气,皇帝越是心中欢喜,哭的越伤心。结果到了最后,徐太后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反倒是添了无数不利她的传闻:徐太后罔顾先帝遗愿,指使昭仁郡主暗害遂平县主,以平息旧怨。谁都知道徐太后不喜含山郡主,谁都知道胡大小姐的白猫会扑小孩儿,被扑后先是小孩儿惊吓而亡,接着是小孩儿的娘亲哀痛而死。

等到这传闻传到徐太后耳中的时候,她真是欲哭无泪。她身份尊贵,即便要害丫丫,对她来说也不是罪名。可若和“罔顾先帝遗愿”这话沾了边,对她可一点好处没有。

徐太后总算机灵了一回,不等皇帝发话,不等朝臣上奏折,自己提出“要到万寿寺清修,为先帝祈福。”皇帝痛痛快快答应了,恭恭敬敬亲自送徐太后去了万寿寺。

昭仁郡主府被拆一案,正月快结束的时候终于有了定论:傅深行为狂悖,贬为庶人。昭仁郡主府既已被拆,在京中又无其余居所,情状堪怜。准其举家返回豫王封地,随其父豫王居住。

傅深贬为庶人,六安侯府那爵位总要有人接替,自然是世子傅子沐袭了爵。对于傅深来说,只不过是提前把这侯爵爵位传给傅子沐而已,根本没有损失。不只没有损失,他无官一身轻,往后朝中有什么庆典,都不必捏着鼻子装扮整齐了赴会,有百利而无一害。

第155章

“你往后可穿什么呢?”沈迈热心替傅深盘算着将来,“依律法,绫罗绸缎你都不能穿了。要换了我倒无所谓,你这享受惯的人,能吃苦不?”傅深从小到老过的都是富贵日子,没挨过穷。

“这您可就不懂了。”傅深炫耀的说道:“我都这个年纪了,穿什么不一样?再说了,我家解语孝顺,棉的麻的替我置了一堆,穿上虽不好看,但是很舒服!比绫罗绸缎可舒服多了!”

解语好笑的看着这两个老小孩,“江南的盐商,您二老听说过么?身份是商人,依律法不许衣纹锦,不许住高屋,实际上呢?盐商们吃的、穿的、住的,哪样不愈矩?又有谁会管?律法是律法,实情是实情,相差甚远。”律法还规定不许卖良为奴呢,实际上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

傅深眉开眼笑,“听听,我闺女说的多有道理!”张雱在旁附合,“对,解语说的对!”傅深好像想起了什么,气哼哼瞪着张雱,“你这傻小子,愣是叫我傅侯爷叫了几十年!如今我不做侯爷了,你叫我什么?!”

“我便叫您傅老…”张雱正想说“傅老先生”,却被解语轻轻拉了一下,又被傅深恶狠狠瞪着,半中间改了口“傅老爹,我叫您傅老爹。”

“姓氏去掉,直接叫老爹,可好?”解语笑盈盈做和事佬,“爹,往后无忌称呼您老爹,多亲切啊。我觉着比岳父好听,您说呢?”

傅深琢磨了片刻,高兴了,“成,叫老爹吧。解语说好听,那一定好听。”沈迈很是羡慕,“老爹啊,真不坏,真不坏。”阿雱叫自己“阿爹”,叫傅深“老爹”,仿佛傅深资历很老一样。

张雱果然依言叫了“老爹”,傅深细品品,“不坏,不坏!”连带的看着张雱也顺眼了不少,也不像从前那样叫他“傻小子”“臭小子”了,很斯文的称呼“无忌”,翁婿二人都彬彬有礼起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张雱和傅深你替我夹菜我替你倒酒的,那叫一个客气。张屷和沈忱互相看了一眼,爹爹跟外公和好了?外公这房子没白拆呀。

沈迈不满的咳了一声,从前阿雱只替我倒酒的,傅深你跟我抢阿雱!沈忱有眼色,斟杯酒递过去,“阿爷,这酒才烫好,您莫喝冷酒,要热热的方好。”张屷端过去一盘水点心,“阿爷,这是娘亲和小不点儿才弄出的牛肉番柿馅儿,蛮好吃的,您尝尝。”两个孙子这么有眼色,沈迈乐呵呵吃着水点心,喝着酒,心里美滋滋。

“该把棠年也叫来。”吃完饭,撤下菜肴,换上香茗,沈迈和傅深闲闲说着家常,“阿池走了,咱们这儿怪冷清的。若是加上棠年,正合适。”

“不成,不成。”张雱摇头,“棠年和丫丫虽住在咱们隔壁,却是单独一家人,和咱们不挨着。阿爹,老爹,往后不许提这个话,让丫丫和棠年带着小遂平自在渡日,咱们不搀和。”

“那,丫丫和棠年多冷清呀。”沈迈嘟囔道。傅深也有同感,“是啊,就丫丫和棠年,加上小遂平,人这么少,岂不是孤零零的?”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多好。

张雱得意的看了他们一眼,“阿爹,老爹,这个么,您两位就不懂了。丫丫和棠年才不会冷清,他们小夫妻两个平常过日子,巴不得没人打扰呢。解语说了,丫丫喜欢这样。”逢年过节的自然要团聚喜庆,平时么,一家三口守在家里已经足够。

张屷放下茶盏,若有所思,丫丫喜欢这样?那小不点儿呢,是不是也喜欢这样?晚上回房问问她,若是她喜欢,明晚不陪阿爷、外公吃饭了,陪她。

沈忱微笑看着弟弟,“阿屷,你岳父近来待你如何?”看看外公和爹爹,翁婿之间何等亲热。阿屷你呢,谢世叔看你有没有顺眼一点?可怜的阿屷,不招岳父待见。

张屷有些沮丧,“他么,这个年没过好,自然没好气。”谢四爷喝年酒回到谢家,傅深已经出发去拆房子了。四太太病倒,延年、柏年忧心母亲,少不了时常跟谢四爷讨主意。堪堪忙完谢家这一摊子,房子也拆完了,忍饥挨饿的小庶女也露面了,谢四爷英雄没有用武之地。第二天傅深跑到谢家逞威风,谢四爷眼睁睁看着傅深带走小孙女,眼睁睁看着南宁侯府用一家之力,把昭仁撵出京,拆人房舍的傅深反倒安然无恙。

如此这般,谢四爷心里能舒服么。他的小孙女在自己家里遇险,救小孙女的是外家,为小孙女出头的还是外家,他这亲祖父,硬是一点力没使上。

自从丫丫和棠年搬回郡主府居住,流年和张屷便隔三岔五的在通政司附近和谢四爷“偶遇”。既“偶遇”了,自然少不了一道吃个饭,喝杯酒。谢四爷神色淡淡的,对着流年还肯给个笑脸,对张屷就没那么大方了。

“我没吃饱。”张屷回家后,委屈的跟流年诉苦,“他待我冷淡,我都不敢动筷子。”流年自然心疼他,“咱们再吃一顿。你想吃什么?”吩咐小厨房煮了菜肴,陪他一起吃。一边吃一边安慰他,“乖,就这几天啊。哥哥和丫丫才搬走,怕他心里不舒服。”张屷善解人意的点头,“知道,明白。”岳父冷淡,其实没什么的。只要媳妇儿亲热,便好。

沈忱直摇头。女婿是娇客,岳父待女婿大都是是客客气气的。简父待自己,江父待阿池,都温和宽厚的很。岳母就更甭提了,待女婿跟亲生儿子也不差什么。可怜我家小阿屷,身为年轻俊美的南宁侯府世子,却屡屡受岳父的白眼。

沈忱陪祖父们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到解语处接了胜男、骞哥儿,一起回房。骞哥儿抱怨着,“娘亲不抱我!”沈忱笑咪咪看着妻子平平的小腹,伸手把骞哥儿扛到肩上,哈哈大笑,“乖儿子,爹爹疼你!”骞哥儿视野一下子开阔,心绪大好,快活的笑了出来。

张屷也接了流年回房。回去后,勤俭节约的小两口一起泡到木桶中,流年享受的闭上眼睛,张屷在她耳畔献殷勤,“宝宝,替你洗头好不好?”“宝宝,替你擦背好不好?”当然了,他这也不是义务劳动,都是要回报的。他替流年洗完,流年也要替他洗,洗着洗着,自然而然的“夫妻一体”。

第二天早上醒来,流年全身酸软,没什么力气。想抓住张屷打一顿,却抓不着人——张屷今日当值,上班去了。流年眼见得天色不早,起床去泡了回热水,梳洗过后去了解语处。

“尝尝,这南瓜丝儿软饼,现烙的。”解语毫无异色,微笑看她吃早饭。流年心虚的笑,“睡过头了,睡过头了。”若是和张屷一起过来还好,好歹有个伴儿。一个人这么晚过来,呵呵,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真是傻丫头。”解语神色温柔,“从小看着你长大的,能不疼你么?正长身子呢,要睡饱。”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还没发育完全。若不是形势所迫,至少要等到孩子十八岁才结婚呀。

流年吃过早饭,很自觉的要求,“给我也派个活儿吧。”大嫂要养胎,自己也该分担点家务。解语笑道:“成,给你派活儿。小不点儿,你看孩子好不好?谢小丫,骞哥儿,都归你看。”流年喜滋滋答应了,带上侍女、乳母,手中拉着骞哥儿,穿过月亮门去到郡主府。

小子颐见了骞哥儿眼睛发亮,冲流年不过是敷衍的叫了声“小不不”,对着骞哥儿则是甜甜笑着叫“的的”,然后颠儿颠儿的跟在骞哥儿屁股后头玩去了。骞哥儿比她大几个月,比她懂的多,小子颐很崇拜哥哥。

丫丫笑笑,“想娘了,过去看看。”流年忙道:“好啊好啊,一起一起。”两人并肩同行,乳母抱着骞哥儿、颐姐儿,穿过月亮门到了解语处。

流年跑前跑后跟骞哥儿、颐姐儿一起玩,丫丫坐在解语身边说着话,“娘,我想把棠年和小七的娘接过来。”儿女都在这边,单留下何离,于心不忍。

解语沉吟,“你公公未必肯,他和棠年的娘自幼认识,颇有些情份,哪舍得放她走?再则,棠年的娘也未必愿意。丫丫,夫妻是应该在一处过日子的…我这么说也不大对,棠年娘并不是棠年爹的妻子,不过,他们才是应该在一起过日子的人。不只我这么想,只怕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丫丫坚持,“我和棠年,都不放心她继续留在谢家。”何离是妾侍,生杀大权握在主母谢四太太手中。谢四太太这个人么,虽不至于存心要害人,却也没安什么好心,不可不防。

解语笑道:“只要谢家肯,咱们自然是肯的。只有一点,丫丫,若棠年娘过来,跟着小不点儿吧。亲母女之间,什么话都能说,不会有隔阂。”

丫丫犹疑,“跟着儿子好吧,名正言顺。”棠年、小七都是她亲生的,可棠年是儿子,还是跟着儿子为好。若让她跟着小七,会不会不自在?有儿子,哪有让闺女养活的。

解语笑了笑,没说话。跟着儿子名正言顺么,那可不见得。丫丫,你往后要在郡主府定居,何离若跟着你们,你拿她当婆婆,还是不当婆婆?要长久过日子,盘算清楚为好。

商量完正事,丫丫抱怨道:“我总是睡不醒。”看见小不点儿晚起的时候心里还笑话她呢,这可倒好,自己也越来越贪睡了。解语看了她一会儿,命人“请钱大夫来”。这一阵子可忙坏了,都没注意到丫丫不对劲。

丫丫也想起了什么,心里犯起嘀咕。不会吧,这么巧?大嫂二嫂差不多同时怀上了,如今再加上自己?如果是真的,娘亲不得累坏了。

钱大夫慢悠悠坐着轿子过来,给丫丫诊了脉。“日子还浅,不大敢确定。过上十天半个月的,我再看看。”钱大夫微笑捋着胡须,“虽如此,十有□,十有□。”

解语含笑谢了大夫,命人送大夫回前院。好嘛,一下子三位孕妇!招手叫过来流年,“小不点儿,真要给你派活儿了,忙不过来。”

流年听说后,前前后后围着丫丫看了两圈,“又有人要叫我小姑姑了?”丫丫跟她开玩笑,“哪里,是小舅母。”流年认真的告诉丫丫,“说真心话,我觉着他还是会叫姑姑。”倒没有什么高深的原因,姑姑比舅母好叫呀。

第156章

解语舒心的微笑着,“丫丫的孩子,自然是依着谢家称呼。”这是个父系社会,儿女应当跟随父亲。称呼么,只不过是个称呼而已。南宁侯府向来不看重这些,莫说丫丫的孩子了,阿屷的孩子随着谢家论序一样可以。

流年变的很勤快,“我能做些什么?有什么该我做的,您千万甭客气。”丫丫在旁怂恿,“娘亲,您赶紧给她派个活儿吧,要不她还得挨训。棠年见她一回训一回,小不点儿也怪可怜的。”

流年红了脸。解语笑道:“这可是棠年不对了,小不点儿已经嫁到咱家,归我管。丫丫你跟他说,往后不准训我儿媳妇。”婆婆才是上级领导好不好,棠年这做哥哥的纯属越俎代疱,不行不行。

丫丫一边笑咪咪答应了,一边冲着流年挤眉弄眼,“小不点儿,我嫉妒你。”流年嘻嘻笑,“你是该嫉妒我,我有世上最好的婆婆!”丫丫不禁莞尔,小不点儿这个马屁精,洋洋自得的时候都忘不了拍马屁呀。

解语微微一笑,端起茶盏喝茶。张屷钟情流年,要娶流年,解语从头到尾都是支持的,没有改变过。丫丫要嫁棠年,一度令解语十分为难。棠年是庶子,一辈子头上都会压着嫡母这座大山,并不是理想的结婚对象。可难得丫丫喜欢,做父母的总要成全她,让她开开心心的和心上人厮守。美好的年华,应该美好的渡过。

提起“婆婆”,流年想起来一件事,“丫丫,你这时候怀孕了真好,五哥五嫂想必不会再提什么让你回谢家侍疾。”前两日延年、郗氏来看小遂平,见孩子活蹦乱跳的,都很欢喜。欢喜过后,郗后委婉提出,“太太一直病着。若六弟和六弟妹回了家,想必太太也会好的快些。”延年是个老古董,更是毫不犹豫,“六弟,侄女既好了,你和六弟妹回家侍疾。”嫡母病着,做儿子儿媳的怎么能另院别居,不闻不问。

丫丫委婉拒绝,“太医说,小遂平虽好了,却还要静养。不可见生人,不可见猫儿狗儿,不可受惊吓。五嫂,不瞒您说,这回真把我吓坏了,怎么着也要过个三年五载的,小遂平安安生生了,我才能定下心。”

郗氏苦笑,“莫说六弟妹,连我也被吓坏了。”她当时是在场的,白猫的凶残至今记忆犹新。若不是慕枫、慕桦身手敏捷,小遂平少不了被抓破头脸,吓飞魂魄。都是当娘的,郗氏将心比心,也不好再说什么。

棠年熟知延年的禀性,诚挚说道:“五哥,外公为着小遂平,一把年纪了被贬为庶人,我心中不安。”这回是外公,下回呢?阿爷、祖父和外祖父一向疼丫丫,让老人家一个接一个的为丫丫出头不成,于心何忍。

延年想想前因后果,也犯起踌躇。在他看来,四太太纯属时运不济,才会结交到昭仁这样的损友,并不是有心的过失。就因为是无心之过,才让人为难,因为你不知道她会不会有下回。如果是有心之过,还可以规劝、谏阻,可她是无心之失,根本无从改起。

延年定定心神,沉声说道:“你和六弟妹先回府侍疾,待太太大好了,却再商议。”子女是要孝顺父母,可父母若有不对之处,做子女的可不能阿意曲从,陷亲于不义。太太交友不慎,往后应该引以为戒。

棠年浅笑,“五哥跟外公说一声去,若外公答应了,我们便跟您回去。”嫡母病了,儿子儿媳要回家侍疾,这是大理,没什么可说的。可婚姻是结两姓之好,男家也要尊重女家亲长。丫丫是被外公接回来的,如今要走,得长辈们发话。

延年哪有资格跟傅深、沈迈说话,他这身份,根本不够瞧的。更何况,他见到傅深、沈迈,能说什么?小遂平在谢家被吓着了,不给个说法,不杜绝后患,傅深、沈迈能放人么。延年这辈份,他真还做不了这个主,说不起这个话,只好铩羽而归。

说到“侍疾”,丫丫微微皱眉。大过年的闹了这么一出,不全是因四太太而起么?她引来的昭仁,引来的胡月,如今出了事,一点自责之意没有,反倒躺在床上装起病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解语不经意的笑笑,考问起女儿、小儿媳,“丫丫,小不点儿,你们五哥五嫂的言行举止,说明了什么?”流年了解谢四爷,“说明我爹爹不好意思来。”丫丫推测着,“说明谢家还是想让我和棠年回去。”

“说明丫丫和棠年住定郡主府了。”解语轻笑,“不出我所料,谢家顾忌儿孙,顾忌颜面,把四太太轻轻放了过去。他们既放过四太太,丫丫和棠年自然不用回谢家。”

这是明摆着的事。谢家要么严惩四太太,要么放丫丫和棠年离去,没有第三条路。四太太育有两子一女,谢家哪怕只是为了延年、锦年、柏年的脸面,也绝不会动四太太一根毫毛。如此一来,谢家长辈哪能开的了口,跟棠年说“你回来吧”。

谢延年夫妇这辈份、这身份的人出面,分明是谢家长辈知道事不可为,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棠年和丫丫的“孝顺”上。谢家,谢四爷,到最后盼望的还是合家团聚、和睦。不是说这份团聚、和睦不好,只是这份美满当中,包含有棠年太多的牺牲。

流年习惯性的大拍马屁,冲着解语拱手,“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丫丫也笑着点头,“还是您看的透。”有个聪明的娘亲真好,孩子们永远吃不了亏。

午饭后,丫丫带小遂平回去睡午觉。流年跟在解语身后追问,“您一定做了什么,对不对?我猜,您一定是想方设法让四太太不受责罚。”解语笑吟吟看看她,“我什么都没做。”哪里用的着我做什么,四太太三个孩子呢。

流年疑惑,您真的什么也没做?可这结果实在太理想了呀,谢家还是一团和乐,丫丫和棠年彻底独立了。外人说起来么,全是昭仁的错,全是胡月造的孽。

解语把家务理了理,“小不点儿,民以食为天,吃饭是大事,你先管管厨房吧。”流年郑重承诺,“一定不负所托,让南宁侯府从老到小,人人吃饱饭,吃好饭。”

交代完正事,解语关心起流年的睡眠问题,“小不点儿,阿屷今晚要留宿宫中,回不了家。你今晚一个人睡,害怕不?”这是小两口成亲后,阿屷头回不在家。

流年很高兴的样子,“不怕!一个人睡那么大一张床,肯定很有趣。”解语笑笑,“晚上让两个丫头值夜吧,要茶要水的,自己也不必动手。”平时你们能把丫头们撵的远远的,今晚你一个人,可不能和平时一样。流年笑嘻嘻答应,“是,让人值夜。”是要有个人在身边才方便,要不然晚上想喝水,谁给倒?

黄昏时分,先是沈迈和傅深提着鸟笼子溜溜达达回来了,接着是张雱和沈忱前后脚进了家。听说喜信儿后都高兴,“成,真热闹。”孩子们年纪差不多,往后一块玩耍,不愁没伴儿了。

流年跟解语请假,“哥哥的样子一定很傻,我想过去看看。”棠年知道丫丫怀孕,会傻笑吧?这个要看的。从小到大,棠年都跟谢四爷一个模子,喜怒不形于色,他难得有傻笑的时候,怎能不去参观?

张雱起了玩心,“同去同去。”沈迈和傅深也很有兴趣,跃跃欲试,“要不,咱们也去瞅一眼?”不看白不看。解语和沈忱拿他们没辙,只好看着他们兴高采烈走了。

棠年这会儿确实在傻笑。丫丫怀孕了,自己又要当爹了!棠年脑子昏昏的,眼神温柔缠绵,怀中抱着小遂平,对面坐着丫丫,越笑越傻。

流年、张雱等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也没发觉。小遂平稳稳的坐在父亲怀里,静静看着破门而入的外祖父、小姑姑、太阿爷、老外公。他们一个一个太坏了,盯着爹爹看个没完!我爹爹今晚是有点不太对劲,可也不能这么看他呀。

丫丫嗔怪的瞪了流年一眼。不用问,肯定是小不点儿出的馊主意!丫丫冲着张雱、沈迈、傅深一一瞪了过去,三人都讪讪的,“走了,走了。”丫丫不高兴了,快走吧。

流年又依依不舍的回头看看,才跟着张雱、沈迈、傅深离开了。这一眼,刚好看到棠年嘴角勾起一个明媚的笑容,宛如秋月春花般美好澄净。流年叹息,谢棠年你真是天赋异禀,傻笑起来都这么美。

过了十天,钱大夫给了准话,“一个多月了。”棠年也恢复正常,不再傻乐。棠年和丫丫都寻思着,先打着“照看孙女”的旗号把何离接过来,之后就不走了,让她跟着儿子过。

“跟着咱们,她不用吃苦,不用受气。”棠年和丫丫是一般无二的想法,“闲来无事逗弄孙女,或陪陪小七。她又颇通书墨,看看书、写写字、做幅画,都是正经事。”

夫妇二人既要接何离,少不了跟流年通个声气。流年摸摸下巴,“我觉着吧,要是让她跟着我,没准儿她还能来。跟着你们啊,没戏。”哥哥你别不服气,在她面前,我比你吃香。

棠年训斥妹妹,“跟着你,成何体统?”流年嘻嘻笑,“你只管回家说去,去吧去吧。”哥哥,不是我幸灾乐祸,你能达成心愿才怪。爹爹才嫁了两个女儿,又搬走一个儿子,你还想要带走她,那爹爹怎么办?连着爹爹一起带走还差不多。

棠年不信这个邪,拣了休沐的时节,亲去谢府接人。他是一大早去的,至晚方回。去时是孤身一人,回来时还是孤身一人。

“爹爹不许。”棠年轻声告诉丫丫和流年,“她也不愿。”她宁愿天天对着四太太晨昏定省,低声下气,也要守在他身边。她对他,原来是那么的痴情。

“不只不愿,她还不大乐意跟我说话。”棠年言语间有一丝烦恼,“她好像躲着我似的,不知是为什么。”那温柔又歉意的眼神,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事。

流年大为同情,“莫伤心了,哥哥。明儿个我回一趟,包管她会大不一样。”她躲着你,可不会躲着我。我才是她的心肝宝贝,是她最疼爱的孩子。

流年雷厉风行,第二天就回了趟娘家。她也是一大早去的,至晚方回。也是一个人去的,一个人回的。她的遭遇比棠年更惨,棠年至少见着何离的面儿了,她连何离的面儿也没见。

第157章

她不见我!她不见我!流年简直不敢相信,何离竟有不肯见她的这一天。那个从小到大拿她当宝的人,那个从小到大对她千依百顺的人,那个生她养她的人,居然会关上静馨院的大门,不见亲生女儿。

流年这份委屈、伤心、愤怒就别提了。棠年安慰妹妹,“她拒绝我的时候,已经是万分歉意。要是再见了你,或许就绷不住了。”丫丫也温柔劝解,“她不愿离开爹爹,也不忍心当面拒绝你,索性根本不见面。小七,你要体谅她。”

至于张雱、沈迈等人的安慰之语,更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你娘不要你了,没什么,还有我们呢。”说这话的是张雱。这话让解语很是无奈,不过没法子,安慰人不是无忌的强项。

“小不点儿啊,你想见她容易,阿爷背着你过去,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准准的能见着人。”说这话的是沈迈。沈迈一向如此,动不动考虑以武力解决问题。

“她不见你,应该是不好意思见你。”傅深安慰人的话可以说是别出心裁,“她肯定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这不算什么,小不点儿,你原谅了她,她慢慢的就愿意见你了。”傅深一头说着,一头还寻思:小不点儿的姨娘,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女儿的事呢。

这拨人说话越说越离谱,解语没法再保持沉默,“好孩子,别多想了,先过来吃晚饭。南园咱们还留有人手,让他们慢慢打听着,好不好?”南园是棠年的院子,棠年和丫丫虽搬走了,还留有仆役、侍女看家,都是精明强干的。

流年听话的坐到餐桌前,乖乖喝粥。亲妈已经变了脸,婆婆可不能再得罪了。她满腹委屈,想好好撒撒娇,偏偏张屷当值,要等到人定时分才能回来。这会子么,只好忍着。

谢家,谢四爷进了静馨院,何离坐在炕上,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玉郎,今儿小七来了,我没敢见她。”谢四爷轻轻笑了笑,“又看不出来。”月份还浅,小腹还平平的。笨阿离,撒个谎都不会。

“小七可精了,她会看出来的。玉郎,小七不高兴了怎么办?她不要弟弟妹妹。”何离担着心,未免有些坐卧不宁。谢四爷微笑,“不会,小七最懂事了。”没良心的小丫头,自己高高兴兴嫁了,抛下爹娘冷冷清清的,还不许爹娘再要弟妹么。

毛颖、湖颖抬过来一个小炕桌,桌上放着七八样精致饭食,都是何离素日爱吃的。两人一起吃了晚饭,然后穿的暖暖和和的,到花园走了两圈。夜色静谧,两人并肩缓缓走着,只觉安宁美满。

回房后,洗漱了上床歇下。何离舒舒服服躺着,谢四爷拿了本《世说》,读一段,讲一段,“小八,爹爹讲的你喜不喜欢?”对着肚皮又是讲解,又是询问。

“如果不是小八,是小九呢?”何离懒懒问道。肚子里这个若是女孩儿,便是小八。若是男孩儿,该排行第九。玉郎啊,谁知道这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你一直小八小八的叫,若生出来是个小九,怕你哭了。

谢四爷浅浅笑着,妥主眉目生春,“阿离,咱们不是商量好了么?说话算话,不许食言。”我说“给我生个小八”,你说“好好好,生个小八”,说好的事,不许耍赖。

何离躺在枕上,脸上满是温柔笑意,“才不食言呢,我怕胖。”人若食言,会变肥的。谢四爷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亲,“阿离便是胖了,我也不嫌弃。阿离乖,不许哄我,一定给我生个小八。”

何离抿嘴笑笑,“我若当家,自然给玉郎生个小八。可是玉郎,生不生,生什么,我真的不当家呢。自打小七两三岁时那会儿咱们就想再生个孩子,这不,直到今年才如愿。”

谢四爷心中也是感概,容易么,盼了十几年,才盼到姗姗来迟的小八。对了,小七什么都好,可惜琴上的造诣略差一点,小八可不能重蹈覆辙,从小底子要打好。

“打明儿个起,晚上抚琴给小八听。”谢四爷盘算着小八的胎教大业,何离喜滋滋点头,“好啊,这又是读书又是抚琴的,小八往后一定是个小才女。”

说着话,两人搂抱在一起朦胧睡去。临睡前,何离迷迷糊糊问着,“明儿个还不用早起?”这阵子四太太生病要静养,不许闲人打扰,一应晨昏定省全免了。

“不用,三年五载的都不用。”谢四爷本是有些困的,听了这话睡意全无。小孙女经历一回凶险,儿子儿媳搬到郡主府,谢家从上到下被傅侯爷指着鼻子一通臭骂,这种种遭心事,全是因她而起。她既怕了,装病躲避,便由着她好了,想病多久病多久。

“哪能三年五载。”何离疲倦的嘟囔着,沉沉入睡。谢四爷怜惜的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这怀了孩子真是不一样,爱犯困。若是平时,自己不睡,阿离哪里会睡。

睡到半夜,何离醒了,“我这会儿,抓心挠肺似的想吃鲜桃。”谢四爷迷迷糊糊抱着她,“老太太那儿好像有,我命人寻去。”

毛颖在外头值夜,她睡的浅,听见声响忙进来服侍。浅秋香色床帘曳地,床帘掀起,露出一张精致剔透的男子面庞,“去老太太那儿寻两枚鲜桃过来,说我要的,快去快回。”毛颖心咚咚直跳,低头应了,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毛颖穿好大衣服,提了灯笼,走到门前叫醒看门的婆子,“四爷有件紧要物事,要立时从萱晖堂取来。我走后你插好门,警醒着点儿,莫睡死了。”婆子唯唯应了,替她开了门,等她走后,插上门继续睡觉。

路上遇着两拨巡夜的婆子,毛颖都陪笑答,“四爷吩咐的差事。”婆子们听说了,哪有难为的,“大晚上的,姑娘辛苦了。”乐呵呵说着话,放了毛颖过去。

到了萱晖堂,幸喜守门的婆子还不曾睡,没费多大力气就叫开了门。老太太房里值夜的丫头是怀吉,听毛颖说了来意后,亲自取了个玛瑙盘子,装了几只鲜桃进去,笑着递给毛颖,“不多留你了,莫让四爷等着。”毛颖陪笑道谢,小心翼翼的端着玛瑙盘子,回到静馨院。

没见着鲜桃的时候,死活就想吃它。真见着了,何离也就是吃了小半个而已。何离吃过鲜桃,心满意足的又躺回枕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一定是个调皮丫头。”谢四爷微笑看着何离的肚皮,“从前怀棠儿和小七时,都没她这般费事。”

第二天,谢四爷早早的起床去了衙门。中午“偶遇”流年和张屷,流年笑嘻嘻邀请,“爹爹,宝月斋菜肴味道不坏,一起一起。”张屷献着殷勤,“岳父,他家清蒸鱼做的还成。”知道谢四爷爱吃鱼。

谢四爷心绪极佳,微笑应了,三人去了宝月斋。张屷早定好了雅间,雅间里收拾的干净精致,菜肴味道也正宗。女儿给夹菜,女婿给剔鱼刺,谢四爷这顿饭吃的很舒心。

“我这个贴身小棉袄走了,你们可怎么过日子呀。”吃完饭,流年递过一片雪梨给谢四爷,同情的说道,“尤其是她,她是离不开我的!”

谢四爷淡淡看了她一眼,没良心的丫头,你走了,棠儿走了,还惦记着带走她!你爹爹我怎么办,想过没有?什么离不开你,闺女,她离不开的人是我。谢四爷伸手接过雪梨慢慢吃着,并不说话。

“本来,我是打算把她接过来的。”流年大方不惭的说道:“她最喜欢我了,不是应该跟着我么?不过后来我想想,她虽然喜欢我,可在谢家已经过了几十年,跟您认识也有几十年,老交情了。她跟着您,也蛮好。”

谢四爷嘴角抽了抽。小七,你都嫁人了,怎么还跟从前似的,最爱胡说八道?爹娘能容你,夫婿公婆可不一定能容你。不经意间一转头,却看见张屷正含笑看着流年,一脸的纵容溺爱。

“你们俩如今清净是清净了,可是很无聊啊。”流年兴冲冲替谢四爷跟何离打算,“唉,她膝下如果有个小孩子,跟我一样可爱的小孩子,就不会寂寞难耐了。”

谢四爷嘴角勾起一个微笑,我家小七还算有良心,知道替她着想,知道她该有个孩子。流年和张屷静静观察着谢四爷,眼见他的笑容越来越亮丽,越来越耀眼,心中都明白了。

“我想有个弟弟,或者妹妹。”流年轻轻说道:“我和哥哥都不在谢家,长日漫漫,她需要有人陪伴。”女儿嫁了,儿子搬走了,孙女也搬走了,何离一个人,多么的孤独。

谢四爷浅笑,“小七,你爹爹我,也需要有人陪伴。”流年嘀咕了一句,“您还缺人陪么。”您家里放着妻子、儿子、孙子,哪个不是亲人。她可不成了,她只有哥哥和我。

“那可不一样。”谢四爷施施然站起身,“都不如闺女好。”我是不缺人陪,我缺可心的人陪。延儿、柏儿还有升哥儿,都不及小八有趣。

流年和张屷送谢四爷回去。临分别,谢四爷愉悦的浅笑,“小七,往后若有了小八,你不许嫉妒,要疼爱她。”阿离若知道小七这么想,肯定乐开了花。

第158章

流年笑嘻嘻答应了,也没忘了讲条件,“您跟她说好,不许有了弟弟或妹妹,就不疼我了。还有您也是,要一碗水端平,不许偏着一个向着一个。”

谢四爷微笑,“闺女多了么,哪个听话孝顺,我们便疼哪个。”从前我和阿离只有你一个闺女,自然万事由着你。往后若有了小八,我们公公平平的,看看谁更乖巧可爱,便疼谁多些。

“您这么笃定,她怀的是小八?”流年看谢四爷的模样,也不忍心泼他冷水,只在心里嘀咕着,“别怪我没提醒您,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到时候如果生下的是儿子,看您怎么办!如果是儿子么,哈哈,让哥哥跟他争去。”

流年和张屷笑容可掬的跟谢四爷道了别,笑容可掬的上了马车。才上马车,流年的笑容马上收了起来,一脸失落,“张乃山,我要有弟弟或妹妹了,我觉得自己被爹娘抛弃了似的,心里难受。”以后,自己再也不是爹娘最疼爱的小女儿,不管是有了弟弟还是妹妹,都会分去爹娘的关心,分去爹娘的宠爱。

张屷挠挠头,“我看你对小柏儿也很好啊。”一见了柏年就“小柏儿”“小柏儿”的叫着,亲亲热热,关怀体贴。那不也是弟弟么,你早就有弟弟了,怎么这时候才难受。

流年很忧伤,“你不懂,四太太不管生多少个,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只要孩子可爱,不调皮,我都会喜欢,都会待他好。”他们跟我又不一个妈,不会抢走我的母爱。

张屷安慰妻子,“你看,丫丫比我小,比我招人疼,但是我并不嫉妒她。”流年虽是情绪低落,也忍不住笑了,“乃山,丫丫和你是双胎,差不多同时出生的。”并不是你长大成人后又添的妹妹。

张屷见妻子笑了,心里也高兴,口中故意说着傻话,“真是的,岳父岳母能再生个闺女,哪个闺女听话孝顺就疼哪个。咱们可不能再寻出个岳父岳母,哪个慈爱宽容就孝顺哪个。”父母能多生儿女,让儿女在他们面前争宠。儿女可没辙了,总不能再想方设法多出对爹娘来。

“谁说的?”流年笑吟吟反驳,“看看爹爹和娘亲,他俩总共有四个爹!我看祖父们都是抢着待他俩好,他俩可是泡在蜜罐里了。”

“那是。”张屷娴熟的拍马屁,“爹爹和娘亲有福气,有祖父们那么好的爹,还有咱俩这么好的儿子儿媳。小不点儿你最好了,自从你嫁过来,爹爹和娘亲每天都多笑好多回。”

流年认真想了想,“乃山,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自己是个好儿媳。”虽然不大干活儿,虽然起床晚了点儿,可是给爹娘带去欢笑,这也是孝顺嘛。

张屷点头,“当然了,小不点儿当然是好儿媳。乖,自从你管厨房,饭都比从前好吃了呢。”阿爷最有口福,吃上了各种各样的水点心。小不点儿前两天命人做了个羊肉芫荽馅的水点心,阿爷吃着很可口,连连称赞。

流年被夸的飘飘然,高高兴兴回了南宁侯府,高高兴兴把前因后果讲给解语听。解语温和看了她一眼,“小不点儿,我和你爹爹是拿你当亲闺女的。好孩子,虽然你娘有了新宝宝,你还能做我们的宝宝。”小不点儿一直不想长大,是恋母吧?也难怪,从小被何离一手带大,从小跟何离相依为命。

流年鼻子一酸,“我知道,您和爹爹打小就疼我。”乃山的妈妈,真是很聪明很敏锐的妈妈,我这么一幅高兴的样子,真实情绪还是被她看出来了。她还这么的善解人意,这么的惯着我。

解语微笑道:“小不点儿再做几年宝宝,等我老了,你大嫂也搬走了,到时你再慢慢长大,主持咱家的中馈。”小不点儿,搁我的前世,应该是五十五岁退休。如今到了这里,你让我早退休几年可好?我五十的时候,你大约是二十岁,到时候,你慢慢的接管过南宁侯府,我嘛,渐渐退休,开始享清福。

流年嘻嘻笑着,算账算的很细,“从前在我家的时候,我爹爹说,让我十八岁以前都过无忧无虑的日子。我可听话了,就想做小孩做到十八岁为止。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啊,我十八岁以后,就把我当大人。”还是十八岁成年吧,现在让我完完全全做个大人,也太早了。

“一言为定。”解语笑的欢畅,“小不点儿到了十八岁,就拿你当大人看待。”成了,我能早两年退休。小阿屷,小不点儿,到时候你们能独挡一面了,我和无忌做甩手掌柜。

张屷在旁微笑看着,心里美滋滋的。娘亲和小不点儿站在一起像亲母女,太好了,太趁心了。张屷正美着,恰巧解语转头叫他,“小阿屷…”张屷板起脸,“劳驾,请您把前面的小字去掉。”我都多大了,还叫我小阿屷。

流年趁机也提出,“请叫我的名字,流年。”老是被叫小不点儿,更觉着自己是个孩子了,更加不想长大!咱们还是换个称呼吧,请叫我的芳名,流年。

“两年,两年。”解语不慌不忙的笑道:“给我们两年的功夫,我们争取慢慢改过来。”到时候你们都有了当家人的样子,谁好意思再叫你们“小阿屷”“小不点儿”?眼下,先凑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