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太子玉华在东宫很得宠的。”

如锦莞尔,不置可否,只继续言道:“你家三姑娘马上就要生产了吧?那才是真真得宠呢~”说完不待她回话,便又说道:“听说你们家表姑娘进还了四殿下的宫,也颇为得宠呢。”

陈云婷面色不似刚才自然,吱唔道:“许是她造化好。”

“呵呵,上回在你府上还见过一位花姨娘,容貌也是好的,想来进宫的那位娘娘,与她是很相似吧?”

“哪有?!那是像我大…”

听她说一半,如锦凑上前,“嗯?”

陈云婷将捂着唇的手放下,不自在地接道:“像我大表姐。”

“哦,那也是要四皇子喜欢嘛。”面上说的随意,如锦心中却在捉摸这其中蹊跷。

若当初四皇子真的出入平易王府,为何自己从未听说过?再者,怎么长得像自己,就得了他的宠爱,难道真的…?

她有些难以置信。

事情当真越发严重了吗?四皇子与太子殿下显然是对手,当初他是想要拉拢平易王的吧?那自然就不会乐见薛弄芸和陈浩宁的亲事才对。但是除了他,谁还会有那样大的本事,可以摸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去年自己才离世,陈家就急着娶了薛弄芸进门,都没有在乎外面的流言风语,莫不是其中有谁插了手?

抬首望着眼前的陈云婷,如锦在心中捉摸着说辞。

后者却没有顾忌如锦这么多念头,依旧一脸失落,“听说你和四妹的关系是极好的。我狐疑想,如果我像她一样与你这样好,你是不是早就帮着我嫁给你二哥了?”说完复又低头,自言自语道:“还记得当初,大嫂便是先和我交好,后来才慢慢接触的大哥。”

她居然主动提起了陈浩宁与薛弄芸的往事,如锦心中一紧。

她帮的忙吗?那肯定很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我大姐是如何与大姐夫相识的?”

“听说是在一次宴会上,大嫂看上了我哥哥。那时我不在场,后来还是你大姐主动联系的我,给我送了好些东西。我还记得,之后我常常在母亲跟前说起大嫂,我就想,她一定是极喜欢我大哥的。”。

如锦的心跳的极快,终于忍不住问道:“那时候,你大哥不是有了未婚妻吗?”

“那个女人哪配?几年来,她们姊妹吃我们王府的、住我们王府的,还真是理所当然了。难道我们又要将她当女儿养,然后再娶做媳妇?又不是那些低下的人家,还怕找不着媳妇才养个童养媳。”

陈云婷的话刚落,如锦的身子就往后一退。

童养媳?

原来她们陈家人,是那样看待自己的…呵呵,许是只当多养了个丫头吧?

心中居然还是忍不住苦涩。

强忍着那份不适,如锦低沉的声音响起,“是吗?”

陈云婷没有看如锦,只想着从前的事。或许也因为心中烦闷,语气有些不太好,说的话极难听,让如锦早前对她的几分同情都散了。

“我大哥是大少爷,今后是要继承家产的,她一个小城里的姑娘哪配做我们陈家的主母?而和你们薛家那才是门当户对,再且你大姐那般喜欢我大哥,谁都能分得轻重。”

“大姐夫,也喜欢我大姐?”如锦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打颤。

后者却是摇了头,抬头望着远处的蓝天,语气悠长道:“我现在才觉得,我当初许是错了。”

第327章 打开天窗说亮话

和陈云婷见面后,如锦就一直沉浸在那番话里。待离开文国公府,与唐子默坐在马车中,还依旧是心事重重。思前想后,最令她匪夷所思的便是那位素未谋面的四皇子了。

直觉告诉她,如果能见那人一面,或许很多事都可以解开。

只是转念,就算四皇子站在自己跟前,她又能说什么呢?前世的一切虽都记得清晰,但记忆里唯独没有他。

余莹很快就进了唐府,二夫人张氏原本只想让人将她抬进府,说是这少奶奶都没过门,那样热热闹闹地纳妾不妥。但是余家太太来唐府闹了好几日,她虽因顾忌着女儿下半辈子,说的话也还客气,却仍是不中听。

余家到底不是名不见经传的人家,再说二府本就是姻亲,还拉着唐夫人说了话,张氏最后才勉强答应,办了几桌酒席。

如锦也是知晓张氏心中不满的,本来客客气气地求亲了好几次,余家却端着架子不肯点头。可现在,余莹却自己去主动算计了唐子贤,逼着张氏要这个媳妇。

余莹或许是太过自信了。她觉得这样一来,按着唐子贤对她的痴迷,就一定会娶她为妻的。而事实摆在眼前,余太太也只能让她嫁进唐府,少了个忤逆不孝的罪名。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她是成功逼了她母亲不送她进宫。只是她的面目,也教全府的人都看清了。再者,婚姻到底是父母之命,她先后的行为,不等于是愚弄张氏吗?

如锦禁不住笑了笑。

余莹进府的晚上,唐子贤很高兴,但流风轩依旧不似一般新房热闹,只在院落的门窗上贴了几个大红喜字。

之前还是唐府受人敬重的表姑娘,现在却只是一个姨娘。便是下人们谈起她,语气里都带了轻蔑,有些人虽不知事情的原委,但是余莹为妾,余家又让步,谁都能将事猜个七七八八。

对于这样的现状,唐子贤并未见不满,同唐子谦与唐子默,陪着众好友喝酒。

如锦瞧着,心道他或许也没有怎样喜欢余莹。毕竟,若是真心喜欢,家里给安排为妾,他怎么也该站出来说上几句。然现在,只觉得余莹今后便是他的人,就这样满足了。

余光注意到秦霞离了席,如锦便起身跟了上去。

最近这些日子,她似乎安静地过分了。

秦霞就沿着小路往前走了一段,停下了步子却也没有转身。

似是在等自己过去…

“听说,嫂嫂近来身子不太舒服?”如锦方问完,就瞧着前方的人捂了嘴往前,至树旁才弯身吐了起来。

如锦心中一个“咯噔”,等她干呕结束,才缓步过去。

她并不是个不知世事的姑娘,这种症状应该是什么,她心中大致也有个数。

“怎么不请大夫?”

秦霞抬头,见她一副了然的表情,就知道瞒不住。月光下,她面色白,有气无力地反问道:“你觉得我能请吗?我敢请吗?”带着浓浓的敌意。

如锦微滞,抿唇道:“你在怕什么?”

“呵,你连自己的娘家大嫂都能逼死,这样的心狠手辣,我敢说我有了身子吗?”秦霞自言自语地说完,抬头望向远处,“你知道我的一切,你会放过我?”说这话的时候,手下意识地按在腹上。

如锦好笑地答道:“我又不是第一日才知道你害了我,你不也平安到现在了吗?”

“但是沈愉呢?我早晚也会和她一样,你根本不会放过我,不是么?”眸中竟是有惧意流过。

如锦逼近一步,“你在害怕?”

秦霞咬了咬唇,没有作答。

侧身,如锦望着远处的黑暗,“他们是不是已经弃了你?”

沈愉在哪里,王梓会不清楚?

除非秦霞没有与他们联系过。

秦霞的面色一僵,睁大了瞳孔望向如锦。

往前走了几步,秦霞是意料之中的沉默,如锦斜靠在另一棵树旁,将眸色掩在黑暗中。心中想着:莫不是早前余莹的事,真的让秦霞怕了自己?

“你不是根本不在乎大哥,也不在乎唐家的一切吗?就算是事情败露,他们说不准也会给你安排个好去处,你急什么?”

秦霞听了心里一阵躁意,辩驳道:“谁说我不在乎?!”

见她着急,如锦悠悠道:“你的真面目,我和子默知道了,母亲也知道了,但是大哥不知道。”

话落,很清楚地感受到对面的人晃了晃身子。

“你要…要告诉他?”秦霞话都说得打颤。

“沈怜已经死了,你再这样执着着仇恨又能怎么样?瞧这都多少日子过去了,也不见你有什么行动?秦霞,你问问你自己,和大哥一起的安逸日子,不好吗?府上谁都看得出,他很爱你,你就真的要一直活在仇恨里?”

如锦说完站直了身,又走到秦霞身边,轻声道:“你就这样恨我?”

望着如锦,秦霞动摇了。

但是,她根本没有回头的路!

“你已经害了沈愉,下一个…就是我。”

“呵,你还真以为沈愉是被我害死的?谁告诉了你这样的说法?你早前被母亲禁足,除了最近两日,根本不见你出来走动。”如锦分析着,心中大骇,盯着秦霞就皱眉问:“阿萝已经不在你身边了,你是怎么会知道沈愉的事的?”

“我…我…”秦霞凝神,说着就推开了如锦,急急地就跑了开来。

虽没有听到正面回答,但是她的表情已经给了答案。

府里面,有王梓的人。

夜晚的时候,如锦将这一发现告诉唐子默。后者并无多少惊讶,只懒懒地说道:“宫中的那些贵人,谁不想将别人控在手中?哪个王公大臣的府里,没有几个旁人的眼线?”

一句话,让如锦顿时凝噎。

原来,这不过是很寻常的现象。这么说,武国公府里,也有内线?

当初的平易王府,也会有?

脑海中突然就出现了木香的身影…会是她吗?落綝是因为被人操纵了把柄,那么她呢?一向忠心的木香,素日里陈夫人苛责的时候,她都总主动袒护自己,最后却说出那样令人寒心的话。

“要不要寻出来?子默,府上有外人,那咱们做什么,岂不是都在旁人的眼皮子底下?”靠在他的胸膛,如锦一脸认真。

唐子默却只伸手揽过,搁在被窝里的手已经伸进了她的衣襟,“防得了这个也防不住那个,哪真能干净啊?”说完覆上她的身子,低头在她耳旁轻道:“锦儿,你方才说大嫂都有了身孕,咱们是不是也…”后面的话,早被他粗重的喘息声含糊地盖住。

五月底,淮郡王娶江南王家的姑娘王凤为妻。燕京有身份地位的人家去了大半,如锦与王凤虽没有见过,但亦称得上表姐妹,自然是去了的。淮郡王府在利吉大道,与武国公府就隔了条巷子。

这类宴席上,遇得着薛弄芸、遇得着陈云婷,也见得着李风纤。

很多都是面熟的夫人,如锦并不陌生。

李风纤似是对淮郡王府格外熟悉,待如锦的态度说不上多热情,却也不平淡。许多少妇围在她身上,有说有笑,如锦被薛弄芸拉到了一边。

还不待她发问,薛弄芸闷头就道:“上回云婷都与你说了什么?”

如锦微愣,“你在说什么?”跟着抖了抖衣袖,示意她放开。

薛弄芸松了手,“你问她,我与浩宁的事了?”

“我没问,她自己说的!”如锦迎上她的目光,不见丝毫示弱。

薛弄芸却冷笑两声,“她自己说的?五妹,你也是女人,该晓得女人最为敏感。莫不是我没有与你说过这事,你就觉得我不知晓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如锦怪怪地侧过头。

“最近几次宴席上,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五妹夫对你的好?什么在夫家不如意,唐府还不是你二奶奶在做主?听说前阵子本是要嫁给唐三少爷的女子,最后成了妾。外面人都说唐府二奶奶有张利嘴,将余家母女说得哑口无言呢~”

苏瑾妍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大姐好似很关心我的事?”

“是啊,我从来不知五妹妹这样的厉害。怕也就是只有四妹,才会信你的鬼话。既然唐二奶奶有那样的威力,怎么在我面前就这样乖巧,也太给我这个大姐面子了吧?”

薛弄芸阴阳怪调地说完,又讽刺道:“妹妹想打听什么,陈府里的事还是我与浩宁之间的种种?当面问了我,我也好一次性给你回答呀。”

“大姐莫不是在夫家受了委屈,便只好来寻我出气?”

“你…!”

如锦这样的回答,薛弄芸显然是没有想到的,最后怒极反道:“呵,你可真是不简单啊!”

如锦不置可否,“大姐既然知道我过的好,又何必还要来求证?我那般说,还不是怜大姐夫待你不好,怕你心里不平衡,故而出言安慰?我这是一片好心,你又何必非这样直接的问出来?再说了,子默待我好,我为何还要紧张你们夫妻的事?”

“是大姐你将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吧?不是说我打听几句关于你的事,便是嫉妒、有求于你的!”

第328章 有人想见你

关于前世死于平易王府的事,如锦心里也大致是有了个底。当初薛弄芸与陈夫人联手,想在新婚之夜冤自己一个“不贞”的罪名,然后借此除去这门亲事。

最后洞房里的那一幕,陈夫人、薛弄芸、木香和落綝都是直接参与者。陈浩宁或许当时不知情,但之后都将木香安在了他自己书房里,又这般对弄芸,想来并不是完全被蒙在鼓里的。

二少爷陈浩宣知道落綝给自己下药,想来也算是知情人之一。

陈云婷,她虽极不喜欢自己,但想来那些人并不会将事情弄得人尽皆知吧?

而陈老夫人当初待自己如何,如锦宁愿相信她是真心的。那么多日子里,她总是拉着自己说起从前娘亲还在闺中的事。陈夫人不想自己嫁给陈浩宁,还是她一再坚持。逝者已矣,如锦宁愿糊涂着,认为她是好心。

至于平易王,从前如锦总觉得他不会在乎这些内宅之事。然,那场薛弄芸策划的阴谋里,被另一方势力所介入,最后直接要了自己的性命。她们想安排自己罪名,为何要在婚礼当日,这岂非让陈家丢脸?

再者,匆匆娶薛弄芸进门,无疑也是更损陈家声誉。

平易王作为一家之主,会纵容妻子?

另一方的势力,如锦已经初步定在了四皇子身上。

这就是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自己不过是燕京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子,为何要招人这般算计?薛弄芸想害自己尚且还有个理由,但是宫中的皇子呢?

柳州家族的女儿进了宫去,得四皇子这般宠爱。众人都说是因为前世自己的缘故。

让如锦说,无疑是两种情,非爱便是恨。

虽然依旧有些摸不着头绪,但总归比从前明朗了许多。想来陈府能给出的信息,自己也猜得差不多了。方才当着薛弄芸的面,确实是没有留情面。她既然都说得这样直白,难道自己还能要与她扮姐妹情深?

痛快地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于自己也是一种放松。

和薛弄芸分开之后,如锦就慢慢往前走着。还记得前世的时候,每次宴会也都是她一个人站在一旁,这种独身的感觉有些熟悉。瞧见东边处很是热闹,她突然讨厌起周边的安静,抬脚便欲往那边去。

只是,没走几步,便有婢子近身,“唐二奶奶。”

王府侍婢的装束,如锦并不认识,愣在原地问道:“有事吗?”

“有人要见您,请随奴婢来。”那婢子说完,便抬眸观察起如锦的神色。

如锦微顿,转而道反问:“是谁?”

“他说您瞧了这个就知晓。”说着那婢子自袖中取了样东西出来。

待如锦看清了,身子忍不住就往后晃了晃。紫红色的玉佩、缀珍珠的流苏…

那婢子将还带着暖意的玉佩交与如锦。

“夜合朝开秋露新,幽庭雅称花屏清。”望着上方的小字,如锦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块玉佩她从不陌生,便是半年前,她还到过自己手里。

是他。

“二奶奶,请往这边走。”那婢子轻晃了如锦的衣袖。

如锦突然意识到,陈浩宁竟然让一个婢子报信,他也不怕惹出风波?可转而又想到之前唐子默说过的话,哪个府里没几个内线?认真地瞅了瞅眼前的婢子,如锦将玉佩交还与她,冷淡道:“你回去吧。”

那婢子似是有些焦急,“您不去?”

“我为何要去?”如锦好笑地望着她,复又睨了眼她手中的玉佩。

陈浩宁以为是他要见自己,自己就非去不可吗?

想着也不多加逗留,转身便继续往东走去。

那婢子望着那抹不曾回头、坚定离去的背影,握紧了玉佩就提步往原先指的方向过去。

等如锦再转身的时候,身后已经没人了。四下望了望,居然也瞅不见白芍与白英的人影。

方才,她们明明是一直跟在自己附近的。想到刚刚的那个婢子,似乎又了然了。

正思索着是继续往前还是回头寻她二人的时候,就见有两三成群的女子往东北方向而去。

都是打扮的极为精致的姑娘。

细细一听,居然真听到了一句要紧的话:“听说四皇子都来了呢~”

四皇子…

如锦原地沉了沉眸,最后终是耐不住好奇,随着那些人的方向而去。须臾,到了一处地方,却都是姑娘们聚在一块,各处寻觅。

有目光射来,带着好奇与打量。

如锦突然意识到,这些都是未出阁的姑娘,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髻,笑笑就往旁边的小道而去。

边走边想,方才到底是为何要跟过来?

便真是四皇子来了,他不认识自己,自己亦不识得他,能说些什么?

正想着,突然就被人用力一扯,步子踉跄地往西面侧去,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不及抬头之时,却听得头顶一传来怒意的声音,“为什么不来见我?!”

熟悉的嗓音,如锦调了调心绪才抬眸。

抿紧了不见血色的嘴唇,带着愠色的面容,与那一双炯炯有神的深眸。

如锦忍不住想要后退,手臂却还被他抓在手里,提醒般地唤道:“姐夫!”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陈浩宁却似没有见着,“你还没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