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吃瘪(三更求粉红)

顾明阳沉吟道:“我儿说得有道理。也罢,就把琥珀关在柴房,我先想办法查明这木头的来历再说。”

吕夫人在一旁道:“冬云走南闯北,是个阅历丰富的,老爷,不如让妾身去问问他?或许他认识这东西也说不定。”

顾明阳想想也对,正要答应,就听顾绮罗笑道:“舅老爷虽然走南闯北,只他是做茶叶粮食买卖的,未必就能认识这东西。说起来,这个木头既然能让祖母昏睡不醒,也许是什么慢性毒物也说不定,倒还是让御医看看的好,他们才是对药材毒物最熟悉的人。”

顾明阳眼睛一亮,笑道:“绮罗说的不错,既如此,那这木头你就交给江北,让他去请御医给鉴别鉴别,实在不成,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吕夫人这个气啊,她原本瞬间就想出了主意,只要这木头到了吕冬云手中,之后或是被偷或是弄丢,怎么还不能想个办法让它消失?到时就说是千年沉香木,谁也没办法了。琥珀早年因为自己救过她,忠心毋庸置疑,倒不怕她供出自己来。

谁知眼看大功告成,却让顾绮罗轻飘飘一句话给破了局:这东西如果真落到萧江北手中,即便太医认不出来,可那男人也是在边关征战多年的,眼力非凡,万一被他认出来怎么办?或者他拿去请教别人,尤其是太子殿下,手下多少能人异士?这木头虽稀奇,也未必就没有人认出来。

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愤恨,却也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顾明阳将木头交给了顾绮罗,吕夫人一颗心直往下沉。只觉得今天晚上实在是霉星罩顶,连这样隐秘的手段都被这野丫头破解了,老太太若是清醒,万一又要维持原本的婚期呢?

她心情不好,就站起身淡淡道:“琥珀那丫头竟然做出这样的事,实在让人痛心气愤,待妾身明日好好问她。老爷却不必为此事着急上火。你明日还要上朝,不如早些安歇吧。”

顾明阳点点头,正要起身。就听外面一个小丫头怯怯的声音响起:“老爷,太太,奴婢有事禀报。”

接着门帘挑起,一个小丫头走进来。在门口就“扑通”一声跪下,双手高举过头。那手里竟赫然是一串珠子,只听她颤声道:“老爷太太容禀……”

不等说完,一旁椅子上顾锦绣便猛地跳起来,大叫一声道:“原来这串珍珠是被你偷了去。贱婢,你害得我好苦。”一面叫着,三姑娘就直奔那小丫头而去。一脚就把她踢得坐倒在地上。

顾老爷简直被自家闺女这江湖女匪一般敏捷如风的身手给惊呆了,等回过神来。见顾锦绣抬脚还要再踢,他便沉着脸断喝一声道:“还不回去坐好?我和你娘在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处置下人了?难道是非曲直我们不会分辨?”

顾锦绣听父亲呵斥,不敢再骄横,只是目光如同吃人一般恶狠狠盯着小丫头缀儿,那意思很明白:你给我掂量着说,不然饶不了你。

只是缀儿又哪敢“掂量”着说,这位三姑娘的狠毒手段她今天已经在尤婆子和小花小草那里看见过了,明知是冤枉了人,都还要把人脸给打肿,若自己“掂量”着说,只怕明日大概就要被太太和狠毒的三姑娘打断腿了。

于是把心一横,缀儿便实话实说道:“回禀老爷太太,奴婢是从春画院外草丛里捡到这串珠子的,当时奴婢欢喜的了不得,只以为是哪位主子掉在那里,是奴婢贪心,就想着捡到了便是我的,所以……所以留了下来。却不料今儿看见尤妈妈和小花小草都为这串珠子挨了打,奴婢心中愧疚的很,分明是奴婢贪财,却要连累她们被冤枉挨打,甚至还有可能被撵出去,这是丧良心之事,奴婢不忍心做。所以想着不如来老爷太太面前说清楚,这是奴婢捡的,不是奴婢偷得,老爷太太向来宽厚,想必也只是对奴婢略施薄惩,比她们被冤枉偷东西强。”

顾锦绣站在那里,一张脸如同开了染料铺,一会儿铁青一会儿通红,待看见顾老爷和吕夫人面色,又变得惨白起来,喃喃道:“爹……爹和娘别信这丫头胡说,分明就是她偷了我的珠串,这会儿害怕,所以……”

她不等说完,就听缀儿断然道:“老爷,奴婢不是偷的。太太吩咐过尤妈妈和小花小草,只说她们偷了珠串,偷偷放回去就好,她不会追究。奴婢若是偷的,为什么还要来老爷太太面前坦陈?奴婢向来是在两位姨娘的院子里做事,从不到姑娘们的院子里,不然昨儿三姑娘也就拿住奴婢了。老爷,这东西千真万确是奴婢捡的,若不是,便叫奴婢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老爷,奴婢虽然一时贪心不对,可奴婢如今悔悟,愿意把珠串归还三姑娘,但奴婢绝不担这个贼名。”

顾锦绣气得都哆嗦了,从来在府里,她仗着父母宠爱,是说一不二的。哪里想到如今竟是一个个牛鬼蛇神跳出来,就敢把矛头对向自己,这都是那个野女人做的好事,不是她和母亲争权,不是她阴险狡诈,自己怎么会落到这样一个境地?今天这事儿,分明就是她设好了圈套让自己钻进去。

但她总算还有一丝理智,没在父亲面前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只是在心里不停跳脚咒骂。忽听顾明阳沉声道:“好了,我知道了,你把珠串留下,既然自己也知道贪心不对,那就罚你一个月的月钱,这就下去吧。”

“爹爹……”

顾锦绣打了一个激灵,明白顾明阳这么说,便是相信了缀儿的话,那自己昨日扔掉珠串的事不就败露了吗?因情急之下正要反对,便听吕夫人厉声道:“够了,你给我住嘴。”

顾锦绣愤愤退了下去,玲珑上前将那珠串接过来,交到顾明阳手中,顾老爷低头看了看,忽地苦笑一声道:“真是顶尖儿的好珠子,这么多年,我就没看过这样圆润硕大的。可惜啊,可惜了绮罗这一片心。”

“老爷,三丫头不懂事,辜负了大姑娘一片姐妹之情,妾身一定会狠狠教训她。”吕夫人就有些慌神,知道丈夫此刻当真是对自己女儿失望透顶,一面说着,她就狠狠瞪了顾锦绣一眼,沉声道:“你还不上前给你爹认错?”

顾锦绣心中很不情愿,却也不敢违背母亲命令,于是磨磨蹭蹭走过来,正要行礼道歉,就见顾明阳摇手道:“罢了,和我道歉做什么?她对不起的,是绮罗这个姐姐。呵呵,我知道,自从江北那孩子回来,大家看见他的真面目,如今他已经不是什么克妻丑陋的杀人狂魔了,而是炙手可热的少年战神,于是咱们家和绮罗都一下子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别人嫉恨就罢了,竟然连她的妹妹,心里都藏着这样嫉恨,那孩子何等可怜?”

顾锦绣面色一白,吕夫人也是暗中咬了咬牙齿,却听丈夫淡淡道:“让三丫头在房里好好呆几日,让她想一想,绮罗是她的什么人?她到底应该怎么做?是姐妹间互相扶持同心同德?还是要反目成仇背后插刀?”

他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去。这里韩姨娘和庄姨娘等也就起身告退。吕夫人恶狠狠瞪了庄姨娘和顾兰绡一眼,这件事发生的十分突然,却又古怪,而自己竟然一点消息都没得到,单凭顾绮罗,她不认为对方有这个能力,如此看来,背后必定有人推波助澜了。

“你听见你爹的话了吧?万万没想到,你这个做妹妹的,竟是这样不堪。我是你的亲娘,这会儿竟没脸面对你爹和你姐姐,罢了,我也不多说,只告诉你一句,你和绮罗是姐妹,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本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更何况你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你回去吧,这几天不许出门,只好好想一想你爹的话,我的话,想不明白,以后都不用出门了。”

“是。”

顾锦绣委屈地答应了一声,看了母亲一眼,却见她面色严厉目光愤怒,她心里不由打了个突,这一次是真正害怕了,她明白母亲这句话的意思:从一开始,吕夫人就要她和顾绮罗好好经营姐妹情分,偏偏她是个骄傲的,也沉不住气,所以到现在,虽然也偶尔去向顾绮罗示好,但大多时候,还是摆着高高在上的派头,如今到底受了教训,这一次连母亲也生气了。

顾锦绣不怕吕夫人生气,但她害怕吕夫人若生气了,就不肯帮她搬开顾绮罗这块绊脚石,让自己嫁进萧家,更何况老太太房里那段奇怪的木头也被发现,这会儿母亲大概正在气头上。于是三姑娘不敢顶撞,难得老老实实低头认错,轻声道:“明儿我和大姐姐去道歉,然后就回去闭门思过,娘放心,我……我知道自己错了。”

看着女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吕夫人想起这一个晚上的经历,心中不由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拳头在袖子里握紧,她如今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原家身上,想来那一家子也该到京城了吧?

第六十三章:好主意

“大姐姐这是要出门?”

第二天用过晌午饭,好不容易按捺着等了一上午的顾兰绡就忍不住跑过来,却见顾绮罗正换出门的衣裳,于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却见这大姐姐笑道:“一会儿要出去,二妹妹有什么事?”

顾兰绡笑道:“本来想告诉大姐姐昨儿晚上你走后的那一出好戏,不过想来大姐姐也知道了,那我不耽误你的事,大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顾绮罗看着顾兰绡跃跃欲试的表情,便笑道:“二妹妹若想跟着也无妨,只不过我要去南门看看施粥的情况,那里多是灾民,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如果只是出去逛逛,顾兰绡当然很愿意,然而一听说是去南门,她立刻打了个寒噤,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又劝顾绮罗道:“那是三教九流无赖地痞聚集的地方,情况最是复杂,大姐姐怎么说也是闺阁千金,去那种地方,会惹人闲话的,何苦呢?”

顾绮罗道:“我如今的闲话还少吗?不差这一桩。放心,萧江北也过去,我倒不知哪个不长眼的无赖敢惹到我头上。”说完又问顾兰绡昨晚的详细经过,她虽然得人告知这件事,详细情形却是不知。

顾兰绡便连笑带比划的吧昨晚事情说了一遍,末了感叹道:“可惜大姐姐那会儿不在,不然看看三妹妹脸上那表情,活脱脱跟酱焖茄子似得,我今早想着,还多吃了一碗粥,哈哈哈。”

“噗,你也太损了。酱焖茄子下饭,亏你怎么想得出来。”顾绮罗摇头笑着,然后道:“说起来,这一次还多亏了庄姨娘的计策,太太这个亏吃的肯定很郁闷,最重要的是,把这事儿捅出去的还是韩姨娘。那是她的臂膀。她这一次定是如同吃了个苍蝇般,恶心又没办法。”

“是啊。”顾兰绡也感叹着,想了想又道:“平心而论。太太对老爷倒是真心扶持的,不然老爷也不会这样信任她,这十几年,她为老爷筹划管家。包括大姐姐的婚事,虽说当日定亲是抱着狠毒心思。但那也是为了巴结太子,给爹爹将来仕途铺路,所以这些年,她对老爷算是有功的。只是除了老爷之外。别人在她眼里那便都是奴才东西,随随便便就可以丢弃牺牲,平日里又严苛虚伪。实在是让人齿冷,但愿这一回。爹爹能看透她的品性,对她生出一点警戒之心吧。”

“会的,爹爹虽在家事上糊涂,那只是因为他不愿意想,他到底还是个精明的。”顾绮罗淡淡说着,忽然又冷笑一声道:“你说太太对爹爹是真心的?叫我看未必,她为爹爹筹划谋算,不过是因为她必须依靠爹爹,不然她就一无所有。若是这会儿要她害了爹爹,就有泼天富贵荣华,你看她会不会害爹爹去?”

“大姐姐说的没错。”顾兰绡连连点头:“我终究看的还是浅薄了。”

姐妹两个又说了几句话,顾兰绡就告辞离开,这里顾绮罗也便带着春雨出门而去。和萧江北汇合后,马车又走了约大半个时辰,便来到了京城南门附近,掀开车帘一望,发现这里完全没法和荣华大街芳华大街的繁华相比,大多是低矮泥房,连绵着望不到头,街上行人破衣烂衫了无生气,入眼所见,全是一派颓废气息。

萧江北便凑过来,对顾绮罗道:“前面不远就是施粥的地方,只是马车进不去了。”

“好,那咱们就走过去看看。”顾绮罗可不是忸怩千金,利落跳下马车,因为今日到的地方环境不好,所以她特地没有穿裙子,只穿了一件米色的及膝长衫,下面也是一条米色裤子,外面披着白色的轻罗斗篷,越发显得整个人干净利落英姿飒爽。

萧江北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含笑道:“看惯了你小姐的打扮,冷不丁这样穿戴,倒别有一番飒爽风姿,如同女将军一般。”

“你真是三句不离本行,女将军要打扮成我这样,能上阵杀敌?”顾绮罗摇摇头,和萧江北有意拉开点距离,一前一后往施粥的地方而去。

靠着南城墙根儿,有数十家的施粥摊子,只不过大多数施粥摊子前都是冷冷清清,只有几家施粥摊子火爆异常,排着长龙一般的队伍,还有几家粥摊前也排着队,却是无法和那长龙般的队伍比较。

“那几家就是我们的粥摊了。”萧江北指着排长龙的摊子道,然后又往身旁一个粥摊看了眼,忍不住摇摇头,暗道难怪没人过来,这锅里的哪是粥啊?分明就是一锅清水。

“这是官府设的粥摊?”

顾绮罗抬头看着萧江北,见他点头,她便气不打一处来,咬牙道:“皇上分明也拨了粮,他们就算要贪污,好歹也该有点吃相吧?这样过分,就不怕被人一状告到御前?”

萧江北沉默不语,大夏其实是个富强国家,可为什么近些年越发的民不聊生?除了北匈那边连年挑起战争,耗费巨大之外,吏治败坏也是“功不可没”,甚至比起战争来说,贪官污吏横行才是百姓困顿的“头号功臣”,偏偏皇帝只为了做一个史官笔下的千古仁君,对那些贪污的官吏睁只眼闭只眼,没有重罚,官场吏治自然就更加腐败糜烂,如萧家和顾家这样的官儿,每年各种冰敬炭敬之类的钱得的也不少,却已经算是两袖清风的好官了。

对此,萧江北也是愤愤不平的,但他只是一个千户,轮不到他来整治官场,更何况现在他的姐夫是太子,他行事就越发不能恣意妄为,不过是揍了几个乱传瞎话的纨绔而已,姐姐就逼未婚妻想办法替自己挽回名声,不然就没有今日施粥的事了。

“你的银钱能支持得住吗?”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顾绮罗如今算是切身体会到杏花说的那番景象了,四千两银子听起来不少,可也架不住这么多灾民都扑到萧家的粥摊上啊。

“我已经在找买主,准备卖几样东西,那些北匈贵族抢的多是西域北疆周边国家的珍品,大夏平日里不容易弄到这些东西,所以那些富商巨贾们是很喜欢的。”

萧江北从得了未婚妻的“命令”之后,便开始谋划这件事,当然不能虎头蛇尾,后续操作都已经想的差不多了,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去找太子殿下,让他派几个伶俐下人帮自己找买主。

“既然是许多人喜欢的珍品,那不如搞个拍卖?让那些富商巨贾竞价,然后价高者得。哼!反正他们一个个肥的流油,不宰他们宰谁?咱们这叫合理合法的劫富济贫。”

顾绮罗听萧江北这样一说,心念电转间,就给他出了个主意。

“拍卖?”

萧江北被这个新奇名词吸引住,他本就是聪明之人,顾绮罗这样一解释,他就立刻明白了,当即眼睛便是一亮,看着心上人赞许点头道:“难怪你定要做生意,原来你果然擅长这个。如此一弄,一定可以卖出大价钱。”

“可惜皇上的万寿节已经过了,不然若是在万寿节之前搞这样一个拍卖,你说大家还不得挤破头?”顾绮罗摇着头,为错过万寿节这绝佳时机而惋惜。

但萧江北目中神采却更加闪亮,轻声道:“万圣节不行,给皇上的礼,终究还是要顾忌一些,都是做官的,万寿节礼意义比价值重要,不然你一个七品官儿送了皇上一件稀世珍宝,钱是从哪里来的?这不就露馅儿了吗?而且给皇上送礼的,除了官员和皇商之外,其他人可都没有资格。不过你这倒是提醒了我,这会儿举行拍卖,恰是最好的时机。”

“怎么说?”顾绮罗听萧江北说的有道理,原本还觉着自己考虑不周,但听爱人语气如此兴奋,她倒好奇起来,暗道莫非萧江北这厮除了勇猛善战之外,做生意也是把好手?

“五月初六是成王爷的寿辰。”萧江北笑吟吟看着顾绮罗,只说了这一句,他知道以顾绮罗的玲珑聪慧,这一句话就足够了。

果然,顾绮罗面上便浮现出惊喜神色,轻声道:“竟然如此?这还真是上天都在帮咱们,许是你对灾民的一片仁义之心感动了上苍也说不定。”

“不敢不敢,今日所为,全赖姑娘点拨,萧某不敢居功。”萧江北微微一笑,未婚夫妻二人四目相视,目中神光流转,就如同准备算计山下一窝公鸡的狐狸夫妻一般。

“大师兄二师兄,不……不好了,那……那关山霸的人……找到小师弟了……”

一声惊惶尖叫打断了萧江北和顾绮罗之间流转着的绵绵情意,下一刻,一个瘦小身影撞在了萧江北身上,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但他却浑然不顾,爬起来继续往前跑,与此同时,从那长长领粥的队伍中抢出两个男人,一把抓住了那瘦小身影,大叫道:“什么?那……小师弟现在怎么样?”

第六十四章:吃醋

“师姐带班子里的人拦着,可……可那些人都是练家子,他们要是动手,小师弟就……就保不住了。”瘦小身影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而那两个脸色蜡黄的大汉也顾不上再领粥,撒腿便跑,直冲着萧江北和顾绮罗而来。

“怎么回事啊?”

春雨和小桥都有些发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恰好身旁有个老头儿在那里唉声叹气,小桥就急忙拉住了打听,只听老头叹气道:“唉!这个世道哪有穷人的活路啊?倒不如趁早认命得了,也省得受那拳脚之灾。”

小桥急了,掏出一把铜钱放在老头手里,嘟囔道:“谁听你这个?快说怎么回事?”

老头眼睛一亮,立刻将铜钱揣进怀里,这才告诉了小桥经过:原来那关山霸乃是三皇子裕亲王侧妃的弟弟,因为姐姐十分受裕亲王宠爱,所以这关山霸在京城中也是横着走。此人好色,男女通吃,因偶然看上了一个小戏班子里的男旦叫做柳如风的,便将那柳如风留在府中,谁知柳如风年纪不大心眼却多,竟不知怎么逃了出来。关山霸遍寻不到,便堵死了桃花班的生路,让他们在京城寸步难行,又不许他们出京,誓要把那柳如风弄到手。如今看来,这柳如风虽是藏得隐秘,却终究还是被找到了。

这种事情十分常见,萧江北虽然痛恨不齿,也只是微微皱眉,一个男旦的悲惨命运还不放在他心上,沙场百战杀人无数,他的心早已坚硬如铁,同情是什么?压根儿不知道。

若是平时。这种事听了就过去了,但不同的是,今天他身旁跟了一个富有同情心正义感的女人。当下顾绮罗听完老者讲述,便转头看向萧江北,眼睛眨巴眨巴,如同天上星星一般闪亮。

萧二爷本能就感觉到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咳了一声看向心上人:“干什么?”

“那个关山霸是裕亲王的小舅子。你是太子的小舅子。论级别,你好像比他要高那么一点点呢。”顾绮罗露出讨好笑容,小心地试探着。

“干什么?”萧二爷仍然是这一句话。但心里已经明白:爱人大概是想管一管这桩闲事了。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行吗?”顾绮罗干脆也不拖泥带水,再试探下去,那柳如风就被恶霸抢走了。

“事不关己。”萧江北微微皱眉:他不怕和关山霸翻脸。那种纨绔子也根本不被他放在眼中,但为了一个男旦大打出手。二公子觉得不值。

“我想要这个戏班子,有用。”顾绮罗神色认真起来:她当然也不是同情心泛滥不动脑子就要救人的蠢女人,救柳如风,一是抱不平;二来是算着那个关山霸应该没办法和未婚夫相比;最重要的一点:她需要一个自己能够使用做主的戏班子。

“那就去。”听顾绮罗这么说。萧江北毫不犹豫转过身。

“你好好想一想,不必勉强。”虽然萧江北的姐夫是太子,但是这各方势力的平衡也要考虑周全。顾绮罗不愿因为自己的需求而让未婚夫闯祸。

“不勉强。”萧江北虽然在边关十五年,却也知道裕亲王与太子是冤家对头。裕亲王的生母荣淑妃曾经陷害过静贵妃,让她险些被太后打入冷宫,幸亏皇帝相护,才逃过这一劫,可到最后,荣淑妃仍是逍遥脱身,那是个比狐狸还要狡猾的女人,只可惜没有静贵妃的好运,拥有皇帝恩宠,不然只怕现在早就成为皇后了。

正因如此,萧江北才会说不勉强。之前不管这桩闲事,是觉得不值,但既然要管,便要好好管一管,即便太子表面上要训斥一番,暗地里应该也会很高兴的。

坐了马车,一路向人打听着离去那三人的方向,不大一会儿,几人便来到一处整洁宅院前,此时这里已经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那些百姓们一个个愤愤不平,却是不敢上前对抗关山霸的淫威。

顾绮罗注意到在人群外,还有一辆朴素马车,她心中有些奇怪,暗道这马车因何停在此处?难道就为了看热闹?唔,或许吧,我华夏子民爱看热闹的基因是与生俱来的强大,这马车里的人说不准都已经在人群中了。

一面想着,就听人群里面一个嚣张的声音大笑道:“跑啊,你再跑啊,你再藏啊。奶奶的,也不看看爷我是什么人,敢和我玩心眼,等着,回去后我就把你的腿打断了,我看你还跑。”

“混蛋,你们这些混蛋……”有尖厉的声音叫着,也有哀求的,更有求父老乡亲们帮忙的,可见里面的情形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让一让让一让。”小桥和春雨大声叫着,却没人理会。大家都抻着脖子往前看,谁肯让地方?

“让开。”

低沉含怒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一股杀气弥漫开来,顿时就让周围百姓惊惶四散,拥挤的人群转瞬间便让出一条通路来。

“我的妈呀这是谁啊?我汗毛都竖起来了,莫非是天上的杀神下凡了不成?”百姓们惊恐瞪着萧江北,纷纷小声议论,忽听一个声音道:“嘘,都别说话,那是萧将军府的二公子,连鞑子都闻风丧胆的英雄人物。”

萧将军府的二公子,这本是很普通的一个身份,京城中姓萧的武将也有几个,然而此时此刻,所有人却都在瞬间明白了萧江北的身份,于是一阵惊呼便如浪潮般响起,顷刻间就席卷了整个看热闹的人群。

靠,太威风了。

顾绮罗走在萧江北的身后,耳朵里全是此起彼伏的赞叹声,未婚夫挺拔的身体在这赞叹声的衬托下,竟让大姑娘生出了一股高山仰止的感觉。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大姑娘给自己打着气:顾绮罗,你出息点,那厮最多也就一米八三四吧,高山什么的,绝对是错觉,你不能对他有这样的感觉,因为他是你将来的丈夫,你不能把他当成偶像,你要把他当做一只大型忠犬,对,就是大型忠犬。

正在心里咕哝着,冷不防就撞到了一堵坚硬“墙”上,顾绮罗“哎哟”一声,伸手揉着自己的鼻子,一边抬头看去,就见萧江北回过头来,表情非常无辜的看着她,然后一伸手,就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站定。

这家伙的肉也太紧实了吧?那哪是肌肉?分明就是铁块。大姑娘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将来的洞房花烛夜,于是悲愤的继续揉鼻子,一边在心里哀嚎:难道就算萧江北不是身高两丈的铁塔,姑娘我还是难逃被压死的命运吗?老天你不能这样残忍啊。

“诸位师兄弟,师姐们。如风多谢你们的关爱照顾。事已至此,我不能再拖累你们,不要管我了,快回去照顾师父吧,别让他老人家知道这件事。”

嘈杂纷乱中,一个清亮如泉水般的声音传来。两世为人,顾绮罗就没有听见过这么温润动人的声音,只听得她双眼放光,抬头看向那站在关山霸对面伶仃削瘦的美少年,暗道这样的天籁之音,只要稍微包装那么一下,不,不用包装,就凭这相貌,这声线,只要能在台上多亮相,不用多久,必定是红遍京城的顶尖名角儿,这一次还真是捡到宝了。

“他很好看吗?”

耳边传来未婚夫低沉浑厚的声音,顾绮罗抬头望去,就见萧江北眼中全是浓厚的警惕之色,见顾绮罗看过来,他便微微抬起下巴道:“我忽然不想救他了。”

“我……类个去。”

顾绮罗好悬没一口老血喷出来:谁能告诉她?纵横沙场所向披靡的少年战神这是在和一个明显是小受的戏子吃醋吗?这特么的是什么节奏啊?大姑娘捂住心口,觉得心脏有点承受不住这信息,萧江北高山一般的形象在瞬间就倒了个稀里哗啦。

“你不要闹好不好?”顾绮罗扶额,悄悄扯了扯萧江北的袖子:“他是一个男旦,不过皮相俊美些罢了,哪能比得了你萧千户俊逸潇洒英雄了得人中龙凤卓尔不群?你和他比,那不是欺负人家吗?”

被未婚妻一连串的夸赞所取悦,名叫萧江北的大型犬炸起来的毛瞬间被抚平,伸手摁在腰间剑柄上,萧江北傲然道:“好吧,那就救吧。”

这货是属驴的吧?还得顺毛捋。顾绮罗哭笑不得,但不得不承认:这样乱吃飞醋的萧江北,没有了平日里的狂霸酷炫拽,竟还挺可爱的,虽然他吃醋的后果其实很严重。

从顾绮罗撞上萧江北的一瞬间,他便收了杀气,所以圈子里的关山霸和柳如风丝毫没有发现这里的变化。柳如风阻止了师兄和师姐们要拼命的举动,淡然往前走了几步,一直来到关山霸面前站定,剪水双眸没有丝毫温度的盯着他,忽然微微一笑。

这一笑就如百花齐放,当真是风情万种。关山霸一时间魂儿都飞了,竟是“咕嘟”吞了一口口水。

第六十五章:护妻狂魔(三更求粉红)

“为了我这么一个戏子,竟然如此大费周章,值得吗?”柳如风笑得愈发明媚温柔,如水目光落在关山霸的衣领上:“看看,领子都乱了。”

他一面说,便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似是要为关山霸抚平衣领。这样柔情似水的动作,只让关山霸更加的神魂颠倒,嘿嘿淫笑道:果然是最难消受美人恩,你这一笑,我骨头都酥了,好好儿伺候我,我保管疼……”

不等说完,骤变陡生,柳如风那伸出去的手轻轻一抖,接着袖中一柄小刀便到了他指间,闪电般向着关山霸的脖子划去。

虽然是个瘦弱少年,但这可是置之死地的含恨出手,若是划上了,关山霸即便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只枯瘦的手猛然抓住了柳如风细瘦洁白的手腕,一把就将他甩在了地上。

关山霸这才回过神来,惊魂甫定的摸着自己脖子,发现脑袋还在脖子之上,他原本痴迷的表情立刻就变得穷凶极恶,跳脚指着柳如风大吼道:“把他的腿给我打断了,胳膊卸了,不许弄死,他妈的老子要让他生不如死,贱人,竟敢刺杀我,你他妈的活腻味了。”

阻止了柳如风的是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听了关山霸的话,他目光没有半分波动,转身一脚便往柳如风的腿上踹去。

只从这人刚才的那一招,便可知对方是个高手,柳如风的修长双腿在这一脚下,只怕不会比芦柴棒更硬,绝对逃不过骨断筋折的下场。

也就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乌影如蛟龙出海般猛然向那人卷去,逼得他不得不改变方向,虽然躲过了这道乌影,任务却是失败了,所以柳如风的腿仍是好端端的。

“是谁?妈的是谁敢管老子的事?给我滚出来。”

关山霸吼得霸道,心中却是暗吃一惊,没人比他更了解铁金的实力。就是大内高手。败在他手下的也不知有多少,今天竟会有人只一招就将他逼退,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是我。”

萧江北轻轻抖手。将那特制的细长马鞭收回,目光冷冷看着关山霸:“你待怎样?”

关山霸的瞳孔就是一缩,连带着头皮也跟着发麻起来,铁青着面色道:“萧二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非要出头管这桩闲事?难道你也看中了这个贱人?呵呵!不是都说你对你那位未婚妻情有独钟吗?难道传言竟然有假?”

“这个传言倒是对的。”萧江北点点头。似乎很为传言中难得的正能量而欣慰。

“那你他妈的管什么闲事?你就不怕顾家那位大姑娘吃醋?”关山霸向来是个混蛋,如今情急之下,自然口无遮拦,连吃醋这种词都直接蹦出来了。

萧江北在边关多年。倒也习惯了这种粗野作风,闻言不但不羞恼成怒,反而理所当然的点头郑重道:“她不会吃醋。”

“哈哈哈。你和我说笑话呢吧?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妖精救回府中,那个女人还能不吃醋?除非她是个窝囊废……”

“啪”的一声。鞭梢从关山霸脸上掠过,留下一道粗大的红痕。

关山霸被打懵了,捂着脸愣愣看着萧江北,不明白对方怎么说动手就动手,都不给半点儿防备的。结果就见萧江北身上泛起杀气,冷冷道:“你该知道,凡是在我面前辱及顾姑娘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小桥在旁边撇了撇嘴,暗道二爷这话还真是谦虚,什么叫在您面前辱及顾姑娘的?谁敢在您面前大放厥词啊?都是背后造谣抹黑的,结果不知隔墙有耳,让您听见了,上去就是一顿拳脚啊,这还幸亏之前有顾姑娘的劝诫,不然这会儿不定出了多少条人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