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锦征然,薛亦然是国公府的少爷,这是谁不要命了下手?

似是知晓她的疑惑,董妈妈继续道:“二爷现在还昏迷着没醒,那些人下手真狠,专挑了要紧处打,少爷身上骨折了好几处,闭着眼都皱着眉。”

如锦自是坐不住了,起身问:“哥哥在哪,我去瞧瞧他?”

“才灌了药下去,方安静了些。屋子里一有什么动静就被惊醒,跟着就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夫人都不敢再守在一旁,只教婢子们在外面候着。”

第336章

薛亦然的伤,廖氏说的模糊,好似她自个也知之不详。如锦听得更是云里雾里,迷茫地拉了她的衣袖就问道:“母亲,您慢些说。现在二哥在家里躺着,难道那下手之人都还没寻到?”

“哪里寻得到?你二哥跟前的小厮说是经过巷子的时候突然就拦出来的,对方二话不说便动起了手。个个都是眼生的,谁也不识得,事后再查也没个音讯。”廖氏说着,不禁又抹起了眼眶。

如锦也露了严肃,皱眉道:“谁会无缘无故滋事?若非二哥相识之人安排的,那必然是有所因由的。”说着还立起了身,“母亲,我还是去瞧瞧二哥吧~”

廖氏犹豫道:“怕是不好吧?”

如锦便回:“他如今卧病在床,我都回了府,您还不让我去见见?母亲放心,我就站在一旁瞧着,不会打扰哥哥的。”

廖氏细细想了想,最后让董妈妈领了如锦过去。

廖氏的近侍冬芝在薛亦然床前伺候,见到如锦的时候微有惊讶,“姑奶奶回府啦。”

如锦做了个轻声的手势,立在床前望着脸颊红肿铁青的薛亦然,脖子处还有拳印,身子盖在棉被下,看不清如何。只听见他偶尔痛苦的呻吟声,眉头皱成川字,似是极为痛苦。

她看得心中亦染了几分愁苦,方准备问冬芝话的时候,只闻床上的人含糊道:“我是薛亦然…不是来历不明。我是薛家二少…”

话说得极是痛苦,才讲了几个字便往上一冲,跟着连连咳嗽了起来。如锦忙上前,伸手方想为他盖被,却被他一手抓住,用力极大。如锦下意识地一抬,就听躺着的人轻哼了一声,紧跟着就松了手。

如锦这才注意到,他的胳膊上方绑了木板,约束住了他手边的动作。

冬芝已经递了清水过来,仔细喂他喝下。

待薛亦然情况平复了些,如锦才让冬芝至外室说话,“哥哥都说了些什么?”

冬芝望了眼如锦,吱唔道:“没、也没些什么。少爷就是发热糊涂,说了几句胡话。”

“冬芝,你都拿话来搪塞我了?”

在唐府主家了一段日子,如锦身上已经慢慢养成一股威严。便是蹙眉冷眼等细微动作,都不似从前那般温婉,带着掌权者的气势。

冬芝摄于她,低头规矩道:“夫人说,少爷是听了那些匪人的胡言,称不准危言耸听。”

“到底是什么?”

“二爷迷糊间,总是在强调他的身份,好似有人说他不是夫人儿子一般。”

如锦心下一跳,紧追问道:“谁说的?”

“就是对少爷他下手的那些人。”

如锦呆滞了几分,“又是那些人?”

虽不知到底是谁,但已经不是头一回对他下手了。上回还算是轻微,这次这样重的手,是要有所行动了吗?既然早已至燕京,既然知晓了秘密,又为何总是躲在暗处,偏生生地不出手?

就这样三番两次地打他,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还说了什么?”

冬芝想了想,又回道:“听说,那帮人对少爷说,说是他好日子过到了尽头,这些年享有的一切,也是时候该还了。”说完眼神不安地望向了旁处。

如锦听后步子微挪,脸色变了变。

父亲和母亲,到底知不知晓这个事?

冬芝刚才的模样,明显是有所吱唔。但凡谁听了那些话,心中都会藏个疑心,何况是廖氏?可是刚刚,她却没有提一个字。如锦不禁在心中推敲,她是不是早已从哪里听到了什么风声?

这般不确定着,如锦就对冬芝吩咐道:“你且在这好生照顾哥哥。”说完提步就复往廖氏的屋子去。

廖氏还半靠在炕上,眉色沉重,见到如锦的时候漫不经心地睁了睁眼,缓缓道:“见过了,你哥哥怎么样了?”

如锦站到她身旁,琢词回道:“跟您说的一般,还昏睡着呢。”

廖氏疲倦地点了点头,“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好端端的受这样的苦。”

“母亲,真的查不出是何人所为吗?能这样明目张胆生事,肯定不是一般的人,说不准背后还带着什么阴谋。”

廖氏瞧了瞧她,最终还是摇头,“对方是有目的还是阴谋,都是有备而来,安排的人又岂是简单就能被查到的?好了,锦儿,这个事你不必操心。”

“母亲,我这怎么能不担心呢,那躺着的可是我的哥哥啊~”如锦蹲下,双手按在廖氏膝前。

廖氏摸了摸她的额发,宠溺的目光不减,却又似夹了些别的,最后露出抹放心的笑容,“真的没事,府里还有你父亲,一定能查出来的。你也切莫总惦记着,在夫家可还好?听说唐夫人近来好些事都交给了你主持,累不累?”

“女儿好着呢~”

如锦很明显感觉到她在故意转开话题。既是这样,她也不好再提那事,陪着她用了午膳又歇了会才离开。

马车在雅致茶楼门口停下,方下车便有人出来招待,“是唐二奶奶吧?”

如锦点了点头,心中又藏着疑惑。

明明还未至约定的时间…

“请随小的来。”

不是第一次过来,如锦亦不陌生,跟着他就到了二楼的一间上好厢房。屋子里燃着清香,淡而不腻,令人很是心安。白芍与白英本是站在旁边候着,但最终依旧被人领了下去。

这儿的规矩,如锦也是听过一二的。

何况,那人早有准备,自也不可能留了人在旁边。

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如锦还有些恍惚。她真的单独来见他了,自己的疑惑又能否得到解答呢?

之前的种种顾忌与担心却是慢慢淡化了,她的心情不燥,隐隐地藏了分期待。那个前世里种种迹象表明和自己有关系的男子,那样高贵的出身,此刻私下里接见自己。

她知晓这样的行为有风险,可是她必须尝试一次。

闭了闭目,脑海中闪过那条宝蓝色的汗巾,上方的“四郎”二字似是还在眼前。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时间一分分的过去,如锦紧盯着房门,侯着那个人的到来。

“吱呀”一声,门口终于出现一抹笔直的身影。

如锦立了起身,望着那周身充满贵气的人徐徐走近。

至如锦桌前,四皇子俊朗的面上带着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你来得倒是早。”

朝外面望了一眼,此时才方过未时。侧身离开凳子,如锦福身道:“见过殿下。”

他没有出声,又近了她两步,居高临下道:“从前你可没这份胆子。”

从前…

总觉得在他面前,自己的一切都不能称为秘密。内心一慌,如锦条件反射般地就要往后退去,却不想被那人伸手拽住了胳膊。她挣扎开了就道:“四皇子请自重。”

他并未坚持,松了她的手却是嗤笑一声,“你赴约过来,可还想着这自重二字?”

“您…”如锦目中含怒,却终是顾忌着他得身份不敢厉色疾言。

以为她还想掩饰,四皇子闲适地落座后便道:“我早说过,有些事陈浩宁信不了,我却可以。落槿姑娘…这样的称呼,你不陌生吧?”

如锦骇然,满脸警惕。

却不知,这样的神色早就暴露了自己。

他修长的手指自茶具中取出一瓷杯把玩,似有得意地就说道:“瞧,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不是陈浩宁,亦不是你现在的夫君,而是我。我能信普通人所不敢信,能言一般人所不敢语。”

如锦怔怔地望着他,头脑似是停止了一般,不知该作何想法。

“你不必紧张,我寻你过来自不会伤害你。事实上,我亦从未想过伤害你。”四皇子说的笃定,仔细地盯着对面的人,好言好色地温柔道:“今生亦不是头一回见你,却终究没有认出你,真是惭愧。”

“我不知殿下在说什么。”

“呵,你不愿意承认也罢。”四皇子的话中竟是有些无奈,“本就是我害了你。”

如锦忍不住心想:真的是他让人下的毒?

好似越来越迷糊了。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若这样问出来,就是直接证实了他的猜测。于她来说,在不知对方敌友的情况下,是不能退下这最后一层防线的。

即使以他的口吻,是这样的亲昵,这样的细语。

她还是不能放松。

“怎么了,在捉摸我?”四皇子目露精明,听不到她回答,便又自言自语道:“你不必惊讶,也不必猜测,我既然决定见你,自然不会瞒着你。你今日过来,这样的决定,一定不会后悔。”

说完这番话,他又立了起来,走到她的身侧,“只是,你今日来了,可曾想过,我还会让你离开,嗯?”

如锦的心中产生了惧色,但是也很快反应过来一个事实,迎上他的目光,坚定道:“你不会不让我离开的。”

“哦,为什么?”四皇子说完,便笑了出来,笑地是那样的肆意与张狂。

如锦直言回他:“因为我是唐国公府里的人,是武国公府的女儿。”

四皇子丝毫不介意,反问道:“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些?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或许曾经有些关系我确实是忌惮过,但今时不同往日,我既然能与你明言至此,对这些事自然都有所安排。”

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凑近了如锦又道:“虽换了身份,但你依旧还是过去的你。什么都没变,天真、善良,如天空的朗月,纯粹地让人心安。”

第337章 倾诉者

被四皇子悠长喟叹的语气听得一懵,站在原处有些飘忽,如锦侧身而语,“殿下应了解疑。”

他走到她对面,凝望着她轻道:“以前你从不这样心急的。”

“本就是两个人,殿下何必非要做了对比?”按下心底的那份慌乱与浮躁,如锦迎上他的目光中带着恭敬。

他伸向她,后者却往后退了一步,讪讪地收回手,意味深长道:“你好似并未将我说的当真。”

如锦低首不语。

“整个燕京的人都知道我独宠花氏女,难道你会不知?我都明说至此,你又何必再遮遮掩掩?”四皇子走向桌边,悠然坐下,对着她的背影道:“转过身来。”

如锦依言而动,却总和他保持了几步距离。

他不以“本宫”自称,你我相对,不过是图份自在。而她时而堤防、时而打量,完全一副小心翼翼。他有些不耐烦,眸中夹了丝不满,盯着她许久最后道:“你还是适合躺着听我说。”

如锦听了后退两步,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四皇子却轻笑了出来,苦涩道:“我忘了,你根本不知。”

他望向敞开的窗外,明媚的阳光有些耀眼,七彩的光晕夺人眼球。他想起从前满室银光,她满头青丝枕在绣花枕上,如上好的丝绸,安宁静谧,偶尔风吹拂过她的脸颊,若隐若现,他总是伸手替她拂过。

那时的他,不知何时习惯了夜出。在平易王府的事本不棘手,他却总给自己寻各种理由出宫,最后不知不觉便会走到她的院落外。

他让她沉睡,她听他诉说心里的话。

那段岁月,是他所珍惜不已的。

背光而立的女子,面上还是懵懂不解。

隔了那么久,头一回当面与她交谈,纵然她对自己是如此的陌生。

“坐。”他伸手。

如锦依旧站着,只是不知为何,面对这位四皇子的时候,她竟紧张不起来。对他的身份,她本该恪守礼仪,但现在,所有的情绪变动,只是因为前世。

“难道你想我一直这样抬头与你说话?”

他的声音谈不上严肃,清亮低沉,透着莫名的意味。

如锦慢慢地坐了下来,双手置于身前,没有正面迎他目光。他的坦白与直接,让她不知所措,该以何种身份面对他?

“我还是习惯与唤你落槿。”

如锦不再强调,出口却是:“她是怎么死的?”

直奔主题,她却用了“她”。

“原本事不关你,最后却连累了你。”四皇子的话中藏着些许愧疚,“我以为我去寻你做的够隐蔽,却不想还是被人给发现了。”

“后来呢?”如锦想知晓成亲那日的真相。

四皇子却并不着急,徐徐道:“其实我一直都知晓你是他的未婚妻,原先我总以为自己只是迷恋你带给我的静。我觉得在你的跟前,让我抛却烦恼,很多事可以肆无忌惮的说,不需要隐瞒。而你,永远都不知道有我的存在。

没有算计、没有防备,就那样简单的相处。

但人都是贪心的,永远不会满足目前得到的。当时方听到你们要成亲的消息时,纵使早做好的了准备,心底却还是失落。我以为我只是介意,介意从今后你会躺在别人的怀里。

我以为那不是情,只是因为今后我再也没了倾诉的对象。很难想象,到时候你的身边躺了另一个人,我在掀开床幔时,你该是如何的表情。”

四皇子说着顿了顿,一瞬不瞬地盯着如锦,“我以为我只是在意这个,我想着你不过就是一内宅女子,能有多少分量,怎么能因为你而妨碍了我的计划?”

如锦一直专注地听着他的话,虽有惊诧,却没有询问。

原来,陈浩宁所说的,见到有男子入夜后进了自己屋子,是真的。

虽说面色如常,但心底早就汹涛波浪。真相竟是这样,那么多的日子中,居然一直有人陪着自己。想起那样的场景,她都后怕,不是一回两回,以他熟稔的口吻,怕是经常吧?

自己浑然不知,居然也无人发现?

等下…如锦突然抬眸,问向对面还沉浸在过去回忆中的男子,“木香是你的人?”

四皇子似是没想到她会问这样一句,她该紧张的是那些她不知道的黑夜中,自己有没有过分的举止吧?怎么听了半天就问了一个婢子,难道她一点都不关系自己和她之间?

他倏然蹙眉,抿紧了唇望她。

见他这反应,如锦又问:“不是?”

他还是望着她,似乎想看清她内心所想。

在如锦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开了口:“不是。”声音很冷。

苏瑾妍疑云更浓,她以为会是他让木香对自己下了安神药,才致使晚上没有知觉的。

“我只是点了你俩的睡穴。”四皇子解释后,继续方才的话题,“我确实是太高估了自己,近一年来身边再无一个贴心可讲知心话的人。你说说,为何命运会是如此?

天下如此之大,我却独独选中了你,对你倾诉我心中所有。你不记得我,你甚至不知晓这个世上有我这样一个人,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每当烦躁不安的时候,踏月而来,对着熟睡中的你说会话。”

“你只是寻一个倾诉者,为何一定偏是她?没有了她,你可以找第二个、第三个。”如锦的声音中听不出一丝感情。

四皇子握了握拳,又深深闭了闭眼,无奈道:“我也以为这样可以。但是与你之间,早就不是一朝一夕。面对旁人的面容,就算我知晓她没有意识,但我亦开不了口。这一年来,我尝试多次,甚至连酷似你的庶妹都尝试过了,却仍旧无法放开。”

她总是站着,纹丝不动。他起了身,满眼情愫地立在她跟前,喃喃自语道:“你说这是为什么?就算你变了容颜,但当我知晓你就是她的时候,总能这样轻易地说出内心所想。你到底有何本事,让我这般松懈?”

这话问得很莫名,亦很奇怪,如锦朝他摇了摇头。

“你去世后的第一个月,我受父皇责骂,夜晚的时候去平易王府,面对那杂乱萧索的屋子,止步在院,我不知当如何;后来的半月里,我又去了两回,每每只是在那站了一夜,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后来,陈浩宁娶了薛家大姑娘,她一把火烧了你的院子,我便连站的地都没了。”

四皇子神情落寞,呢喃地又道:“最后,我想起你的时候,只能对着那座孤坟。你的墓碑那样冷、那样粗糙,却唤不醒我。我常常去,看着那被杂草掩没的土丘,只觉得是被帐幔遮掩的你,那般朦胧。”

如锦不知道道这个时候,她该如何回他的话,索性就沉默到底。

“我一直在想,若是当初我带走了你,是不是就没有那般多的遗憾?”他低头浅笑,“你从来都不知晓,暗处总有我陪着你。不止是你睡着的时候,还有你醒着的、站着的,你高兴时、失落时,我都将你的表情印在了脑中。”

他注视她,见她低首抿紧了唇,双手搁在身前,无意识地揉着衣角。他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神色,“你从前也爱这样,是你不知如何面对对方时,是你不会接话时,你就用沉默代替。”

如锦抬起了眼眸,显然很是意外。

他却得意道:“我早说了,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我。”

他伸手拉她,她移步闪躲。他则不由分说地握了上去,对着她笑道:“你紧张什么?”

脑中空空的,她完全不明状况。

他只拉了她坐下,“你站得不累,我还累了呢~”语气是难得的亲和。

“您还没说,成亲当日的情况呢~”如锦忍不住提醒。

四皇子原本含笑的嘴角慢慢僵去,强调般道:“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只有快乐,没有那些烦心的事。”

却不想,这话刚落,如锦就激动了起来,“您早前明明说了,会告知我一切的。”

“那些事,就那样重要?现在你重新站在我跟前,从前和以后,都不需要再费神。”四皇子的话说得肯定,却又是含着警告。

如锦听得一阵恍惚,腾地站了起来,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若不是在意那些事,为何来见你?”

他一本正经地答道:“听我说话。”

如锦又语,“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