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氏想了想,恍然大悟,“是他?”双眼盯着钱氏,立马又发现了问题所在,纳闷道:“熙儿中意的不是秦枫吗?怎么要嫁给人家的弟弟?大嫂,这是为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紧张的廖氏自己都没注意一直晃着钱氏的胳膊。

钱氏抬起自己的胳膊,对廖氏摇摇头,低头又一脸无奈,满心怨愤。

“难道…昨儿个熙丫头在秦府…?”

想了想,廖氏一脸震惊,如同大梦初醒,愤怒道:“他们秦家的儿郎欺负了咱们家熙儿?”

第82章 缘由

饶是心里再不愿面对,钱氏还是只能点头。等不及廖氏开口再问,抬头又道:“今儿个我才刚到秦府,秦家夫人就带我去了他们家的客房住处。在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涨红了脸的秦家二少爷,她撞见自己的时候又低下头,我本来是没觉得怎样。可等打开门,只见熙儿一个人蜷在床上,看到有人进来就一脸害怕,整个人话都不说一句。我本以为她是生病了或者埋怨昨日我在陈府打了她,所以才故意不理我。但细问之下,听了秦夫人的回答才知道,原来昨夜里熙儿和秦林…”

提起这个,钱氏就说不下去,总觉得丢人现眼。抬头看了眼廖氏,见她脸上未有轻蔑之色,才放心地继续道:“唉,竟是会出了这种事情。弟妹你是不知道,我的闺女在人家家中行了这种事情,更可恼的还是准女婿的弟弟,当时我的脸面都不知道往哪里搁。我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你说我昨儿个怎么就能放熙儿离开的呢?”

“如果我昨日立马让人追了出去,或许她就不会跑到秦家去,现在就更不会发现这种混帐事了。”

这是个大事,廖氏听后心中也是一怂。现在不是二房较劲的时候,她也不会去幸灾乐祸,外人家欺负了自家的孩子,而且还是这种事情。再说现在的情形…也难怪大嫂会如此表现,实在是太棘手了。

廖氏合了合眼,“秦家怎么说?”

“能怎么说,熙儿的身子都给了他,他们秦家再不负责的话,让我们薛家的女儿今后可怎么好?”

钱氏看着廖氏没好气地说完,就继续着又道:“秦家夫人同我说,想尽快挑日子将两个孩子的事情给办了。这种事情不能拖,如果,”抿了抿嘴,“如果不巧有了个孩子,唉,真是家门不幸,出了这种孽女!”

廖氏面色一松,感叹道:“他们秦家能认就好,现在负责,将好事给办了,外人也没话说。就是有人听到了闲言碎语,但毕竟秦家是熙儿的未来婆家,掀不起什么风浪。外人只晓得咱们家弄熙要嫁去秦家,但到底是嫁给老大还是老二也不清楚,嫂子快别这么忧心。”

钱氏一个劲地摇头,“这、这怎么能不愁?等晚上老爷回来了,我可怎么与他开口。弟妹你是不知道,昨日你大哥听说了在陈家发生的事情后,已经发过一次脾气了,我等下午还要去趟相府,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呢。今日又出了这个事情,老爷说不定都能打死四丫头。”

钱氏心中无比忧愁,她现在实在拿捏不定丈夫的心思。最近这段时间,老爷似乎心情格外的暴躁,一点小事就能变脸,可去邱姨娘那里的次数倒是不少。想起这个,钱氏就沉脸不悦。

弄熙与秦林的这个事情,廖氏觉得还是有很多想不通的。看钱氏现在情绪还算平静就开口道:“嫂子,恕我冒昧,这熙儿怎么会与秦家的二少爷?”

这个问题,倒是让钱氏一尴尬,心想这次是彻底没了颜面。自己要强了半辈子,竟然因为那个不孝女,觉得低人一截。可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钱氏也不打算再对廖氏隐瞒,现在她身边还真没什么人好说话。芸儿虽然贴心,可毕竟已是陈家的人,很多事情都不方便与她说。

“熙儿也不知是和谁学的,竟然喝起了酒来。回来的路上,我问了她半天,她说她、她居然以为秦林是秦枫,等后来进了屋子,最后是个什么情形她自己都想不起来。”

廖氏听后也摇了摇头,原来是熙丫头主动,怪不得钱氏会这么愤怒。

“那现在,熙儿是只能嫁给秦林了?”

叹口气,钱氏颇感无奈道:“还能怎样,那床单上的落红可真真实实地印下了。秦家那么多人,悠悠之口,怕是堵不住。再者他们也一心想要娶熙儿进门,怕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如果不嫁过去,熙儿丢不起这个人,薛家更丢不起这个脸。再者能怎么办,四丫头没了贞操,今后也难找好亲事了。”

廖氏听了心里也不知怎么,对于这个结果倒是十分满意。她清楚地记得当初自己女儿苦追着秦枫,后来闹出笑话来的情形,且因为那事自己还被大嫂给说过。这次回来本听到四丫头要嫁给自己女儿以前心心念念的男人还心有疙瘩,现在倒好,大家谁都嫁不成。

心里是微微有些偷乐,可廖氏也不糊涂,宫中秦美人的事情她知道,秦家想娶薛家女儿的事情也明白。但…抬头,廖氏郑重地问道:“大嫂,你说这会不会是秦家故意设计的?毕竟本来的那门亲事,二府总没有确切地定下,他们是不是等不及,怕我们故意拖过了中秋?”

这个说法,钱氏不是没有想过,但此时的她心力交瘁,无力道:“都不重要了,就算是他们设计的,可事实就是事实,我们也只好认了。”

这可不像是平时钱氏的为人。

廖氏仔细地瞅着钱氏,就道:“可熙儿不同意,而且我也晓得,她中意的是秦家的世子秦枫,不是这老二啊。大嫂,你说,本来不管怎样,熙儿嫁过去也是少夫人,今后秦家的当家女主人。现在,是不是太委屈了些?”

廖氏自己是二房,当然明白被长嫂压着的感觉。从前自己不仅要好好伺候着婆婆,还要时刻注意着钱氏的情绪变化,而且自己出身又比不得钱氏,这样就更是自卑,钱氏说一自己不敢说二,受了不少的闲气。

“她自己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委屈也只能由她自己受了。”

钱氏想都不想就吐出这话,说完似是觉得自己太过激动了,便又道:“二弟妹,熙儿想不通,难道你也想不通?现在的她,难道秦枫还会要她?就是真要了,秦家会怎么看熙儿,跟小叔子先睡在了一起?秦家现在虽然尤其于咱们,但毕竟也不会拿他们家的名声开玩笑。”

“那个秦林虽然各方面比不得秦枫,但模样还行,且我看着心思比他哥简单些。算了,现在也只好挑个日子将她嫁过去了。”

钱氏的妥协,廖氏虽然还觉得疑点重重,但她的说法确实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廖氏正犹豫间,钱氏就抓了她的手道:“二弟妹看什么时候有空,陪我进一趟宫吧。娘娘平时与你关系较好,你的话比我有分量,看看宫中秦美人的事情,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一提到这种正事,廖氏的脑子转的也机灵,马上就想到了个中利害。“娘娘若是插手救了秦美人,这不是让宫人都觉得娘娘偏袒她,故意纵容她顶撞梨妃、冒犯龙嗣吗?”

听廖氏推拒,钱氏便不乐了,没好气地道:“二弟妹,难道你这点小事也不肯帮忙?熙儿是你的侄女,怎么也都是薛家的女儿,你做婶婶的,真心不愿看她过得好些?这孩子,现在已经够命苦了,嫁给一个她不中意的男人,这后半辈子还不知道该怎么过。”

“熙儿从小就没受过什么委屈,现在这样嫁过去,我只愿秦家的人能对她好些。但如果我们眼睁睁地看着秦林的长姐出事丢命,我看熙儿的下半辈子怕是要天天以泪洗面了。”

钱氏说完一脸哀戚地望着廖氏,抓着她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唉,我这个母亲现在无能为力,也只好希望二弟妹能伸手帮上一把。娘娘那么聪慧,定然会有应对的法子,否则这些年行走在深宫,也不会…”

天家的事情到底不是她们能够编排的,钱氏止了语就道:“二弟妹就当是帮嫂子一个忙,也当是怜惜一下那个不孝女了。”说完竟是站起了身来。

本来一直沉默着的廖氏忙也跟着站起来,自己的手还被钱氏握在手中,看着她为难地犹豫了许久,最后点了点头。

钱氏立马一笑,握着廖氏的手重新坐下,“二弟妹的好,嫂嫂我定是铭记在心。”

廖氏嘴角扯动了一下,轻轻道:“大嫂快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再说娘娘若是铁了心思不保秦美人,我也不能命令她去。这个事还没个谱,大嫂的话严重了。”

钱氏明显比一开始有把握多了,点头就道:“试试总是没错的,我感觉娘娘对梨妃一直心有不满,说不定有希望的。”

“但愿吧。”

廖氏轻轻地说完,感慨般道:“如果梨妃能够主动开口放秦美人一条生路就好了。”

“这怎么可能?梨妃的手段,弟妹你远在边关,或许不清楚。早前宫里有位贵嫔娘娘,就是因为摘了圣上为梨妃特地栽种在宫中的几株垂丝海棠,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事被打入了冷宫,不过几日人就没了。”

钱氏煞有其事地说完,听在廖氏耳中只认为是夸张,故而也只是淡淡一笑。

突然想起一个事来,廖氏就开口问钱氏:“嫂嫂下午课时要去相府?”

意外廖氏怎么突然说起沈家的事,但这事也是钱氏心里的一个难事,苦恼道:“可不是,昨日的事情想必弟妹你也听说了,我还不省的沈夫人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呢。”

“没有证据,想必沈家也不能信口雌黄,硬诬赖咱们家。”

钱氏一点头,也希望昨夜丈夫的话成真,今日沈夫人不会再提昨日的两个要求。否则,可真是为难了,抬头,“弟妹怎么会突然问到这个?”

廖氏淡淡一笑。“凑巧,清早的时候,锦儿那丫头说昨夜做了一晚上得噩梦。提到沈家的姑娘,闹着说能不能过去也道个歉,表达下关心。”

见钱氏听得认真,廖氏讪讪一笑,“那孩子就是心善,说看昨日沈二姑娘离开的时候,路都走不稳。心中担心,锦儿就是这样,谁和她一起玩过,她就惦记着谁。大嫂,你看,要不带锦儿一块儿过去?”

“这…”

钱氏微微一犹豫,这到了沈家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形,把五侄女带过去?

“大嫂放心,锦儿现在乖巧多了,不会给您惹事的。再说,昨日沈家姑娘落水,到底是与我们薛家女儿有关,锦儿替弄熙去给沈姑娘道个歉,也算是聊表心意。再且那沈二姑娘不是也说沈大姑娘落水同熙儿无关么,同龄人毕竟好说话,只要有她的话,沈家就算是想计什么也没理由。”

钱氏想了想,又念及一开始廖氏都答应了自己那种大事,现在不过举手之劳,当下就点了头。

廖氏看后微微一笑。

第83章 去沈府

午膳之后,如锦回到锦园,坐在屋子里就等着钱氏派人来通知她。方才母亲与她说自己早上的要求大伯母已经答应了,等个一会就带她一起去相府。摸着手心里的翠绿荷包,如锦若有所思,低着头想象着下午见到沈怜的场景。

她研究过,这荷包里的玫瑰花瓣中夹了少量的曼陀罗花粉,沈惜随身佩戴在身上,时间一久便会神志不清、产生迷惑。这也正解释了昨日自己在花园里的时候为什么总晃晃悠悠,看人看物都不清楚。

因为这个,她才会那么失礼地倒在秦枫身上。如锦现在想起来,心中就一恼,那个秦家世子爷,可也真是个爱自作多情的人。昨天的那语气,说的就似是自己负了他一般。明明早前是他拒绝了原主,明明是他想要娶弄熙,怎么弄到现在,就成了自己的错?

什么同早前看他的眼神不同了?什么叫自己变了,口口声声都问着自己讨不讨厌他。这些问题,他问出口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一想,再追问自己答案有意思?

如锦越想越不耐烦,这秦枫虽然没有深度相处过,但是和陈家的人一样可恶,都是为了目的可以出卖自己的婚姻。且明明是他们自己做了恶人,最后还好意思冠冕堂皇地指责他人的不是。

这类人,如锦打心眼里深深地鄙视。

挥去思绪,不想秦枫。如锦想起那位沈怜,绝美的面容,昨天在大伯母拉着沈惜不停问这问那的时候,眸中闪过一丝羡慕。

那种羡慕,是如锦早前十分熟悉的。因为前世里,自己在陈府的时候,自綝儿的眸中见过无数次。每次在陈老夫人拉着自己同陆氏说笑,提及未来与浩宁亲事的时候,站在一旁的綝儿总是满脸羡慕,神情极为不自在,又突然变得很是寡言。

那个时候,自己以为綝儿是喜欢陈浩宁的。以至于后来连她自己都耐不住怀疑,坦白地问过她这个问题,可是结果她摇了摇头,只是说羡慕自己能够嫁进陈家,仅此而已。

綝儿说她对浩宁并没有非分之想,自己同她自幼亲密无间,无话不说,也就再没有怀疑过她。

可后来新婚之夜的那个场景,如锦一辈子都忘不了,满堂的红光相映,綝儿含笑地喂自己吃下那放了毒药的莲子酥。那一刻,自己至今不能理解。于是之前在边关的数个夜幕,强要为綝儿寻一个理由,也就只能是她当初欺骗了自己,其实她心里是在意陈浩宁的。

可是,没过多久传来的消息又打破了她的这个想法。因为嫁给陈浩宁的是薛弄芸,而不是她花落綝。

难道綝儿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如锦真真想不明,綝儿会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弄芸去谋害自己。她不信,但直到昨日,如锦在清风院里发现了她同陈浩宣的关系后,那有些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或许…事实原比自己想的还要复杂。

当初的綝儿,起初只是单纯地羡慕自己能够嫁进陈家,可最后却因为一些莫名的原因害死了自己。那么现在的沈怜,会不会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羡慕沈惜能嫁进显赫的薛家所以才狠下毒手?

如锦沉眸,这个极为有可能。毕竟沈惜嫁给了薛俊然之后,立马就成为薛家的少夫人,薛家的未来主母。整个燕京,除了天家,还能有谁家比得上薛府?

这一点,不用明说,如锦心中也明白。

所以现在就算是如锦没有十足的证据说就是沈怜推了沈惜下水,但是她有明显的动机、也有机会。

这个翠绿荷包若是同她无关,那沈怜为何要将它丢弃在陈家的路道上,不就是怕沈家的人替沈惜办身后事的时候发现端倪么?

现在如锦早不再纠结沈怜为什么会害沈惜这种问题了,因为理由可以有很多,也可以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想要沈惜死。这就好比当初的綝儿,一心只想要自己的命。

事都已经做了,还纠结动机做什么?

这一刻,如锦突然觉得沈惜就是前世的自己,而沈怜便是綝儿。

可是自己知道真相,该要揭发吗?

如锦心中有摇摆不定,望着手里荷包上绣着的大雁惆怅迷惘。如果自己没有重生,别人发现前世的自己是受冤枉死,可他只是想利用自己的枉死真相来谋取利益,是不是太过冷血无情了些?

不!

摇摇头,如果可以,如锦希望别人能够揭发真相,还自己前世一个清白。

想到这儿,如锦在心中就有些鄙视自己。难道仇恨真的改变了自己?她现在满心怨恨,只是想着要惩治陈家,撕破他们那伪善的面孔。捏紧荷包,连良心都觉得过意不去。

沈惜与自己又没有什么过节,就算只是个一般的路人,想必自己也会伸手帮忙一把,何况是现在的生死大事?

但是,要在燕京立足,光靠薛家的地位是远远不够的,她必须要有自己的圈子,有自己得人脉。如锦深深地了解到这一点,前世的自己就输在了这一点,她以陈家为中心,同外面并无往来,以至于连薛弄芸同陈浩宁早就彼此心许的事情也一无所知。

如锦还在瞻前顾后,外面就来了梧桐院的丫头,说钱氏让她去二院的垂花门那边,一同前往沈家。

如锦笑着点点头,刚想往外走了几步,低头又觉得衣着不适,想着便唤来白芍与白英。匆匆换上了一身简洁的绣兰白裙,头上除去了那些色泽艳丽的名贵首饰,只在髻间插了一支银镀碧玺点翠花簪,虽然低调,却比较适合前往还在办白事的沈家。

等见着钱氏,如锦便更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二人都是衣着朴素坐了马车驶往沈府。

钱氏对如锦不算热情,对于她的存在只觉得无关紧要,总觉得带她一起不过是为了给廖氏面子。等会到了沈家,自己随便安置了她就好,只要不给家里惹事,她是去吊唁沈惜还是探望沈怜都无关打紧。

再者,沈夫人若是对弄熙撒气,如锦也是薛家的女儿,想出气就找她去。钱氏心中烦躁,一想到等到沈家与沈夫人还有一场“恶战”要打,人便有些蒿目时艰。

相对于钱氏哀怨浮躁,如锦显得平静很多,她只低头闭目养神。早前在锦园心中的矛盾,此时倒是没有预料中的紧张。捏了捏袖子中的荷包,如锦心中只有四个字:静观其变。

荷包因为被水浸湿过,药性并不是很强,再者只要不打开细细拿着那香料研究,如锦也不会觉得头晕不适。可为了谨慎,如锦还是在外面裹了一方丝绢,将它严严实实地包裹住才放心。

否则在沈家出丑,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或许是因为道路上行人众多,马车总是摇摇晃晃,如锦的脑袋动转西晃,极为不舒服,心中都腹诽着是这车夫驾车水平不好还是这燕京道路不好。

“锦儿,忍忍就好,时间太紧,就走了截近。”

钱氏突然开口,如锦只好收起脸上的几分不满与苦楚,抬头对着说者点点头,应道:“侄女知道,伯母您自己也注意些。”甜甜地一笑。

钱氏看了倒不好再说些什么,本到了嘴边想要警告她在沈家后小心处事的话也就咽了下去。她这样知书达理,根本不需要自己去提点,钱氏也就只是微微颔首,不再言语。

如锦知道为什么钱氏会选择走捷径,因为去沈家的时辰因为弄熙的事情给耽误了。午膳后,海棠院就传来了消息,说弄熙发起了烧,大致是因为伤口所致。

如锦去看过一次,弄熙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整个人面如槁木,嘴中还说着胡话,具体是什么她没有清楚,只听到了个“秦”字。后来等了好一会都没听到弄熙醒来的消息,就是现在,弄芸还在海棠院里陪着弄熙。如锦明白,此刻的钱氏心中肯定很是担心。

对于弄熙的事情,如锦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寻根究底。如果是小事,钱氏早上不会那么发作;如果是大事,那么不过几日,便会有消息传到众人的耳中。

又行了一段路,马车才停下。婆子搬了踩凳,伺候着钱氏与如锦下了马车。

刚一下车,如锦就见到气势威严挂着“沈府”二字的大宅外,四下都挂满了白缎、纸灯笼。沈府的大门外,许多系了白布的小厮都直直地站着,铜钉铁皮的朱红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进出出。再四下一看,周围停了许多马车,各府的车夫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车上打盹,偶尔有几个熟稔的车夫聚在西边的墙角下一块儿玩起了骰子。

如锦站在钱氏身旁,正准备抬脚走上台阶的时候,去发现一辆朱缨华盖马车竟在不知不觉中停在了她们身旁。

赶车的是个年轻的小厮,他放下马鞭,一个闪身就下了马车,转身对着车帘中的人毕恭毕敬道:“公子,到了。”

第84章 表哥

阳光下,首先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是一只修长细致、肌肤似瓷的手。他轻轻地挑起车帘,只掀起一角,望着车前的小厮,富有磁性的“嗯”了一声。

顷刻间,众人眼中只余这个突然出现、一身深蓝对襟绸缎长衫的男子。

他弯着腰弹了弹自己的衣衫,而后抬起一双刀锋似箭的眼眸,整个人呈现出来的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脸的轮廓偏大,下巴削尖,额头微宽,这样的特征出现在任何一个人脸上都会觉得突兀,但偏偏组合在一起,又配上这种似有似无的冷漠,让人看了都不由倒抽一口气。

如锦并没有那么仔细的观赏,对眼前的男子也只有一个印象。一个看一眼便能发现的特点:白。如果要偏要说两个字,那就是:太白!

深蓝锦袍的男子手中拿着一把上好的晚秋红枫纸扇,白色的扇面,红得似火又吹散飘零的枫叶,随着男子潇洒地甩开动作,让人看得有些眼花缭乱。

这个男人,真高调…

抬起头,看着沈家高挂着的白色灯笼,这人当真是来参加吊唁的?

如锦转身看看钱氏,正想着是不是该进沈府了,却发现钱氏只盯着那男子看,眸中还闪过一丝不确定。这样的慎重其事,倒是让如锦忍不住又转头多看了那男子几眼,除了一身泛着不健康的白,衬着那华丽的穿着,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须臾,男子就走近了钱氏同如锦二人。面对着一早就知晓着的众人目光,他面不改色,只停在钱氏身前。优雅地收起折扇,一弯腰作揖道:“外甥见过大舅母。”

如锦顿时僵在原地,惊讶地看看眼前的男子,又转头看看钱氏。只瞧她原本深思的脸庞在听到唤声的时候突然一松,而后笑逐颜开道:“真是梓哥儿啊,舅母老了,看了半天都差点给没认出来。”

钱氏说完一脸激动地就半扶起眼前的男子,仔细瞅着他,打量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多少年没见了,你都长这么大了。什么时候到的燕京,怎么不来府上?”

相对于钱氏的热情,这个被称为“梓哥儿”的男子脸色还是淡淡的,带着几分生疏道:“昨儿个夜里刚到,还没来得及上府见过二位舅舅和舅母。”

钱氏乐呵呵地点点头,这还是如锦最近几天第一次见她笑。心下疑惑,猜测着眼前男子的身份。

似是知晓如锦内心的揣测,旁边钱氏拉了下她的胳膊就道:“锦儿,你难道不认得了。这是你二姑妈家的大表哥,许久没有见面,或许你都给忘记了。”

哦~~是嫁去江南王家的二姑妈家的表哥?

如锦端量男子的同时,王梓也观察着眼前素装如兰、身量不足的女子。不过他只淡淡一笑,带着招牌式的冷淡,“表妹。”

如锦来不及反应,人已经福身见过礼,唤了声:“表哥。”

就这样,在沈府的门口上演了一场认亲场面。

钱氏笑着又对王梓道:“怎么突然到了燕京,现在住在哪里,赫哥儿可是一块儿来了?对了,你母亲近来身子可好?”

王梓对上一脸关心、问话百出的钱氏,并未表现得不耐,依序答道:“回舅母,我近来正学着打理铺子里的生意,父亲派我到各地熟悉一下。赫弟并没有来。劳舅母关心惦记,家母的身子也一向很好。”

回了钱氏的话,王梓又看了眼敞开着的沈家大门,摇摇头,解释般道:“只是一早上就听说大表妹出了事,这不早上才见过了铺子上的几个管事,就连忙赶过来了。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大舅母,着实是巧。外甥没有立即上门拜访,还请舅母不要见怪。”

王梓说的极为恭谦,看得钱氏心中很是满意。

“瞧你这孩子说的,舅母哪会见怪这些。梓哥儿既然来了,可一定要上府去吃个饭,你大舅舅和表哥,家中很多人都惦记着你。”

钱氏对王梓的热情不禁让如锦感到奇怪,这王梓的身份此时她也大致了解了,江南王家的长子。听他巡视各地产业的生意,想必也是未来继承人。可朝廷一向重农轻商,毕竟是个做生意的,就算是家财万贯,到底也没有实权,实在想不通钱氏怎么会对他这般刮目相看。

“是表弟来了啊。”

如锦还没回神,就听到另一男子的声音。转头,只见一身素白衣衫约莫二旬五六年纪的男子自台阶上走下来,目光在看到王梓的时候,面容一喜。

王梓走上前几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低声就道:“表哥,许久不见。”

虽然他的面色并无多大变化,可脸色却是比先前有温度多了。

“沈大公子。”

钱氏也走上前,同沈龙打过招呼,又将对方的注意力自王梓身上拉过来。这才一脸友善地开口道:“沈公子,我今日是过来替我那不成器的女儿同贵府致歉的。不知沈夫人现在可有空,是否能够见上一面?”

沈龙转过身,轻描淡写地望了一眼钱氏,道:“文国公夫人大驾光临,可是让晚辈受宠若惊。今日鄙府事多,我母亲正忙着陪客,但薛夫人既然特地上门,哪有拒之门外之礼?”

话是这么说,但沈龙的态度可不见得好,只转头招手唤来身后的小厮,吩咐其领着钱氏与如锦等人进府。至于自己,就在台阶上,同王梓勾肩搭背地说笑,声音极为爽朗,透着愉悦。

说是进府,但还先到了沈惜的灵堂。沈家的少夫人芙阳县主正招呼着众人,见到薛家的人,也是一脸神色淡淡。态度不算好,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傲,等见钱氏和如锦上了线香,却是同另一旁的人又去交谈。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沈少夫人才似是突然想起钱氏二人这么一回事。皮笑肉不笑地上前对二人说了一堆沈惜红颜薄命,福薄命浅的话,说的那是有多不客气就有多含沙射影。等到了话末,才说沈夫人痛失爱女,昨夜里哭了一夜,此刻正在屋子里歇着。

被芙阳县主七绕八转,钱氏与如锦自进府后约莫折腾了一个时辰才在婆子的带路下往沈夫人的住处走去。

等到了目的地,只见院里院外都布满了丫头。如锦甚至还能看到有丫头拿了箩筐在走廊下数纸钱,一口一声她们家大小姐身前有多么优秀,死的有多么冤枉。这些话,听到钱氏与如锦耳中,哪能不明白道理。

这个沈夫人,看来是什么都已经算到了。

婆子、丫鬟一次次的通传,在走廊下又等了片刻才进得沈夫人的屋子。如锦张望了钱氏几眼,见她此刻倒是极为有耐心,一点发作的样子都没有。心中不禁有些佩服她,果真是薛家的女主人。

走了进去,沈夫人的屋子里除了站在一旁的沈怜,就只有几个婆子、丫头。屋子里的气氛极为不好,如锦只粗略一眼,就心知沈夫人昨日的气未消。她面色憔悴,但却不如早前芙阳县主说的那样,什么哭了一整夜。

令如锦好奇的就是沈怜了,没想到她气色倒是恢复的不错。此时面色虽然微微苍白,但人却是精神。毕竟昨日是真真掉入了水中,走得时候还是昏迷的,现在却可以在这里伺候嫡母,也非一般人。

如锦心中不禁更加肯定了早前的猜测。

钱氏同沈夫人的对话无非是充斥着烟硝,二人四两拨千斤,倒是谁也没占到上风。

后来,沈夫人似是有话要说,就挥退了屋子里的下人。但见着如锦与沈怜,就对沈怜道:“你身子还没好,就先去外面歇会。我同薛夫人有事要谈,若是你大嫂过来,也让她缓缓。”

沈怜乖巧地应下,而后恭敬地退出去。如锦在看到钱氏对她一低头之后,也跟上沈怜走了出去。

两个人刚跨出屋子,如锦便全身一轻。总觉得方才那样严肃的场面不是她该留着的,那种对话,自己不听也罢。她真正关心的,来沈府的目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