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顷刻,二人就到了如锦眼前。站起身来,淡淡招呼道:“大姐、大姐夫。”目光并多留一分。

“五妹妹,二婶这是怎么了?我可是才听说,怎么好好的就中了毒呢?”薛弄芸一脸哀戚上前,分外伤悲。

如锦侧首瞧了瞧床上,而又回道:“无妄之灾,想来便是这样。外人想下毒手,又岂会顾全你原先日子过的如何?”声音很冷,却又似话中有话。

薛弄芸面色微顿,转而望向旁边的丈夫,“浩宁,我留着陪五妹妹和二婶,你去书房见见二叔吧?”

语气却不似从前那般高昂,带着些许小心。

方才自文国公府过来,刚下马车就遇着了丈夫。薛弄芸愣在当场,不理解他怎么突然就过来了。近来走亲戚应酬间,都不再是从前那样出双入对。丈夫忙碌,再加上本就不喜欢见着自己,真是能躲便躲,能避则避。

薛弄芸都快忘了和丈夫进进出出时外人羡慕和赞赏的目光了。

他说,薛府有事,怎么好让你一个人回来面对?

他说,我陪着你进去。

薛弄芸久沉的心复又有了波澜,夹着欣喜,夹着意外。

“不必,我留在这儿。”陈浩宁没有低头,只望着前方。

余光里的人,目光微动。

薛弄芸抬眸,丈夫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心里不禁暗道:这是要守在自己身旁吗?窃喜的同时,又遇着五妹妹投来的目光,薛弄芸方想说话,就听对方道:“母亲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姐姐和姐夫的心意,大家都明白。若是有事,不必多加逗留。”

逐客令的意思,含笑说着,却又未显失礼。

薛弄芸总觉得这话听在耳中很是别扭,却又不好说其他,只道:“婶婶这个模样,我和浩宁心里也不安,便是天大的事也得往后延了,怎么好离开?妹妹切莫多想,这也是姐姐对婶婶的一番孝心。”

如锦无所谓一笑,再不提这事,只指着旁边的桌椅道:“姐姐、姐夫请坐。”说完看向冬芝,淡淡道:“上茶。”

不知为何,薛弄芸坐的有些心神不宁。

反倒是陈浩宁安然若素,望向如锦,沉声道:“二婶是如何中的毒?”

如锦还坐在原先的凳子上,叹了声气道:“我也不晓得,早上过来就这样了。”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抬眸望向陈浩宁,缓缓道:“不过母亲早前就一直病着,说也奇怪,那病来的还真突然。”

“怎么个突然法?”薛弄芸先出声。

如锦低下头,“上回我回门,姐姐和姐夫许是也都听到过,府上莫名其妙就多了条男人的汗巾。也就是那个夜晚,府里遭了贼,母亲就是给这吓的。”

薛弄芸大惊失色,大声道:“这是哪个作死的,竟然将主意打到二叔府上来了?!那什么劳什子汗巾,倒真是有猫腻。”说完似是自己都觉得反应有些激动,又道:“什么宝蓝色的汗巾,将这种男人的贴身物留下,定然是目的不纯。”

冬芝端了茶进来,在门口的时候就听到薛弄芸的喝声。心中装着疑惑,睨了眼那旁的五姑奶奶,疑惑怎么将遭贼的事告知了大姑奶奶?

“是啊,许是人为的巧合,那玩意,倒像是来催命的。”如锦随性一说,借着转身的动作,脸上闪过一抹自嘲。

宝蓝色的汗巾,薛弄芸在丈夫的书房里见过一次,听说是那女人出墙的证据。当初本是和陆氏商量着给她安个不贞的罪名,却没想到真相便就那样。在那女人的院落里,居然会真的发现陌生男子的汗巾。

其实之后的日子里,薛弄芸还担心了一阵。想着若是花落槿真的有相好,那暗处的人必然会出面干涉,调查她的死因。

只是,日子平静地就如同一直没有那么一个人,和原本的算计里一样,像是个杜撰出来的人物。

而关于汗巾的主人,薛弄芸不知道丈夫为什么没有彻查。他之后淡然镇定的表现,一再让薛弄芸以为他对那女人并没有多少心思。表现得太过无谓,让人看着不解。

很多事情,也是薛弄芸心里解不开的结。

如锦将薛弄芸又是思忖又是疑惑不解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越发杂乱。薛弄芸不知情?

原本以为那条汗巾的事情会与平易王府有关,继而想顺藤摸瓜,查出那个夜谈深宅的人。母亲的病同他有关,那毒,是不是也出自一人?眼下想法被推翻,如锦再没有兴致同二人应酬,转过头只盯着廖氏苍白的容颜。

“听说皇后娘娘派了太医来,那可有解救之法?”

薛弄芸还在那表现她的关切,如锦却并不想搭理,敷衍般回道:“若真有法子,母亲现在就不是这个模样了。”又担心着薛弄芸会没完没了的问话,如锦侧头,“大姐可见过大嫂了?她伤的也不轻,你回去陪陪她吧。”

总是想将人往外赶…

薛弄芸敏感地了解到这一层,心头微有怒意,又想着大嫂是在五妹妹面前伤的,忍不住就道:“嫂嫂伤的如何,妹妹倒是比大夫还有分寸。”

如锦露出一丝不耐,站了身子就直视了对方道:“大姐不必这般含沙射影,若是她的伤真的同我有关,不必你说,大伯母想来也不会放过我。这是文国公府里的事,姐姐不去安慰大哥或是陪着伯母,倒是在这儿怀疑我。”

说完见对方似是很意外,忍不住又道:“大姐的心意,母亲醒后,我自会转达。姐姐贵人事忙,不管是平易王府还是大伯母那,都由得你受累。眼下母亲需要清静,妹妹也就不留你了。”

“五妹,你这是什么话?我特地赶来,自然是担心二婶。这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你竟是要驱我离开了?”薛弄芸面上带着薄怒。

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太多,如锦有些疲累。复又坐下,却不想再搭理她,“大姐既是来探望母亲的,我如能会驱得了你?姐姐也不必把话说的这般难听,这屋子里,还是安静些的好。”

“呵,妹妹这般急着让我离开,到底是真的为了婶婶好,还是怕我问起大嫂的事,心中有鬼?”薛弄芸也不知怎么了,性子一上来,竟是收都收不住。

陈浩宁冷眼旁观,竟是将桌上的茶端了起来。

如锦侧头,满目冷意,就那样直视对方。

薛弄芸被看得浑身不舒服,别了别嘴就道:“听说妹妹早前和唐夫人吵了架,现在心中不悦,想找处地发泄,姐姐也不怪你。只是,到底长幼有序,我是你长姐,妹妹莫不是出嫁了,连规矩都不懂了?”

竟然拿规矩说事?

如锦冷嘲一笑,也顾不得薛弄芸的面子,“姐姐的消息真灵通,我在唐府里如何,就连早前和婆婆吵架,你都能了如指掌。姐姐不爱管自家院子的事,居然这般惦记妹妹,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如锦的话字字都带着刺,薛弄芸听了怒意更甚,站直了身子就欲反击。

“姐姐过来,到底是来探望母亲,还是为了大嫂的事来对我兴师问罪?”如锦自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抢先就道:“若是前者,你已经看过了。如果是后者,那可是抱歉,这个时候,我没有心思亦没有兴致陪姐姐吵架。关于我在夫家的事情,姐姐听到了也就罢了,当初你同大姐夫如何如何,又在陈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亦不是没有风声传出来。姐姐强撑颜面,我也从未因此而落井下石,现在姐姐又何必在这儿挖苦我?”

薛弄芸被说得瞠目结舌。陈浩宁更是大吃一惊,深邃的目光望过去,对方面色如常,不见丝毫退让。

好半晌,薛弄芸才缓过劲来,指着如锦道:“你、你…怎么能如此放肆!”

脸上尽是不耐,瞄了眼昏迷着的廖氏,如锦压低了声音,“大姐若是当真有此斗志,我劝你还是将心思花在陈夫人和大姐夫身上。为难堂妹,在我面前揽尽风光,又有什么意思?”

薛弄芸的目光骤然变得陌生,忍不住咂舌问道:“你真的是五妹妹?”

第256章 不给答案

笑,绽放如花,如锦昂头轻道:“姐姐这话问的好生奇怪,难道我不是吗?”

薛弄芸瞬间僵硬,从没有见过这般的五妹妹。就是从前,五妹妹霸道疯狂起来,也不是这般冷静淡然,更多的是无理取闹。

那番话说的突兀,与如锦平日里的形象甚为不符,就是外面走廊下侯着的冬芝都觉得不太对劲。院门口传来脚步,是董妈妈回来了。冬芝想着就轻手轻脚地退出廊子,至董妈妈处就道:“妈妈,姑奶奶今儿个怎么同往日不太一样了?”

董妈妈好奇,冬芝便将里面的谈话告知她。后者到底是太过担心廖氏,有些漫不经心,不以为意地就回道:“姑奶奶许是担心夫人给急的。不过大姑奶奶说话也真是过分,现在是什么时机,竟然还拿姑奶奶夫家的事来说笑。”

冬芝没有吱声,再抬首的时候,却见薛弄芸气哄哄地走了出来。二人相视一看,忙迎过去,福身行礼,“大姑奶奶。”

薛弄芸还在理着身上的茶渍,整个人气冲冲的。五妹妹那明明就是故意的嘛,还说什么不是有意冲撞自己,端个茶给自己竟然都能错手。想起方才那茶水泼到自己身上时,对方只慢悠悠地道了一句,“呵,这茶上的太久,原道是没了温度。大姐姐这般暴躁,想让你饮了解渴,却不想是让你息怒。”

手帕挥着自己衣摆,薛弄芸抬头看着二人不悦道:“还不给我去找身衣裳来。”

虽不知是什么情况,但谁也不敢怠慢。冬芝忙应声下去,董妈妈心念廖氏,欲要进屋,却被薛弄芸拉着进了胳膊屋子,说是打水梳洗。

里间的如锦将手中只剩了茶叶的茶杯慢慢搁下,用手帕擦了擦指缝间的水渍,反坐回原先的凳子,望向门口就道:“姐夫是有话要说吗?”

陈浩宁带着带着一股笑意,反问:“你怎么知道?”

是,他确实是有话同她说,所以这才来了武国公府,所以方才弄芸说让自己离开的时候他不走。

如锦看也没看他一眼,目光依旧前视,“你不必拐弯,大姐姐很快就会回来的。”

“你可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陈浩宁依旧不急不缓。

这个少女,曾经一脸懵懂地质问自己娶弄芸是否是因为薛家的地位,曾经她还状似天真的同自己说,休了弄芸娶她怎么样?她展现给自己狡黠的一面,却又不显莽撞。明说暗道,当面试探,背后又借弄芸之手,三番五次地提醒过落槿的事。而在自己极其不确定的时候,却又突然地嫁给了旁的男人。

好几次,自她身上,看到了落槿的影子,几乎以假乱真。甚至还有过大胆的猜测,猜测过她没有死,亦或是异想天开地想着她是不是改头换面地又出现了,但薛府的身份,却又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这是国公府的姑娘!

“姐夫和姐姐果真是夫妻,说话都这般无厘头。我同姐夫才见过几次,你就了解我了?”如锦似笑非笑,接着又道:“姐夫若是有话要问,直问便是,何必藏着掖着?”

面前的少女,似是失了耐心。

“五妹妹去过伯千山上吧?”陈浩宁突然收了方才随意的脸色,变得一本正经。

伯千山…

怎么可能?!

“我去那里作甚?那样光秃枯燥的山,除了一些孤坟,还有其他吗?我便是想赏景赏山,也不可能去那里。”如锦说着又反问,“姐夫说话越发高深了,是想要试探我什么吗?”

陈浩宁面色更冷,“那不是你去过,又会是谁?”见对面的人否认,突然抽了抽嘴角,“你认识槿儿吧。”

已经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从前他可都是唤表妹的,“槿儿”这种称呼,只有他少年心性时偶尔才有过。每一次,自己都会面红耳热。

但现在,居然真能没有任何感觉了,若一定要强说个心情,那便只剩下好笑。

“姐夫觉得我认识,那便认识吧。”如锦不置可否。

不肯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么?

陈浩宁望过去,忍不住又道:“你果真是和她不一样的。槿儿从来不会如你这般,方才你的话可真是说得好极了。”槿儿,她向来轻声细语,温煦柔和,从不见她与人争执。就方才那样犀利的话,她估计是想都想不出来吧?

“大姐夫都不心疼下姐姐,难道不怕我事后告知她?”

“你自是不屑的,再说便是她知道了,又有何妨?”陈浩宁说的毫无感情。

如锦微滞,目光投向旁处,冷道:“陈府现在蒸蒸日上,自然不必再依仗薛家,对大姐也不用如从前那般。所以,就是连戏,姐夫也不愿意陪姐姐演了吗?”语尽嘲讽。

“你一语中的,什么都让你给说了,我还能讲什么?既然什么都看得清楚,那你也该知道我过来的目的。”

陈浩宁的心里,是认定了之前去伯千山上祭奠花落槿的人是如锦。因为整个燕京,他想不出会是谁。落槿不同外面有所往来,陈府便是她的一切。只是国公府的姑娘,尤其是长居边关的,她又是如何认识的?

“我不知道。”如锦坦然地摇头。

还在撒谎?总是让自己置于这种境地,徘徊在真相边缘,似是看到了事实,却又立马将自己推向迷茫。就这样,很好玩吗?细细想了很多,眼前的她,对落槿有种微妙的维护之心。

尽管很浅,但陈浩宁亦是感觉得出。

“明人不说暗话,难道你一定要我去查?”

如锦无所畏惧,睨了眼对方就道:“我想你今天是白来了,我根本不知你在说什么。”

伯千山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自己可真的没去。早在进燕京的那一天,如锦就下定了主意,若非前世沉冤得雪,自己必定不上伯千山一步。自己看前世的自己,吊唁?反思?

没意思!

陈浩宁望了如锦许久,她坚持的神态似又有几分熟悉。摇了摇头,简直是被她都搞混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陈浩宁想不通、看不明的,不是如锦怎样怎样,而是自己的目光、情绪居然会轻而易举地被她的动作、话语操纵。

他不说话,如锦亦没有再说,等到母亲这边稍有稳定,自己就必须着手前世的事。当然,在这之前,必须先留住自己的命!

身边存在着危险,自己不能将希望寄予唐子默身上。他、毕竟护不住自己。

本来有很多问题要问,亦有很多试探想说,但最后终是只说了这么几句。想要深一步,却再也开不了口。她将自己的意思看得明确,话也说的真切,她说,自己的问题,她答不了。

是真的么?!

总觉得在她身上,有很多自己想知道的。只是对方,对自己的试探打量,丝毫不配合~

薛弄芸回来的很快,着得是早前如锦的衣裳,并不明艳,穿在她身上却是怎么看怎么不搭。跨进屋子的时候,丈夫还是如早前一样,面无表情地手搭在桌上,双唇抿紧。

而五妹妹,也只注视着床上的人。

没由来的,薛弄芸竟觉得浑身一松。转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

如锦没有再转身,薛弄芸同陈浩宁坐了坐,终受不了冷落,起身离开。董妈妈将张太医的话说给如锦,道只能将毒控制着,无法根除。所以廖氏,还是继续昏迷着。

如锦听了,双颊漫上失望。

春阳西移,云层微散,风吹枝摇。不见了半日的白英重新回了院子,进了屋却见着董妈妈正陪着如锦,到嘴边急于上报的情况立即吞回了肚子。缓缓走过去,轻轻行了礼。

如锦见她回来,心头也闪过一丝焦急。余光瞄了眼旁边的董妈妈,寻了个理由就将她打发出去了。

见董妈妈跨过门槛,白芍这才上前,手掩在嘴中,对着如锦的耳朵道:“奶奶,阿萝去了大夫人府上。后院的婆子开了门,她在那等了好些时候,最后见那婆子摇头,这才看了一会离开。”

果然…秦霞和沈愉,真的有往来。

那么很多疑惑,也就迎刃而解了。如锦心头依旧有着余悸,望向白英的神色有些迟疑,“那阿萝没见到要见的人,后来去了哪?”

“直接就回了府。”白英如实禀报。

如锦“哦”了一声。

沉重有力的脚步声传来,唐子默还是早前那般装束,进屋就见到面色凝重的妻子,和旁边一脸神秘的婢子。他心头有千般疑惑,却知自己没有那个资格问。早她一步选择了隐瞒,如何还好去质问她?

近了妻子的身,唐子默轻道:“我让人回府和母亲说过了,今晚咱先不回府。”

如锦先是一喜,后来又想到他话中的咱字,不解道:“你也不回去?”

这么不想自己留在这儿?

唐子默摇摇头,“待岳母的情况好些,我才能放心。”说着似是又怕她说其他,继续道:“放心,我不会打扰到你的。”

第257章 突破口

夜幕总是悄悄降临,纵使如锦再放不下廖氏,却也只能离开。回到原先的闺阁,还是一如从前的布局,但瞧着眼前的一桌一椅,一画一器,心中总归少了些什么。唐子默还是头一回认真观察妻子早前的寝室,精致并不华丽,淡然又不素朴,里外都给人一种恬静的感觉。

二人的心情均有些凝重,无声地在婢子的服侍下洗漱了。屋内仅留了盏灯烛,光线亦不明亮,如锦坐在案几前翻着医书,脑袋也没有抬一下。

白芍同白英退到外面,望了眼里面又相视凝望,携手往旁边走去。

“奶奶今日可是大变了。”白英率先开口。

白芍未如早前一般指责她议论主子,也沉着脸点头,“可不是?就是现在我,都不知大奶奶是如何伤的。”

“对啊,方才我还吓了一跳呢。阿萝居然跑到大夫人宅子后面去,而奶奶还能事先料到。”白英脸上均是不可思议。

“嘘,奶奶不是说今日的事不准声张吗?”白芍提醒,“今日主子这般神色,我还真是头一回见。”

“我看姑爷定是比咱们好疑惑呢~”

白芍闻言,瞧了眼紧闭的屋子,里面静悄悄的,最后摇了摇头就同白英一同离开。

如锦屋里的床榻并不宽敞,小巧精致,挂着不少精美的珠饰,帐内似是还留存着少女的清香。唐子默着了里衣率先躺了进去,那旁的人没有动静,目光投去,只见她很是专注地盯着书上的字。

梅边色的软枕放在背后,手中无所玩弄,唐子默百无寥寂,竟是拉了床前的绸幅在眼前细看。都是少女隽秀的装扮,同自己原先的屋子大径相同,倒是和家中姐妹的屋子有些类似。

回想起唐府流雨轩里的格局,虽然因为改为新房而变动了不少,但是到底都按着自己的喜好来。想起早前,自己竟是还拉了三妹妹过去,询问女孩一般喜欢什么样的摆件、什么样式的花纹。

抬头左右看看,现在想来,竟没一处是相同的。

或许,自己同她,亦是一般媒妁为主的家族婚姻吧。唐子默心头微涩,同她之间越行越远,竟是比一开始成婚的时候还要疏远。不知为何,许是受不住屋里的安静,又或是耐不住如锦的冷漠,唐子默抬眸过去,轻道:“锦儿,夜晚凉,你上床再看吧。”

如锦正研究着什么解毒去热功效的药草,虽然这些不甚了解,但总比空等着好。乍闻唐子默出声,抬头不解地看过去,下意识地就回道:“不冷,我等会就过去。”说完竟是又沉下了眸子。

唐子默缓缓叹了一声,她着得是薄薄的寝衣,就那样坐着,当真不怕冻坏了吗?目光落在凑在烛光下,低头认真的妻子身上,终是不好再催促。收回目光,心念道:早知道,自己也取本书过来了…

双手搁在前面,唐子默看看帐幔,过了会又盯着台案上的孔雀绿彩绘花瓶发呆。待眼睛累了就换一处地,如此反复,口中更是不自然地唉声叹气。

如锦起初没有发觉,后来突然就觉得似有什么不对劲。抬眼望去,只见唐子默正半躺在叠高的软枕上,双手隔着被子放在胸前,发丝早前除了头冠,凌乱地散在上面。不知为什么,如锦突然生出一种被等待的滋味。眼下的唐子默,目光空洞地望着旁处,不知在想些什么,配上他之前的唉声叹气,颇有些小媳妇的感觉。

这念头一出,如锦自己都愣住了,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

想着早前二人间的误会,他这般等着自己,是有话要说?机不可见地别了别嘴,她并不想同他多么深聊。脑中是这样想着,手下的书却合了起来。

细碎的脚步声近身,唐子默侧首,眉眼间有份笑意,轻道:“看完了吗?”

单纯的问话,并无责怪。

如锦嗯了一声。

唐子默很主动地将身子往里挪了挪,如锦掀被进去,暖意袭上身。表情不禁滞了滞,侧首望了眼旁边的人,他没有躺下,又因没有旁的软枕,就这般靠着。如锦突然发现,原来自己身后垫了好几个靠枕,坐起身就取了两个递过去。

唐子默愣了愣才接过。

年少的夫妻总归有着自己的傲气,便是发现别扭,却都不会先拉下面子开口。

唐子默的注意力放在了床侧内壁上挂着的缀了珍珠的红缨络子下的壁玉。如锦见他那般神态,忍不住道:“屋子和唐府里布置地很不一样,你许是不太习惯。”

唐子默这才发现自己上床到现在,原来一直都在四下打量,脸色有些讪讪,将目光收回,侧首瞧着妻子就道:“是不太一样,我、第一次见女子的香闺。”

如锦脸颊似有羞赧,未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反道:“早前你一直在父亲书房?”

方才父亲让自己离开时,周身并没有那般焦急之色,反有些平静。难道已经有了法子?

“岳父寻我去了一会,后来我就在府内到处走了走。”唐子默如实回答。武国公不是个热情的人,对于自己这个女婿,亦没有多少亲切。这已经是唐府和薛府都心知肚明的事了,但哪一方都没有道破。

如锦想了想,疑惑着他既是无处可去,为何待到了快天黑才回母亲屋子找自己。许是猜到了可能,如锦的心情有些复杂,看着他坚毅的下巴,声音柔了几分,“父亲有法子吗?”

便是没有话题,才会聊的这般无趣。

“我也不知道。”唐子默的声音有些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