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如锦见陈浩宣怒气冲冲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人丝毫不畏惧就站定了原位,不躲不闪反刺激他般道:“说你是小人,还果真是小人。”

自己都已经近了身,可眼前的人还不知服软。陈浩宣面红耳赤,竟不顾男女之别伸手就扯起薛如锦的一只胳膊,几乎同时另一只手也举起拳头,咬牙狠道:“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打你!”

耳中传来后面护卫的脚步声,敏感的陈浩宣一个转身正见他们一副欲上前想擒住自己的阵势,扯了薛如锦的胳膊的手加了几分力,正对着他们就警告道:“不要过来。”

看到薛如锦似是因为陈浩宣的手力而吃痛皱眉,护卫也不敢上前,只好僵在原地。

他们虽然有把握擒住陈浩宣一个书生,但是怕弄伤了薛如锦。

董妈妈见势后退一步,放缓了声调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快放开我家姑娘!”

她急得热汗直流,手心里也都是汗水,姑娘要是有个什么可怎么办哟。

见众人都怕着自己,这样的场面,对陈浩宣来说无疑是相当受用的。侧头望着眼前的蒙面少女,却正好见到她眸中对自己赤裸裸的厌恶,心有不解但面上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松开握紧的拳头作势边要揭开面纱边笑道:“来,让爷瞅瞅,你长的怎么样?”

语句轻浮,让所有的人都为之一震。姑娘家的容貌岂是陌生男子想瞧就瞧的,先不说陈浩宣失礼的行为,但若是真的揭开了,对人家女孩子的闺誉可是大大有损的。

秦枫见陈浩宣说的做的越发地荒唐,忙大声道:“浩宣,不可!”

陈浩宣哪还听得别人的劝,一心想要给薛如锦一个好看。

薛如锦心中说不慌是不可能的,再且凭她以前对陈浩宣的了解,真的是那种说得出也做得出的人。

早前她虽然是故意在刺激陈浩宣,想让他做出有损陈家声誉丢平易王府脸面的事情来。但此时燕京未至,她可真不想让自己的名声毁在他手里。对陈家虽是有恨,可却不值得搭上自己的名声。

见着他的手越来越接近,薛如锦脑袋别开,愤怒地瞪着他道:“这面纱揭了,后果可不是你一个人担待得起的。你的家族,会因此付出什么代价?你又会如何自处?”

薛如锦的声音并不十分响亮,但却清清楚楚地没入了陈浩宣的耳中,他的手停在空中。

陈浩宣的出身与处境,她是再了解不过了。薛如锦见他果然住了手又表情凝重地深思着,趁机低头便重重地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而在他吃痛转移注意力的瞬间一个反转身便矫捷地脱了陈浩宣的钳制。

陈浩宣回过神,想再次去抓薛如锦的时候,早被身后时时关注着他动作的两个护卫扑住。

薛如锦晃了晃被陈浩宣抓了好一会的手臂,隔着衣衫又轻轻揉了揉。

董妈妈见薛如锦安全了,走上去目光从薛如锦的头直望到脚,恨不得对她来个全身检查,紧张道:“姑娘,您没事吧?”

薛如锦轻轻摇摇头。

董妈妈这才放心,转身望着被两个护卫擒住的陈浩宣,严肃道:“这种登徒浪子,冒犯了我家姑娘,打他一顿赶出去。”

陈浩宣不可思议地望着董妈妈,张口就破骂道:“什么,你个老太婆,敢让人打我?!”

可他刚说完话,那两个护卫就将他用力拖下了楼梯。等到了下面二楼的时候,往旁边一推,陈浩宣还没站稳的时候,就被人拳打脚踢地伺候上了。

秦枫、陈浩安等人一见,未料到对方真敢动起手来。走近人群,正想为被打得边嗷嗷大叫还边破口骂着脏话的陈浩宣求情的时候,就听外面传来了嘈杂声的脚步声。

“大哥!”

陈浩安眼尖,一眼就看清来人中站在最前面的陈浩宁。匆匆出门迎上去,又急道:“大哥,快去救救二哥,他们这家子欺负人!”

此时看到自家府上的家丁到了,陈浩安说话的底气也足了。

陈家的家丁进入大堂,薛家的护卫纷纷住了手。

陈浩宣被打的鼻青脸肿,站起来望着出现在门口一身赤红色袍子的兄长,委屈地指着身后就道:“大哥,你可要为小弟我出口气!”

还站在二楼的薛如锦,目光紧盯着门口的那抹赤红身影,整个人全身似是被雷个电了一般动也不动,手抓上走廊的栏杆,指甲慢慢抠进未上漆的木屑里。

第10章 与君陌路

即使隔着不短的距离,即使实际上薛如锦看突然出现的陈浩宁看得并不真切,但她依旧能在脑海中描绘出他的容颜:饱满的额头,稀疏的眉毛,细长的眼睛,挺而尖的鼻头,曾经的他是那般的亲和,那般的温柔。

她还记得,宁哥哥是最喜欢对人笑的。以前他每一次笑的时候,双唇都抿紧得就如同是一条直线。那种给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让人看着心情也会随之开心起来,直觉得周围的一切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以前的宁哥哥,给她的永远都是一种安全感。

可是在自己最危急的一刻,他没有出现。

很小的时候,在她还在柳州的时候,听府里的老人们说过什么嘴唇生的薄的人薄情。

这话她原是不信的,可现在却不得不信。她尸骨未寒,他能另娶新欢,如今还这般意气风发地站在自己面前,丝毫看不出阴郁神伤。

薛如锦的眼神由最初的惊讶欣喜,转变成埋怨困惑,直到最后渐渐黯淡下来,再无之前的明澈透净。宁哥哥就站在门口,众人围绕着他,薛如锦咬了咬下嘴唇,目光怔怔一瞬不瞬地望着下方。

陈浩宁走进吉祥客栈,先出现在他眼中的自然是小弟陈浩安,在自己都还没有开口责怪前,又听到他的求救。

放眼定睛一看,果然见到陈浩宣被人打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站在那里歪着身子扯着脏乱的衣袍,好不狼狈。细长的眉毛皱起,陈浩宁却并不着急走上去,只收回目光看向陈浩安。以兄长的口吻又带了几分威严问道:“你怎么瞒了家人偷偷出府来,让祖母与母亲好生着急。”

陈浩安并不惧怕,只拉着他的衣袍撅嘴撒娇道:“大哥,我这出来都出来过了,有什么话咱回府去再说。现在二哥受外人欺负,你得先帮他。”说完转身挑衅似的一个眼神投向二楼的薛如锦。

陈浩宁抬头,只匆匆掠过一眼,并未做丝毫停留。低头对着陈浩安无奈一叹气,想教训他却又不忍心,只好道:“回了府你自己与父亲认错去。”

陈浩安一听这话,急地差点跳起来,大吼道:“父亲知道了?”

旁边传来秦林幸灾乐祸的笑声。

陈浩宁不去瞧一惊一乍的陈浩安,只走到秦枫与秦林二兄弟面前,客气又疏远地道:“原来秦家公子也都来了。”

秦枫摆弄了下衣袖对着陈浩宁一作揖,礼貌地回道:“同伴出游,不料天降大雨,故在此停留。今日着实是我相邀了府上二位公子,此时惹出风波,还请大公子您别见怪。”

陈浩宁摇摇头,望向秦枫直白回道:“我府上人未见二弟与五弟回府,又想着突然下起这倾盆大雨来,定是被困在路上。故而雨一停,家母便遣我出来寻他们,如今马车人手都是现成,不如我先让家丁送你们回去吧?”

秦枫见到陈浩宁句句好言,惦记着搁在心中的事情,正想开口套些交情的时候。对面的陈浩宁似是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些什么,伸出手轻轻一摆,语重道:“今日着实是念在令尊与家父同朝为官的交情上,所以才做此安排。秦大公子切莫多想,之前贵府所说之事我府实在爱莫能助,也请贵府不要再花心思在鄙府上。”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陈浩宣。

陈浩宁说话直白干脆,一点争取的机会都不留给秦枫。

听者表情讪讪,他身后的秦枫早就沉不出气,不满之色尽显脸上。秦枫心里虽不悦,但面上却又只好对着陈浩宁回道:“在下明白。”

陈浩宁“呵呵”一笑,转头道:“阿生,让车夫送秦家公子回去。”

“不必!”

陈家的小厮还未应下话来,秦枫就先开口拒绝了,见陈浩宁转头望他,就道:“夜路难行,何况在下已经在这儿安排好了房间,就不麻烦陈大公子了。”

陈浩宁并不强邀,只淡淡点了点头。

秦林心有不满,于是嘀咕道:“小心路上又下雨。”

秦枫听后瞪了他一眼,拉着他就对陈浩宁道:“那我们先回屋了,几位好走!”

后者只是颔首。

秦枫走了几步,等见到一直立在旁边不语的子默,停步奇问道:“子默,你是与秦府的车队一道回去还是在这宿上一宿?”

子默温和的目光扫向站得大堂里满满得众人,最后却是抬头望眼在二楼扶着栏杆的薛如锦才低眸对秦枫答道:“还是在这宿上一宿吧。”

秦林一听,乐道:“对啊,子默大哥,天色有些阴晴不定,路上不太安全,咱们还是晚些时候再走吧。”说话却有意无意地看向陈家的众人。

见三人要回房,掌柜的忙热乎地在前方引路。

现在大堂里的两方人马很明显是有过节,而且看阵势都不简单,等下若是较量起来,自己还是早些退下的好。掌柜的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他这小客栈随他们尽管闹去,本来生意也惨淡得快要关门,若是惹出点事情来,自己最后得上一笔银两就好了。

看这两家,都不会是吝啬小气之流。

等秦枫几人离开了大堂,陈浩宁才将目光看向薛府的护卫们,走到陈浩宣身旁拧眉道:“你又给家里惹事了!”

语气冰冷,识眼色的人都听得出陈浩宁并不待见陈浩宣。

上方的薛如锦自陈浩宁踏进大堂的一瞬,眼神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上,听着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观察着他的每一个步子,做的每一个动作,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方才他的目光掠过自己,却陌生到极致,冷漠到极点。

还有他对秦家公子的态度,那说话的语气,不留情面的拒绝,都与以前很不一样。

是他变了,还是自己从未了解过他?

薛如锦在心底不断地问着自己,耳边却传来银杏的声音,“董妈妈,姑娘听到外面似是有打斗声,让奴婢出来问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薛如锦转过身子就见到银杏正低头恭敬地问着董妈妈,但眼神却偷偷地瞄向自己。

董妈妈见薛如锦转身,就不想顾银杏,随意摆手道:“你回去跟二姑娘说,让她早些就寝,不要出来。”

银杏见董妈妈似是火气不小,一刻都不敢停留,连忙福了身退下。

“姑娘,回屋歇息吧?”

董妈妈心有郁结,方才夫人就差自己出来问为什么会如此吵闹。如今不防连五姑娘都走出来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这么都双眼睛看着,老爷夫人那就是她想瞒也瞒不住。

姑娘她自然是不会有事,可等会自己回屋该怎么与夫人交代?

薛如锦见她苦着一张脸,也不好再为难她。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再闹下去对两家都没好处。低头又望了一眼熟悉的他,见他正专注着教训着陈浩宣,嘴唇一张一合地不停,目光始终未曾往上瞧一眼。

“嗯,不过下面的事情可是要有劳妈妈了。”薛如锦笑着道,目光中似是含着些不好意思。

这薛如锦的眸中深意董妈妈是没有瞧见,但听到这小祖宗肯回屋了心里真是谢天谢地,边帮她开门边道:“奴婢晓得,姑娘不必操心,您可千万别出来了。”

“好。”

薛如锦轻轻应道,待走进屋子背对着房门,两行清泪才不可抑制地流下,她的宁哥哥…她的姐夫。

第11章 偷马贼

薛如锦回了屋子,一个人坐在烛光下,外面的事情后来是怎么处理的她不知道,现在也不想知道。脑海中来来回回都是以往在平易王府与宁哥哥数年来的点点滴滴,心怎样都无法平静。

过了不多久,白芍与白英推门进来。

薛如锦便在她们二人的侍候下上了床,由于客栈的房间布置得很简单,外面连榻都没有安置一张,故而薛如锦今夜并没有留人。

一开始二人是有那么一瞬的迟疑,但想到二楼上住着的都是在自家人,且下面木梯那整夜也都安排了人守着。最关键的是,姑娘睡眠沉,半年来除了偶尔做梦醒来,平时都不会唤人进屋。

白芍白英抬眸又见薛如锦此时表情凝重,眉宇间似是有化不开的烦恼,所以再三考虑,最终便乖乖退了出去。

其实她们不知道的是,薛如锦的睡眠一直很浅,每每午夜的时候,就算是听到外面的蝉鸣声,她也会醒来。

前世里生命最后一刻的那幕情景,她忘不了,也不敢忘。最最让她伤心的除了宁哥哥,就是綝儿。

她们是亲姐妹,她至今无法相信她会对自己下那样的毒手?

落綝是父亲的姨娘所出,但因为姨娘早逝,故而自小就被抱在母亲身下抚养。

自己与她从小关系亲密无间,六年前母亲病逝,外祖母平易王府老夫人王氏思女心切,又恐她在柳州无人照顾,便派人将她接至燕京。本是接她一人,但因临走时八岁的落綝死抓着她的衣袂哭泣,一声声“姐姐”、一句句“你不要丢下綝儿”地唤着说着,就是不肯放自己离去。

后来就是连陈府的仆人都看不下去,有年纪长的老人开口发问,自己当时想都没想就答她也是母亲的女儿,能不能将她一起带去?场面僵持不下,故而队伍只好停留几日,来人又传了消息回燕京,很快王氏便允了。

此后,她与落綝二人便一同到了繁华的燕京,住进了那精致奢华的平易王府,与陈家的姑娘一起读书识字。

其实陈府的人对花家的情况并不清楚,一直以来都认为落綝也是母亲的女儿。当自己与妹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綝儿又害怕因为她不是母亲的女儿便会被送回柳州,所以自己六年来一直都没有再提过,她也怕与綝儿分开。

在平易王府的六年,虽然生活吃穿用度都比在柳州的时候好很多,但是人却失去了自由。她因为寄人篱下而必须处处低调藏拙,时刻压抑自己的情绪,伪装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但好在她有真正的亲人在身旁,綝儿总是陪着自己。而且每每想起疼爱自己的外祖母,宁哥哥时不时的一个关切眼神,一句柔情问话,她就觉得怎样都是值得的。

躺在床上,薛如锦想起以前在平易王府与綝儿一起被浩安捉弄,被那个人欺负的之后都只能闷声不吭,私下里二人一道诉苦的场面,心里真是百感交集。烦躁地翻了个声,薛如锦却觉得更是闷热,心思怎么都定不了。脑中极力地压抑着自己不要再去想綝儿,可记忆却似打开了闸门一样涌出来,任她翻来覆去,心乱如麻。

最后,薛如锦也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等听到外面道上的动静与说话声,她才猛地睁开眼。

难得一夜无梦,薛如锦坐起身子掀开床帐,发现白芍与白英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在旁侯着,而香台上的蜡烛已经燃尽。意识到许是时辰尚早,透过薄薄的纸窗看向外面,天依旧黑蒙蒙的,这个时候也不会有行人上路吧?

掀了被子下床走到窗边,轻轻打开纸窗,初晨的空气还是有些微寒的,让薛如锦忍不住伸出胳膊环抱胸前。太阳还没有升起,远眺过去,对面的竹林前并无动静,只有偶尔有风吹过,让满片竹林的竹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嘘,叫你别这么大声。”

薛如锦刚想转身回去,就听到下方听到有男子的低语声。低头定睛寻找一看,见正好有两个模糊的身影在客栈西面的马棚前。薛如锦好奇,闭了眼又睁开,借着东方传来的微弱光芒,又适巧见到男子转身面朝东面,仔细才辨别出了原是昨夜在大堂里见到的二人。

一个是那个穿了宝蓝色丝绸的贵公子,旁边那个个子稍矮的,想必就是他的弟弟了吧?

薛如锦还在打量间,就见那做了禁声的高挑男子拍了拍秦林的脑门,紧张道:“时间不多了,陈府的人不肯帮忙,那咱们只好另寻生路了。”

矮个子的似是十分不解,挠了挠头道:“哥,昨日那陈家二爷与五爷与我们玩得不错,再下些功夫不就可以了?”

秦枫一边牵着马绳子,一边皱眉道:“你昨天没听那陈浩宁说吗?很明显他们早就知道我们在打什么注意,陈浩宣与陈浩安愿意帮忙有什么用,他们又不是薛家的女婿。唉,这些日子的功夫算是白下了!”说完将马绳子交到秦林手里,便在一旁开始解另一匹马的绳子。

薛如锦在上面听到“薛家的女婿”这几个字的瞬间,身子明显的一震。

说的,是宁哥哥吧?

无奈地露出一抹苦笑,她与宁哥哥自小就有婚约,青梅竹马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碧玉年华完婚。一转眼,再相见,他竟是成了薛家的女婿。

秦林心知不好惊动别人,轻轻摸着身旁的马安抚住它,才道了句:“哥,这马是匹良驹啊。”而后似是又想到了什么,拉了秦枫的后衣襟道:“哥,咱们这么将他们的马给偷了,岂不是当了回偷马贼?”

薛如锦听了秦林的话也瞬间明白过来,这不是她们家的马吗?

是了,昨夜那几人都是徒步进的客栈,此时马厩里的可不都是薛家的马匹么?薛如锦瞬间有股发现了小贼想喊捉贼的冲动,但又立马停住了,心里犯痒好奇地想听他们的下文。

再且,既是在算计着陈家的人,她又为什么要去为难他们?

秦枫解了另一匹马的绳子,转头道:“是,我早看过了,这里的都是上等的好马。昨天浩宣他们得罪的这家人,怕是来头不小。”

秦林一听,哪还敢再动偷马的念头。再者,他们自小受的教养,怎么能做出这等可谓是要被人唾弃的事情来?拽着绳子的手松了些,对着秦枫道:“哥,不问自取,是为贼也。让人知道了,我们还怎么做人,秦家的面子又往哪里去?”

秦枫一皱眉,反口回道:“谁说我们是做贼了,咱们把银子留下,就当是问他们买的。”说着自袖中取出一锭白银放在旁边摆着水桶的木桩上,而后转头看向不情愿的秦林继续道:“快走吧,我算好了时辰,现在回去,城门刚刚开,咱们能最快的时间回到府里。”

秦林望了望那银锭子,想起方才秦枫口中的话,如今说话又曼斯条理,肯定是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伸手抓住秦枫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匆忙追问道:“哥,你方才说另寻生路,是不是要答应去娶那个女人?”

秦枫不答,只轻轻道:“快点,等会那家的人起了,咱们就是想走都走不了。”

秦林只好放开他的胳膊,跟着翻身上马,嘴里却不依道:“哥,薛家那女人真的娶不得啊!”

薛如锦脚下步子一退,险些就惊呼出声,双手忙捂住嘴巴,倒似是她在做贼怕被发现一样,见下面的人并没有发现她才松开双手。脑中却是无法平静,薛家的女人?

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秦枫已经上了马,觑了眼秦林道:“这虽是下下策,却也是唯一的法子了。”

心知时间不等人,就是听出兄长话中的无奈,但秦林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在陈家人身上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花了那么多心思,最后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可不是让人着急嘛。怪不得大哥连一刻都等不了,秦林低下头又立马抬起,发问道:“咱们就这么走了,子默大哥怎么办?”

秦枫随意道:“他自己会回去!”话中一点都不担心,说完久一夹马肚子,往前驶了去。

“驾!”后面的人见了也急急跟上。

“呀,有人偷马,快追!”

第12章 国公府

秦枫二人刚离开不过才一里路,正被打开客栈门探头寻望的薛家小厮发现。此时大声惊呼,引了不少人出来,那小厮叫完拔腿竟是就想去追,才踏出一步便被出现在他身边的人拉住,“你这两只腿能追上那马的四条腿?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晓得么,那都是一等一的好马,不说那两个小贼已经行了一段路,就是立即上马跟上也追不回来了。”

丢失马匹是他们失职,说者一急就敲起了眼前人的头,又斥骂道:“处罚是躲不掉了,但你现在大吵大闹要是吵醒了老爷夫人姑娘们,可真是活腻了!”

那人头脑一缩,忙点头道是。

薛如锦看向吉祥客栈前方往东的那条泥路,此时上面赫然都是一路深深的马蹄印子。想起方才二人临走时的对话,薛如锦面露一笑,真是对有趣的兄弟。

既然是做了偷马贼,不牵着马走上一段再骑上去,还大声喝着“驾”,生怕别人不晓得马被偷走了吗?

转而想起他们一开始的所言所语,薛如锦轻轻关上了窗户走回到床边,坐在青布垂幔的硬板床上,整个人怅然若失。若她所料不差,大家该是都会很快就见面的,薛家的人、陈家的人,还有方才的那对兄弟…

早膳是由白芍与白英端来房中用的,等到了辰时三刻,董妈妈就过来通知薛如锦道是该启程了。

昨夜天色还阴霾昏暗,今早就晴朗明媚,或许是因为雨后,空气中泛着丝丝潮湿,这种感觉在七月的日子里并不让人觉得潮闷,反倒是清爽疏朗了些。

从村庄的客栈到燕京的路程并不远,不过个把时辰的功夫,队伍就到了燕京城门外。还没进城,就见到早早有人在城门口那等着,薛家的队伍渐渐放缓了脚步。

一干家仆前,一男子立在白马旁边,等见到队伍的时候低头轻轻弹了弹衣袍,见四下整洁并无褶皱才上前走去,恭敬地对着为首的薛仁康作揖道:“侄儿见过二叔。”

薛仁康翻身下马,早有随从上前接过他手中的马绳。走了几步望着眼前的侄子,薛仁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口气豪迈地道:“俊然啊,半年多不见,又长高了啊。”

被薛仁康的两下拍的薛俊然似是有些吃力,人勉强站直,而后抬头憨笑回道:“二叔,你这力道…”说着抖了抖肩膀。

“哈哈,你小子这点都受不住,还想跟我回边城那杀敌?”薛仁康似是心情不错,望着眼前的男子似是又想到了什么,收了神色往薛俊然身后看了看,好奇道:“怎么,亦然没来?”

“听说今日太子殿下在宫里办了个诗会,请了好多人,二弟不好推拒,便让我来向二叔您先道声不是。”薛俊然中规中矩地然解释,抬头又小心地观察着薛仁康的神色。

薛仁康并无责怪,只呐呐道:“他是个勤学的,都是自家父子,留他在燕京本就是想让他学有所长,我不怪他。”

薛俊然见薛仁康脸上到底是有几分失落,故意往后面的马车那看了看,转移道:“二婶与两位妹妹也都来了吧?”

薛仁康回神,转头望了望听着的队伍才道:“是啊。走,回府去,等到了家里咱们叔侄俩再好好详谈。”

“是,二叔!”

薛俊然大声附和着,又紧盯着薛仁康道:“二叔可要同我说说年初与那匈奴人交战的情景,听说您当时以八千精兵打退了他们三万人。消息传到燕京,大家都闻之骇然,侄儿可是好奇得很。”

话语间无一不透着钦佩与敬重。

“好。”薛仁康爽快应下,一个翻身上马坐在马上望着他道:“回府。”

“嗯,父亲与母亲都叨念您和二婶许久了,本想着昨日就会到的,熟料竟是下了那一场大雨。”薛俊然边说边接过旁边小厮传来的马绳,就着蹲下小厮的身子上马,与薛仁康并排着进城。

薛如锦坐在马车里,隐隐地只听得到前方自家父亲与人说着话,口气极为大声,似是一点都不顾及周边行人的注意。马车不过只停了一会,便继续往前行了起来,进了城的路明显比之前平坦得多,马车也稳了,但薛如锦感觉得出队伍很明显的放慢了速度。

等到了国公府的门口,已经是接近午时。丫头们掀起了车帘,薛如锦就着白芍的手下了马车,此时国公府门口黑压压地站满了一排的人。

为首在众人前梳着盘桓髻、戴翡翠头面衣光鲜亮的妇人自然是国公府的大夫人钱氏,她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等见着自己母亲廖氏的时候上前握住她的手笑道:“二弟妹,可算是把你盼来了,昨儿个我等了你一晚,最后倒是只见着了小厮来报,说是要今儿个才来了。”

钱氏语气极为亲昵,廖氏却显得并不是特热乎,淡淡笑着回道:“昨儿个雨太大,路不好走,若是耽搁在路上,姑娘们也不方便,所以干脆就晚一日再启程了。”说完转过身和蔼地望着薛如锦,招招手道:“锦儿,还不来见过你大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