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知道这样的想法荒唐,丁思集还是忍不住偷偷想,那样明艳活泼的女子,为什么非要待在如此冷漠的人身边?她是一具血肉之躯,身体里新鲜的血液奔腾涌动,显得如此青春、有活力。在真实又平凡的世界里,她不是可望不可及的美月,她是春日暖阳溢出的光芒,洒在身上暖暖的、热热的,驱走了寒冬腊月的冰冷,看起来那么普通平凡,却有着令万物复苏的力量。左芝是凡间女子,他也是区区九品的凡夫俗子,凡人与凡人,不是才最相配么?

可是他不知道,皑皑冰原上寒风料峭的雪峰,也是向往这等春暖的。沐乘风渴望拥着绵绵暖光,化了这腔冻凝冰雪。

仰慕之人娶了心仪之人,而且发觉他俩如此默契、相互依赖爱恋、不离不弃…丁思集心底酸极了、涩极了。他称不上嫉妒,只是深深地羡慕,对比自己的半生,总觉得自己好像白活了。

“什么事?”

两人正在说话,沐乘风出来了,见到丁思集在此,他不动声色揽住左芝的肩头,问他何事登门。

丁思集赶紧收敛了伤怀的情绪,拱手见礼:“沐大人,染病的人差不多好了,只是长久居住在庙中也不是办法。我们不敢擅做主张,想请您去看看,如果确无大碍,便可以放他们离开。”

沐乘风没有着急答复,倒是左芝眼睛一亮,雀跃问:“孩子们的病都好了吗?我要去看!”

她拿了主意,沐乘风通常都不会反对,于是三人一同去了上山。破破烂烂的土地庙经过修葺,又有人烟在此,看起来宛如家常庭院般热闹。小乞丐们不被允许出门,于是在院子中央玩儿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他们看见大门口钻进来的粉俏身影,纷纷扑了过去。

“吱吱姐姐!吱吱姐姐!”

一群脏小孩儿洗了脸,换上干净衣裳,差点叫左芝认不出来了。她惊喜地看着这群拽住自己的小鬼,摸摸这个的头捏捏那个的脸,欢喜得不得了。

那日偷炊饼的小女孩儿笑嘻嘻望着左芝,脸蛋秀气可爱,左芝揪了揪她头上乱糟糟的辫子,问:“谁给你的梳的头发?难看死了!”

女孩儿依旧不怎么说话,撅起嘴指了指丁思集。左芝回眸瞪丁思集一眼,骂他:“笨蛋四季豆!瞧你梳的什么?还不过来重梳!”

丁思集的脸一下就红透了,低眉赧然道:“在下尚未娶妻生子,所以…不是很精通此道。”

左芝才不会放过他,吼道:“不会就学呀,快过来!”

孩子们见县令大人被骂,笑得抱作一团。丁思集窘迫不已,磨磨蹭蹭挪不开步子。倒是沐乘风走过去,替这孩子解开头发,淡淡吩咐道:“梳子。”

他和丁思集不同,冷着脸不怎么笑,说话也不带情绪,听不出心情好坏。孩子们顿时噤声,送上把小小的木头梳子,不约而同瞪大眼看他,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被他捏着头发的小女孩儿更是紧张不已,不知道这个冷冰冰的怪人会做什么。

修长的手指不仅能拿刀握笔,还在细细的头发中间灵巧穿梭,不一会儿双丫髻就梳好了。看着众人艳羡惊叹的眼神,左芝显摆地指着自己脑后,炫耀道:“我家木头可厉害着呢,这个也是他梳的。”

连坐在一旁的大傻子杨大头也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傻笑:“好看、嘿嘿,好看。”

沐乘风用蓝色的绸带叠出花型,系在了小姑娘头上,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满意颔首:“好了。”

“我也要我也要——”

这下所有女孩子一拥而上,围着沐乘风要他扎辫子。杨大头看见大伙儿扎堆,连馒头也不吃了,跑上去凑热闹,跟着孩子们喊。

左芝想起这家伙害自己染病,这会儿还要来缠沐乘风,气得踢他一脚:“傻大个!”

别看杨大头憨憨的,却也知道别人是在骂他,气呼呼又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是、不是傻子…”

左芝伶牙俐齿,冲他做了个鬼脸:“你就是你就是,噗噗噗!”

她吐舌头的动作让杨大头气红了脸,大傻子瘪着嘴都要哭了,转眼捏起拳头想揍她:“不许说我傻!”

大如牛蹄的拳头扑面而来,左芝吓得尖叫一声,赶紧抱住了头蹲下。

头顶掠过一阵拳风,左芝还闭着眼,就听到杨大头痛苦的嚎叫。

“痛、痛——”

原是沐乘风一拳对了上去,直接把杨大头打得趴下。他弯腰扶起左芝,怜惜地抚着她背脊:“没事了。”

刚才的一幕把孩子们都

33、V章 ...

吓坏了,他们不敢再缠着沐乘风,怯怯地四散开来,躲得老远。就连丁思集也一口气堵在喉咙出不来,直勾勾盯着他看。

杨大头吃痛不已,坐在地上嚎哭撒赖:“你打、打我…坏人,我叔叔会罚你…啪啪、打手心…”

左芝虽然怨大傻子不好,可见他又哭又闹的,想起他总是有异于常人,便也生出几分不忍。她问:“你叔叔是谁?我送你去他家好不好?我不会再说你傻了,我保证。”

哪晓得杨大头不领情,翻个白眼,指着她鼻尖骂道:“坏人!你、你们抢东西,都是我叔叔的。”

左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们抢什么了?我不认识你叔叔啊!”

杨大头任由鼻涕挂在脸上,扳着指头一一数来:“门、井、桌子、凳子、床…竹子、树…柿子,可以吃的,你都抢了…”

“谁稀罕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左芝正嗤之以鼻,忽然灵光一现。傻大个说的是他们现在住的地方么?跛脚家老屋!

她惊喜地问:“你认识跛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个傻大个竟认识跛脚!

可是杨大头接下来又让她失望了,他懵懵懂懂摇头:“谁?”

“你不是说我住了你叔叔的屋子么?那屋子是跛脚的,跛脚就是你叔叔!”左芝见杨大头还是不明白,干脆直起身学跛脚走路,一瘸一拐的。她学得活灵活现,边走边回头问:“你叔叔是不是这样?走路不大方便,像鸭子?”

啪啪啪,杨大头拍手鼓掌,嘴巴念叨:“叔叔、像叔叔…”

那就是了!

左芝高兴地跑回来,抓着他肩头问:“你叔叔呢?现在哪里?”

杨大头咬着手指想了想,抓起地上一把土,痴傻道:“下面。”

左芝怔了怔,诧异问:“死了?你把他埋了?”

杨大头摇脑袋:“没有死,在下面。”

左芝气不打一处来,凶巴巴吼道:“在地底下还不死?你以为是耗子打洞呢!”

这时,沐乘风过来按住左芝肩头,幽幽道:“地下之人不一定已死。”

丁思集与左芝不约而同纳闷。

“为什么?”

“此话怎讲?”

沐乘风眉宇间又凝重起来,默了片刻才说:“历来修建王陵地宫,往往有数万工人居于地下,不见天日住所龌龊,因此疫病常发。如今通州借筑造行宫之名,暗招匠人在先,劳工无踪在后,知府封锁消息,还有莫名男尸、瘟疫…恐怕,这行宫之下有些名堂。”

作者有话要说:霍乱转筋酒方和浆水散都是中医里有的,但是这个时疫呢就是我编的啦,随便看看就行~~~

醉酒的吱吱可爱不?\(^o^)/~

34

34、V章 ...

34、不妻而至

从杨大头身上找到了缺口,左芝使出浑身解数,又是跟傻大个赔笑脸又是还送糖吃,终于哄得他把知道的事情交待一清。杨大头脑筋简单,自然问不出深层次的东西来,沐乘风与丁思集据他所言,加上衙役知道的情形,总算拼凑出整件事七八分的原貌。

话要从官府招人修建行宫开始说起。当年王老虎落草为寇,跛脚虽然跟他上了寨子,但他一介教书秀才,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连把杀猪刀都捏不住,能干嘛?可他毕竟是读书人,肚子里有几滴墨水,计策也懂一些,深知上山避祸不是长久之计,于是跛脚自动请缨,做了寨子里的军师,外兼半个探子,隔三差五就入城打听消息。跛脚身有残疾,进进出出不会引人怀疑,初始回村的时候便说抓壮丁的时候看见王老虎杀人,吓得屁滚尿流就跑了,在远房亲戚家躲了一阵,期间不慎摔断了腿,又养了大半年才能走路,这才回家看看。

跛脚是教书先生,村里人家都很敬重他,自然相信他说的话。他既然断了腿,当然也不能做重活,更遑论去当劳工修行宫了。再加上出了王老虎一遭事,通州府的官差有所收敛,对洛水县也不大敢招惹。所以跛脚就在村里安然住了下来,只是没有再开私塾,只道和远房亲戚做些小生意,时不时要出远门,经常不在家里。

后来,洛水县就换了县令,这么穷酸刁民的地方,谁也不想来,于是上头把寒门子弟丁思集打发来了此处。丁思集来此之后兢兢业业,他本来出身乡野,对百姓们很是照顾,不懂巴结奉承那一套。通州府其余官员都不屑与他结交,往来甚少,等于是把他孤立了起来,是故,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他也不知道,最后才捅了马蜂窝,惹下大麻烦。

接着就要从半年前说起了,跛脚按照惯常的时间入城打探消息,又帮寨子里采买生活物件,回村的时候遇见杨大头。杨大头是杨家奶奶捡来的,村里小孩儿看他痴傻,有时候难免欺负他。有一次他被打得头破血流蹲在树底下哭,跛脚见之可怜,于是领回家给他包扎伤口,还煮了餐饭给他吃。从此杨大头就记住了跛脚,肚子饿的时候便溜达到跛脚家老屋找吃的,还喊跛脚叔叔。

不久之后,杨家奶奶得病死了,杨大头彻底沦落为弃儿,跛脚那段时间不在村里,他没人照顾就四处讨饭糊口,城里官差见他人傻力气却大,是个好劳力,于是拿些吃的诱他,将人骗走。

杨大头嘴里含着甜滋滋的糖,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甜,甜,好吃。”

左芝拍他脑袋一下,道:“别光顾着吃啊!快说,行宫那里有什么古怪?要怎么进去?”

杨大头挨了她一巴掌都捏起了拳头,一转眼看见旁边冷冷站着的沐乘风,又怯怯缩起脖子,害怕地摇头:“怕怕、黑,怕黑…有耗子,好大好大的耗子,唧唧、吱吱…”

众人见他如是说,便猜到他们这些苦力果然是被关在了地牢,黑暗潮湿、满是老鼠。唯独左芝听见他“吱吱吱吱”地叫,气得跺脚:“不许叫我的名字!我不是耗子,大笨牛!”

杨大头见她炸毛,趁机抢走她手里的糖,一把塞进嘴里,小孩子斗气般得意洋洋地望着她,嘿嘿直笑:“吱吱…大耗子…”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猜多了,跛脚也许是为了寻找杨大头,也许是为了探知行宫里的秘密,总之他混进了行宫,还找到杨大头要带他逃走。可是不知为何最后跛脚没有走成,倒是杨大头顺利逃了出来。傻大个说自己在河里游了很久,上岸之后又跌跌撞撞摸回了村子,跟一群小乞丐混在一起。

丁思集了然:“如此便解释得通了。瘟疫发于苦役聚居之地,无名男尸来自行宫,携有疫病,杨大头去过那里,所以也染上时疫。”他看了眼傻笑着的杨大头,无奈叹息,“只是就算知晓来龙去脉又如何,以他这模样…唉。”

左芝也有些气馁,杨大头傻呆呆的,找不到行宫的秘密所在,而且就算他们能带他与州府官员对峙,他是个傻子,说出去的话谁信?

她托腮哀叹:“真是白费力气!还有我那么多糖,白给傻大个了!”

沐乘风见她嘟着嘴一脸沮丧,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安慰道:“没关系,我们先回通州。”

入夜,衙役们在河边准备好两条涂得漆黑的乌蓬船,瘦瘦窄窄的船身只有三四尺宽,一条最多容纳两人。沐乘风带着左芝,丁思集带着杨大头,四人分别上船,然后衙役们把船推离岸边,送进水流之中。

两只小船用绳子连在一起,顺流徐徐而下,就连相接的麻绳也染了墨,夜色遮掩之下,远远看去根本发觉不了船儿的存在。

左芝坐在船头,沐乘风站在船尾,手持竹竿撑船。今日几团云朵遮了月亮,只有远山几点零星灯火在闪烁,可这并不妨碍左芝的好心情,她回头看了看沐乘风,兴致一来就唱起了小曲。

“木兰舟,七尺八,挤小了荷塘挤高了花。不用桨,双手划。呀子伊子哟…”

都说人如其声,左芝也是这样,容貌清丽秀气,唱起小曲声音十分清甜悦耳,格外好听。她笑眯眯看着沐乘风,对他唱了一段采莲。

沐乘风默默听着,竹竿划水的声音徐徐伴奏。

唱着唱着,左芝就大胆起来,有些调戏沐乘风的意味:“谁家相公生得忒般俊俏?直叫奴看了胸口慌慌,一只小鹿儿钻进心窝窝…”

杨大头听她唱歌儿,也不管懂没懂意思,啪啪啪拍手鼓掌:“好听好听!”

“不许吵!”左芝回头凶他,杨大头赶紧噤声,害怕地垂下脑袋,伸手扯住丁思集衣袖,委屈极了。左芝转过来对着沐乘风笑得甜蜜,托腮问他:“木头你想听什么?我会很多小曲儿呢,可以连着唱几十首不重样。”

沐乘风抬眉一望,岸边有些灯火,他搁倒竹竿,走过来示意众人躺下:“别说话,前方有人。”

丁思集急忙拉下杨大头睡倒在船里,沐乘风抱着左芝,手臂护着她的头,也贴着船舱底部躺好。

黑乎乎的小舟随波逐流,悄无声息淌过了有州府官差值守的地方。左芝靠在沐乘风怀里屏住呼吸,听到那些人在划拳吆喝,伴着哗哗流水,耳畔的人声渐渐远去消弭殆尽,只余下潺潺水声和几道秋蝉寥落的鸣叫。

已经过了危险的地段,可沐乘风眸子轻阖,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就像是睡着了。左芝在他怀里微微动作,试着小声说话:“木头…木头?”

良久,沐乘风鼻腔里懒懒哼道:“嗯。”

左芝刻意压低嗓子,问:“我们安全了吗?可以起来了不?”

沐乘风收紧手臂,摇了摇头:“睡觉。”他缓缓张开眸子,正巧月亮从云朵里钻出一角,月辉落进他眼中,亮晶晶的。他手指摩挲过她的嘴唇,低声道:“唱给我听。”

左芝愣了愣,惊奇地眨眨眼。她无所不能十全十美的相公这是…要她唱曲儿哄他睡觉?

沐乘风理所当然面不改色,想想补充道:“就刚才那首,心如鹿撞。”

左芝脸颊发热,挪了挪身子靠在他耳侧,又轻轻哼唱起来:“谁家相公生得忒般俊俏?直叫奴看了胸口慌慌,一只小鹿儿钻进心窝窝…奴想牛郎织女,年年相见,天长地久…”

身下小舟如摇篮般悠荡,左芝唱着唱着睡了过去,嘴里还在喃喃地哼。沐乘风解开衣裳把她裹紧,遮住凉夜雾水。他微微含笑,在她酣睡之时朝那吐露妙音的小嘴儿亲了一下:“你的。”

杨大头也睡着了,梦乡里似乎还有个漂亮的女孩子在问:“谁家相公生得忒般俊俏?”他淌着口水傻笑不断:“嘿嘿、嘿嘿。”

回到通州城已是翌日黄昏,几人又住回了茶嫂家里。茶嫂见他们平安归来高兴得很,做了一桌酒菜接风洗尘。众人洗漱干净刚刚围桌坐下,就听到有人敲门。

丁思集不免警惕:“谁?”

茶嫂在围裙上擦干手,道:“你们坐,我去看看。”

院门打开一条缝,茶嫂警惕地伸出脑袋,看见一名瘦小男子站在门口,衣着普通十分不显眼。她问:“公子找谁?”

这男子微笑:“我找二当家。”

茶嫂正在狐疑,左芝窜出来看见他,虽有讶异却也觉得合理,于是道:“他是跟我们一起的。让他进来吧。”

不期而至的竟是贾楠。贾楠向茶嫂道了谢,走进院子却径直掠过左芝身旁,连眼角余光都吝于给她一分。左芝看他傲慢的样子心里头不舒服,冲着他背影努嘴道:“嘁!摆什么臭架子,有本事别进来!”

可是等到进了厅堂,贾楠就像变了一个人,面庞含笑彬彬有礼,格外温良。左芝尾随而至,见他居然霸占了自己的位置,就坐在沐乘风左边,而右边又是丁思集,沐乘风被两人一左一右夹在了中间。

贾楠仿佛没看到左芝进门,目光投向沐乘风与丁思集,公事公办地问:“两位此行可有收获?”

左芝本来想去叫他起来让座,可见几人是谈正经事,自己贸然打扰似乎不怎么好。她闷闷不乐,一屁股在进门的位置坐下来。

丁思集简明扼要给贾楠说了情况,又道:“可惜始终不知行宫有何秘密,那里惯有重兵把守,不太容易混进去。贾大人,您有没有什么办法?”

贾楠端起面前的酒呷了一口,没有着急回答。

“小心小心,别被烫着。”

茶嫂端着一钵鲜蹄子脍进屋,见左芝就坐在当口,专门提醒她小心,左芝赶紧站了起来让茶嫂上菜。茶嫂随口就道:“妹子你咋坐这儿?我要是走得急没看清,一准儿烫着你。”

左芝撅着嘴没说话,不高兴瞪了贾楠一眼。贾楠只顾饮酒,对其他事充耳不闻。

“您请坐。”

沐乘风忽然站了起来,要把上宾的位置让与茶嫂坐。茶嫂连连摆手推辞:“不行不行!木兄弟你坐,锅里还烧得有菜,坐里头不方便去厨房看火。”

“这是大嫂的家,我们没有反客为主的道理。”沐乘风淡淡解释了一句,径直走到进门当口的座位就坐下来,拿起筷子给左芝拈了块肉放进碗里,柔声道:“不是早就喊饿了?怎的不吃?”

左芝这下乐呵了,嘴里嚼着肉,笑眯眯说:“我等相公跟我一起吃呀。”

沐乘风嘴角噙着浅笑,又夹过一条鱼,仔细挑出鱼刺,把鱼肉拨给左芝。茶嫂见他二人如此亲昵,笑道:“快吃快吃,甭跟嫂子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还有两个菜,我去端来。”

丁思集也端起碗,默默刨饭。

贾楠徐徐抿完了一杯酒,又拿来斟满。他对满桌的菜没兴趣,只是举着杯子,眉梢扬起望向沐乘风,忽然问道:“明日我与知府梁新武要去验查行宫,不知兄台有没有兴趣同行?”

作者有话要说:忙碌的星期五啊啊啊…又要加班~~o(>_<)o ~~

35

35、V章 ...

35、无妻不有

贾楠来通州住了十几日,每天知府梁新武都准时到驿馆请安,表面上是对这位钦差毕恭毕敬,实则意在时刻监视贾楠,就怕他不经意间发现了什么。好在贾楠年轻稚嫩,又是初出茅庐,很多方面都表现出缺乏经验,处事也不老道。半个月的接触下来,梁新武对这位御史大人可是打心眼儿里满意。

所以当贾楠说要去新修的行宫看看,梁新武就爽快答应了。

一早,梁新武带着狗腿师爷和大队官兵守候在驿馆外。入秋之后晨雾渐浓,凉得很,所以梁新武围了整条狐狸做成的暖脖,师爷也戴了狗皮帽子,两人搓手哈气地走来走去,等待着御史大人起床出发。

梁新武本来就胖,围着狐狸皮的脖子更是短得看不见,耸肩缩头愈发显露猥琐窝囊的气质。他等得不耐,又不便上前催促,遂问:“什么时辰了?”

狗腿师爷把流出来的鼻涕吸回去,道:“快卯时了,大人。”

梁新武嘀咕:“这愣头青咋还不起?平时可是天不亮就出来了。”

“兴许是一时睡过了也不一定,天冷了常有的事儿。”

梁新武不大满意这个答案,王八绿豆眼转了转,忽然问:“上次本官叫你送去的几个美姬,愣头青收没收?”

“收倒是收了,不过…”狗腿师爷一副把事情办砸害怕责罚的怂样,迟疑道:“两天后又被打发走了。”

梁新武惊讶:“为啥?愣头青不满意?”他气得踢了师爷一脚,“叫你好好寻几个漂亮会说话的,你是不是私底下把钱吞了,找了几个歪瓜裂枣送给愣头青!”

“小的哪敢啊!”狗腿师爷一脸苦相,捂着被踢青了的屁股,丧家犬般哭道:“小的费了大力气,挑得绝对是一等一的好货色,连水仙姑娘都亲自出马!可是贾大人不喜欢呐,据说,他连别人的手指头没碰一下,就把人撵了…”

梁新武咂舌:“千金一夜的水仙都搞不定!愣头青…有毛病?”

两人正在揣测贾楠为何不近女色,这时驿馆大门一开,被他们议论的那位走了出来,脸色沉郁。

梁新武谄媚地迎上去:“贾大人,您早。”

贾楠不似往常好相与,冷冷下令:“出发。”

梁新武赶紧点头哈腰:“您这边请,软轿早已备好。”

“我…”贾楠刚刚张嘴,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几个随从,忽然摆手,“本官今天不坐轿,牵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