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么都好,唯独不会是妖魔鬼怪。”沐乘风伸出指尖到左芝面前,“破了。”

指腹被针尖戳出个小孔,渗出血来。左芝见状想也不想,拉过他手指含进嘴里,懵懂问道:“为什么不会是妖魔鬼怪?”

指尖被她咬着微微发麻,沐乘风视线落在樱桃般的小口上,反问:“诸天神佛贪财吗?”左芝断然否定:“当然不了,神仙六根清净,才不会喜欢金银俗物。”

沐乘风动了动手指,在檀口里搅弄,噙笑说道:“神佛不贪身外之物,妖魔又是惯爱剥人皮吃人心的,拿官银去有何用?除去他们,剩下的就是元凶了。”

“唔唔!别动…”左芝逮住他不安分的手掌,使劲吮了吮放开,喘口气道:“不流血了。木头,你的意思是人在作祟?可是谁能有那么大本事,这个局简直是天衣无缝,反正我破不了。”

沐乘风垂眸看着膝头未完工的衣裳,手指摩挲着线缝:“只要是人做的就一定有破绽,耐心等待便是。”

马车停了,随行护卫长来请沐乘风和左芝下车歇息。他们还有两三日就能进入淮州腹地,此刻落脚在郊县的一家客栈。

乡间客栈简陋朴素,只有两间上房,于是嘉兰与左芝各自一间。嘉兰自出了都城就精神不佳,没了往日的盛气凌人,说话声也小了,左芝见她几次都是病恹恹的样子。

两间上房相邻,都在客栈后院的二楼。嘉兰由侍女扶上楼梯,一路低眉,直到快跨进房门才微微转头,看向沐乘风。左芝见她嘴皮子似乎要动,赶紧上前一步挡住视线,鼓起眼睛瞪她。嘉兰瞧左芝神情不善,终是缄了口,淡淡回头就进房了。

左芝鼻腔哼哼:“黄鼠狼,有点空子就想钻!”

沐乘风听她一会儿骂狐狸精一会儿骂黄鼠狼,觉得好笑,故意蹙眉道:“吱吱,你这话不妥。”

左芝未料他竟敢出言“维护”嘉兰,顿时生气了:“你敢帮着她?!”

“黄鼠狼偷鸡。你说别人是黄鼠狼,那不知谁是鸡?”

左芝想也不想就说:“你呗,谁叫她老惦记着你!”

沐乘风扶额叹息:“原来在娘子你的心目中,为夫只是一只鸡啊…”

左芝捂嘴直笑,戏弄他:“木头大公鸡,打个鸣来听听。”

沐乘风一本正经还嘴:“吱吱小母鸡,下个蛋来瞧瞧。”

以前他很少跟她说笑,如今倒是爱说了,可依旧板着张冷脸,配上浮浪的口气,左芝还真有点摸不准他是生气还是玩笑。她盯住沐乘风看了许久,终于发现他唇角微微上扬,于是左芝猛地踢他一脚,气急败坏。

“你骂我!”

沐乘风侧身躲开,有些纳闷:“何出此言?”

左芝恼得满脸通红,指着他鼻子就闹:“你还问你还问!你刚才骂我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她瘪着嘴把手一甩,委屈哭诉,“你嫌弃我了,臭木头…”

沐乘风看她抬手捂住眼睛,好似伤心哭泣的模样,可是指缝中间儿却没一滴泪水。他轻嗤一笑。

小妮子好强,斗嘴没占到便宜,于是装哭骗他来了。

沐乘风走过去,左芝还在“嘤嘤泣泣”:“没良心的坏木头,我再也不理你了,呜呜…”

他懒得道歉哄人,直接弯腰下去抱住她细软的腰肢,一把就把人扛上肩头。

左芝惊呼:“干什么!”她吓得连哭也不会了。

沐乘风扛着人上楼,口气淡然:“帮你下蛋。”

左芝:“…”

道貌岸然的大公鸡,衣冠禽兽!

晚膳就在房里吃,左芝拿毯子盖住腿坐在床头,等着饭菜送来。楼梯口传来人踩上木板的兹兹声,随即房门开了,沐乘风端着东西进门。

一碟酱肘子片,一碟野蘑菇炒鸡子,一碟腌鹿肉,还有一盅当归鸽子汤及一盘叫不出名的野菜,炒得绿油油的。

左芝虽然娇气挑嘴,却也晓得出门在外讲究不了那么多,端上来就开吃,觉得还不算难以下咽。她把炒得金黄的鸡子挑出来,剩下的蘑菇都拨给沐乘风:“相公你不喜欢吃肉,那就吃这个。还有这个也给你。”说着她把一盘野菜都推到他面前。

“还好你是遇上我了,你不吃的东西我都吃。要是换做嫂子,你俩非因为抢素斋打起来不可。”左芝大言不惭,嚼着肘子肉津津有味。

沐乘风给她擦了擦油乎乎的小嘴:“馋嘴小老鼠。还好你是遇上我了,不跟你抢肉吃。”

吃了一会儿,左芝忽然蒙住鼻子:“好难闻,什么味儿?”

沐乘风也闻到了,放下筷子道:“我去看看。”

走廊外面蹲着名侍女,栏杆边上搁了个小火炉,上面的药罐咕噜咕噜冒着泡,散发出浓烈的苦味。侍女见沐乘风出来,赶紧起身见礼:“奴婢见过大人。”

沐乘风往黑乎乎的罐子里瞧了眼,皱眉问道:“谁的药?”

“是我家姑娘。”侍女是嘉兰自府中带出的,所以对主子格外上心,她大着胆子对沐乘风说:“姑娘在都城便染上了风寒,御医看过说得静养半月,可是这又赶着上路,姑娘不愿耽搁,咬着牙就出来了。冻雪开化的时候是最冷的,姑娘患病身子又弱,耐不住路上颠簸,整日都昏昏沉沉。今日原本是想央求大人明天晚些再动身,姑娘实在是身子难受,哪晓得连话也没机会说…”

侍女不敢流露出过多埋怨左芝的口气,央求道:“大人您行行好,看在我家姑娘病成这样儿的份上,就在此多留一日罢。”

如果是以前的贾楠,生病也坚持上路,咬住牙不吭声,沐乘风可能还会欣赏他有骨气。可是换成嘉兰,堂堂郡主千金小姐,却也这般赌气似的折腾自己,仿佛是他害得她沦落成今日模样。对此,沐乘风只能摇头叹息,敬而远之。

“你们留下,觉得适宜动身了再走。”沐乘风答应了侍女的请求,随即令道:“药炉端走。”

侍女见他冷淡如斯,赶紧谢过就捧起炉子下楼,到厨房边上打扇熬药去了。

沐乘风转身,视线淡淡扫过嘉兰门口,不作丝毫停驻,又回房了。

翌日一早,沐乘风唤起左芝,两人收拾妥当走出客栈,随行护卫也已经等候在外头。沐乘风拨了一队护卫留下保护嘉兰,自己却带着左芝先行一步,尽快赶往淮州。

“走了?”

小院楼上,嘉兰坐在窗户边,听着人马渐行渐远的声音,漫不经心地问:“留下多少人?”

昨日熬药的侍女答:“四十人。”

嘉兰苍白的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有些森然:“不算多,知道该怎么做?”

“是。”侍女去随行箱笼中取出一包东西,告退后下楼去了。

嘉兰坐了片刻,直到已经听不见马蹄踏地的声响,才站起来推开窗户。

旌旗遥远,甚至连颜色也辨不出了。

寒风侵面她咳嗽两声,眼神冰冷锋利,自言自语道:“你不愿为我停留,我又留你做甚么?”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我也有双更的时候!求表扬\(≧▽≦)/

PS:其实吱吱就是个受,我本来想这章叫“衣冠妻受”来着,又觉得太荡漾了。。。

54

54、V章 ...

54、妻入虎口

淮州其实是淮南王封地的统称,含有十六个郡县。沐乘风一路快马加鞭,在两日后抵达淮南王府所在地,淮南郡。

当地官员夹道迎接钦差,为首的是此地郡守,叫刘裕。南楚在南,淮南又是其中最南,水乡纵横常年湿暖,普通百姓也能月下行舟湖边赏柳,是故养出数不清的文人墨客。刘裕也是这样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携着几分儒雅气质,见到沐乘风拱手躬身:“下官刘裕拜见右相大人。”

沐乘风亦回礼:“刘大人,幸会。”他随意看了看刘裕身后的人群,还没开口问及淮南王,刘裕已经主动道:“王爷思女心切,适闻郡主贵体抱恙,所以昨日便出城去接郡主回府,想来是这样跟大人在路上错过。王爷对不能亲迎大人感到十分过意不去,所以托下官转告大人,等他回来再设宴为您接风。”

沐乘风面色淡然看不出情绪好坏,道:“无妨。走罢。”刘裕点头:“是,王爷命人在王府收拾了间园子给大人,请。”

左芝在车里听见正要开口拒绝,不料沐乘风却已答允:“王爷热忱好客,等他回来在下再行拜谢。”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淮南王府。左芝兀自托腮生闷气,埋怨沐乘风是个榆木脑袋。

身为一只肥鸡,不要命地住到黄鼠狼窝里去。木头你是羊入虎口呢,还是送上门给人宰呢?

安闲堂。

这里是淮南王府最好的园子,前后十一间房,植有松竹两百株、梅花五六十株、杂春花近百株。翠色浓荫,锦绣嫣红。为了接待远道而来的钦差,堂内到处摆满了水仙,窗台廊下无一例外,走进门便是馥香袭人。

沐乘风刚把左芝送到安顿好,自己就匆匆带着刘裕出府,去库房探查现场。安闲堂本来有四个大丫鬟四个小厮八个粗使杂婢伺候,淮南王知道沐乘风要来,还特意拨了两个年长的嬷嬷来此。左芝带了莺儿鹭儿随行,懒得与黄鼠狼家的丫环婆子打交道,把人扔给两个丫头训话敲打,自己在园子里乱转起来。

十年不遇的大雪波及南楚整个疆土,纵是温热如淮州,如今地面都还留有残雪冰晶。左芝小心翼翼地走在碎石小径上,碰到小水洼就踮起脚跳过去,厚重的锦衾披氅裹在身上,使她看起来就像只笨拙的小鸭子。

梅花半开半谢,春花结起花苞。左芝在迷眼花林里越走越深,冷不丁后背起风,仰头看到数只雀鸟一拥朝着前方飞去。她回头想看是否有什么东西驱赶鸟群,却只见到自己的足印。

前方,断断续续的笛声飘来。

左芝起了好奇心,循声而往。乐音渐渐清晰,开始听觉得清亮如笛,可走进了又觉得不像笛声,似乎带着埙的低沉哀叹。

拨开一枝染雪残梅。左芝看见一名男子,背对着她站在茵茵软草中央,脚边落下一群雀燕,纷纷埋头啄食地上草籽。

长身修竹,姿影风流。左芝恍惚一瞬仿佛看见了沐乘风,她揉揉眼睛再看,终于瞥到男子的半鬓霜华。

好像…是个老者?

男子唇边有个四五寸长的如玉物件儿,发出悦耳声音的正是此物。左芝不知不觉放缓了脚步,悄悄走近都不敢大声说话,怕惊扰了这片祥和景象。倒是男子听见脚步声顿时停下,乐音戛然而止。他转过身来。

左芝吐吐舌头,开口想打招呼:“大…”

看清男子面貌,剩下的“叔”字左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她的舌尖卡在牙关,进退不是,配上她瞪得圆溜溜的可爱眸子,倒像是被吓得瞠目结舌。

男人没有被陌生人打扰的不悦,亲切玩笑:“怎么了?我长得很吓人?”

“没、没…有。”左芝好不容易把舌头捋直,吞吞吐吐说:“你长得很美,我…我都看呆了。”

虽然情人眼里出西施,左芝从来认为沐乘风是世上第一的美男子,但是见到眼前人,她还是不得不承认,世上有比沐乘风还美的男人。此吹笛人容貌阴柔秀美更胜女子,如无瑕羊脂暖玉,而且比起沐乘风来多了几分温柔,还有神秘沧桑。

他是那种让人看不清的男人,不止是年纪,连眸中那汪柔情下掩盖着什么,也没人琢磨得透。

男人对她的赞美付之一笑,转而伸手拿过一钵草籽递来:“要喂么?”

左芝脸颊发烫,懊恼着刚才不该如此直白地夸奖一名陌生男子漂亮。因为这样的称赞在大多数男人看来,非赞是贬。她默默抓起一捧草籽,一粒粒扔给啄食的雀鸟。

男子视线落在她披氅的海棠花上,不露痕迹地勾勾唇角,开口问:“你是东晋侯府左家姑娘?”左芝惊讶:“你怎么知道!”

男子含笑:“猜的。”

“这也能猜到?”左芝讶异又惊叹,想了想又释然:王府的人都知道我相公要来,钦差带家眷出

行十分常见,许是由此猜出了也不稀奇。她道:“我叫左芝,你呢?你是王府的什么人,怎么称呼?”

“你唤我先生罢。”

男子说罢又拿出那件乐器,放到唇边吹奏起来。遍地雀鸟似乎也是爱乐之人,不约而同扬起脑袋望着他,叽叽喳喳似在鸣唱。左芝盯着那短短的像笛子般的东西,懵懂问:“这根短笛是什么做的?玉?”

“想学么?”男子并不回答她的问题,收起短笛放入袖中,端起鸟食作势便走。他回眸递给左芝一枚温柔浅笑:“明日来此我教你。”

他把剩余鸟食抛洒到空中,群鸟飞起争食,连绵羽翼遮天蔽日。等到鸟儿飞走,左芝忽然发现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若非手里还攥着几颗草籽,她真要怀疑刚才是不是做了场梦。

左芝午后便睡下了,直到掌灯时分莺儿才来唤她用晚膳,左芝迷迷糊糊起身,刚刚在花厅坐下,还在哈欠连天,沐乘风风尘仆仆回来了。

“木头你回来啦,快坐下吃饭。”左芝揉着朦胧睡眼,懒懒地说。

沐乘风脱掉脏污的袍子,坐过来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懒猫儿,才起?”

左芝还有些瞌睡没醒,带着起床气点头嘟嘴:“嗯…做了好多乱糟糟的梦,脑子昏得很。”

“呵,洗把脸醒醒就好了。”正说着鹭儿递来热帕子,沐乘风摊开往左芝脸上一盖,胡乱搓揉她水灵灵的脸蛋,“醒了没?”

脸颊像面团儿似的被捏来捏去,鼻子里也钻进了无数热气儿,左芝一个激灵睡意全跑了,推开沐乘风中气十足地吼:“别捏我脸!吃饭!”

沐乘风擦擦手,微笑点头:“吃饭。”

用过饭两人回房准备安寝,左芝白日睡饱了不觉困,于是拽着沐乘风要他讲案子:“今天查得怎么样?”

沐乘风面带一丝倦色:“先去了存放官银的库房,之后去了大牢审问当事之人。并无太多获益。”他不愿透露过多官场朝堂上的消息,转而问她,“你今天该不会睡了一整日吧?”

“当然没有了,你当我是猪崽吗?”左芝努努嘴,又兴冲冲地拉住他袖子说,“木头木头,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这王府里有个先生呐?”

沐乘风漫不经心:“西席先生?”

“我也不知道,反正他说喊他先生就是了,大概是府里讲书写字的人吧。”左芝回忆着那个男子,眼睛流露出赞叹的光芒,“他长得特别好看!真的,美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沐乘风低低地笑:“你是不是睡糊涂了,梦里见到的仙女以为是真的?”

“不是不是,我是睡之前遇上他的。”左芝很肯定地否认,“不是仙女呢,是个男人,很美的男人。”

沐乘风一怔,随即弯起眼睛,按住她鼻尖数落道:“当着你相公夸赞别的男人,你居心何在?嗯?”

左芝吐舌头挑衅:“噗噗噗…我就喜欢夸别人不夸你,你管不着!”

沐乘风咬牙扑过去:“欠收拾!”

翌日天蒙蒙亮,连沐乘风也还未起身,左芝便被外院的一阵哄闹声扰醒。

“快把东西交出来!”

“什么东西?真是笑话,我们姐俩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会馋你那两个破杯子,哼!”

“手脚不干净的小贱人…”

“呸!倚老卖老的骚婆子,擦干净你的臭嘴!”

“…”

左芝不耐捂住耳朵,缩进被窝里哼哼唧唧表达不满,只盼着莺儿鹭儿俩人机警些,赶快出去打发了这群聒噪。哪晓得天不遂人愿,外间的争吵声是越来越大,左芝几乎觉得震耳欲聋,无法再睡了。

她不高兴推推身边的沐乘风:“木头,快出去撵走她们。”

沐乘风竖起耳朵分辨了外头争吵的人声,起身穿衣,道:“是你的丫头。”

左芝猛地坐起来,仔细听了听发觉果然是莺儿在和别人吵架。她赶紧起来穿好衣裳,连发髻也没梳,便跑出去看个究竟。

安闲堂门口围着许多人,都是王府里的丫环婆子之流。分成两个阵营,莺儿鹭儿站在门里,外面立着一个凶神恶煞的老婆子。地上还有个摔坏的锦盒。

作者有话要说:3

55

55、V章 ...

55、吠非妻主

“怎么了?一大早就嚷嚷个没完。”

左芝出现,不悦皱眉训斥莺儿,但眼睛却是盯着前来生事的婆子,威胁意味十足。都说好事不出门,恶名传千里,左芝不仅在大都城赫赫有名,其悍辣之性连淮州也略有耳闻。加上沐乘风要来,王府的下人都是被叮嘱过的,于是她一露面,那婆子的气焰顿时下去几分,闭拢嘴没有开腔。

莺儿见到左芝就红了眼眶,委屈诉道:“小姐!她们冤枉我和鹭儿姐偷东西,还骂我们是贼!”

鹭儿搬来椅子,左芝大喇喇往上面一坐,颇有些震喝四方的意味。她冷冷看着院外众人,眉梢一挑。

“哦?什么东西?”

莺儿气道:“说是一对宝石酒杯,可我连杯子脚儿都没看见!送来个空盒子愣说有贵礼,我呸!里面装了堆烂粉屑!”

那婆子闻言上前施礼,表面毕恭毕敬的样子,说话却是有些看不起人:“老奴蒋氏叩见夫人。夫人有所不知,起因是这样的。前几日我家王爷晓得右相大人就快到了,赶紧把安闲堂辟出来,吩咐奴婢们打扫齐整迎接大人入园,另外还叫管事的准备一份见面礼,说是到时亲自赠予大人。前天王爷听闻郡主病了急得不行,是故撇下府里匆匆走了。昨儿个大人光临,舟车劳顿的奴婢们不敢叨扰,管事的又惦记着王爷的见面礼还没送,于是今早便让老奴送来。可是两位姑娘接了锦盒,进去不到一刻又凶巴巴地出来了,把盒子砸到地上,怨老奴存心戏弄,送的是空盒子!天地良心!里面是货真价实的宝石酒杯,有一对儿,来自波斯国,十分稀罕…老奴在王府三十年了,一直恪尽本分,断不敢生那中饱私囊的心思!唉,其实老奴刚才也是急了,也许是两位姑娘一时贪新鲜,只是想拿去玩玩也不一定…”

莺儿暴怒,叉腰骂道:“看我们姐妹初来乍到好欺负不是?分明是你监守自盗,硬要赖在我二人头上!做你的白日大梦!”她长在侯府又是左芝贴身丫鬟,也算半个小姐,何时受过此等冤枉气?

莺儿实在气不过,对左芝把事情也说了一遍:“小姐,莺儿自幼跟着您,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最好的?有什么珍奇异宝没见过!您别信这婆子的疯话,她送东西过来的时候您和姑爷尚在安睡,所以我跟鹭儿姐便自作主张接了所谓的‘大礼’,还给了她十张金叶子当赏钱。”她说着冷冷一笑,冲着蒋婆子鄙夷,“也不知哪个才是没见识的老母狗,见到金子乐得直摇尾巴,姑娘长姑娘短的叫着,哼…”

蒋婆子的脸白了白,有些不大自在。她咬咬牙,把怀里还没揣热的金叶子掏出来,要还给莺儿:“罢了罢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姑娘的赏钱老奴要不起。您拿回叶子去,把杯子交出来便是了!”

莺儿冷眼讽道:“打发给叫花子的东西我才不要,脏!”

鹭儿在给左芝梳头,眼看又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她俯首低声道:“少夫人,那盒子里确实没有什么酒杯,只有些许粉尘。我跟莺儿妹妹是清白的。”

左芝嗤鼻:“我晓得。黄鼠狼家是想给我下马威,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