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有煨着的热茶。

唐子默却没有放开如锦的手,反倒是坐直了自己的身子,伴着马车微微的摇晃,身上的湖蓝色薄衾掉到水漾芙蓉的乳烟缎毯子上。手上微微一用力,如锦就离了原本的坐垫,到了唐子默的怀里,左手反射地撑在唐子默的腿上。

心下一慌,如锦抬头,正对上唐子默低头射来的目光,唇瓣张开,“告诉我,你幸福吗?”

如锦一头雾水,迷茫地望着对方。

唐子默继续重复着,“回答我。锦儿,我想亲口听你说。”右手抚上如锦左侧的腰际,慢慢绕到后背,一个用力,将她更贴紧自己。

如锦的整张脸都被埋在唐子默的怀里,耳边听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自己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不过就在前院吃了个酒席。是谁和他说了什么,还是问了他什么。如锦能感受到自唐子默身上传来的那份不安,呼吸间都是陌生又醉人的酒香。

唐子默听不到如锦的回答,低头就闻了闻她发间的香味,心中没由的却更是慌乱。手中力道一转,如锦就坐在了唐子默的身旁。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唐子默的吻就落了下来。

带着急迫,夹着火热,更多的是如锦所感受不懂的。

突兀的吻,几番辗转,唇间都是他的气息,酒香的味道,并不是她所喜欢的。如锦的身子忍不住往后缩去,双手抵上唐子默的胸膛,张口想唤他停下的时候,对方却趁机钻入了自己的口中。

此时的唐子默似是突然失去了理智一般,右手搁在如锦的后颈上,那大手上火热的温度,似是要将如锦燃烧一般。他在她口中肆意,左手扣着她的腰际,慢慢将她压至车壁上。

如锦伸手推他,奈何唐子默身子半分不动,呼吸似是全部被夺了一般,如锦整张脸被憋得通红。除了含糊的“呜呜”声,根本不能说其他的话。

如锦正在推拒间,唐子默却轻轻扯了如锦的衣襟,上半身更是压在了她身上,手伸进去,隔着里衣四下抚摸。

动作焦躁,同他平时温柔的举动大相径庭。

耳旁听到外面路边的行人声,如锦心下大惊,意识到唐子默是真的没有顾忌。眼珠子徒然睁大,犹豫着就闭眼轻轻咬了下去。

唐子默吃痛,嘴唇离开了如锦,眼中竟是闪过一丝受伤。但不过一瞬,干脆就把如锦的身子往旁边推去,人跟着覆上,温热的气息散在如锦的脖颈中,开口喃喃道:“锦儿,你是我的妻。”

如锦还未从方才的吻中回神过来,大口呼吸着,徒然就被他推倒,紧跟着是这么一句没前文的话。待还没想清楚的时候,就发觉唐子默的吻吸允在自己脖间,如锦整个人简直六神无主,气息不稳道:“别,不要这样…”话中隐隐带了几分央求的意味。

如锦想到这是在车厢中,又是行驶在大路上,外面的车架上还坐着车夫,简直被唐子默的举止吓了一大跳。推着他挣扎着,声音还不敢说大,颤着音提醒道:“这儿…不合适。”

事实上,自那夜新婚之后,唐子默念及如锦破瓜,接着几夜并没有动作。彼此间虽敬爱有加,可关系却真没什么实质的增进,现下唐子默这般举动,让她慌乱的同时,潜意识下也生出一股排斥。但方才唐子默的那一句“锦儿,你是我的妻”,又生生地杜绝了她拒绝的念头。

唐子默重重一吸,疼得如锦都不由蹙起了眉头,抵在他肩头的手又用了几分力,如锦慌乱道:“你真的醉了。”

这般急迫,同他往常的做事风格不相符。如锦只能猜他是因为酒醉的缘故才这样,可话刚说,就听对方回道:“我没醉。”紧接着,便是耳珠上传来一阵湿润。

唐子默的手隔着里衣搓揉起如锦胸前的稚嫩,如锦青涩的身子耐不住那份敏感就是一阵颤栗。双腿弓起,似是想借着下身的力推开唐子默,但对方只是轻轻一压,如锦的任何动作都成了徒劳。

心知男女力量的悬乎,如锦嘴唇抿紧,手下的力道却慢慢松了下来。

诚如前世的她,在命运面前,丝毫没有说“不”的权力。如锦以为,唐子默是不一样的,早前他所表现出来的深情,偶尔撩动她心弦的动作,让她觉得他是个可被依靠、被信任的。

然现在…就在这种场景下,他浑然不顾自己的感受,如锦心头突然生出一份恼怒。眼角微涩,最终还是闭上了眼。

身下的人突然安静了,唐子默停下手边的动作,抬起头,正见着咬唇闭眼的妻子。此时的她一脸无奈,带着“任人鱼肉”的丧气,从前隐隐透着倔强的眼角,此时缓缓淌下眼泪。

耳边依旧是极有规律的车轮声,唐子默瞬间清醒,自己在做什么?

因为挣扎而松了的发钗滑过碎花坐垫无声地落在车毯上,本雪白的脖颈上现下已然印着两处青紫,显得分外触目。如锦的衣衫凌乱,便是内层的里衣也松了些许,唐子默的手伸出,想往如锦的脸庞伸出,却停在了空中。

车厢内瞬间落针可闻,如锦的睫毛颤动着,揭露出她心中的不安与恐惧。唐子默见了,复又低了低身子,手抚在如锦因为深吻而涨红的唇瓣上,悔意道:“对不起,我不是想伤你的。”

如锦依旧咬紧了下唇,湿意的睫毛眨了眨,张开眼出现在视线中的就是满脸后悔的唐子默。他的手轻柔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嘴唇,似是非要自己松了口才罢休。

妻子的目光似是受伤的小鹿一般,望向自己的眸中带着警惕,唐子默看了揪心,却不知该怎么安抚她慌乱的心绪。方才的那一瞬间,听不到她的回答,就是自个也不知怎么,突然就凑了上前。

眼角的泪水并未拭去,唐子默的脑海渐渐模糊了起来,嘴边一个劲地只低语,“我没想这么对你,真的,锦儿、锦儿…”

许是心头多了一道设防,如锦并不想搭理唐子默。现下的他,在自己眼中,完全是个怪人!别开眼,不去看那依旧炙热的目光。

胸前突然一重,如锦微微低头,却只见着他乌黑的头顶。

待过了一会,唐子默仍旧没有动作,亦不开口。如锦这才伸手推了推他,却不见他有丝毫反应,细细一听,传来的却是均匀的呼吸声。

睡着了?

如锦心头愕然,伸了手又推了推他,还是没反应。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才慢慢推了他的身子起来,让他靠在一旁的车壁。望着那熟睡中还皱着眉头的容颜,如锦在心中揣测着他方才举止的异常。

唯一的线索,就是方才那几个唐突的问题。

低下头,却见自己衣襟大敞,抿了抿嘴唇,如锦慢慢开始收拾自己的仪态。落在毯子上的珠钗捡起,没有镜子,便只好一边摸着发髻一边缓缓戴上。

念起方才,心中暗道果真好险。

如锦伸出手指按了按自己脖颈间,却发现有几处很是酸痛,想来是留痕了。如锦心下一恼,恶狠狠地就睨了眼旁边的唐子默。等会就要回府,这可怎么办?

第221章 嫌隙

唐子默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酉正过后。睁开眼,入目的是熟悉的红色喜帐,手不经意抚上额头,嘴中顿觉干涩。微微晃了晃头,试图寻回一丝清醒。

脑海中,蓦然显现出的是一双噙满泪水慌乱的眼眸。唐子默脸上焦急一闪而过,坐起身伸手就挑了帐幔。屋子里燃了蜡烛,眼神四下寻觅,却没有见着她的身影。

右手握拳,轻轻在额头敲了敲,左手撑在圆桌边上。自己怎么会那么冲动,竟然在马车上…现在,她在哪里?

“二爷,您醒啦?”

桃红衣装的女子自外走来,见着站着的唐子默,忙上前在床架上取了衣袍。为唐子默披上后,嘴边忍不住提醒道:“这样冷的天,二爷怎么也不着了衣裳再下床?”

唐子默站直身,望着来人道:“巧儿,二奶奶呢?”

巧儿面色滞了滞,而后才回道:“奶奶在隔壁的次间里。”说完转了话题道:“二爷既是醒了,奴婢让人将晚膳送过来。”

唐子默往外看了看,院子寂静,他的心却隐隐不安,低语道:“已经过了晚膳的时间?”

巧儿一边往屏风外走一边道:“是的,二爷。”走到门口,对外面的婢子叮嘱了几声,回来继续道:“二爷素来酒量很好,今儿个和二奶奶回门,怎么喝成这样回来?”

想起早前在武国公府的宴席,唐子默眯了眯眼,不答反道:“她可用过了晚膳?”

巧儿顿了一下,才明白唐子默口中的她指的是如锦。摇了摇头复道:“没呢。”

唐子默已经自己在动手着衣,听到回话,不解地转头,“已经过了晚膳的时间,怎么会没用?”

“晚膳的时候,奶奶没有去大夫人那。”

唐子默皱了皱眉,“为何?”

巧儿取了发带为唐子默束发,“大夫人听说您喝得嘧啶大醉,将二奶奶找去谈了话。等到晚膳的时候,奴婢见奶奶迟迟没有动身,去次间那问了问,奶奶只道今儿个不过去了。”

因为同新少奶奶关系不熟,巧儿说到如锦的时候口气极为生疏。

唐子默拂了巧儿的手,随意又拢了拢衣袖,跨步就往外走去。巧儿跟着一路走到门口,打了帘子,正遇上慧儿带着几个小丫鬟取了饭菜回来。

慧儿为首,见唐子默往外,不解地就道:“二爷,您这是去哪?”

“先搁着吧。”

唐子默心不在焉地说完,抬脚就往旁边的次间走去,徒留身后几个愣神的人。

推开了次间的门,暗黄色的烛光下,就见那抹着了素色淡梅收腰宽袖袄的身影半躺在侧前方的梨花木榻上。许是听着了动静,她转过头,见着是自己,忙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

立在木榻旁,双手搁在身侧,似是有些紧张。

唐子默走过去,想起早前的事,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如锦先说了话,“爷醒来了啊?”声音淡淡的,不似平时那般温和。

“嗯,醒了。”

妻子明明是低了头看不见自己的动作,但唐子默却还是点了点头,紧着道:“我…下午,那…”

如锦抬头,面上不带喜怒,只平静地问道:“二爷可用了晚膳?”

“还未曾。”

如锦听了即道:“喝了那么多的酒,腹中无食,还是早早用了膳好。”

唐子默个子比如锦高了一个头,一低头就见着那高领下隐隐显着的红色唇印。心头掠过一丝愧疚,唐子默只觉得嗓子口难受,走到旁边的案几边,取了上面的茶一股脑就给喝了。

“那是我用过的茶。”

唐子默还未放下茶杯的手顿了顿,抬头笑笑道:“你我本是夫妻。”

如锦未语,低了身子取了茶几上的另外一个茶杯,又给他添了一杯,递到他的面前。

唐子默望着如锦,早前她那颤动的眼眸似是还在眼前晃着。现下见着自己,怎么都没有问一句为什么?

“二爷是在屋子里用还是在大堂?”如锦侧移了几步,想着往门口处唤人。

唐子默跟过去,反问道:“你想在哪里?”

如锦抬起头,本似繁星的眸子此时失了光芒,微有不解,又带了几分疏远,“我已经用过了。”

话方落,对面的唐子默眼皮都没眨一下,回道:“丫头说你还没用。”

如锦似有吃惊,改词道:“方才用了点心。”

“这怎么够?”唐子默说着,伸手就去拉如锦的手。后者的手往后微微缩了缩,待被握住的时候,却没有挣扎。

唐子默心生异样,望着如锦的眼神更显担忧。拉过如锦,在铺了还带着温度荣福毯的梨花木榻上坐下,唐子默心里端量了下说辞,还是先发了问,“母亲、下午找你了?”

如锦没有侧头,轻轻点了点头。

“我醉酒,与你无关。母亲是不是责怪了你?”另一手放在妻子的肩上,唐子默扳过她的身子,让她直视自己。

“没,只叮嘱了几句,在外不能失了身份。我身为妻子,没有尽到本分,是我的疏忽。”

这几句话说得直板,不带自己的一丝情绪。唐子默听了心里不舒服,隐隐又明白妻子是因为早前在马车上的事,故而对自己这般冷淡。双手圈住她的两只手,开口解释道:“我、今儿个,我听着了些话。”

如锦抬头,望着唐子默,很明显是等着下文。

唐子默取过旁边的茶杯又喝了一口,狐疑着抬头才道:“我、许是我多心,你听了可别生气。”

如锦柳眉微微一挑,却没有说话。

唐子默叹了一声,似是有些无奈,紧接着道:“今日,我撞上了大姐和大姐夫的谈话。”

如锦望着唐子默的面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同紧张,而心下也早就起伏不止。陈浩宁和薛弄芸,他们谈及了自己?是说了些什么,会让唐子默后来变化那么大?

见如锦果真神色有异,唐子默强忍着心中的那份不适,缓缓道:“我也不是故意站在那听墙角,只是二人吵得厉害,我怕走出去反引起他们误会。早前本听说过他们夫妻不合,却不知闹到了这种地步。”

“他们说我什么?”

如锦不愿听唐子默开场的那些话,想尽快进入主题。先前薛弄芸和自己说那番莫名其妙话的时候,自己就已是不安了。现下她同陈浩宁,难道真是捅破纱窗挑明了?

顿时觉得手足无措。

“你是不是借你大姐之手,给大姐夫安排过饮食?”唐子默刚说完,瞬间就感受到手中握着的小手就微微一抖。眸色深谙,严肃地又道:“为什么你会知道他喜欢喝什么、吃什么?安排地一丝不差,锦儿,这不得不让我多想。”

妻子和陈浩宁早前的交谈,由始至终都是唐子默心中的一根刺。按着他的性子,是不愿将问题沉淀下来的。他的为人处事,便是将事情弄得清清楚楚,相处间不能存在一丝隐患。

只是现下才新婚,唐子默不想追问,是怕她生出那种心思,认为自己不信任她。若是一人心生了嫌隙,那夫妻间的感情又如何能处好?只是没有想到,会让自己听到那样的话:

薛弄芸撕心裂肺地对着陈浩宁喊道:“你便是心里当真没有我又怎么样?我是你的妻子,那个会什么泡茉莉茶的女人,那早前和你花前月下的人早就死了,死了!”

唐子默还记得当时陈浩宁的表情,脸色极为平静,面对着面红耳赤的薛弄芸,斜眼冷道:“她死了是一回事,我和你又是另外一回事。她便是不在我身边,你便是模仿着她的举动,我却依旧爱不上你!”

“什么碧潭飘雪、什么蛋黄酥、莲蓉糕,你以为你打听到了她之前为我做的安排,就可以让我爱上你?”陈浩宁的话丝毫不客气,直让薛弄芸面色血色全无。

“就算你打听到了一切,安排好了一切,哪怕是你有和她一模一样的面容,但是你那蛇蝎心肠却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了的!”

唐子默从未见过一向温儒的陈浩宁会说出这番话,还是对着他的妻子。但是更为震惊的却是后面薛弄芸的话,她自嘲着说,她就不该去为了讨好陈浩宁而向五妹妹低头顺眉。她说陈浩宁早前打听纠缠了那么久,不禁陪她演恩爱的戏场,就是为想知道是谁教她那些安排。薛弄芸坦白地告诉了陈浩宁,是五妹妹!

薛弄芸口中的五妹妹薛如锦,自己的妻!

那一瞬,所有的酒意都被压了下去。唐子默站在那里,似是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花费了心思、投陈浩宁所好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妻子。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她便是连嫁给了自己,都未曾细细打听过自己的饮食习惯。

为何要对陈浩宁那般在心?为何能那么明白,比薛弄芸还清楚?

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唐子默慌乱了。浑浑噩噩地同她一起上了回府的马车,他心中有无数个疑问,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后来闭目不想,她却伸手为自己盖上薄衾。那一瞬,他再也忍不住,拉了手就恨不得问她,她最想嫁的是否是陈浩宁。可等开了口,还是换了言辞。

如锦被唐子默问得语塞,呆滞在那儿,不知该如何作答。而脑海中,想着的却是,他陈浩宁早早怀疑了自己,现下却是当真证实了。这样的情况,那往下见着面,会怎么样?

第222章 示好

如锦一出声,唐子默就转过了头。遇着那般急切的目光,如锦的话就那样停在了嘴边。

唐子默的眼神蓦然一暗,率先站起身道:“陪我去用个晚膳吧。”

如锦也跟着站起来,此时再说不出什么推辞拒绝的话。晚膳摆在卧室里,二人在婢子的服侍下用了晚膳。饭桌上,气氛僵硬而沉闷,便是连屋内站着的丫鬟们也都发觉了。

膳毕,唐子默去了西间的小书房,如锦坐在暖炕上,眼前摆了本书,眼神却一直盯着外面的帘子。白芍上前为如锦添了几次茶水,准确的说,是换了几次茶水。

突然觉得心浮气躁,整个人都无法安定下来。

“奶奶,很晚了,奴婢服侍您宽衣吧?”犹豫再三,白芍还是上前说了话。

如锦抬头,望了眼那旁燃着的红烛,抚了抚额头幽幽道:“什么时辰了?”语气略显疲倦。

“回奶奶,已经亥时三刻了。”

这便真的是很晚了…再次望了眼那丝毫没有动静的帘子,如锦刚想摇头的时候,却听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面色骤然一喜,眼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神采,如锦站起来,进来的却是裹了薄袄的慧儿。

慧儿走进屋子,见着如锦还是衣衫完整地坐着,面色愣了愣才请了安道:“奶奶,二爷让奴婢过来通传一声,让您先歇着。”

心里却是一怂,没有想到这么晚,新奶奶竟是真的没有就寝。

如锦听了更是一慌,便是旁边的白芍和白英都变了色,“他…”摇了摇嘴唇,“他还在忙?”望着慧儿的眼神中带着几分闪烁。

“姑爷真是操劳,都这么晚了还不回屋,奶奶准备的夜宵都搁在炉子上好一会了。”

郑妈妈也挑了帘子进来,神色不见异常,对着慧儿笑问道:“慧儿姑娘,不知姑爷可是在忙什么?”

慧儿客气地朝郑妈妈福了福,心想道二爷一晚上在书房里都心不在焉的。眼下先瞧了瞧郑妈妈,又看了看少奶奶,只好回道:“爷在书房,奴婢们没有在前伺候,早前送茶水进去的时候,二爷在练字,现在倒不知还是不是了。”

这话回得聪明,郑妈妈细细就打量了慧儿一番,紧接着也不说其他,反看向如锦道:“二爷勤奋,但如此深夜怕要也熬坏了身子。奶奶有心,倒不如亲自将小厨房炖的元宵送过去?”

早在昨日,流雨轩就有了自己的小厨房。眼下便是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极为方便。

只是,自己何时吩咐人炖过元宵?

心下一瞬迷茫,但如锦紧接着就明白了这是郑妈妈安排的。现下她说这话,便是让自己主动过去找唐子默。可心下又是踌躇,早前他的问题自己就没有回答,等会见着他,要说什么?

那旁慧儿见着如锦沉思,也没有多想,行了礼就道:“奴婢先行告退,不打扰奶奶休息。”

这位新少奶奶可真是奇怪…

待见着慧儿出了屋子,如锦才看了郑妈妈道:“妈妈怎么过来了?”

郑妈妈年迈,如锦又体贴她,晚上的时候一般都让她早早下去休息,只留白芍和白英二人在身前。眼下那么晚,若是平时,想必都是进入了梦乡,可此时却衣冠楚楚地站在眼前。

郑妈妈往前几步,颇有感叹道:“奶奶您一回来,老奴就察觉到了您和姑爷之间的不对劲。方才用晚膳的时候,您二人都只顾着低头用食,连话都没有一句。老奴心下担心,怎么睡得着?”

“奶奶,您是不是和姑爷吵架了?”那旁白英也凑前。

如锦望了望屋子里的三人,依旧退回炕前坐下,没有答话。郑妈妈见了,至如锦身前,忧容道:“奶奶,夫妻之间有什么都要说开了才好。彼此心中藏着疙瘩,日子怎么长久?眼下您和姑爷才是新婚燕尔就闹成这样,传出去可不好听。”

郑妈妈一脸苦口婆心地说着,抬头睨了如锦,见她面上已有松动,趁机道:“下午的时候,大夫人找您过去,老奴虽不知详情,但也能猜出几分。奶奶,容老奴多嘴,今后您靠的可还是姑爷。”

如锦心中一动,今后自己靠的还是唐子默…可不是嘛,夫为妻纲,自己竟是连分寸都给忘了。眼下是自己行为可疑,他不过是站在一个做丈夫的角度上询问,其实便是冷脸质问,也都是应该的。

想来真是随意的日子过久了,竟是都没有想明这其中的道理。抬头,如锦轻道:“去将元宵端来。”

郑妈妈见如锦想通了,挥手对着旁边的白英吩咐了几句。自己却没有离开,望着如锦继续道:“奶奶现下年轻,姑爷却也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这做夫妻可不是过家家,彼此间要懂得迁就才好。”说完抿了抿嘴。

如锦自是明白她所说的这些道理,心中有了计较,回道:“是我遇事不够成熟。妈妈,亏了你在我身边了~”

郑妈妈笑意盈盈,跟着对旁边的白芍道:“给奶奶取个披帛来,外面夜寒露重的。”

白芍应声绕了屏风往里。

如锦轻摇了摇头,开口道:“早前便是我的不是,罢了。”话落,凑巧白英自外走进,手中的托盘上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元宵。

“还是妈妈想得周到。”如锦接过,对郑妈妈感激一笑。

身后的白芍将镜花绫披帛披在如锦身上,却被她轻轻推开,“不必了。”如锦说完看了看外面,复道:“时候不早了,你们都下去吧。”

“可等会奴婢还要服侍奶奶您和二爷就寝呢。”白英刚插嘴说完,就被一旁的郑妈妈拉了拉袖子,只见对方笑意道:“你个笨丫头,屋子里又不是没人了,奶奶若是要你伺候,还说这话?”

白英吐了吐舌头,脑袋往后一缩。

如锦走到门口,刚由白芍打了帘子,听到后面白英的小声咕哝声,微微笑了笑。待望着正西面那灯火通明的书房,目光又是一紧。

主卧的门檐下燃着两盏灯笼,红色的光晕下,白芍见着自家主子的脸上,竟然闪过紧张。

让白芍止了步子,一下廊子,寒意就四处袭来,如锦端着托盘的手微微颤了颤,想着还是抬脚朝那亮灯处走去。他明明生气,却还不忘让慧儿过来叮嘱自己早些歇息。

回想起来,他对自己真的很好,宽容又体贴。如锦心头闪过一丝愧疚。等到了书房外,脚下却还是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