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放手!”力道不及他,最后无奈地反问:“我为何要去见你?姐夫你真是好笑,拿了块不相干的玉佩,便说想见我?大姐可是也在这里的,你便是不顾她的感受,我还担心被人给撞见。”

陈浩宁松开了如锦的手臂,郑重道:“你到底是谁?”

如锦置若罔闻,望向旁处。

“我仔细调查过,你一直生长在边城。而从前我们陈府与薛府并没有往来,燕京的宴席上也难得才见你五姑娘的身影,你是不可能认识落槿的!你不认识她,却知晓从前我和她的那些种种,你到底是谁?!”

“你调查了?”相较于陈浩宁的激动,如锦很是平静,讥笑了道:“你既然都调查过我的过去,那就该清楚,我是武国公府的姑娘,你妻子的堂妹!”

如锦说得毫不心虚,就似是陈述一个事实。

“你还是不肯说?”陈浩宁低了低头,“是,按照正常的逻辑,你连落槿的面都没见过,又岂会知晓她的事?可是现在,我能感觉到,你很关心我和你大姐之间的感情,这一点,你不能否认。”

“你的妻子是我大姐,我没必要否认。”如锦迎上他的目光,“都已经娶了我大姐,怎么姐夫还惦记着从前的未婚妻?”

话中带着丝丝轻蔑。

陈浩宁却颔首,大胆承认道:“是,我惦记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女子,似是想透过她寻找到心里的那个身影。

可是她的目光是如此的平静,毫无波澜。

不得不说,陈浩宁的话,还是激起了如锦心中的涟漪。

他说,他惦记!

“那又为何还要娶别的女人呢?”如锦在心中自问,却知晓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当初,若是自己死后,他能念及三分旧情,就不会任由陈夫人与薛弄芸安排。他若是记得自己一丁点,也不会让她丢了命连身后名都没有。不指望他多么深情,什么终身不娶,但至少也该站出来质疑一声吧?

闭了闭眼,如锦背过身,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

见她沉默,陈浩宁又逼近一步,“当初见我的时候多么会说话,现在怎么不开口了?”

“你想我说什么?”

“你是不认识落槿的。”陈浩宁绕到如锦面前,盯着她嘀咕道:“你、是不是她?”

如锦瞬间沉默,心底似炸开了锅一般,久久不能平息。

他问这样的话?

早前故意给他的那种似是而非的感觉,便是吃准了他不敢往这个方向想。可是现在,他这样问?

对上如锦诧异的目光,陈浩宁低语道:“你知道我喜欢喝碧潭飘雪,你知道那茶名的来历,你知晓落槿曾经做过的事。你曾故意告知你大姐,让她模仿落槿过去做过的事。

第一次在文国公府见到你的时候,你盯着我与弄芸的眼神就不对。那不是一个妹妹对于姐姐该有的敬重,私下里那样问我,厉色质问我娶她是不是为了你们薛府的地位。你说的做的,无非就是不想让我忘记她,不是吗?”

确实都是她曾经做过的,根本无法否认。

只是…

如锦抬眸,“姐夫你到底想证明什么?说原本死了的人还活着?真是可笑,她若是还活着,那我薛如锦是谁?青天白日的,你堂堂男子汉,难道还信什么鬼神?”

这便是陈浩宁说服不了自己的事,他眼神黯淡。

“你有没有去过伯千山?”

“荒山野地的,我去那里做什么?姐夫,你今日的话确实太莫名其妙了,难道你非要见我,便是想说这些话?”

如锦打定了主意不承认,他又能奈自己如何?

陈浩宁呆呆地望了如锦好一会儿,最后才叹道:“为何站在你跟前,我总是能想起她?”

第329章 真有私情

“心存愧疚的人,站在谁的跟前都会矮人一截!”如锦含笑回话。

“心存愧疚?”陈浩宁喃喃出声,最后低望着如锦,突然展笑道:“你方才还不承认。若非相熟之人,又岂会知晓我对落槿心存愧疚?”

“整个燕京,想来谁都知晓当初陈大公子在未婚妻尸骨未寒之时娶高门娇妻。”嘴角扬起,如锦的话里带了丝讽刺,“若是这样你都觉得问心无愧,岂非太过无情了些?”

陈浩宁被如锦说的语噎,想了想却自语道:“何必、何必!”

如锦微愣,转身欲离去。

“落槿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如锦转身,语笑盈盈道:“全部!”口气肯定。

“全部…你不是她,却什么都知道,原来当初她还防了我陈家一招。”待话出声,陈浩宁自己都有些诧异。

如锦更是惊讶,原来他从未相信过自己。

不知为何,依旧是止不住的苦涩,步子已然停了下来。

左右望了望,见周边无人,如锦才问道:“你说你惦记她,但是眼看着她被人害死,却铁石心肠。”

陈浩宁蓦然抬起了头,绷直了脸对着如锦沉声道:“我是惦记她,但是她也不该做那样的事!”

“哪样的事?”

“既是自小订了亲,她就该守本分。与外面男子有私情,她置我于何地?”陈浩宁的目中闪过痛色。

一字一声,似是敲在如锦心上一般。她只觉得胸口烦闷,呆呆地望着陈浩宁,连他也说自己不贞?

心中的怒意终是抵挡不住,她忍不住质问,“她一直住在你们府上,认识哪些人难道还能逃过你的眼?所谓的奸夫,不过是你母亲妻子使的计策,你居然当真怀疑她?”

陈浩宁却没有改口,只是望了如锦回道:“怎么,你不知道?”

这语气,就该是如锦也这般想的一样。

如锦的目光未移。

“她没有告诉你?对了,一定是那个人不让她说的吧。”陈浩宁完全不顾如锦这般迷茫的目光,“我曾经给过她机会,但是她依旧没有离开那人。”

“谁?”如锦觉得自己的心都跳到了嗓子口。

“原来你真的不知道?!”陈浩宁似是提了些兴致,跟着叹了口气才道:“本来以为她的生命里只有一个我,不成想后来…”说着摇了摇头,改口道:“就是给了她警告,还是无用。我以为她最后是要跟那人离开的,没想到还会和我成亲。”

给了警告?

如锦乍然忆起了前年的一段时光。好长一阵子,他对自己都不冷不热,总是十天半月才来见她一次,且就是在府里遇着,他也是极其冷淡。等到后来再处,与他之间的感觉就已经不对了。

那种含着责怪的眼神,看得她莫名其妙,却又无名的一阵心虚。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恼了他。

沉默了半晌,如锦言归正传,“成亲?她不就死在了新房里吗?!”

很想陈浩宁能多说一些,有些事在脑海里总是一闪而过,而她却抓不住。

怎么连他也认为自己外面有人吗?

“是啊,她死了。”陈浩宁沉了沉眸,淡淡道:“我就知道,以他的骄傲,就算是不要她,又怎么可能让她嫁给别人?”

“是、是四皇子?”

如锦终于试探出声,双目炯炯地盯着眼前人。

陈浩宁则是警惕地望了望周围,见没有动静才对如锦回道:“原来你也是知道的。方才你跟着那些人过来,是不是就想见四皇子?你跟落槿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居然能事事知晓地这般清楚。”

如锦没有解释他的疑惑,只强调道:“她跟四皇子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陈浩宁却一改早前的平静。

“她都不认识四皇子,怎么可能会和他有关系?她一个内宅姑娘,怎么可能会认识高高在上的皇子?我看是你陈家故意栽赃嫁祸,想将挡了你们富贵的人除去,便让她如此声名狼藉。你别说的你多委屈多忍耐,说到底也是不顾她的死活,更不管她的冤屈!”如锦语气忿忿。

“呵,看来她还是瞒着你。怎么不可能?若是我告诉你,我亲眼见过男人夜晚的时候进她的屋子呢?!”

如锦当下步子一个踉跄,满目震惊。

“你见过?”

看着她这副怔怔然的表情,陈浩宁反倒是笑了出来,“对,我见过。你知道一个男人,看着别的男人进自己未婚妻闺房的感觉吗?他还不能过去、不能明言,那种窝囊,你又能体会?!”

如锦摇晃着脑袋就道:“不、不是这样的,她不认识什么皇子!”

见眼前的女子还在坚持这句话,陈浩宁冷笑两声,“孤男寡女,深更半夜独处一室,莫不是都以为我是傻子?你或许是真的知道很多,但也猜不到她的为人吧?一面可以对着我这个未婚夫温柔细语,夜晚的时候去同旁的男人亲亲我我…”说到此处,陈浩宁握紧了拳头,咬牙道:“一年多,我试着忘记她,但不知为何,却总记住了她从前的好。”

如锦颤着双唇抬眸,她不知该回答什么。

根本解释不通的事。

“你一直提醒我,说我对她无情?”陈浩宁说着说着就步子往后退去。

“我无情?呵,天下间能有几个男人能与我做到这般,对她那般宽容?她死在她心上人手里,还要我去为她洗刷冤屈?简直是笑话!”

他的面容有些狰狞,似是在笑,却又含着悲伤。

如锦却是有些看不懂他了,陈浩宁是不擅长说谎的。再说人都死了,他也不该会这般抹黑她的。

细细回味了他方才的一番话,如锦却突然抓住了关键。陈浩宁若是早知晓自己不忠,又怎么会愿意成亲?以他的骄傲,又亲眼所见,就算不当面质问,也不可能那样干脆的就娶了自己。

难道,陈夫人与薛弄芸的计谋,他是一早就了解的?

“喜宴上的事,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面对如锦突然的问语,陈浩宁不置可否。

他突然意识到,对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说了这样多的话。自落槿死后,他就再也不曾与人提过这些事。今日面对这样一个不知敌友的人,居然没有控制住。

再次端量了眼前的人,询问道:“你想帮她报仇?”

“是。”

“不值得的。”陈浩宁淡淡地说道,“她不值得你这样为她费心,有些事本就没冤枉了她。”

“我不知道你为何就一口咬定她不贞,可是她确实不是那样的人,这其中许是有什么误会。”如锦坚持说出这话,“别说值不值得,若是你都认为她该死,又岂会承认说有愧疚,又怎么还会去山上祭奠?”

遇着他突如其来的目光,如锦又道:“别这样看我,我说了没有去过她坟前。”

“我知道不是你。看来,他对她,还是很在意的。”

如锦望着这样的他,突然很想问上一句。如果自己那日没有死,但是在他心里却已经是那样一个出格的女人,他会如何对待?

“我愧疚,是因为我后悔了。其实,我该放她离开的。离开了陈府,以新的身份活下去,不是我陈浩宁的未婚妻,说不定那人会纳了她的。”陈浩宁悠悠地说完,又低头道:“是我高估了那个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我。”

陈浩宁一口一句,都让如锦听得心烦。

若是他真的也对自己有感情,会没有一丝信任?什么男人进了她的屋子,他又是如何瞧见了?

但许是太多的证据表明自己前世与四皇子有关系,连如锦都有些不敢确定了。

她在心中自问,真的认识四皇子吗?

真的有见过他吗?

有吗?

“别再煞费苦心了,有些事不是你能插手的。过去了的就过去了,何必非得弄个明明白白?再说了,那样的罪名,没冤了她。只是那人的身份,心知肚明就好,否则人祸上身,可不是你受得住的!”陈浩宁的声音近似警告。

“你害怕四皇子?”

陈浩宁的薄唇抿得越发的紧,却没有开口回话。

“若是相爱,就不该怀疑她。若是真有误会,为何去不解开?你心中那样想她,大可明了了与她交谈。”如锦闭了闭眼,“否则就是她当初真的与你完了婚,你也不可能再好好待她,对不对?”

陈浩宁,从来就是容不得瑕疵的人。

如锦不会天真的以为,他喜欢自己,能够委屈他自己娶一个不贞的女人!

“你貌似问得太多了。”

陈浩宁背过了身,显然不想再多谈。

“我寻你,就是跟你说,不要再插手这件事!”

如锦没有应声,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出言问道:“你找过子默?”

陈浩宁这才侧身重新看她,声音淡而静,“你知道了?”

如锦颔首,跟着笑了又道:“你不觉得,以你的身份,没有资格过问我们夫妻间的事吗?”

“那你又有何资格,总是过问我与弄芸之间的事?”陈浩宁不答反道,“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活在落槿的阴影下。在我看来,除了面孔,你与她无异!”

如锦面色未动。

谁都没有再开口,二人静静地站了一会。

半晌,陈浩宁提步离去。

见他身影远去,如锦也想离开。但才走了两步,就听得身后传来一低沉的声音,“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你!”

第330章 相约

如锦转身,是着了墨色锦缎衣袍的年轻男子。他的双目在自己身上游走,肆意又张狂,她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并不识得他!

只是瞧这人着装与身上的配饰,便可知他身份非凡。如锦只微微低了低头,转身便欲离开。

那人却往前两步,“怎么,不记得我了?”

不知自哪里取出一把折扇,他一副惬意地走到如锦身前,凑前又道:“不过才几个月,你就给忘了?上次我还说后会有期呢~”

如锦微微征然,在脑海里搜寻着眼前人的身影。

她见过?

许是让陈浩宁方才的一番话搅了心、乱了神,如锦有些心不在焉。待反应过来,亦不去想对方是谁,反倒是紧张地问道:“你何时在这儿的?”

表情不定,焦急中夹着慌乱。

那男子笑了笑,“现在才想到问,也不嫌晚了些?瞧你这紧张的,早时候的从容镇定去了哪?”

越来越觉得面前的男子眼熟,如锦仔细盯了他半晌,突然面色大变,惊讶地盯着对方,步子亦往后退了好几步。

“是…是你?”

见她瞪大了双目,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男子收了折扇,笑着回道:“哟,记起来了?”跟着往前两步,戏谑般道:“你方才过来,不就是寻我来着的吗?”

“你是…是四皇子?”

纵使不愿这般想,却不得不承认。

四皇子点了点头。

如锦只觉得当下脑中一片空白,连规矩礼仪都给忘了。他便是…四皇子?

那夜路上遇到的神秘男子,方才和陈浩宁谈及了半天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眼前?

眨了眨眼,似是仍旧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如锦站在原处发呆,四皇子却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她的跟前。扇柄挑起她的下巴,横然一副打量研究的模样。

被迫抬起,如锦回神,忙后退了两步才福身行礼,“见过殿下。”

“这时才记起来行礼?”平淡无奇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如锦抬眸,见对方仍是那般专注的目光盯着自己,她不禁迎了上去。

记忆里,确实没有这样一张容颜。

她,不识他。

“你和她,确实神似。”冷不防的,四皇子说了这样一句话。

如锦瞬间一个激灵。

他说神似,而非貌似…

到底是何意?

四皇子盯着面前的少妇,步子又临近两步,轻启了双唇,唤道:“落槿姑娘…”声音棉柔而细长。

如锦顿时只觉得心跳加速,别开了脑袋。半晌,用自以为很平静的声音回道:“不知殿下在说什么?”

“有些事,陈浩宁不信,我却信得。”

望着如锦的背影,四皇子渐渐收了早前的随意,目光变得聚集而深远。

转身,如锦的眸中带着疑惑,夹着好奇,恭敬道:“方才的那番话,殿下都听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