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应该都不是很喜欢这种淡雅的香气吧?如锦心中是这么认为的。

郑妈妈顿了顿,“哎”了一声就走过去依言做了。

白芍为如锦挽着发髻,还好如锦睡相一向好,头发倒不是很凌乱,稍稍整整就好。望着镜中有些没精打采的如锦,白芍口气凝重道:“奶奶今儿个,是不是身子不太舒服?或是手上的伤又疼了?”

如锦晃了晃右手,现下已经没什么感觉,“没事,他送来药很好,我的手现在都没有丝毫不适的感觉了。”

白芍给如锦斜插了如意木兰簪,嘴中幽幽道:“下午的时候,姑爷回来过一趟,进了屋子见着您睡着,就在旁边坐了一会才离开的。也是姑爷对安妈妈吩咐了,让她不要来打扰奶奶休息,等晚些时候再带人来拜见。”

如锦眼神有些呆滞。

怎么他回来,自己一丁点声响都没有听到?微微晃了晃头,自己这可真是有够随遇而安的,什么情况都还没摸清,竟然能睡得那样沉。

白英掀了帘子进屋,绕过屏风,走至如锦身后轻轻的问道:“奶奶,您好了吗?”

如锦一想到外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自己,忙应道:“好了好了。”说着不顾还准备给自己戴绢花的白芍,转身就瞟了眼外面,不安道:“安妈妈她们,是不是早就在外面了?”话中隐隐带了一丝紧张。

白英颔首,“回奶奶话,是等了有一阵子了,奴婢这才进来瞧瞧。”

如锦脸上带着一抹不好意思,拔腿就要往外走去。后头白芍手中拿着红色绢花,唤住如锦道:“奶奶,您且等等。”

如锦不解地转过头,适逢白芍抬了手臂往自己的鬓角簪了花。

白芍低头解释,“奶奶您还是新嫁娘,这红花需得戴上一阵子。”见着如锦愣神,又补充道:“整个流雨轩的人都戴了花,是喜庆。”说着歪了头,让如锦瞧她头上那朵略显简单的小红花。

郑妈妈心知如锦不喜欢呆这种艳丽的大红花,开口就接道:“奶奶,都是图个吉利。”

如锦似懂非懂地颔首,接着也不纠结这红花不红花,边往外嘴里还边念道:“本来自曲意苑出来,我心里还担心着见院内众人的事情。便是在大嫂的屋子里,我都没敢多坐,饮了半盏茶不顾她的挽留就离开了。我怕误了时辰,没想到回到自己屋子,不过是想小寐一会,可睡到了现在,果真是误事。”语气极为无奈。

“奶奶最近操劳,疲惫是难免的,您不必自责。”

郑妈妈走在如锦右侧,安抚着她心底的紧张,又道:“再且,奶奶您是主子,让她们等等也是应该。”

这阵子,操劳亲事的可不是自己。若说疲惫,也就只有昨天一日,可今儿早晨的时候,自己还挺精神的。唉…想太多也都没有用,时辰已经过了。

如锦抿了抿嘴唇,等到门口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口渴,但心知不能再耽误时间。郑妈妈说的话虽是有理,可等上一时是无碍,但一下午却怎么都说不过去。

毕竟,如锦从未想过用这种法子树威。

白芍打了帘子,如锦跨出门槛,在廊下就见着靠近西墙那两珠玉兰树旁站了黑压压的几排人。缓了缓脸色,让自己看着稍稍轻松自在些,如锦这才下了台阶,往那走去。

着了一身木青色杭绸褙子的安妈妈上前迎了如锦,屈膝行礼:“见过奶奶。”一如之前的脸色,不见有丝毫异样。

如锦点了点头,跟着她走到一干婢子、仆妇前。

“见过二奶奶。”

想是第一面,众人都跪了下去,行了个极为庄重的大礼。现下还是日短夜长,院子里光线有些黑暗,由于灯笼还没有点着,此时如锦一眼望过去,只觉得微弱的夕阳光线将她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都起来吧。”

如锦让她们起身,抬头细细打量了她们,为首的是两个同着了素绒绣花袄、中等身材的秀气婢子。如锦见过几面,昨夜和今早都是伺候唐子默的人,想来就是早前安妈妈口中的巧儿、慧儿。

往后规规矩矩正站着三排人,第一排是三个同样装束的水灵婢子,年纪比巧儿慧儿都微微小了些。中间那排是四个素衣媳妇子,头上戴着的红花显得此时格外明眼。最后站着的一排也是四个人,年纪颇大,瞧着她们的装扮,想是在洗衣房或是做些打杂的粗使婆子。

二、三、四、四,总共也不过十三人,加上安妈妈,是十四。如锦想起早上安妈妈说流雨轩里外总共是有十七人,不禁在心底纳闷,那其余的三个人去了哪?

就这一刻,自院门口匆匆小跑进一个芽绿色的丫鬟。等脚跨了进来,似是被院中间的景象给愣住了,脚下步子徒然定住,只傻傻地看着。

第214章 院人

如锦见她停滞不前,因又是个面生的,竟望着她也没有说话。

安妈妈见此,上前先扯了扯那丫鬟的手臂,小声斥道:“你跑哪去了,竟是让奶奶等你!”说着转过身,正对着如锦,介绍般道:“奶奶,这是春桃。”

如锦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十三四岁的模样,还真是人如碧桃,俏丽水灵。她脸蛋微圆,相貌甚甜,一双大大的眼睛漆黑光亮,眸中闪过些许慌乱,却没有惧怕。

此时待安妈妈的话落,双手搁在腰侧,对着如锦行了礼道:“奴婢春桃,见过二奶奶。”声音细细柔柔,很是讨喜。

如锦点了点头,也不问她为何迟到,只严肃道:“下不为例!”声音不怒自威,淡而不冷。

“还不快去站好。”

安妈妈的右臂一晃,春桃就依言往巧儿、慧儿身后站去。同行并排站着的三个女孩看了看她,眼中略有担忧,又似是紧张。

如锦面向众人,一瞬的词穷,干咳了两声才道:“今儿个我是头一回见大家,你们都本是流雨轩的人,从前是怎么伺候二爷的,今后还怎么当差,我自然不会亏了大家。”

“是,二奶奶。”齐声的回话。

如锦点了点头,复又续道:“院子里的事情以前都是安妈妈在打理,想来你们也都是听惯了她的吩咐。现下我虽进了这流雨轩,但大家也不必拘束,一切照例。”

如锦的这话,无疑是承认了安妈妈在这院子里管事妈妈的地位。

余光瞄了眼那旁跨脚想开口的安妈妈,如锦抢先一步道:“妈妈是府中的老人,将这院子交由你打理,我心甚安。”嘴角盈盈,一脸信任。

安妈妈心下微征,她在众人面前这般抬高自己,一来显示她的贤惠,二还笼络了人心,谁都说不了她一个苛刻的名词。但是将这些种种都给了自己打理,她撒手不管事?

无论今后出了什么事,都得自己兜着,她浑然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高!

心下如此思忖着,安妈妈就僵着脸道:“奶奶,这样不妥吧?”

如锦歪了歪脑袋,含笑反道:“如何不妥?”

后者望着她这样单纯的面容,一下竟是不知该如何说话,视线落到她身后的郑妈妈身上,就道:“奶奶,早前是因为院子里没有女主人,故而由我这个老妈子来打理。现下奶奶都嫁给了二爷,如何还能有老奴的事?”一脸讪讪。

如锦一愣,没有想到,她竟然不想要这管事的权力。

说到这,也着实是稀奇。这唐府里的人好似都太过淡泊权力了些。往常的府上,上到夫人姑娘,下到丫鬟婆子,谁不想将权力抓的紧紧,对其余的人指手划脚?

但身为一家主母的唐夫人散权,现在就是一个乳娘,也不爱摊事。这唐府的人,当真如此镇定?

如锦望着安妈妈,抿嘴不语。

后者见此,就再道:“奶奶和二爷已经是夫妻,所谓男主外、女主内,这院子里的事,奴婢可不敢往身上揽。”

竟是用男女之论来含沙射影?

别说是如锦了,就是其他的人,也都听出了其中的深意。巧儿慧儿同身后站着的三排人一脸惊讶,紧接着目光投在如锦身上。白芍与白英二人先是端量了下敛眉收神的安妈妈,眼神最终也停在如锦身上。

至于郑妈妈,眼神就一直落在安妈妈身上,似是要隔着她那层层衣布进而看穿她内心所想。

如锦心里想了想,面上波澜不惊,缓缓道:“妈妈说的自是有理,您是二爷的乳娘,我也敬重您。只是现下我才刚进府,很多事情都不懂,做事难免就会有疏忽,眼下只盼妈妈提点我一二。”

正视着安妈妈,如锦继续道:“我和二爷是夫妻,妈妈帮着二爷,自然也不忍看我无措是不?”

这是如锦第二次同安妈妈说这般客套的话。

四两拨千斤,如锦轻而易举地就将话反丢给了安妈妈。后者心下一耸,转而尴尬的脸色强颜笑了笑,“奶奶说的是。”

主子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焉有再拒绝的道理?只是,这位新少奶奶身份太过敏感,现下唐府虽是一片平静,但终究还是潜着不少隐患的。外人许是不明,但她的一双眼睛可是看得雪亮。

大少奶奶为人谨慎,自入府以来从未有过疏忽,更别说是会没接稳茶盏了。这些事,年轻的姑娘少爷或许没有想到,但大夫人心里明白,二夫人也明白。安妈妈抬头,望着面色闲适的如锦,一抹霞色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无比温和。

听说她从前和秦府还有过纠葛呢~安妈妈心下叹气,想不明自己一手带大的二爷,如何会看上这样一个女子。

“那便劳烦妈妈了。”

如锦说着,转头正见着郑妈妈朝自己轻轻一点头,那仅有的几分不安也就烟消云散。平日里郑妈妈为人虽是夸张,行事有些浮躁,可心思却是缜密的。

她是有能力的,母亲让她跟着自己来唐府。其实按理说,这管事妈妈一职,该由她担任。

但是,如锦却觉得眼下这般安排甚好。

见着天色渐晚,如锦也没有多磨蹭,走到巧儿慧儿身前,开口唤了名字,又问了年龄,家中还有些什么人之类的琐事。二人一一作答,性情极为温和。她们的长相老实,容貌比余氏曲意苑那里的两个婢子要逊色的多。

许是女人天生的心里,如锦对她们并没有什么排斥感。待走到后面,对其余人问的就没有这般详细,只是四个简单装束的年轻婢子中,那名唤作春桃的丫头,让如锦眼前一亮。

没有一般为人的卑恭,说话直视自己,胆量想是不小。如锦隐隐记在心上。

安妈妈见着如锦的话问得差不多了,上前就继续道:“奶奶,院子里还有两个小厮,现下跟着二爷出府,还没有回来。”

“哦。”如锦知趣地一点头,转而挑眉道:“二爷出府去了?”

“是的。”

安妈妈直言直语,说完就补充道:“他们是二爷惯用的随从,唤作甘明和余同。甘明自小就跟着二爷的,平日里也时常跟着二爷进进出出,而余同则是老爷给的人,平时就在书房里伺候二爷笔墨。今日,是难得也跟着出了府。”

如锦一一记在心上。不得不说,安妈妈的本职差事做的无可挑剔。

“待二爷回来,老奴再领了他们二人过来见过奶奶。”安妈妈说完这话,就转至一旁,不再开口。

本就是过场子的程序,如锦对他们也没什么话好说,等又啰嗦了几句,才让她们给散了。

回到屋子里,如锦坐下又连饮了两杯茶。外面院子里的灯笼渐渐开始点燃,屋子里也明了灯烛,如锦嘴角抽了抽,对郑妈妈问道:“妈妈,您瞧,今日这样安排,可好?”

说是安排,其实都是遵循了旧例。

如锦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郑妈妈心里会不高兴。若是一般的婆子,想着是主子身前的指点妈妈,必须就接任这院里人事的处理权。如锦方才还让安妈妈主持着,心里担忧郑妈妈会有不满。

毕竟不是从小跟着自己的人,如锦心中捉摸不准。

后者上前,抬头即道:“奶奶高瞻远瞩,老奴觉得这般安排,极妙。”说着咧嘴一笑,目露赞赏地望着如锦。

“妈妈当真是这样想?”

如锦放了茶盏,似是还有几分错愕。

郑妈妈上前几步,缓缓分析道:“自然是的。如奶奶所想,咱们对唐府知之甚少,连府上人的性子都还没摸透。及早出风头,还不如等时局了明了再做安排。”

抿了抿丰厚的上嘴唇,郑妈妈也露出一笑,“安妈妈的身份,老奴想着到底是要防着几分。奶奶现在当着全院人的面,让她处理一切,明着给足了她的面子,但若是有出了什么不妥的事,还得是她的责任。”

事实上,这也正是如锦心中盘算的。

同安妈妈的几次谈话,她已经隐隐地察觉出对方没有打定主意帮衬自己。若只是自己一人,呆在屋子里,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可就是要同各院之间走动,若是她故意不提点,让自己做了什么不当的事,她可就有失职的责任。

对郑妈妈理解自己的行为,如锦很是安慰,凝望着她就道:“怪不得当初董妈妈会和母亲说,让你跟着我过来。”

郑妈妈笑得憨厚,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搁在身前的双手搓了搓,“奶奶您可夸这么说老奴。”

郑妈妈本在文国公府当差,虽然手中职权不大,但好歹也是经历丰富的人。见得人多,看的事多,为人之下,自然更是重视审时度势、察言观色。

但就是因为一直受不到赏识,所以才能虽佳,地位也一直不上不下,没有机会显现。待等到董妈妈跟自己商量,问自己愿不愿意去伺候五姑娘的时候,她心中也徘徊过。

毕竟,自小到大,五姑娘都极难伺候。

一是抱着试试的态度,二来也不好拂了董妈妈的好意,郑妈妈就这样来到了五姑娘身边。真是不相处不明白,原道五姑娘是这样一个人。很多时候,看着自家主子,时而聪颖,时而狡黠,偶尔也会对二夫人露出那种撒娇的模样。

小事糊涂,大事心中有底。性子温和,又没架子,这样的主子,郑妈妈是心甘情愿的为她鞍前马后。

屋内气氛温馨,外面就传来婢子的话,“二爷,您回来啦。”

第215章 归路夜话

晚膳照例还是举家齐用,之后在唐夫人的院落里小坐了一会,众人便纷纷回各自的院子。

如锦和唐子默并排走在回流雨轩的路上,白芍和白英二人缓缓跟在后面五六步处。两边挺立着的水泥石灯柱中,泛出橘黄明暗的灯晕。星空璀璨,月光温柔地洒向各处,伴着一层似有似无的雾气,为安逸的大地添上了一层朦胧。

二人的步子都放得很慢,与其说是赶路,倒不如称是漫步。如锦低头走着,脑海中也不知在想什么,脚底突然踩着一石子,身子往侧边一晃,险些就跌倒。

心跳速徒然加快,一双温暖的手扶住自己是手。如锦抬头,正对上唐子默满是紧张的眼眸,见得他饱满的双唇张开,“道路不平,小心一点。”

如锦的胳膊自他手中抽出,笑了笑道:“谢谢。”

唐子默的双手瞬间僵在空中,心想着她对自己还是生分。便是早上的时候,自己还同她说过不要客气的话呢~讪讪地收回手,人却是往如锦那挪了几步,紧伴在身旁。

因为并肩行走,衣衫时不时地摩擦着彼此。夜寂安宁,如锦似是也察觉到了方才自己举动的疏远,侧睨了唐子默一眼。月光下,他狭长的凤眸微蹙,双唇抿紧,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自己的话而心有不悦。

“那…”

望着他开了口,如锦才发现自己没有话说。可此时唐子默的目光已然射来,启唇不解轻轻地问道:“什么?”

如锦抬头望他一眼,只觉得黑夜中他那漆黑的眼珠似是有无穷的吸引,让她口中无措。对方的眼神认真,一脸期待着自己的下文,如锦想着就道:“方才母亲说,明日她要进宫去?”

原来是这个事…

唐子默的神色定了定,心无波澜地回道:“嗯,大姐在宫中近来胃口不太好,因而特召母亲进宫。”

许是因为在私下里,所以唐子默唤唐梨还称“大姐”。他下意识的一个称呼,听在如锦耳中,心情却是松了下来。隐隐的,似是还觉得有分喜悦。这样不分彼此,不设防,是真将自己当成了一家人。

这是被信任、被肯定的感觉。

“娘娘她,什么时候临盆?”似是没话找话,如锦往前的步子依旧散漫。

唐子默的步子跨出的距离同如锦的一直不相上下,给人的感觉很自然,没有一丝刻意。听着妻子问话,忙回道:“听说是要到四月里。那个时候天转暖了,母亲进宫也方便得多。”

如锦蓦然抬头,“母亲,要进宫?”

唐子默看着如锦点下头,“上一回大姐产六皇子的时候,母亲就在宫中陪了五日。这回大姐有孕,圣上早早就放了话,等她坐月子的时候,让母亲进宫多留几日。”

圣上对梨妃,竟然体贴到了这种地步?

怪不得自家要忌惮唐家。

如锦“哦”了一声,低头,眉宇间似是有分心不在焉。

唐子默走在旁边,只觉得如锦一直低着头,视线往下,却见着如锦被白布包裹着的右手。下意识的抬起她的右手,开口脚下步子停住,“可好些了?”

如锦不由得也只好停在原地,手指尖传来他掌中的温度,浅笑了笑,低语道:“已经好了很多,多亏了你的玉肌膏。”

唐子默面色愉悦,侃侃道:“那本是早前我偶然间得到的,听说对烫伤有神效。一直搁在珠玑阁里,连着我都忘了放在哪儿。没有想到,头一回取出它,竟是给我的妻子用了。”轻轻一叹,语中尽是怜惜。

如锦本没有温度的手因为他的缘故,渐渐变得温暖起来。转头往后看了一眼,模糊地只能看到约莫三丈外站了两个人影,心知是白芍同白英。

唐子默随着如锦的目光望去,嘴角含笑道:“你这两个婢女可真识趣。”

如锦转过头,突然就忆起了上一回在德华寺见他时的场景。眼睛微眯,那回的时候,他还坚持着说娶自己,没想到眼下,不过数月,自己就真的成了他的妻。

如锦突然觉得,自信中的男人,格外地吸人眼球。

唐子默轻轻拉着如锦的手,边往前走边道:“手怎么这么冷,下次要多穿点。”

“我不冷。”

如锦刚说完,没想到唐子默的手指竟是自她收紧的刻丝罗兰大袄袖子伸了进去,顿时大惊,眼神慌乱地望着旁边的人。

唐子默没有其他意思,就只试了试她脉搏周围的温度,见着她并不似自己想得那么冷才松了口气。转头侧望着如锦,唐子默平静道:“母亲图热闹,每回用完晚膳总会将人留下来说话。现下白日里虽不似前几日那般刺寒,但晚上总少不了冷意。”

如锦心下受宠若惊,一双影若秋水的眸子就凝望住眼前的丈夫。心中暗暗想:没想到这个男人会这般细心。

此时正好走到一座灯柱旁,唐子默低看过去,烛光下只见她星眼流波,桃腮欲晕。自是看出她明白了自己的一份心,拉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唐子默的眼眸却还深深停留在如锦身上,“早些回屋吧。你身子这样单薄,夜路,还是不宜多行。”

说完,唐子默将如锦带至身前,自后为她挡去偶尔吹起的阵阵寒风。往前走了几步,口中又道:“等到明日,我就去和母亲说了,下回放我们早些回屋,才不要和她们一块儿罗嗦呢~”

话中带着隐隐笑意。如锦听了心中骤暖,开口却回道:“这怎么成?”

唐子默脸上笑意更甚,颇无所顾忌地道:“这有什么?母亲那有二婶、大嫂和几位妹妹陪着,不缺热闹。”口吻带了些许少年的不羁,昂着头望向远处。

如锦听了,怎么都觉得他带了几分任性的味道。抿嘴笑了笑,这还真没发现过。

便是沉默轻笑,却依然入了唐子默的耳,“笑什么?”

“我没笑。”

“在笑我?”

“真没。”

听她连连否定,唐子默也不再继续,望着前方看得不是太清晰的道路,幽幽道:“真是有些不太敢相信。”

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如锦抬头,见他直望着被浓雾遮掩了视线的前方,心下不明地道:“你说什么?”

脑袋侧了侧,只见她长眉入鬓,嘴角含着浅笑。就这样平静地被自己握在手中,捏了捏她的手心,调笑道:“我说,前面的路可真长。”眼神一瞬不瞬,直教对方低下了头才罢休。

见如锦不表态,二人步伐又渐渐往前,似是不想气氛就这样沉默下来,唐子默随意开口:“今儿个午后,你去了大嫂的院子?”

如锦颔首,“母亲说让我帮着大嫂管理内院的事,我去了流云轩,大嫂交代了些事。”

唐子默听了,额间一紧而展,“你才方进门,犯不着那么劳累。我娶回来的是媳妇,又不是母亲聘回来的管家。”说完看了如锦笑笑,“你别去管那些劳神伤身的事。”

如锦觉得唐子默此时的表情与他平日的形象甚是不符,开口劝道:“怎么能不管?母亲都交代了的,且大嫂一个人理着,却也累得慌。”

“那便让她累着。”

唐子默见如锦没有立即应下,心里闪过一丝别扭,拉了她的手,脚下步子徒然加快。

这可累着了身后跟着的白芍和白英二人,这两主子要么停下来说说话,要么没个前兆就飞速往前走。她们二人要保持着一定距离,不好太近,妨碍了二人的说话,却也不能落得太后,省得听不着主子的吩咐。

这走走停停,站站看看,也是把她们折腾的慌。

如锦跟得也有些费力,最后还是因为动作牵动了被烫着的手背,疼得皱眉啊了一声,前方的唐子默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