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各府将参加选秀的人选递交进了宫。国子监祭酒路府自然就是路珠儿,当薛亦然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急似箭,多次上门可最后却总是被婉拒在外。

饶是他心中再多不解,为路珠儿的这事寻了再多借口,自欺欺人却还是不能坚持到底。身边的流言,府人的猜测,都说她一心只想进宫做凤凰,本质上就是贪慕名利之流。

这些小丫头的言论,薛亦然也不难明白,自然是母亲为了让自己对路珠儿死心而故意让自己明白。薛亦然失意,面对这些,听得多了,总也避免不了动摇初衷。

这一天,秋日飒爽,薛元音便带了自己的一对儿女上了薛府。薛亦然听后兴致勃勃地往前院去,可刚至花园就被人拦了下来。

前院大堂里,路珠儿一脸乖巧地站在薛元音身旁,少见的安静,脸上挂着淡淡的和煦笑容。

钱氏同廖氏与薛元音聊了许久,薛元音蓦然转身就对路珠儿道:“前几日不是听你老是念着这边的几个姐妹,马上就要进宫,也该去跟各院姐妹道个别。”

路珠儿站到大堂中央,笑着便轻轻应道:“嗯,不过就是不知几位表姐表妹可还方便?”说完目光看向右座的钱氏。

后者连连笑意,“自然是方便的。”

至于左侧的廖氏也积极道:“是啊,珠儿快要进宫了,碰巧和幂儿一道。你们是表姐妹,进了宫可要互相扶持~”

路珠儿面色无异地点头,心中却是不屑。

这次进宫,路珠儿十分有把握会中选。上一回在唐府,殿下特地派人送自己,对自己明显是上了心有好感的。至于薛如幂,虽然出自薛府,门第比自己高,可怎么都只是一个庶女。难道堂堂的太子妃身份还能落在一个庶出的女儿身上?

路珠儿早就打听过了,薛家和唐家这次送进宫的都是庶女,明显都不为那太子妃之位。听母亲分析,薛家或许是为了避嫌,但唐府的意思就是不明确了,难道是因为明知没有希望,所以索性就随意对待?

其余各家进宫的虽都是嫡女,可自己怎么都管皇后喊一声三姨,关系定是非一般人能够相提并论。

薛元音听后高兴道:“也是,二侄女比珠儿大了半个月,两姐妹一起进宫也好、也好。”

廖氏笑笑,此刻看路珠儿倒是顺眼多了。

她可总算是要进宫了,今后也省得自己儿子老是惦记着。廖氏沉重的心情在这一刻轻松起来,侧头对旁边的董妈妈道:“你领表姑娘去后院,到各个院子去见见姑娘们。”

董妈妈出列,恭敬应下。

薛元音见女儿前脚才出了厅堂,对面站着的儿子就忍不住干咳了几声。抬眼看去,只见儿子一个劲地朝自己眨着眼睛,不时往又看看钱氏,脸上尽是焦躁。薛元音心里怨他的急性子,却也只好瞪他一眼。

路柳讯见了,虽是心急,也不好再明着催促。站在原地心中无比忐忑,只好一个劲地继续对母亲使眼色,偶尔抿抿嘴,好似十分不耐。

发觉钱氏和廖氏二人投来的好奇目光,薛元音只好先直接开口对儿子道:“讯儿,你不是说有篇文章要请教你大表哥吗?”

“母亲,我~”

路柳讯身子往前微侧,吱唔着出声,话说一半,却又停在嘴边。

薛元音不管他的反应,径自对钱氏客气道:“不知大侄子在不在府上?”

“在呢在呢~俊然这几日一直在书房里。吉祥,你带表少爷过去找大少爷。”

钱氏说着雍容地一笑,吟吟地就招来婢女。

吉祥自后面走出来,福身先对钱氏道了声“是”,这才转身看着路柳讯友善道:“表少爷,请随奴婢来。”

路柳讯心有所虑地看着薛元音,可众人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僵直了一会便也不好强留。再见到母亲的一个安心眼神后,路柳讯对着钱氏和廖氏告了辞,缓缓地跟着吉祥往外面而去。

“哟,这讯哥儿今日是怎么了?”

廖氏阴阳怪掉的声音响起,看着薛元音一脸好笑。

说是有文章要请教俊然,这怎么可能?那样不学无术的一个人,还能看进书去?饶是现在路柳讯捧了书本站在自己面前,廖氏都不会相信。

不止是廖氏,就是钱氏,也觉得今日这对母子有些奇怪。平时路柳讯要是来了府上,哪能在这堂里站那么久,早就往外面钻去了。现在看着却是还有些不舍得离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很快,薛元音的一句话就为二人解了疑惑。

“大嫂,今日有个事,我想与您商量商量。”

薛元音的脸上堆满了笑意,钱氏听后皮笑肉不笑地回道:“真是见怪了,你有什么事,直说了便是,谈什么商量不商量的。”

薛元音有些不好意思,踌躇得一颗心都纠了起来才下定决心道:“大嫂,您看,我家讯哥儿年纪也不小了。我呀,今日来,这是想为他求娶三侄女的。”

“啥,玉儿?”

钱氏身子蓦然一震,她本以为又是什么要薛府帮忙的事情。无非为她引荐哪位夫人,或者是周旋下哪行庄子铺子里的事情。可现在,却是上门来提亲?

廖氏听得也是吓了一跳,为路柳讯求娶三侄女?侧过头,看着钱氏,不知她会如何回答。

见钱氏的反应有些大了,旁边的廖氏也不说话,薛元音瞬间倒是不知该怎么继续下文了。

场面有些僵硬。

三人都没有说话,半晌,还是薛元音先打破了宁静。既然已经开了口,也不能话说一半,好着张脸道:“弄玉那孩子乖巧,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今年已经及笄。我知道,自弄芸那孩子出嫁后,大嫂您就一直为家中其余几个姑娘的终生大事操心着。现在二侄女要进宫,四侄女也要嫁去靖安侯府,便只剩下三侄女和五侄女。”

听薛元音提到自己女儿,廖氏很自然地正了脸色,严肃地望着薛元音。

后者察觉到这束余光,带着一丝警惕,一丝防范,似是为了消除她眸中的堤防,忙接道:“五侄女年纪还小,这事自然不急。长幼有序,四侄女马上就要出嫁,这三侄女的事情是不是也该定了?”只一脸好笑客气地望着钱氏,瞄也没瞄旁边的廖氏一眼。

薛元音的心里自然也有算计,那五侄女…?得了吧!

就是儿子真看上了,自己也不会要那种儿媳妇。整日闯祸不断,前段时间同秦家的少爷传得不清不白,现在又同大侄女的丈夫惹出这种风声来。要让自己相信她会是个安分干净的女孩都难,所以在薛元音心中,怎么可忍受娶这种女孩给自己当儿媳妇?

薛元音心里盘算着这些,却不知廖氏心里也同她想到了一块处。那个路柳讯简直就是一典型的纨绔子弟,仗着家里是皇亲,有几分关系地位便作威作福。平时整日又在外厮混,流连于烟花柳巷,这种男孩子怎么可能配得上自己的宝贝女儿?

二人各持己见,倒是钱氏一直没有出声。

三丫头的亲事,在她心里倒是真的一直没占多少地位。她关心的除了弄芸,便一直就是弄熙。在钱氏看来,薛弄玉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女儿,平时识趣乖巧,不会兴风作浪惹得自己不悦,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对于她的终身大事,钱氏没有详细规划过。可对弄玉的印象也不差,这个庶女性子是懦弱了些,可平日里对自己也算孝顺。

将她嫁给路柳讯?

微微摇头,路柳讯的人品,钱氏也一直有所耳闻,他不会是个良人,路家也确实不是个好归宿。可抬头望着眼前的薛元音,钱氏犯难了,她是自己丈夫的亲妹妹,年少时兄妹间的关系一直就很亲密。

这里外都得顾着,可教自己怎么好?

心底里,钱氏是不愿意将弄玉嫁进路府的。这并不是钱氏真心为庶女着想,心疼她的下半辈子,而是这根本就是件无所盈利的婚事。

毕竟路府的当家一直都只是个闲职,没什么实权,对薛府更谈不上会有什么帮助。家中的姑娘不多,自然要充分利用。自古以来,大户人家的女儿都是要为家族利益牺牲,而儿女联姻往往就是将两个家族捆绑在一起的最佳途径。

不说其他,就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弄芸弄熙,之所以能够成全,其中自然也有几分是各府渊源和利益所致的结果。现在同路家,这么一门没有利益的亲事,钱氏不想答应。

然又不好直接拒绝,省得她添油加醋地告到丈夫那里,说自己这个做嫂嫂的刻薄了她。

钱氏苦恼的同时,又很好奇,为什么薛元音会突然做这个决定。平日里弄玉那孩子又不是只见过一两面,怎么偏就今日想提起亲事来了?

薛元音心中也焦急,忍不住就探头重复着问道:“大嫂,您觉得怎么样?”

犹豫着,钱氏还是只好回道:“这事,容我告知了老爷,再做决定吧。”

钱氏知道,面前的小姑也不是个简单的人。从来都只有互相利用,或者自家利用别人的时候,怎么轮的上别人来单方面利用自己?

薛元音虽然对这答案不是很满意,可眼下只好讪讪地点头。

第122章 真面目

路珠儿跟着董妈妈一路往后面住处的院子去,可在拐弯进入一处枫叶林的时候,却正好遇见了如锦。

二人停下脚步,董妈妈上前行了礼唤道:“五姑娘。”

如锦礼貌一点头,转而笑着看向路珠儿,友善地先道:“表姐好。”

今日的如锦不似往常那般冷淡,路珠儿先是一愣,转而才昂头回道:“妹妹好。”

如锦的手伸向路边的红枫,摸了摸那红的似火的枫叶,随意地道:“早前听说府里有客来,原道是表姐过来了,就是不知姐姐现在准备去哪里?”口气虽轻,语气倒是热络。

路珠儿很明显感觉到了如锦的异常,难得心平气和地回道:“也没有要去哪,就是进宫的日子快到了,想着今后见面不容易,便过来瞧瞧你和几位姐妹。”

如锦收回手,侧身正对着路珠儿状似激动道:“表姐要进宫了呀?”

离进宫的日子越近,路珠儿的心情就越是愉快,看着如锦骄傲地点头回道:“是啊,再过没几日,我便要进宫去了。”说完又奇怪地看着如锦道:“难道妹妹你不知道我要进宫?”

如锦“哦”了一声,低头对后半句问话不置可否,脸上似有意外,似有失落。

路珠儿看在眼中,以为如锦是在嫉妒自己,笑得更是灿烂。可余光又注意到还站在一旁的董妈妈,以及如锦身后的两个婢子。便先对董妈妈道:“你回舅母身边去吧,我和妹妹许久不见,好好聊聊。”

董妈妈迟疑片刻,见着如锦也点头,这才不得不离去。走的时候还很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心念道今天这两位小祖宗怎么这么安静,要是平时见了面,还不是话没说两句就针锋相对了起来?

见着董妈妈越走越远,如锦也转头挥手,让白芍和白英往后退离了一段距离。目光注意到右手边枫叶林不远处的大树,便率先往眼前的石板小道走去。

如锦待走了一半,才停下脚步转身。

身后的路珠儿跟着如锦的步子停下,又见四下无人,便不想再压抑内心的喜悦。从前她就一直想要将如锦给比下去,既然出身比不了她,便在夫家这一方面胜过她。

路珠儿自信满满,内心的那份想看如锦受挫、嫉妒自己抓狂模样的心思蠢蠢欲动。这个表妹的性子,自己与她较劲了这么多年,自然也是有所了解的。

激如锦,这是最好的法子。

“妹妹,你还记得那年我和你放纸鸢的事吗?”

这个事情,如锦早前了解过,此时也不如初次见路珠儿时发现对方那股敌意般迷茫。如锦沉脸,停下脚步故作不悦地望着路珠儿道:“姐姐你还提那个事做什么?我都不想与你计较了,反正你马上就要进宫,我们之间再无交集。”

“妹妹这话说的,怎么叫没交集了?”

路珠儿说完噗嗤一笑又继续道:“当初的事情,妹妹你记得可真清楚,我都有些记不清了呢~”说到最后,眉角扬起,路珠儿一脸嚣张,轻蔑地望着如锦。

后者脸上略显激动,咬唇道:“那次的事情,明明是你想要夺纸鸢,最后反倒是成了我的不是。”说完又有些失落地摇摇头。

路珠儿故露悔意,扭捏地上前“安慰”道:“可是能怎么样?我只说了一句话,是你自己掉下来,大家都信了。别人的思想也不是我能左右的,是妹妹你太不识实务,若是当场同我道个歉,外祖母他们自然会原谅你。”

说完看着如锦又一脸惋惜,“唉,这也怪妹妹你平时做人太失败。明明说的是实话,大家却都不信。”说得极为畅快,连眉梢都带了浓浓的笑意。

今日过来,果真是顺心的。其他的人,自己还真不怎么想见,路珠儿还就是冲着如锦过来的。

如锦抬头,“不过就是一个纸鸢,姐姐你至于为了这个跟我闹这么久吗?”

“不至于吗?那也有妹妹你的功劳,是你自小总是同我争这争那。如果你能退让,也不会是今天这种地步?”

如锦听后冷笑,“我是薛家的女儿,姐姐你是个外人,且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我为何要退让?再说,是姐姐你言辞过激,每每见着我不给好脸色瞧吧?你不过就是欺善怕恶,否则怎么就唯独看不惯我,唯独来找我麻烦?如果是大姐姐、四姐姐,你还敢那样对她们吗?!”

如锦说着就往前一步,眼神咄咄地逼问着路珠儿。

激怒人这一招,有何难?

自己也会,如锦心中偷乐。现在可算是有些理解为什么当初陈家的几个姑娘喜欢那样强势地指使别人,刁钻他人。这种说话的方式,这种语调,真的是很解气。

虽然,自己同眼前的路珠儿没多大矛盾。可是原主以前就受够了她不少欺负,她现在能这样光明正大地对自己说这些,指不定从前行为更甚。而且她路珠儿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利用别人的感情,为自己谋得利益,鸠占鹊巢,蛮横欺人,也当真该受唾弃。

就当是为这身子的原主报仇,也当是她这样算计自己的惩罚。如锦觉得,偶尔的做一回恶人又何妨?

这般想着如锦就继续道:“姐姐你不觉得这样很阴暗么?你现在这样做,践踏别人的尊严,挑唆他人间的事端,无非只是想证明你自己影响力,让外人瞧瞧你的本事有多大是不是?”

如锦边说着边连眼角都转了开来,似是眼前的路珠儿有多么不堪,多么丑陋,丝毫入不了眼一样。

果然,路珠儿听得语塞,不得不说,她道出了自己很多内心的真实想法。心里没有来的一犯虚,可转念一想,自己怕她做什么?不过是个手下败将,自己怎么能被她说得毫无还手余力?

挺直了后背,路珠儿正对着如锦便大声道:“我就是这样对你,喜欢寻你的麻烦,怎么样?薛家全府上下都不喜欢你,连你的亲生哥哥也不护着你,你是不是很伤心,很嫉妒?就是你现在看穿了我,可还是无可奈何,你照样是声名狼藉的薛家五姑娘。外人提起你的时候,只会有一个印象,那就是爱惹是生非,轻浮没教养!”

提到了薛亦然,如锦表情便愈发忿忿,冷哼一声不屑道:“你不过是在利用我哥哥,你根本就是想借他来打压我。你根本就不喜欢他对不对?这么多年来,你挑唆哥哥和我的关系,和母亲父亲间的关系,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没想到如锦脑子会一下子转的这么快,路珠儿倒是有些愣神了。怔怔地看着她,心里忍不住就有些地提防,打量着如锦满脸不可思议道:“是谁教你说这些话的?”说完又紧张地四下瞧了瞧。

发现她目光四处乱瞄,如锦就扯了路珠儿的胳膊,唤回她的注意力咬牙继续道:“没有人教我,难道姐姐你还真把我当成傻子了不是?我哥哥喜欢你,你就这样对他,就这样处置他对你的感情,为你的付出吗?!”

如锦手下用力,路珠儿忍不住就挣扎,却没能成功。被抓的手腕处很疼,路珠儿忍不住破口大声骂道:“你快放开我?薛如锦,我告诉你,我是要进宫的人,我身子可娇贵的很,若是你伤了我,指不定吃不了兜着走。”

如锦闻言,倒是配合地放了手。怀胸咂舌道:“啧啧,瞧,姐姐,这才是你的真面目。一直以来,你大家闺秀的形象不过也都是装的,我就算是没有教养,怎么着也比你来得真!”

“你这样不择手段,我看你就是进了宫也不会有好下场!”

听得如锦的狠话,路珠儿倒很是习惯,这种态度才是她从前的模样。

路珠儿摸着自己被如锦抓疼的地方,隔着衣裳轻轻地搓揉了一会才道:“这就要让妹妹你失望了。老实告诉你吧,殿下早就看上我了。上一回在唐家,我特地走到了珠玑阁那里,便是太子殿下送我回来的。”

说完得意地看着如锦,桀骜清高。

如锦一脸不信,怀疑的口气嗤鼻问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我看你真是想攀高枝想疯了,殿下能看上你?”眼神自路珠儿从头扫到尾,鄙夷道:“什么珠玑阁,什么太子殿下,都是你胡编乱造的吧?!”

路珠儿听后不怒反笑,轻视着如锦道:“也是,你根本就不知道。舅母都没有准备让你进宫,怎么可能告诉你那天的事?其实呀,那天唐家夫人的寿宴,就是太子殿下私下里挑人的日子。那日他就在珠玑阁上,我跑过去,他便发现了我。所以此次进宫,我一定会中选!”

“珠儿,原来这一切都是你骗我的!你故意骗我,故意对我说那些话,就是为了从我这得知那个地方,原来你做的一切根本就是为了进宫!你从来没有想过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是不是?!”

大树后走出来的,是伤心欲绝的薛亦然。他撕心裂肺地说完,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路珠儿。

路珠儿突然听到薛亦然的声音,先是一愣,而后望着面前满含笑意的如锦,伸出手指呆呆问道:“你是故意的?!”

脑子轰的一声,他知道了…

第123章 面对事实

如锦望着路珠儿,见她这样气急败坏、焦躁,脸上颇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笑着回道:“我不过是让哥哥看清下你的真面目,若你强要说我是故意的,那就当是咯~”

如锦满脸不在乎,转头看向薛亦然,走过去轻轻喊道:“二哥。”

对于如锦的呼唤,薛亦然置若罔闻,只盯紧了路珠儿,挣扎的面容上带着几分微乎的期待。没听到路珠儿回答,便往前走了几步,继续问道:“珠儿,你告诉我,不是这样的,对不对?你没有利用我,你心中是有我的,你告诉我!”

薛亦然边说边无意识地摇着头,心在这一刻被揪地紧紧的。明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答案,却还是这样义无反顾地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路珠儿看着眼前这个从小便对自己一往情深的人,心中闪过一分愧疚。他既已经知道了真相,以后便再不可能如从前那样爱着护着疼自己了。说心中没有失落是不可能的,但仅仅也不过是一瞬的徘徊,复又想起等不了几日自己就要进宫,路珠儿便决然道:“你都听到了,不是吗?”歪着头,一脸无情,是时候让他看清形势了。

母亲说的对,既然自己已经要进宫,而且又胜券在握,就不能再同表哥拖泥带水。自己会是皇家的人,若被殿下知道从前与别的男子不清不白,自然影响自己今后的发展。

从前她是因为没有想到事情会那样顺利,也没有想过能那么容易就接近太子殿下,此刻幸福戳手可得,自己马上就要如愿以偿地伴在最尊贵的男人身旁。太子殿下的潇洒英俊,路珠儿也是略有耳闻,此刻心中岂能不欢喜?

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薛亦然,比起天家的繁华荣耀,又有什么好割舍不下的?

一直以来,在路珠儿心里,薛亦然都只是自己在别无谋路下的最后一个选择。若是有更好的去处,自然是弃他而奔向荣华。所以此刻说明了,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

路珠儿的侧面回话,冰冷无情的面容,无疑是灭了薛亦然的最后一分希望。

连退两步,薛亦然似是一下子还不能接受心心念念的女孩是这样的一个人的事实。目光深邃,路珠儿在他心中从来都是完美无瑕的。可现在的事实,近在眼前,她可以这样决然不带一丝感情地说出这样残忍的话来。

“我听哥哥说,说今天表哥你可能会在唐府,我、我想见见你。”

“亦然,唤我的名。”

“亦然,你喜欢我是不是?”

“亦然,我信你。”

前阵子还你侬我侬,温语细声,这一刻就是这样?薛亦然有些接受不了,整个脑子似是要炸开了一般,疼得要紧,只能一个劲地出声道:“不、不,不会是这样的!”

路珠儿铁了心思,不想再同薛亦然有所瓜葛,便又再道:“怎么不是这样,一直以来就是你一厢情愿,自以为我喜欢你。其实现在你知道真相,也省的我多费唇舌,你自己心里明白最好,我根本就看不上你,你今后再也不要来骚扰我!我和你之间,只是表兄妹的关系,希望表哥自重,你若是想驳一个痴情男儿的名声,却也不能连累了我的名声!”

说完睨了薛亦然旁边的如锦一眼,路珠儿继续道:“其实呀,我本不想这么直白地让你知道真相。你这样喜欢我,我路珠儿也不是残忍之人,一直不告诉你,其实是怕你太受打击,接受不了,支撑不住。这些日子以来,我对你一直避而不见,你就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路珠儿对薛亦然不抱任何一丝同情,在她看来,是对方爱着自己,所以现在承受这一切也是咎由自取。

既然谈开了,话说更是随意尽兴,“亏你还一直认为是我母亲拦着,不让我见你。事实上,是我一直想方设法地想着怎么能够摆脱你,现在倒是好,什么烦恼都没有了。这还得谢谢你亲妹妹的成全,也不用我亲自对你开口。”

如锦见薛亦然一直低着头,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似是崩溃了一般,浑浑噩噩,眼神空洞,面色伤心,也觉得不能再任由路珠儿说下去。这种刺激,对痴情的他来说,无疑是精神上致命的打击。抬头便瞪着路珠儿吼道:“好了,你一定要将话说的这样伤人吗?点到为止,表姐!现在亏得你进了宫去,省得祸害他人!”

至少不能再祸害自己的哥哥,祸害薛家…

其实,一直以来,薛亦然对自己的态度,虽然有厌弃、有冷淡,但是如锦对他并没什么过多的怨言。误会是双方面的,他纵使不该那样想自己,对待他的亲妹妹,可事实上也有自己的一部分任。

是自己做了不该做授人话柄的事情,才让他不屑自己。初时,如锦不懂事,做了欠妥当的事,说了失分寸的话,连累了薛家,连累的母亲和兄长,才让他们被外人指点。

这些,如锦都很明白,所以她不怪他。再者他只是个沉浸在情爱中的少年,让爱懵了心智,一心将路珠儿的话奉为真理,深信不疑。

为爱犯的错,并不是永远不能原谅。

如锦想到前世里的自己,为爱而活,以陈浩宁的一切为一切。那样没有自我的生活,岂不是比薛亦然愚蠢百倍千倍?

如锦不怕同路珠儿撕破脸皮,因为和她,自己心里很明白,是永远到不了同一面的。即使自己不做任何对她有损的事情,在她路珠儿的眼中,自己也一直是个眼中钉。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对方好端端的站在那里,明明于她无痛无痒,可就是想除去她。这是骨子里的对立,如锦自认为她还没有法子消除路珠儿心里的这种念头。

其实最根本的是,路珠儿这类人,她薛如锦并不打算交。

或许,其实,如锦潜意识里真的有些嫉妒她路珠儿。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这样真心诚意为她付出,为她不惜同家里闹翻,为她更是多次置亲生妹妹不顾的男子。她不知珍惜,却还这样随意践踏他的一片真心。

如锦替薛亦然感到不值。

曾几何时,如锦以为,在那个人的心里,自己至少也会有一点分量。

可是他一心只有家族,只有陈家的未来,自己的存在对他来说一直是可有可无。以至等到有一天,自己成了他们陈家富贵的绊脚石,就可以毫不留恋地一脚踢除。

薛亦然对路珠儿的真心,如锦看了,真的很感动。

要用情多深,才能做到他这样的地步?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女子最大的幸福,便是拥有一个男子最完整的爱。如锦有些迷茫地抬头,望着远处的天际,上辈子有眼无珠爱错了人,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