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绮罗假装大惊的站起身,愕然道:“怎么……怎么会这样?哎呀这事儿当真是女儿不对,唉!都是我的错。”

她一脸懊恼的轻轻跺了跺脚,自责道:“都怪我,我和两个妹妹置什么气?只是,爹爹明鉴,女儿真不是故意气太太的,就是……就是当时心里小小不平,忍不住刺了三妹妹两句,若是知道会有这样后果,女儿怎么也不会说那些话。女儿已经知道错了,今儿一大早,就让春雨分别把三妹妹四妹妹心爱的首饰送了过去给她们赔罪,在太太面前也认错了,只是……我真不知道太太昨儿竟气得吐血了啊。”

“嗯?”

顾明阳一听这话有些不对,连忙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好好儿说,爹又不是不讲理的,可是你妹妹们有无礼的地方?”

“没有,妹妹们还小呢,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好,因为祖母的病,我这几日心绪不宁,所以看见……就忍不住有些生气,唉!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明知道爹爹在外奔忙,太太在内管家,都不容易,我还惹下这样风波。”

顾明阳见女儿一脸愧疚,眉头微微一皱,知道在她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因就没再说什么。顾绮罗随即将自己准备和萧江北一起施粥,替两人挽回一些名声的事说了,顾老爷沉吟半晌,点头道:“也罢,既然此事都有江北安排,你就过去吧,只是你最好不要抛头露面,也不要和他多说话,免得名声没挽回,又让京城中人替你们传新的流言。”

顾绮罗答应了,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告辞离开。而顾明阳想了一想,又吃了两块点心,就往庄姨娘的房里来。

“什么?韩姨娘竟然这样说?她可真会讨太太的好。爹爹别怪女儿说话直,实在这件事让人不平。您是没看见当时那情景,大姐姐还没过来呢,三妹妹就把两个珠宝箱子打开了,和四妹妹挑拣起来,嚷着要那里的珠宝首饰……”

“你说的是真的?那两个……她们当真这样无礼?”

果然,到了庄姨娘这里,把事情一说,顾兰绡便立刻愤愤不平起来,说完后见父亲惊怒交加,她心中越发镇定,因冷哼道:“也不怕爹爹知道,女儿素日里和大姐姐是亲近的,只是我万万不会因为和大姐姐亲近,就去诬陷妹妹们。昨儿就是这样情景,大姐姐回房后还和我说,是她太浮躁了。因今儿一大早,就打发人去给三妹妹四妹妹送了她们喜欢的珍珠和玉佩。至于太太吐血,应该不是为这事儿吧?太太是什么胸襟?怎会因为大姐姐几句话就吐血?若不是因为那几句话,她总不会是心疼那两箱子珠宝落进大姐姐的手……”

“二姑娘,不可对太太不敬。”

庄姨娘断喝一声,于是顾兰绡便打住话头,却仍是扭头小声咕哝道:“我又不是对太太不敬,分明是韩姨娘小题大做,也许下人们也是以讹传讹。”她说完,又转头看向顾明阳道:“这事儿爹爹不该来问我们,倒该直接去问太太才是。”

“怎么越来越没规矩了?和老爷也敢这么说话。”

庄姨娘再度怒斥,却听顾明阳淡淡道:“自家父女,讲究那些做什么?”说完喝了一杯茶,眼睛微微眯起,于是庄姨娘便知道老爷是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不由得和女儿轻轻对视一眼,母女俩心里同时松了口气。

第五十九章:意外惊喜

晚饭前,顾明阳和吕夫人等一起去给周太夫人请安,看着母亲面色越来越差,顾老爷心如刀割,暗叹难怪绮罗说她心情不好,母亲总是这样毫无起色,她又怎么可能保持心平气和?

顾绮罗见父亲忧心忡忡的模样,便宽慰道:“今日太医来看过了,说祖母这是体内有相克之物所以导致神志昏沉,开了两张方子,只说按方吃药的话,会慢慢化解,所以父亲不必太过担心,过两日祖母大概就可以好转了。”

“哦?”顾明阳这才松了口气,看了吕夫人一眼,却听她笑道:“看我,竟忘了和老爷说这事儿,只是好奇怪,老太太体内能有什么相克的东西?咱们素日里一起吃饭,老太太吃的,我们也吃了啊。”

顾绮罗不动声色的看了吕夫人一眼,心中冷笑,暗道这是做贼心虚,所以急着撇清么?

这时老太太忽然睁开了眼睛,哑声道:“明阳,那萧家已经下聘了,你们也开始预备绮罗的婚事吧,不要因为我的病耽误了丫头。”

顾明阳正要说婚期已经推迟,就见顾绮罗给自己使了个眼色,然后听她笑道:“好了祖母,爹和太太都在帮我预备着呢,您老人家不要为这事儿着急上火,孙女儿到时如期出嫁就是,您老啊,就赶紧养好身子,到那天,怎么也要神清气爽的送我出阁,是不是?”

顾明阳这才反应过来,也连声答应着。周太夫人这才放了心,点点头又合眼道:“如此安排就好,我就再没心事了。”

顾明阳就起身向母亲告退,顾绮罗送他们出门。和顾明阳轻声道:“我今儿也和从前一样,不去和老爷太太一起用饭了,就在这里和祖母一起吃。”

顾明阳点点头,感叹道:“难为你孝顺你祖母,只是这事儿终有露馅的一天,到时候你怎么和她说?”

顾绮罗苦笑道:“祖母如今神志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要骗她容易得很……”说到此处。声音就微微有些哽咽。喃喃道:“其实我真希望骗不住祖母,希望她如同从前那般精明……”

“好孩子,有你这份儿孝心。你祖母会好起来的。”

顾明阳拍了拍女儿肩膀,又叮嘱了她几句要好好照顾自己,这才和吕夫人等离去。待回到上房,丫头们摆了饭菜。他目光似是不经意般在顾素纨身上一掠,忽地轻声道:“四丫头身上戴着的玉佩。就是你大姐姐给的?”

“哦……是……是啊。”顾素纨不自然的笑了笑,随即看见顾锦绣恶狠狠瞪过来的目光,她便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而这一切。自然都落在留意观察着的顾老爷眼中。他就转向顾锦绣淡淡道:“我听说绮罗还送了锦绣一串珍珠,说是顶级的珍品,待会儿三丫头拿过来给我看看。”

“啊?”

顾锦绣张口结舌。没想到父亲会把矛头转向自己。那串珍珠被送来后,就让她赌气扔了。之后想起来,觉着舍不得,又忙命丫头去寻时,却遍寻不到,如今顾老爷问她,她立刻就慌了神,嘴巴张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怎么了?”

顾明阳见三女儿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不答话,心中有些不悦,暗道难怪兰绡会那样说,如今看来,锦绣对她的姐姐,似乎的确不太尊重。

“哦,没……没什么。爹爹要看,等女儿用过饭后拿过来给您过目,那的确是一串上好的珍珠。”

顾锦绣旋即就反应过来,连忙面上带笑答了一句,见父亲面色和缓,她方轻轻松了口气,但旋即又着急起来,暗道该死的,那串珍珠到底是去哪里了?白日里都没找到,晚上更不用想了,我等一下要怎么和父亲说?

心中苦恼,这顿饭几乎就是应付了事。用过饭后,顾明阳和吕夫人在炕桌两侧坐了,庄姨娘韩姨娘便要带着女儿们散去,却听顾明阳淡淡道:“三丫头去把珍珠拿来给我瞧瞧。”

“老爷也是的,这么一件小事,还记在心上了。”吕夫人便微笑劝着,只看自家闺女的表情,她便知道这事儿有些变故,因忙笑道:“晚上能看出什么?不若等白日里再看吧。”

“白日里我在衙门,看得到吗?再等以后的休沐,只怕就把这事儿忘了,夫人又不是不知道,如今上了年岁,可不像从前记忆那么好,这会儿要是再进考场,怕我要名落孙山的。”

顾明阳开了句玩笑,接着又看向顾锦绣。这一下吕夫人也无奈了,只好转头对女儿道:“行了,老爷既要看,你就回房拿过来给大家瞧瞧。”

顾锦绣只得磨磨蹭蹭起身,慢慢往门口挪去,一面想着对策。

顾兰绡和庄姨娘看着她的背影,不动声色对视了一眼,都知道等下大概有乐子瞧了。她们原本只是要让顾明阳知道太太和三女儿欺负大姑娘,大姑娘却是以德报怨的事,没想到事情进行到这里,竟然还会有个意外之喜,当下便都慢悠悠喝着茶,努力按捺着心中兴奋。

果然,顾锦绣这一去就再没回来,顾明阳面色越发疑惑,喝了两杯茶,说闲话说的嘴巴都干了,于是终于忍不住,他就放下茶杯道:“三丫头怎么还没有过来?玲珑你去看看。”

玲珑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回来禀报道:“回老爷太太,三姑娘正在屋里审问丫头,大姑娘白日里送的那串珍珠忽然不见了,所以三姑娘疑心是丫头们手脚不干净……”

不等说完,就听顾明阳“咚”的一声,将茶杯向桌子上重重一顿,冷声道:“府里从来也没发生过这样事情,怎么今日倒出了这样事?”

一面说着,他就想起三女儿今天晚上的异态,于是站起身道:“走,我们过去看看,看看三姑娘房里到底有什么样的小鬼?”

“老爷对这事儿怎么这样上心?天都这么晚了,您去三丫头的房里也不方便啊。”吕夫人连忙劝着,心里越发惊疑不定,暗道怎么今日丈夫对这事儿竟不依不饶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是她父亲,又有你们陪着,有什么不妥?”顾明阳冷哼一声,他本就不是迂腐之人,此时下定决心,便当先而行,吕夫人无奈,只好跟在后面。而庄姨娘和韩姨娘互相看了一眼,一个面上得意一个面上惊惧,也是紧紧跟了上去。

顾锦绣正在屋里做样子,对着今日进过她房里的一个粗使婆子和两个小丫头喝骂道:“到底是谁拿了珠串?趁早儿供出来还好,不然我把你们那不争气的爪子一只只剁了,再让你们偷东西。”

婆子和两个小丫头自然都齐声喊着冤枉,顾锦绣便对身旁云芝道:“她们不肯招供,你去打她们嘴巴子,看看她们还敢不敢抵赖?都要造反呢,主子的东西也敢偷,那么贵重的珍珠啊。”

云芝冷冷一笑,上前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便猛地朝一个小丫头脸上扇去,反反复复扇了十几下,那小丫头的脸登时红肿起来,于是方收手冷笑着道:“你们看见这下场了吗?趁早儿招供,不然还要吃苦头。”

那婆子和小丫头连珠串样子都不知道,又怎能承认?于是人人都挨了十几记耳光,三人不住磕头求饶,恰在此时,就听门外纷乱脚步声响,接着顾明阳和吕夫人等都走了进来。

顾锦绣原本只是要做做样子,却不想正被父母赶上,于是连忙上前道:“娘,您给女儿做主,大姐姐送给我的珠串,不知怎的竟不翼而飞了,今日到过我房里的就只有她们三个,定是她们看见了偷去,娘……”

“可是胡说。”

顾明阳看见小丫头和婆子脸上的红肿,就忍不住生气了,不等顾锦绣说完便断喝一声道:“你大姐姐给你的珠串,你难道就不好好收着?竟让人这样轻易便偷了去?”

一句话问的顾锦绣张口结舌,接着才呐呐道:“那个……女儿当时十分喜欢,爱不释手,后来……恰好四妹妹派人过来叫我,我……我急着过去,就把珠串随手放在了妆台上,不料……不料竟被她们偷了去。”

顾明阳就转向云芝,看见这丫头瑟缩了一下,他知道刚才就是这丫头动手打的人,心中十分不喜,冷哼道:“你们姑娘不精心,你在这屋子里服侍着,也不知道精心吗?怎么就让人把珠串给偷了出去?”

云芝吓得猛然跪下来,连声道:“是……是奴婢的错,老爷饶了奴婢,奴婢以后不敢粗心大意了。”

事情至此,即便顾明阳心里疑惑,却也无奈了,因看向吕夫人道:“这事儿你处理吧,那么好的一个珠串,竟然就弄丢了,真是个成事不足的。”

他说完,便拂袖而去,接着韩姨娘和庄姨娘等也各自离去,只剩下吕夫人处理这里的事。

“娘……”顾锦绣怯怯叫了一声,却被吕夫人狠狠看过来的目光吓得住了口,然后吕夫人就看了那婆子和两个小丫头一眼,挥手厌恶道:“滚吧,回去好好儿反省,我今儿也不追究了,只要你们能把珠串悄悄放回来,我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第六十章:安慰

那婆子和小丫头满腹委屈的退了出去,这里吕夫人便在椅子中坐下,恶狠狠瞪了顾锦绣一眼,咬牙道:“我和你说过的话,你是忘得一干二净是不是?让你和那野丫头亲热,你怎么样?不过是昨天那么件小事,你就沉不住气,把她送你的珠串扔了……”

“什么小事?娘都吐血了。”顾锦绣不等吕夫人说完,便大声分辩道。却见吕夫人猛然一拍桌子,咬牙道:“我吐血就吐血,这些我让你管了吗?你只管按照我先前的吩咐去做就是。偏偏你就忍不住气,你难道还没看出来?以为那野丫头真是宽容大度,事后又送你珠串?蠢材,这分明是她有心煽风点火,借着这事儿要摆弄咱们娘儿俩,你偏偏就入了她挖的坑,你怎么会这样蠢?”

顾锦绣被母亲接连骂愚蠢,心中不服,只是听说这事是顾绮罗故意为之,她方恍然大悟,跺脚道:“我就说,她怎会这样好心?如今看来,竟是我上了当,可恨,她……她当真可恨,怎么会这样的歹毒?她……我是她妹妹啊。”

这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就连云芝都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暗道我们姑娘真是越发脸厚心黑,这会儿想起她是大姑娘的妹妹来了,平日里不都是野丫头野丫头的叫?

“行了,这两日你就在屋里安分做点女红罢了,少出门,依我看,这事儿必定不算完,咱们还是要早做防备。”

吕夫人烦躁的挥挥手,直接下了命令,顾锦绣也知道这次自己惹了祸,于是十分乖巧的答应下来。吕夫人便气哼哼出去了。一面心中暗想到底是谁在顾明阳面前害自己。

且说顾兰绡和庄姨娘,回房后顾兰绡就笑道:“娘亲看没看见太太和三妹妹的脸色?真真是笑死我了。”

说完却听庄姨娘冷笑道:“这也罢了,最重要的是,今儿这事就是在老爷心里种下了一根刺,呵呵,三姑娘大概是猝不及防,所以演得真是差劲儿。就算老爷再宽厚。心中也定然疑惑,日后她和太太还想像从前那么肆无忌惮,就难了。老爷即便嘴上不说,心中也会琢磨的。”

顾兰绡点点头,母女俩又说笑了一会儿,便各自回房去睡。

今日这事让顾兰绡十分解气。因便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坐在榻上慢慢回味着。忽见自己的丫头绿屏站在那里一脸沉思,她便道:“你从刚刚就是这么个模样,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心事?”

绿屏就道:“回姑娘的话,三姑娘那串珍珠您可看见了是什么模样吗?”

“怎么忽然这样问?莫非你竟然知道那串珍珠的下落?”

顾兰绡猛地坐直了身子。绿屏犹豫了一下,接着便点头道:“今儿晌午奴婢去后院时,看见缀儿手里就有一串珠子。我要看个分明,她就不肯给我看了。只说是在屋角草丛里捡的,奴婢在想,这会不会就是三姑娘的那串珍珠?三姑娘拷问尤婆子和小花小草,其实是问错了人,那偷珍珠的,只怕是另有其人。”

顾兰绡愣了一下,接着眉头便微微皱起来,然后摇头道:“不对,若真是被人偷去,三妹妹晚饭时就不会那样犹豫。叫我看,缀儿只怕说的没错,这珍珠,大概还真是她捡到的。三妹妹那样心高气傲的人,气头上哪肯收大姐姐的东西?扔出来也正常。缀儿不肯给你看,大概也知道这是好东西,生怕你起贪心。不过今晚这事儿一出来,她恐怕也要害怕了,这样,你明日一早去安安她的心,呵呵,这样好的把柄,简直就是上天送来的。”

绿屏点点头,知道自家姑娘心里有主意了。而顾兰绡则是十分兴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才对绿屏道:“明儿早点叫我,我要去大姐姐那里说话。”

“姑娘看,这树上都打了花苞,再过几日,就是踏青赏花的时节了,到时咱们也去永定河岸赏花去,那里的桃花和杏花都是最好的。”

从吕夫人屋里出来,顾绮罗和春雨便仍回周太夫人的住处,沿路只见杨柳依依桃杏吐蕾,春雨便来了兴致,撺掇着顾绮罗要去赏花。

“到时候再说吧。”顾绮罗却是没什么心思,周太夫人的病情依然没见强,原本她以为毛病是出在熏笼上,但如今熏笼已经停了几日,也没见祖母好转,饮食上无论是零食茶水饭菜,自己都要亲自尝试的,结果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这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

春雨见自家姑娘兴致不高,不敢再说,跟着主子又走了一会儿,忽听风中一阵细微哭声传来,她正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时,就见顾绮罗也停下脚步,皱眉道:“好像是有人在哭?”

“没错儿,奴婢也听到了。”春雨这下子就能肯定了,于是主仆二人顺着哭声而去,不一会儿,就在一棵柳树下看到个小丫头,蹲在那里正轻声呜咽着,也不知是遇见了什么伤心事。

“你怎么了?”春雨喊了一句,唬的那小丫头回过头来,看见两人,忙擦了眼泪拜见。这一闪眼的工夫,顾绮罗已经看清她脸上是红肿着的,想起早上顾兰绡特意过来和自己说的那件事,她心里就明白了,知道这便是昨晚受了无妄之灾的可怜丫头。

“回大姑娘的话,奴婢……奴婢只是闻见了迎春花香,想起从前我家院里种了许多迎春花,所以……所以忍不住伤感哭泣起来,扰了大姑娘,奴婢有罪。”

“迎春花香?”春雨左右瞅瞅,奇怪道:“这里哪有迎春花啊?我怎么没……”不等说完,袖子就被顾绮罗拉了一下,听她淡淡道:“行了,你这刨根问底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我哪有盘根问底?

春雨觉着十分委屈,但旋即就醒悟过来,暗道我真是傻了,这小丫头分明是受了委屈才会哭的,迎春花什么明显就是个借口,我竟然还要追问,难怪姑娘都看不过去了。

“好好儿的脸蛋,却红肿成这个样子,岂不疼?恰好我房里有药膏,你和我过来,给你上一些,然后你再拿回去两支,给尤妈妈和小草也上一点。”

“姑娘……知道奴婢是谁?”小花这一次是真惊讶了,却见顾绮罗笑道:“别忘了我如今也管着一部分家呢,若是连这府里的下人也认不全,我还有什么资格管家?”

“太太也管家,却也不认识奴婢。”小花咕哝着说了一句,却听春雨笑道:“好了,哪来那么多怪话?谁敢和太太比?那么事多繁杂的,莫说你,就是我,太太见了怕也叫不出名字呢,快跟我回去抹药膏吧。”

春雨笑着拉起小花的手,一面还不忘趁机替顾绮罗歌功颂德,骄傲道:“我们姑娘和太太可不一样,我们姑娘对人对事最上心了,我们姑娘心地也善良慈和……”

“行了,要灌我的米汤也不是这么个灌法儿。”顾绮罗轻声笑骂了一句,带着春雨和小花回到屋中,见琥珀和珍珠在屋里,她就问周太夫人有没有醒?

两个丫头都忙站起身道:“回姑娘,小半个时辰前老太太醒了,问了你在不在,知道不在后,刚刚又睡过去了。”

顾绮罗点点头,带着小花来到里屋,让杏花找药膏给小花。这里琥珀和珍珠倒是知进退懂眼色,轻轻退出去。杏花见她们不在,就让小花坐在熏笼上,一面将药膏往她脸上轻轻涂抹,一边冷哼道:“三姑娘下手也太狠了,谁不知道她是生大姑娘的气,所以不肯要那串珍珠,怕不知是扔去了哪里,却把这事儿赖在你们身上,赖也就罢了,别人不知道她难道还不清楚?竟然也好意思真的下手打你们,就没见过这样心肠狠毒的人。”

“谢谢杏花姐姐为我们说句公道话,只是谁让我们是奴才呢?主子打骂,不都得受着。”

“是啊,做奴才的,摊上一个好主子还好,不然就惨了。”杏花也叹着气。然后两人大概是都有些感怀身世,就不说话了。

小花的脸蛋儿并不大,杏花很快就帮她抹完了药膏,接着又拿出两个小瓷瓶,递给小丫头让她带回去给尤婆子和小草,然后又拿出两贯钱,微笑道:“姑娘知道是三姑娘委屈了你们,只是那终究是她妹妹,所以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让你们担待些了,不过这委屈却是不能让你们白受,这些钱是给你们的,买点好东西补补身子。”

小花心中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此时见又有这么些钱拿,便拼命推辞,最后到底推不过杏花,只好万分感激的收下,又要去给顾绮罗磕头,就听杏花道:“老太太这会儿还睡着,姑娘正看着呢,你就不用过去了。”

小花于是便告辞出去,杏花就让春雨送她到门口,两人走出屋子,忽听小花道:“是了,不知这屋里用的是什么香?我坐着那熏笼明明是冷的,怎么还有淡淡好闻的香气呢?”

第六十一章:败露

春雨一愣,摇头道:“熏笼已经有好几日没用了,哪里来的香气?你可是胡说。”

“是吗?”小花便皱了眉头,小声道:“明明是有香气的啊,只不过很淡很淡,我鼻子很灵的。”说到这里,她见春雨不信,便不服气道:“你不要以为我是吹牛,先前我说闻到迎春花香,你大概以为我是胡编了个借口,其实你不知道,就在距咱们百步远的那杨树下,有两大棵迎春花,香味随着风飘过来,我就闻见了,你就没闻到吧?若是说我撒谎,你就过去看看。”

“那两棵迎春花啊,我自然知道。”春雨让小花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了。于是笑道:“只不过这也不算什么,你到底闻没闻到香气,谁说的准?我又不是你的鼻子,自然不信了。”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小花气得跺脚,赌气去了。这里春雨笑着回屋,杏花就问她在门前和小花争辩什么,等听春雨说完,她也禁不住笑了,但很快面上就变了颜色,在原地站着出神了一会儿,便急忙来到熏笼前,用力将那熏笼盖给掀了起来。

“姐姐你还真信那小蹄子的话啊。”春雨也连忙赶上来帮忙,两人将熏笼盖子放到地上,杏花细细看了一遍,仍是没发现什么异常,春雨在旁边也道:“这里姑娘都看过好几遍了,也没发现,如今您又折腾什么?”

杏花也不答话,而是面色凝重的伸手在那灰烬里扒拉着,之前顾绮罗怀疑事情是出在熏笼中后,也曾找寻过,扒拉了几下。却也没有发现。但这次杏花竟是异常执着,弄了半晌,最后竟是将半只胳膊都插进了那灰烬里细细摸索着。

“杏花,你做什么呢?”

忽听外面一个惊怒声音响起,杏花抬头一看,就见琥珀匆匆赶来,她看着对方苍白面色。越发肯定心中所想。遂悠悠道:“没什么,我想着熏笼有好几日没用了,不如把这些炭灰清理清理。”

“这些炭灰好端端的清理做什么?还弄得屋子里全都是灰尘。左右也不碍事,也许老太太哪天兴致上来了,就还要用的。”琥珀心中惶恐,面上却努力镇定地说着。只盼着杏花能赶紧收手。

杏花却不再说话,只是仍摸索着。这里琥珀急了,上前就拽她,一面尖声叫道:“你看看你把这屋子弄得,灰都飞起来了。呸!呸呸呸!”

“做什么呢?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

两人正拉扯着,就听顾绮罗的声音传来,琥珀的动作便是一僵。正要回头告状,就听杏花兴奋道:“有了。”

“什么有了?”

春雨惊讶的看着杏花。暗道真被杏花姐给摸出东西来了吗?一边问,她就转头看向琥珀,却见对方面色惨白,连嘴唇上都没有一丝血色了,一个身子也摇摇欲坠,好像下一刻就能倒地一般。

“姑娘您看,这炭灰里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藏了这么个东西。”杏花将手里一小段黑色木头递给顾绮罗,那边春雨便扇动着鼻翼,惊讶道:“咦?确实有淡淡香气,小花竟然没骗我,只是埋在那么深的灰烬里,亏她怎么闻得出来,还真是狗鼻子。”

顾绮罗面色铁青,看着手心里这段黑色散发着淡淡幽香的木头,她猛然便抬头看向琥珀,咬牙道:“这是什么?熏笼里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奴婢……奴婢不知道。”

琥珀心慌意乱,本能的就矢口否认。却见顾绮罗猛一下握紧了拳头,看着下一刻就要重重一拳捣过来似得,她吓得蹬蹬蹬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顾绮罗的确是出离了愤怒,只看琥珀的这个表现,就知道这手脚定是对方活动的。只是她尚存了一丝理智,所以到底没有亲自动手,只是冷冷看着琥珀道:“你尽管否认,到时候等我查出这木头的来历,把你扭送了官府,在那大刑之下,我看你还招不招?”

话音落,她就吩咐杏花和春雨道:“把这谋害主子的混账奴才绑起来。记着,莫要走漏了消息。”说完紧走几步到了最外面的厅堂,一把掀起门口帘子,对院中珍珠冷笑道:“你准备去哪里啊珍珠?”

“奴婢想去一趟茅房,姑娘叫奴婢有事儿?”

珍珠转过身来,满面堆笑,却听顾绮罗森然道:“去茅房你往大门口走什么啊?莫非是要舍近求远,去太太院子里的茅房?”

“姑娘说笑了,是奴婢一时昏了头。”珍珠连忙回身,往院里茅房的方向走去。顾绮罗冷冷看着她,不一会儿,就见杏花走过来道:“姑娘,已将那贱婢的手脚捆了,嘴巴也堵上了,我在这里看着珍珠,料着她也不能插翅膀飞出去。”

顾绮罗点点头,正要转身进屋,就见两个小孩儿走进来,其中一个是王婆子的孙女儿,顾绮罗也认识的,另一个小孩她却没见过,是个挺清秀的小女孩儿,正疑惑着,就听身旁杏花叫道:“三丫,你怎么过来了?”

“我娘让我来给姑娘送个信儿。”三丫还挺机灵的,四下里望望,发现没别人,这才笑的露出两颗小虎牙道:“二爷说,什么都预备好了,明天早上他就安排人去南门施粥,下午时来接姑娘过去看看。”

小丫头说着话,目光就落在顾绮罗身上,听杏花说这位就是百味馆的真正东家时,便连忙跪下,尚未拜见,就被顾绮罗一把扶起,只听她笑着对杏花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一家子的女孩儿?好可爱,又机灵。来,进屋吃点东西,恰好我早上没怎么吃饭,所以让厨房做了新鲜点心,一会儿就送过来了,你们吃完,三丫你就和杏花一起去百味馆。”

两个小女孩儿听说有点心吃,都是双眼放光,这里杏花看着珍珠从茅房里磨蹭出来,便冷笑道:“我奉劝姐姐趁早儿死了心,除非你长了翅膀,或者成了精,不然今儿就在这屋里好好伺候老太太吧。”

珍珠倒不似琥珀那样慌张,毕竟这件事她并不知情,只是平日里跟着琥珀,所以觉着自己是吕夫人的人,如今琥珀出了事,她自然是想去通风报信的,可现在这个情况,显然这是不可能了,于是只好收敛了心神,在屋中服侍着,一面静静等待着机会。

晚上顾明阳回来,用过晚饭后,便和妻妾们照例坐在一处说话,忽听门外的人报说“大姑娘来了。”接着顾绮罗走进门来,他就看着大女儿笑道:“绮罗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你祖母今儿怎么样了?大夫说她要静养,所以如今晨昏定省都免了,不然我是想过去看看的。”

顾绮罗施礼后起身淡淡道:“回父亲的话,祖母今儿大有起色了,虽然还是渴睡,饭却吃得多了些,说话也条理分明,不似过去那般糊涂,清醒的时候精神很好。”

“是么?好,好啊。”顾明阳大喜过望,站起身道:“那你祖母这会儿是醒着的?我过去看看。”

“祖母已经睡了,女儿让杏花和春雨守着她。这会儿过来,乃是有一件要事要向父亲禀报。”顾绮罗一面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顾明阳道:“爹和太太见多识广,看看有没有见过这东西?到底是怎么个来历?”

顾明阳疑惑的打开布包,就见布包里横着一截小小木头,有阵阵幽香传来,他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才迟疑道:“这好像是沉香木?我儿从哪里得来?又要我看它来历做什么?”

吕夫人从看见那段木头的第一眼起,面色便一下子变得惨白,但她到底是城府颇深之人,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面色,这会儿竟还从顾明阳手中拿起那小段木头,沉声道:“莫非这是万年的沉香木?哎呀那可真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了,大姑娘从何处得来?难道是二公子送你的那两箱子珠宝里的物件么?”

这恶婆娘演技倒是高超。顾绮罗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未必是万年沉香木,我只是怀疑,祖母忽然间就嗜睡不醒,是和这段木头有关。”

当下便原原本本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对顾明阳道:“如今琥珀已经被我捆了起来,只等爹爹处置。女儿有心要查出这木头的来历,一旦查出来,若那奴婢还是不肯认罪招供,就将她送官,大刑之下,不信她不招。”

顾明阳脸色也郑重起来,点头道:“我儿说得甚是,你让人把那琥珀带上来,我要亲自问她,她在府里十几年,我和太太待她不薄,因何竟行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顾绮罗摇头道:“女儿已经问过她,只是她矢口否认,但凡做下这样事的人,良心早已经坏了,爹爹就是问她,她也不会承认的。所以如今倒是先查出这段木头的来历,然后看看告知御医,若是能对症下药,祖母的病岂不是就好的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