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艘快船渐渐远去后,几个人只得把孩子抱入船舱中等候……冷欣儿从惠娘手中抱过小不点,突然对着她幽幽叹了口气,“唉,马上就要与你分手,我倒突然有些舍不得了,今日这一分手,也不知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等你长大后,也不知还记不记得你冷欣儿哥哥……”

惠娘一听这话眼眶也不禁红了起来,拍着孩子的小手喃喃道:“我也爱煞了小不点,这要突然一分手,我这心里还真是”说到这不禁连连抹泪……“你别难过,”冷欣儿忙劝道,“我可以帮你跟金帮主说说,反正你也没了亲人,不如就留在海龙帮照顾小不点,想海龙帮也不在乎多养你一个人……”

这话一说冷欣儿心中突然有些后悔,不禁想到如果惠娘也留在了海龙帮,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机会见面了……想到这他不由偷眼打量惠娘,却见她面露喜色,连连道:“那真是太好了,你可一定记得帮我向金帮主说说……”

“好的,我记下了……”冷欣儿只得没精打采地答应下来……就在这时,只听方才那位头目在外面高喊:“步先生,请随我的船前往海龙帮一处秘密岛屿见咱们帮主……”

小舟在船家的操控下,跟着海龙帮两艘快船缓缓向东进发,没多久便来到一处小岛,几个人在海龙帮帮众带领下上得岛来,才发觉岛上风光明媚,花红鸟唱,竟是一处难得的世外桃源……几个人最后在那头目的带领下来到岛上一处木楼中,刚进门就见一个锦衣中年文士从里面迎了出来,来不及与步天歌三人见礼,他的眼光就直勾勾地盯着惠娘怀中的小不点,然后疾步来到惠娘面前,向孩子张开双臂颤声呼唤:“珠儿!”

孩子胆怯地望着面前的锦衣文士,眼光有些陌生,大约被对方的神情吓坏了,不禁直往惠娘怀中躲……步天歌见状便问道:“不知这位先生是”“我就是金玉堂!我就是珠儿的父亲啊!”锦衣文士头也不回,只对着孩子连连道,“珠儿,到爹爹这儿来,不记得你爹爹了?”

孩子终于想起了什么,慢慢向锦衣文士张开了双臂,他不禁一把抱紧孩子,紧紧搂在怀中,久久不愿放开……步天歌眼中弥漫起一丝羡慕的神色,然后慢慢往后退去,想悄悄离开海龙帮……冷欣儿一看,忙连连咳嗽,总算引起了那锦衣文士的注意……“哦,差点忘了几位恩人!”金玉堂忙把孩子交给身旁一位丫鬟,对冷欣儿和步天歌抱拳道,“珠儿能平安回来,全得几位恩人之助,请受金玉堂一拜!”

步天歌只得停下脚步,还礼道:“金帮主不必客气……”

冷欣儿则笑着说:“海王的大礼我冷欣儿可受不起,不过要是别的小礼嘛,我倒是可以笑纳……”

金玉堂立刻心领神会,忙对随从吩咐:“来人,打赏!”说着又对抱孩子的丫鬟摆摆手,“把小姐送里面去……”

丫鬟抱着孩子入内时,那孩子却挣扎着哭闹起来,惠娘一看,忙疾步过去接过孩子,孩子一到她的怀中就立刻停止了哭闹……惠娘拍着孩子的屁股,笑着向金玉堂解释说:“孩子这段时间一直是我在照顾,她丢不下我呢……”

冷欣儿见状趁机道:“惠娘如今孤身一人,跟小不点又如此之亲,金帮主不如把她留下来照顾孩子吧……”

“没问题!”金玉堂这才注意到仆妇打扮的惠娘,眼里顿时闪过莫名的惊讶,木呆呆望了惠娘好一会儿,直把惠娘盯得不好意思地转开头,他才收回目光点头道,“你们都是珠儿的恩人,珠儿跟惠娘又是如此投缘,我岂能让惠娘就这样离开?”

惠娘忙向金玉堂福了福以示感谢,就在这时,有海龙帮帮众托着几大盘澄澄的元宝进得房中……金玉堂便向三人示意:“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步天歌摇摇头,“金帮主美意步某心领了……”惠娘也道:“小女子这一路上还是蒙步大哥收留,岂敢收此重礼?”只有冷欣儿两眼放光,搓着手连连道:“金帮主真是太客气,太豪爽了,我冷欣儿若不替步大哥和惠娘全部收下,就是不给金帮主面子……”

金玉堂见步天歌不收金银,不由呵呵笑道:“我差点忘了恩公是谁,寻常阿堵物岂会放在眼里?”说着他拍拍手,“来人!去把藏宝库中的东西给我抬上来……”

两个帮众应声而去,片刻后指挥着几个大汉抬进来几口大箱……箱子在房中放下,打开,房中顿时珠光宝气弥漫,耀得人睁不开眼……金玉堂指着箱子中的珠宝对步天歌笑道:“珠儿是我的掌上明珠,无论用多少金银珠宝来报答恩公都不为过,这是海龙帮众多藏宝之一,希望有几样能入恩公法眼……”

步天歌依然摇头道:“不必了,我不会要的……”

“恩公若是不收,我会终身不安,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报答恩公对小女的救命之恩……”

见金玉堂说得诚恳,步天歌犹豫了一下,终于上前两步来到那几口珠宝箱子面前,打算挑一两样首饰意思一下,然后把它转送给惠娘,也算是对她这段时间的辛劳和冒险的一种补偿……他刚要捡起一挂明珠,手却突然僵在空中,他的眼光直勾勾地盯着箱子中一件东西,人像泥塑木雕般纹丝不动……厅中众人都不明所以,只当是步天歌在这一箱珠宝中发现了稀世之宝,半晌后才见他抖着手,慢慢从箱子中拿起一样东西……那是一个小小的纯金手镯,金玉堂以内行的眼光扫了那镯子一眼,笑道:“这镯子也就上面雕刻的那些花草鱼虫有点特色,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希奇,不过只要恩公喜欢,我这就让人给你包起来……”

步天歌没有理会金玉堂的话,只小心翼翼地摸娑着手镯,涩声道:“这镯子原本是一对……”

金玉堂立刻对几个帮众吩咐:“快帮步先生找找!”

众人立刻在几个箱子中翻检开来,但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另外一只……金玉堂一看便对众人道:“把东西全倒出来找,恩公就只看上这么一件小东西,我岂能让他留下遗憾?”

几大箱珠宝全都倒在地上,整个厅中顿时为五光十色缭绕,几个海龙帮帮众蹲在地上,细细地在众多珠宝中搜寻另一只小小的手镯……却见步天歌神情复杂地摸娑着那只纯金手镯,头也不抬地低声道:“不用找了,另一只在这里……”说着,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解开包裹,里面是一只小巧的纯金手镯,他把两只手镯并在一起,果然一模一样……“原来如此!”金玉堂鼓掌笑道,“难怪恩公对这只不起眼的手镯如此偏爱……”

“没错!”步天歌把手镯贴在胸前,神情黯然地喃喃道,“因为这上面的花草鱼虫,是我自己亲手所刻,世间独一无二……”

金玉堂的笑容僵在脸上,一股寒意蓦地从心底升起……只听步天歌喃喃道:“那一年我儿子刚满周岁,正好跟你的女儿一般大,我刻了这对手镯送给他,希望他长命百岁……可是他如今,永远就只有一周岁……”

说着步天歌慢慢把手镯包起来,仔细放入怀中,然后从肩上解下折叠弩,开始慢慢打开……周围的海龙帮帮众慌忙四下散开,此起彼伏的兵刃出鞘声不绝于耳,但却被金玉堂的手势阻止了进一步的行动,只见金玉堂神色如常,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我还记得最后看到他的情形,他倒在血泊中,一只小手中还紧紧攥着那个镯子,另一只小手已断,手上的镯子不翼而飞,他妈妈倒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浑身赤裸,下身全是鲜血……”折叠弩已完全张开,步天歌从箭匣中抽出一支透心箭卡入箭槽,然后望着对面的金玉堂平静地道,“从那天起,我就发誓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杀害他的凶手,多少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把透心箭射入凶手心脏的情形,感谢上苍,终于让我盼到了这一天!”

慢慢把折叠弩举到与肩平齐,步天歌继续道:“我知道,你金玉堂不一定就是直接凶手,不过这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你身为海龙帮帮主,海龙帮所有罪孽便都要算到你头上,你死,海龙帮解散,只有这样,我才能对儿子说,孩子,爹爹给你报仇了!”

盯着不到三丈远的金玉堂,步天歌眯起一只眼,淡淡道:“你可以先逃,不过我要告诉你,十丈之内,只要我目光所及,透心箭箭无虚发,我只射一箭,你可以试试自己的运气……”

“我不逃!”金玉堂脸色发白,但依然立在原地,“正如你所说,海龙帮所有罪孽都该算在我这个帮主头上,如果我的死能让你心里好受些,动手吧……”

步天歌不再说话,把折叠弩平平指向对面的金玉堂,这一次透心箭瞄准的不是心脏,而是金玉堂的眼睛……这一次不是在猎头,不需要完整的头颅验明正身……凛冽的杀气压迫得厅中众人喘不过气来,众人屏住呼吸,等待着杀神射出那夺命的一箭……就在这时,只听“哇”一声啼哭,突然打破了厅中的死寂……小不点在惠娘怀中拼命挣扎,把小手使劲伸向步天歌……小小的孩儿,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至亲之人的危险,但她只能用哭声来向大人抗争,这样的抗争显得是如此的无力,如此的柔弱和无助……但正是这种柔弱至极的抗争,让步天哥如磐石般稳定的手也颤抖起来,他只感到掌心在冒汗,小小的弩弓竟似重逾千斤……仇人就在对面,只需轻轻一扣,就可以从多年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只需轻轻一扣,就可以告慰妻儿在天之灵……但这一扣,同时也就永远扼杀了另一个孩子纯真的笑颜,让她终身都沉浸在仇恨和痛苦之中……小不点声嘶力竭地嚎叫挣扎着,爆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惠娘不得不把她放到下来……她双脚一落地,立刻蹒跚着向步天歌走来,途中摔倒了数次,但都顽强地爬起来,不屈不饶地向前,最后,她终于一把抱住了步天歌的大腿,于哭喊声中第一次清晰地吐出了两个音节——爸爸!

步天歌心中一颤,泪水差点夺眶而出,做过父亲的人,完全能理解一周岁孩子的举动所代表的意思,她是在告诉步天歌,对面那个人是她的爸爸啊!

步天歌长叹了一口气,稍稍把折叠弩抬高了一点,然后轻轻扣动了扳扣……弓弦声刚响,透心箭已擦着金玉堂的头皮钉入了他身后的墙中……俯身为小不点抹去泪水,步天歌收起折叠弩,对金玉堂淡淡道:“这是透心箭第一次失手,三天后我再来,海龙帮不解散,我依然要杀人!”

说完步天歌转身就走,不再回头,冷欣儿忙追着他而去,临出门却又回过身来,把塞满衣兜口袋的那些金银珠宝全掏出来扔到地上,对金玉堂道:“你的东西不干净,我收下了怕要做恶梦!”

直到步天歌与冷欣儿出门而去,金玉堂才猛地上前抱起女儿,紧紧把她搂在怀中,久久不愿松开……直到二当家在一旁叫了无数声“帮主”,他才不得已放开女儿……只听二当家低声道:“帮主,方才咱们收到了这帖子,就在帮主方才坐过的椅子上……”

金玉堂浑身一颤,忙用探询的眼神转望二当家,只见对方神情黯然地点了点头,轻声道:“没错,正是‘星月贴’!”

说着他双手递上一封贴子,模样看起来也跟一般的帖子差不多,惟有封面上有一幅星月图案,七颗星星拱卫着一弯弦月……金玉堂一见那图案,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失神落魄地喃喃道:“七星拱月!‘星月符’终于又重现江湖了……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神速,珠儿前脚刚到这里,帖子就递到了我面前……”

二当家不禁满脸恐惧地喃喃念道:“星月之光,无处不照……”

“好个‘星月之光,无处不照’!贴子上怎么说?”

“帖子上说,帮主你要在三天之内把孩子送到指定地点,不然”说到这,二当家神情黯然,没有再往下说,金玉堂也就没有再往下问,只把女儿紧紧抱在怀中,迟迟不愿松开……二当家只得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帮主,为了全帮上下,早作决定吧……”

“我已做了决定!”金玉堂终于放开女儿,毅然道,“你知道我为何毫无抵抗地站在步天歌面前?我是希望他杀了我,这样我就可以逃避做决定的责任,但现在我已经无可退缩,只好下这最后的决心,虽然我也曾软弱过,犹豫过,想要把孩子献出去,但这一回,是珠儿帮我下了这最后的决心……”

说完,他把孩子塞入二当家怀中,黯然道:“兄弟一场,帮为兄最后这一个忙吧……立刻去追步天歌,把珠儿交给他,就说我金玉堂以死谢罪,孩子就拜托给他了!”

“帮主!”二当家一脸震惊,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金玉堂抬手阻止……“你别再说了,我主意已决,你快带着孩子去追步天歌,我这就解散海龙帮,免得大家陪着我同遭厄运……”

二当家还想说什么,只听金玉堂一声断喝:“走!”

二当家只得跪倒在地,对金玉堂拜了两拜,然后把孩子抱入怀中,也不顾她的哭闹挣扎,转身便出门而去……金玉堂则别开头,不敢再看女儿一眼……“你说什么?金玉堂自杀?海龙帮解散?”在海边正要上船的步天歌乍然听到海龙帮二当家带来的这个消息,不由惊得目瞪口呆……虽然心中已下了让海龙帮解散,以慰妻儿在天之灵的决心,但如此快就听到这消息,步天歌还是不敢相信,不由连连追问,“金玉堂怎么了?海龙帮又怎么了?”

二当家黯然道:“金帮主临死前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把女儿金龙珠托付给步先生,如果连你也无法保护珠儿的话,就把她杀了吧!”

“什么?”步天歌更加震惊,“为何我历尽千辛万苦把孩子给他送回,他却又要把孩子推还给我?还留下如此一个令人无法接受和理解的遗言?”

二当家没有回答,却突然跪倒在地,对步天歌连连叩头道:“我替帮主恳求步先生,求先生看在帮主以一己之躯,救海龙帮数千人的份上,答应帮主临终的恳求吧!”

“我不信金玉堂会自杀!”步天歌说着一把抱起哭闹不已的金龙珠,发足往方才的那幢小楼冲去,不多时来到大门外,只见门外的海龙帮守卫已不知去向,进门一看,厅中凌乱不堪,几大口装盛珠宝的箱子还在原地,但那些珠宝已经被洗掠一空……而正堂的右首座位上,金玉堂瞑目坐在其中,不用探其鼻息,步天歌也知道他已震断自己的心脉死去多时了……“怎么会这样?”步天歌茫然四顾,实在不明白海龙帮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转头见惠娘昏倒在地,他忙掐其人中令她醒转,不等她睁开眼,步天歌就急问,“方才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吓死我了!”惠娘见是步天歌,总算镇定下来,连喘了几大口粗气,才道,“方才金帮主突然宣布海龙帮解散,让大伙儿分了金银珠宝各自离开……那些人刚开始还不想散伙,谁知金帮主就坐到那椅子上,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大家……众人一看,这才分了财宝一下子散了,片刻间就走得干干净净……我见金帮主闭着眼睛还在睡觉,就上前想叫醒他,谁知一摸他的脸,已经冰凉冷硬,把我吓得昏了过去……”

这时侯二当家和冷欣儿也追进来,冷欣儿对眼前的情形也是一脸惊讶,二当家则对瞑目而逝的金玉堂拜了两拜,然后就把木桌凳椅慢慢堆到他的身旁,显然是要将之火葬……步天歌忍不住再次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金玉堂为何要自杀?”

二当家凄然一笑,对步天歌黯然道:“步先生带着小姐快走吧,如今海龙帮树倒猢狲散,所有人都在争相逃离这儿,你若去晚了说不定连船都找不到……”

“那你呢?”

“你放心,我不会自杀……”二当家苦笑道,“待葬了帮主我会离开这里,从此在江湖上隐名埋姓,世上再不会有‘东海蛟’解飞这号人物,海龙帮也彻底从江湖除名……”

步天歌骇然望着眼前这个有些文弱的汉子,实在没想到他就是海上大名鼎鼎的水上巨枭“东海蛟”……当步天歌终于上船准备离开海龙帮这处巢穴时,不禁回头遥望,只见海岛中央有火光冲天,一代海上枭雄,有“海王”之称的金玉堂就这样葬身火海了……看看身旁惠娘怀中的金龙珠,他不禁叹道:“你这小丫头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竟然顷刻间就令东海最大一股海盗因你而散,漕帮和天狼寨那些匪徒也为你斗得死去活来,你要是能告诉我就好了……”

珠儿吮着大拇指,突然无意识地吐出两个咬音不准的字:“爸、爸……”

步天歌心中一热,第一次把孩子抱入怀中,紧紧贴在自己胸前……望着天边那变幻莫测的云彩,他喃喃道:“好孩子,有我步天歌在,谁也别想伤害到你!”

“好珠儿,快叫冷叔叔,叔、叔!”冷欣儿在一旁也兴奋逗弄起孩子,既然她叫步天歌爸爸,那自己自然就要升级成叔叔,不然可就亏了……谁知珠儿呀呀半晌,叫出来的还是那两个咬音不准的字——爸、爸!

六、魔胎

天高云淡,海阔风熙,一艘三桅大船缓缓飘浮在海面上,像浮萍一般随着波涛在微微荡漾……海面上有无数背鳍在游荡,蜂拥向那艘海船四周,在它的周围来回游荡,迟迟不愿离开,不仅如此,远处还有更多的三角形背鳍正源源不断地赶来……“看!那是什么?”远处另一艘单桅海船上,冷欣儿最先发现远方海面那些背鳍和那艘三桅大船,不由指着它惊呼起来……“东海蛟”解飞手搭凉棚望向冷欣儿所指的方向,也是失声惊呼:“鲨鱼!如此多的鲨鱼!我海上飘泊十多年也很少看到过这么多的鲨鱼!那艘三桅楼船像是我海龙帮的‘飞鱼号’,怎么像没人掌舵的样子?”

“东海蛟”解飞是在火葬了帮主金玉堂后才离开,赶到海边才发现海龙帮的船已走得干干净净,幸好有步天歌所雇的那艘单桅小船尚未走远,他这才与步天歌他们一道,离开了海龙帮那处起火的巢穴……步天歌也望着远处那艘大海船皱起了眉头,那海船的情形确实有些怪异,好奇心使他无法不去探个究竟,便对船家一指:“老大,把船靠过去看看!”

小船渐渐靠近了那艘飘浮在海上的楼船,众人这才发现鲨鱼聚集的原因……只见船舷周围横七竖八倒满了尸体,大概刚死不久,那鲜血尚未凝固,正顺着船舷流落到海中,把方圆几十里的鲨鱼全都引了来……“果然是‘飞鱼号’!”解飞大是惶恐,忙高声呼唤,“船上是哪个兄弟负责?是向老弟吗?古老三在吗?”

船上寂寂无人应答,竟像是没有一个活人……心知在大海中要靠近一艘随波飘荡的大船十分危险,弄不好小船会被它撞毁,步天歌看看两船间的距离已经不远,便抓起船上的铁锚猛抛过去,稳稳勾住了“飞鱼号”的船帮,试试铁链的松紧度后,他这才回头叮嘱众人:“你们等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我也要去看看!”解飞说着率先跃上铁链,然后双手平举,慢慢沿着铁链登上了“飞鱼号”,步天歌跟在他身后,两三个纵跃也上了海船的前甲板……船上一片狼藉,无数海龙帮帮众倒卧在血泊中,众人大多是咽喉中剑,只这一剑就足以致命……解飞呼唤着同伴的名字,从前甲板、中舱、底舱一直找到后甲板,竟没有发现一个活口,他脸色铁青,眼中除了悲恸和怒火,更有不加掩饰的胆怯和恐惧……“这是怎么回事?”步天歌虽然以猎头为业,但在置身于如此血腥和残忍的一艘死船上,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脚跟一直升到头顶……虽然海龙帮这些汉子不是什么好人,甚至其中还有害死自己妻儿的凶手,但真要他把这一百多条汉子尽数屠灭,步天歌自问也未必做得出来……看看船上金银珠宝扔得到处都是,显然杀人者不是为财,自然也不会是海龙帮内部为财火并了……“星月之光,无处不照,星月之光,无处不照!”解飞嘴里喃喃念叨着,神色惨然,望着船上众多被杀的伙伴,脸色已由铁青转为惨白……步天歌眉头紧蹙,低声问:“什么是‘星月之光,无处不照’?他们因何被杀?”

解飞抬头仰望天空,一脸悲愤,“帮主解散海龙帮自杀,没想到还是没能救下这些兄弟,他们终于还是不放过我们……”

“好快的剑!好精准的出手!”步天歌细细检视着海龙帮众人的伤口,只见每一个伤口几乎都恰到好处,足以一剑毙命,却又没有多浪费凶手一分力气,这样高效而狠毒的剑法江湖上从未见过,步天歌越看越惊讶,“他们是谁?为何要对海龙帮这些人下如此毒手?他们跟海龙帮究竟有什么样的仇怨?”

“仇怨?”解飞一声惨笑,“金帮主不过是接到‘星月帖’,却没有按帖子上的指示照办罢了,没想到金帮主自杀,海龙帮解散也不足以赎我全帮上下的死罪……”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这般霸道?‘星月帖’又是什么东西?”步天歌只感到一头雾水……解飞没有回答步天歌的问话,他的眼中爆出悲恸以极的怒火,遥望天宇切齿道:“你杀我如此多的兄弟,我解飞拚着性命不要,也要为兄弟们报仇,我虽奈何不了你,却也能让你永远无法复活!”

说着他身形猛地跃上连接两船的铁链,顺着铁链向下方的小船飞速扑去,步天歌见他眼中闪过疯狂的杀意,心中暗惊,忙追在他身后原路而回……却见解飞尚未落到小船甲板上,半空中便抽刀斩向惠娘……“你干什么?”冷欣儿大惊失色,忙用肩头撞开了身旁的惠娘……解飞一刀落空,跟着双脚在船舷上一点,立刻又凌空追着惠娘砍去,手中的刀锋竟然指向她怀中的金龙珠……这几下变故兔起鹘落,追在后面的步天歌竟来不及出手救援……事发突然,冷欣儿想也没想凭着本能就挡在了惠娘身前,一看解飞那闪电般斩落下来的利刃,他顿时浑身冰凉,不由闭上了双眼,就在这时,陡感到后心灵台穴有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气透体而入,顺着背脊经脉直传到右掌,跟着那只手掌就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猛然拍了出去,在解飞的刀锋砍上他肩头的同时,他的手掌也击中了解飞腰腹……只听解飞一声惨叫,一下子就软倒在冷欣儿面前……“哎唷!”冷欣儿也是一身惨叫,看看自己肩头上插着的刀,顿时吓得双脚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放声哭号,“我死了,我要死了,我才十七岁,还远远没活够啊!”

步天歌闪电般封住冷欣儿伤口周围的血脉,然后小心翼翼地拔出刀子,再用金创药给他敷上伤口,又用布条把他的肩头紧紧裹住……做完这一切他才舒了口气,拍拍尤在哭号的冷欣儿的脸:“别哭了,你死不了……”

“真的?你可不要骗我!”冷欣儿停止了哭号,在得到步天歌肯定的保证后,他也不顾满脸的泪水就呵呵大笑起来,这一笑牵动了伤口,立刻又痛得咧着嘴直抽凉气,只得把满心的喜悦拼命压住……包裹好冷欣儿伤口,步天歌这才去扶倒在甲板上的解飞,却见他口中有鲜血不住涌出,一摸他的脉搏,竟虚弱到难以觉察……没想到他伤得竟然比冷欣儿还重,步天歌慌忙以掌心贴上他后心灵台穴,以内力激发他生命的潜能,谁知解飞体内的反应异常微弱,冷欣儿这一掌竟然震断了他体内的所有经络……“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珠儿?”步天歌凝望着解飞那渐渐黯淡的眼眸,很想从中看出他心底的秘密……只见解飞惨然一笑,边咳边道:“星月之光,无处不照,没有人能保护小姐,你步天歌也不能,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把她杀了!谁知天意,天意啊!难道这苍天竟也要星月复活?”

“什么天意?什么复活?”步天歌频频催动内力,希望能激发出解飞生命中最后的潜能,但鲜血已呛入了解飞气管,他边咳边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把整个胸口染得一片殷红……咳嗽声渐渐弱下来,他最后慢慢把头歪向了一旁……“冷欣儿,你为何下如此重手?”步天歌黯然把死去的解飞轻轻放下,未及回头就是一声厉喝……只听冷欣儿结结巴巴地分辩道:“是”步天歌使劲摇摇头,暗骂自己错怪了冷欣儿,回想方才情形,冷欣儿在危急之下当然要全力出手,不然死的可就是他了……慢慢回过头来,步天歌的脸色已渐渐平复,望着惊惶失措的冷欣儿,他歉然地摆摆手:“别说了,这不能怪你……”

冷欣儿闭上了嘴,不过心中依然还在奇怪——我身负如此高明的武功,为何自己却一点也不知道,难道是上辈子带来的?又或者爹妈在娘胎中就传给了我?难怪我不记得了……步天歌扶起摔倒的惠娘,从她怀中抱过吓得“哇哇”大哭的珠儿,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道:“我倒要看看是谁想要抢夺你,有我步天歌在的一天,就不容任何人伤害到你!”

秋天的杭州湾天青水绿,渔船往来频繁,这个季节正是江湖海洋渔产丰收的时候,各种河鲜海味俱十分肥美,临江太白楼的生意自然火爆异常,对渔家酒家来说,这个季节都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太白楼人声鼎沸的二楼上,冷欣儿正大大咧咧地吩咐着伙计:“河鲜海味你尽管上来,女儿红更是不能少,这位步爷有的是钱,别替他省……”

一旁的步天歌鼻孔里不满地冷哼了一声,不过也没有反对……惠娘则抱着珠儿对冷欣儿笑道:“你别吃白食就不心疼钱,待会儿万一步爷钱不够,就只好把你抵给酒楼了……”

“我能值几个钱?”冷欣儿嘿嘿一笑,正要继续贫嘴,却听步天歌叹了口气:“你还别说,这段时间又是雇车又是雇船出海,那一百两银子也花得差不多了,若再不省着点,恐怕以后就只有喝西北风了……”

说话间小二已把酒菜端了上来,冷欣儿先给三人各斟上一杯女儿红,这才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你随时可以打猎,不像我,一向只能靠天吃饭,老天爷不帮忙我就只有饿肚子……”

惠娘疑惑地扫了冷欣儿一眼,“靠天吃饭?你是庄稼汉吗?怎么一点儿不像?步大哥倒是有些像个猎人,不过在这繁华都市,哪有什么猎物给你打?再说打猎也挣不了几个钱……”

冷欣儿忍俊不住,“噗哧”一下把酒喷得满桌都是,刚要解释,却见步天歌微微摇了摇,他猛然省悟过来,自己和步天歌的职业要说出来,岂不吓坏了惠娘?想到这他赶紧转开话头,逗起了珠儿:“来,小珠儿,让冷叔叔喂你一口女儿红,这可是好东西,保证你尝了就不想吃别的了……”

孩子傻傻地张嘴要喝,却被惠娘一把推开酒杯:“别捉弄孩子!不然我饶不了你!”

冷欣儿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经过这段时间的出生入死,他对步天歌、惠娘还有珠儿都生出一种难以言述的情愫,这是他流浪江湖以来从未有过的一种情愫,不过他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如今从海上回到岸上,自己迟早要与他们分手……每一个人都有自己一份天地,很难相交、重合,偶尔交汇在一起,那是一种难得的缘分……如今缘分已尽,分手只在早晚,只是这分手的话任谁也不忍心先说出来……“来!咱们先干了这杯酒,吃完这顿饭我就得去找活儿干了……希望过两年我还能去看望珠儿……”冷欣儿对步天歌和惠娘举起了酒杯,惠娘忙举杯相迎,步天歌却没有动,只把眼光盯着窗外……冷欣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窗外门楼下,几骑俊马正在太白楼大门前停下来,几个骑士下马后正大步进来……像太白楼这样的杭州名楼,经常有武林人物慕名而来并不奇怪,只是这几个骑士中,居然有光头的和尚,看他们僧衣的样式,竟然还是少林弟子,其中一个精瘦老僧身披暗红袈裟,颈项上挂有一百零八颗硕大佛珠,手提九尺禅杖,这打扮在少林寺中地位可是不低……“这老和尚是谁啊?这么大的气派……”冷欣儿小声嘀咕道,步天歌没有回答,只用下巴指了指窗外:“那和尚倒也罢了,他身旁那个公子哥儿在江湖上的名头恐怕也不在他之下……”

冷欣儿仔细看了看,那是个面如冠玉的锦衣公子,看年纪并不大,他手中轻摇一柄折扇,在这深秋季节显得有些另类……自这几个人进入酒楼后,楼下的食客就在陆续离开,没多久楼上的食客在店小二的低声耳语下也开始下楼离去,片刻功夫偌大的酒楼就只剩下冷欣儿这一桌,他不禁有些心虚地对步天歌小声道:“咱们也走吧,他们大概是要把整个酒楼包下来……”

“他们是冲我们来的,你没见店小二让所有人离开,却偏偏没有催促咱们吗?”步天歌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向冷欣儿示意,“喝完这杯后咱们就此分手,你随时可以来看望珠儿……”

“这是什么话?”冷欣儿一瞪眼,“既然他们是冲咱们来的,我岂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冷欣儿话音刚落,就听楼梯口有脚步声响起,一行人在那手拄禅杖的精瘦老僧率领下大步上得楼来,那老僧果然一上楼就跟步天歌招呼:“步施主好兴致,不知这太白楼的佳肴可还合你胃口?”

“原来是少林罗汉堂方信大师,”步天歌神情不变,举杯对那和尚示意,“少林不禁腥荤,既然想知道太白楼佳肴的味道,大师何不陪我喝上一杯?”

方信“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身旁那个锦衣公子已摇着折扇笑道:“我到有心陪你喝上一杯,只是听说步杀神一向独来独往,从不与人同桌,谁知今日一见,才知江湖传言大多不可轻信……”

“是金陵苏家公子吧?”步天歌淡淡问,“不知是大公子苏逸仙还是二公子苏逸荃?”

锦衣公子“唰”一声收起折扇,拱手一笑:“小弟苏逸荃……”

步天哥有些疑惑地扫了众人一眼,除了金陵苏家二公子苏逸荃和少林罗汉堂首座方信,其余几个人看模样打扮也都是名门正派的人物,跟自己并没有什么往来,也从未有过冲突或仇怨,实在想不通这些人怎么会约齐了来找自己……慢慢放下酒杯,他用探询的目光审视着众人:“咱们好像素无交情,几位恐怕不是来陪我喝酒的吧?”

“善哉善哉!”方信合十为礼,“步施主果然是明白人,施主虽有‘杀神’名号,但一向猎杀的都是十恶不赦的盗匪,所以少林与施主虽无交情,但对施主惩恶扬善、除魔卫道的举动一直心存敬意,不过今日一见却又让老僧疑惑了,施主为何要保护一个天底下最邪恶最凶残的魔头呢?”

“魔头?”步天歌惊讶地看看冷欣儿和惠娘,见二人也是一脸茫然,他疑惑地转过头来,“大师,这位冷欣儿虽有一身神秘之极的内功,可他只是个小‘乌鸦’,若不是情非得已,他并不倚之伤人,而惠娘又是个不谙武功的寻常女子,在座这三人中,恐怕只有我步天歌才比较像一个魔头,大师是要除掉我这魔头,以卫天下正道吗?”

“善哉善哉,施主真会说笑,”方信合十道,“那位冷小哥就算身负绝顶武功,要做恶恐怕也有限得很,这位惠娘更不用说,至于步施主,虽然有作恶的本钱,但迄今为止,也没听说施主有过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孽……”

步天歌这下彻底疑惑了,看看在座几人,再转头望向方信:“既然我们三个都不是,那大师口中的‘魔头’究竟是谁呢?”

方信深吸了口气,才郑重其事地道:“就是惠娘怀中抱着的那个孩子……”

“什么?”步天歌一愣,跟着就忍不住哈哈大笑,“大师真会说笑,原本以为少林高僧都不苟言笑,谁知大师说笑的本领远远在普通人之上,令我都忍俊不住……”

“贫僧没有说笑!”方信一张黑黢黢的老脸胀得通红,“那孩子将是天底下最大的恶魔,她现在虽然年纪尚小不能为恶,但总有一天,她将是整个武林的恶梦……”

步天歌一声嗤笑:“我不知道少林和尚除了武功高强,原来算命也这般了得,失敬失敬!”

“方信大师没有胡说!”一旁的苏逸荃也胀红了脸,“这孩子就算现在不是魔头,也是一个魔胎,你难道没听说过‘七子连阴,星月复活’吗?还有‘七星孕月,魔神转世’!”

步天歌皱起了眉头:“这话我很久以前好像也曾听说过,只是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魔胎?我知道珠儿的父亲金玉堂,虽然不算什么好人,却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他的女儿怎么成了——魔胎?”

“她现在已经不是魔胎,而是魔种了……”方信谓然长叹,苏逸荃也接口道:“是啊,她正是天底下最邪恶的魔种,趁现在她还小,你该把她交给我们,让少林、武当等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商议决定如何来处置她……”

步天歌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一声冷哼:“我没听错吧,你在说‘处置’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可惜我答应过金玉堂,决不容任何人伤害这孩子,无论是什么人,无论以什么样的理由!”

苏逸荃脸色也变得难看之极,把手中折扇一甩:“你这是要和整个武林名门正派为敌?”

步天歌嘴角泛起一丝嘲笑:“名门正派?我看和黑道中人倒是有得一比,甚至还不如……天狼寨路天豪和漕帮龙伏海都想抢这孩子,不过他们却没有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只各凭本事心计来争夺,倒也不失黑道中人的磊落……”

苏逸荃俊白的脸色蓦地变得铁青:“你这是在向咱们挑战?”

步天歌乜视着苏逸荃,淡淡道:“金陵苏家的‘袖底藏刀’名传天下,步某一向心存敬意,不敢稍有轻慢……不过如果它除了偶尔行侠仗义,如今也用来抢夺这孩子的话,那步某只好硬着头皮领教……”

苏逸荃盯着步天歌背上的折叠弩,脸色十分凝重:“据说步杀神的透心箭从不失手,在下若能领教倒是毕生幸事……”

步天歌摇摇头:“透心箭只用来猎杀畜生,苏二公子不看也罢……”

苏逸荃明显松了口气,笑道:“能领教步杀神腰中‘软红信’,那也算是不需此行……”

步天歌腰间缠着的蝉翼剑,因其剑身隐带暗红,再加上锋刃薄如蝉翼,柔软而坚韧,使将出来就如蛇吐信子一般带有“咝咝”的轻啸,因此又被江湖中人形象地称为“软红信”,喻其如蛇信一般,是江湖中屈指可数的利器,名头不在苏家“袖底藏刀”之下……步天歌见对方公然挑战,今日若不动手恐怕不能善了,他看看苏逸荃身后众人:“他们怎么说?也要一并领教吗?”

苏逸荃回头看看众人,这些人都是江南地界的名门子弟,见苏逸荃望向自己,众人纷纷表态:“有苏公子出手,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只要步先生能胜过苏公子,我们自然不会再出手……”

就在众人表态后,方信大师却道:“贫僧也久仰步天歌大名,今日一见若不能当面讨教,定会留下终身的遗憾!”

“那好,你们一并出手就是……”步天歌傲然一笑,并不因对方是少林罗汉堂首座和金陵苏家二公子而稍有胆怯……慢慢推杯而起,步天歌拍拍腰中的软剑,“能一并领教苏家‘袖底藏刀’和少林疯魔杖,实乃步某之幸!”

方信摇摇头:“咱们不会倚多为胜,你若能胜过苏二公子的袖底刀,老僧再来领教你的‘软红信’不迟!”

“那好,就请苏公子赐教!”步天歌说着离开了座位,江湖事江湖了,多数情况下江湖上的事最终都要靠武力来解决,正所谓公理永远站在强者这边,所以江湖永远都免不了争斗……

七、明争

苏逸荃一抬手,众人忙退到墙边,把酒楼中央全部让了出来……苏逸荃仗着轻功出众,轻踏凳子跃上一张酒桌,居高临下地对步天歌一抱拳:“请赐教……”

步天歌冷哼一声,慢慢抽出腰间软剑,迎风一抖,顿如蛇吐信子一般暴出“咝咝”的轻啸,闪烁不定的暗红剑身与蛇信也确有几分相似……苏逸荃不敢大意,左手折扇一指,以虚招遥点步天歌头顶……步天歌稳稳立在地上,软红信化作万点红光,抢先指向桌上的苏逸荃,只见苏逸荃脚尖在桌角一点,身体就如白色蝴蝶一般凌空大翻身,越过软红信的威胁,轻盈地落到另一张酒桌上,这一翻一落身形曼妙无比,惹得墙边众人轰然叫好,鼓掌不迭……相比苏逸荃身形的曼妙,步天歌就显得有些凝重笨拙,他只站在酒店中央,任苏逸荃如蝶舞鹰翔般在他周围往来盘旋,他也稳稳定在原地,就如激流中的礁石一般……激斗中只见苏逸荃右手一翻腕,袖底刀无声而出,只见一道淡淡的刀光夹杂在扇影和红光之中,如天边流星一般划破了混沌的天空……“好!”步天歌也是一声赞叹,软红信一抖,迎上了速度惊人的袖底刀,只听场中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金铁交击声,密集如雨打蕉叶,速度俱快得惊人……不过袖底刀终归还是无法突破剑网,反被蛇信一般的剑锋逼得有些忙乱,无奈之下苏逸荃只得往旁一个大翻身,想要落到一旁那张酒桌上,以闪开步天歌这一轮反攻……谁知步天歌已经猜到他落脚的桌子,抢在他落脚前一脚把那张桌子踹出几尺远,苏逸荃落脚之时才发觉酒桌已移了位,脚下空空如也,他顿时一个失足落到地板上,脚下不由一个踉跄……不过步天歌并没有趁机出手,反而收剑后退,对一旁看呆了的冷欣儿轻喝:“倒酒来!”

冷欣儿忙为步天歌满上一杯女儿红,步天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身后的苏逸荃僵立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知方才就在自己脚下落空那一瞬,对方要杀自己简直易如反掌,回想方才步天歌的剑法,就算勉力再战恐怕也是自取其辱……想到这他只得把刀隐回袖中,对步天歌抱拳道:“步兄杀神之名果然无虚,小弟佩服!”说着收刀后退,慨然认输……方信见苏逸荃认输后退,便把禅杖对步天歌一扬:“这太白楼乃天下名楼,若因咱们之斗而毁,实乃无上罪过,贫僧就在楼下的等你!”说着他已翻身从窗口跃出,如一只老猿般翻落窗外……步天歌看看楼上众人,大多是江南地面上的成名人物,心知这些人虽有诸多迂腐可笑之处,不过也最好面子,对诺言倒也看得极重,不会自失身份趁机抢夺孩子,于是便对惠娘和冷欣儿叮嘱道:“你们带着珠儿在此等我,我去去就来……”说着他也从窗口跃下,在太白楼门前的石狮子头顶一点,飘然落到十字街口中央……“施主请!”方信一顿禅杖,杖上钢环顿时“唏哩哗啦”作响,步天歌心知少林疯魔杖一旦发动,方圆三丈之内俱为杖影笼罩,是最耗功力同时威力也极大的一种霸道武功,一百零八招杖法很少有人能抵挡其三分之一……他不敢大意,倒提软剑对方信一礼,跟着就出剑强攻,软红信闪烁着森冷的红光,直指方信手腕……“来得好!”方信一声大喝,浑身劲力勃发,沉重的禅杖在他手中就如稻草般轻盈,一抖腕疯魔杖正要使将出来,却发觉对方的剑锋刚好拦在招数发动的前方,只要照疯魔杖招数一运杖,刚好就把自己手腕先送到对方剑尖上……方信忙后退变招,意图躲开剑锋威胁再发动疯魔杖,谁知对方剑锋总是料敌先机,巧巧地横在杖法发动时手腕必经的前方,彻底限制了方信的出手……方信无奈,只得以“韦陀杵”的招式应付,这样一来,手中禅杖就完全发挥不出方信那浑身勃发的劲力……方信把手中禅杖舞得如一团金球,方圆数丈内只见金黄一片在熠熠闪烁,几乎看不到方信人影,就在这一片金色中,却有一道灵蛇般的红光始终缭绕在金球周围,每每突破金色的抵挡直达它包裹的核心……“气死我了!”方信浑身劲力得不到宣泄,不禁一声大喝,一杖砸在地上,把地面的青砖也砸碎了数块……拚着手腕受伤他也要把疯魔杖使将出来,不然这被迫压回去的内劲也会震伤自己内腑……勉强变招的当儿,方信只感到手腕一凉,肌肤如被蛇信舔了一下,一丝刺痛传入从手腕上传来,不过在方信疯魔杖下,对方也不敢把这一剑点实,剑锋一沾即走,躲开了疯魔杖的反击……少林疯魔杖一旦施展开来,就见方圆数丈全为禅杖的光影笼罩,“呼呼”风声如猛兽在咆哮……步天歌在风暴中如一叶随风飘荡的浮萍,被风暴吹打得东倒西歪,却始终不为风暴湮没……一百零八招疯魔杖法堪堪使完,方信突然收杖颓然长叹:“步施主剑法之高超乎想象,更难得的是见识独到,先冒险小伤我手腕,使疯魔杖无法尽展其威力,你也才能在我疯魔杖下坚持一百零八招不败,佩服!”

步天歌满身俱为汗水湿透,见方信收杖,他也收剑叹道:“疯魔杖果然威力无比,步某侥幸……”

二人俱是绝顶高手,虽然尚未分出胜负,但都清楚再斗下去的最终结果,疯魔杖肯定为步天歌所破,不过他也会因耗力太过而虚脱……高手相争若非赌命,通常都不会斗到两败俱伤的地步,所以方信收杖罢战,未败却先认输,也不失少林罗汉堂首座的风度……“施主绝顶武功,却偏偏要助纣为虐,实在令人惋惜!”方信遗憾地摇摇头,并不因自己的失败而沮丧,反而为步天歌感到惋惜,“近日有不少已归隐的武林名宿纷纷赶来杭州,就是要联手阻止‘星月复活’,你凭一己之力能与整个武林对抗吗?施主三思啊!”

步天歌淡然一笑,“古人尚知一诺千金,步某不肖,却也不敢轻易毁诺……既已答应金玉堂要护得珠儿周全,步某自然要竭尽所能……再说珠儿只是个刚满周岁的孩子,我不信她就是你口中的魔头,更不信什么‘魔神转世’之类的荒诞之说……不管谁以任何借口要抢夺伤害珠儿,就得先杀了我步天歌再说!”

转身走回太白楼,步天哥不再理会身后的方信……他的步履有些沉重,竟不能从二楼的窗口一跃而上,抵挡一百零八招疯魔杖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劲力……慢慢上得楼来,只见二楼上空空荡荡,那张靠窗的桌上酒菜还在,但惠娘和孩子却不知去向,就连冷欣儿也了无踪迹,不仅如此,偌大的酒楼上,竟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我需要一些海捕文书!”杭州府衙中,当步天歌对捕头何铁心说出这话的时候,令这个一向处变不惊的名捕也吃了一惊,望着神情有些委顿的步天歌,他奇道:“你这是怎么了?我记得你几乎半年才出猎一次,且每次只猎一个,这次是怎么回事?”

“你别问,把在附近出没盗匪的海捕文书给我,要最高价的!”步天歌与何铁心有着多年的合作,在他面前步天歌到也不用详细解释……何铁心果然没有多问,只把一叠海捕文书递过来,笑道:“你若是以后都像这次一样积极,那就是天下百姓之福了……呵呵,你该不是借了高利贷吧?要是这样,我还真得感谢你的债主呢!”

步天歌没有理会他的调侃,细细地把那一叠海捕文书看了看,从中挑出几张塞入怀中,然后把剩下的扔还何铁心:“我还要借你那通灵犬一用……”

何铁心顿时就睁大了双眼:“这才是你的主要目的吧?我的小乖任谁都不借,就是亲爹都不行!”

步天歌知道对方那条通灵犬乃是海外送来的贡品养育的后代,全国上下也不过寥寥十数只,除了是一种乖巧通灵的宠物,更难得的是它的嗅觉远超普通犬只,是天下最为出色的追踪能手……不过它通常是作为皇家和贵族的宠物豢养,很少有流落民间,像这样辗转流落到一个捕头手中,几乎仅此一只,何铁心自然宝贝异常,对那只通灵犬简直比儿子还亲,难怪他不肯借……不过步天歌并不气馁,他深吸了口气,用从未有过的认真目光盯着何铁心:“我可以为你猎一个你最想得到的猎物,作为咱们交换的条件……”

“真的?”何铁心有些惊讶地瞪大眼,要知道步天歌可是第一次作出这样的承诺,这也是何铁心梦寐以求的承诺,有了这样的承诺,他何愁不能买到那颗天下第一昂贵的人头?不过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他依然不动声色地摇摇头:“这条件还不足以打动我,除非”“还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出来!”步天歌有些急了,何铁心见状狡黠一笑:“除非你能留一回活口,也就是要把猎物活生生地交到我手里……”

这又是步天歌从来没有做过的事,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好吧,我答应你!”

“可不许反悔!”何铁心立刻击掌而起,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忙从身后陈年旧案的柜子中翻出一张发黄的海捕文书,慎重其事地递给步天歌,“就是这个猎物,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不过你有的是时间,三年之内把他交到我手里,如何?”

三年时间,足够追踪到任何一个黑道枭雄,但步天歌脸色反而凝重起来,接过那张陈旧的海捕文书一看,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怎么?有困难?”何铁心似笑非笑地乜视着步天歌,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张发黄的海捕文书叠起来放入怀中,然后才淡淡道:“没问题!”

“太好了!”何铁心就像占到了天大的便宜一般,胡子拉碴的脸上绽出了灿烂的笑容,“你什么时候要用小乖?”

“马上!”

“没问题,说个地点,我这就给你送去!”

“城西太白楼!”

太白楼因日间那场打斗,早早就打烊关门,天色尚未黑尽伙计们就已经熄了灯火睡觉……就在空空荡荡的二楼上,朦朦黑暗中,一个黑影悄然从窗外翻入楼中,落到了临窗那张桌子旁,也就是日间步天歌几人坐过的那张桌子……“小乖别出声,咱们就从这儿开始追踪!”黑影说着从怀中抱出一只仅有狸猫般大小的金毛犬,小心地放到地上,然后又从怀中拿出一只小童鞋给它嗅了嗅……这是日间在酒桌旁找到的唯一东西,那时步天歌刚击败少林高僧方信,回到酒楼时却发现珠儿和惠娘、冷欣儿俱不见了,酒楼上空无一人……追问那些名门子弟,众人都说是贪看步天歌和方信的打斗,先后追看到了大街上,没人注意到酒楼上的情形……步天歌知道,以这些名门子弟的为人,也不太可能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说谎……所以步天歌最先想到的是找何铁心借犬,而不是找苏逸荃和少林方信要人……通灵犬乖巧地围着那张酒桌转了两圈,又嗅了嗅步天歌手中的童鞋,然后就一声不响地往楼梯口跑去,下楼前还不忘回头看看步天歌,像是在催促他快一点……这犬的聪明简直令人咋舌……跟着小乖下得楼,往后穿过厨房,就见小乖在紧闭的后门边停了下来,这一路竟然没有惊动太白楼任何人……紧跟着它的步天歌忙为它打开后门,通灵犬一溜烟就窜了出去……

八、暗斗

幽幽黑暗不知过了多久,冷欣儿终于从昏昏庸庸的沉睡中醒来,晃晃依然还有些晕沉沉的头,他茫然四顾,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破败的山神庙中,鼻端有山林中那种清新和霉臭交织的味道,这是荒郊野外固有的气息……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昏睡过去前的遭遇,那还是步天歌与少林方信激战正酣的时候,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街头十字路口中央,楼上那些武林中人也纷纷从窗口跃出,上前就近观摩这难得一见的高手之争,没人顾得上监视自己和惠娘……只有太白楼的小二似乎还没忘楼上这唯一一桌顾客,提着水壶上来掺茶,自己光顾着担心步大哥安危,那小二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都不曾发觉,直到他在自己后心点了一下,自己浑身一软倒下时,才第一次注意到小二那张得意洋洋的笑脸,也才发觉这小二似乎和原先看到的有些不同……看来是遭了暗算!冷欣儿直到现在才总算明白过来,暗恨自己绝顶武功尚未来得及施展就被人点了“昏睡穴”,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这小子醒了!”近处有人一声轻呼,语音中满是戒备,冷欣儿忙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才发觉一个身形高瘦的黑影隐在门后阴暗处,熟悉的声音和身形,立刻就令冷欣儿心中一惊,想要起身而逃,却感到浑身酸软无力……“昏睡穴”虽解,“软麻穴”依然被封得结结实实……“狼王!”冷欣儿心中一颤,陡然想起狼王不久前中了步天歌的透心箭,不可能活下来,除非想到这冷欣儿浑身不由哆嗦起来,难道这儿已经是阴间?

“这小子我横看竖看也不像身负绝顶武功的样子,”狼王见冷欣儿并没有解开被自己封住的“软麻穴”,这才从阴暗处走出来,俯身盯着冷欣儿道,“你说他还身负‘幻月神功’,这怎么可能?身负‘幻月神功’岂会被咱们轻易制服?”

“他肯定身负绝顶阴功!”随着另外一个人的回答,她的身影也从暗处现了出来,只见她身上还穿着太白楼店小二的服饰,但脸上的易容膏已经洗净,显得光彩照人……她也小心翼翼地来到冷欣儿身前,有些不敢肯定地道,“不过是不是‘幻月神功’我却不敢保证,毕竟一百多年来已经没有人见识过真正的‘幻月神功’了,他那一掌中的阴劲却很像传说中的‘幻月神功’!”

“千面狼!”冷欣儿只感到嗓子发干,嘴里发苦,虽然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真面目,冷欣儿还是立刻就猜出了她的身份,曾经假扮成车夫老马,后又假扮太白楼店小二暗算自己的千面狼容阿娇……“请问,小哥儿是否来自昆仑山?”狼王路天豪在冷欣儿面前蹲下来,努力从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不过这笑容出现在他那张瘦长的狼脸上,反而让人感到有些阴森……冷欣儿一瞪眼:“什么昆仑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着冷欣儿四下张望,总算发觉在神案上酣睡的惠娘和珠儿,看她们呼吸和缓,想来也是被点了“昏睡穴”,见她们暂时没有受到伤害,冷欣儿心里稍稍宽慰了一点……“你们想干什么?快把咱们放了,不然步大哥若追到了这里,你们就别想再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冷欣儿说着开始挣扎起来,时间一长,他的软麻穴也开始解了……“步天歌!”狼王一拳砸在墙上,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眼眸更显幽蓝阴冷,“我就怕他不来,他来了正好,我正要为我那些兄弟报仇雪恨!”

那边容阿娇也拍开了惠娘的昏睡穴,扣着她的脖子质问道:“你是谁?上次在那山洞中为何要跟我抢这孩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刚清醒过来的惠娘茫然望着面前恢复了本来面目的千面狼容阿娇,一脸无辜……容阿娇抬手给了惠娘一耳光,骂道:“别装蒜!上次在那山洞中就只有我们三个人,当时那小子在洞口附近,黑暗中和我抢夺孩子的不是你还有谁?”

“你们老不老实对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路天豪慢慢拔出了狼牙刀,幽蓝的眼眸中闪烁着残酷的凶光,“你俩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呢,我就给你们一个痛快,不然我就砍掉你俩的手脚,割掉你们的鼻子耳朵,让你们哀叫三天三夜也死不了!”

“别!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冷欣儿慌忙答应,一看狼王眼中的凶光,他就知道对方可不是在虚言恫吓,于是一边用缓兵计拖延着,一边寻思着脱困之计,直在心中埋怨:步大哥怎么还不来?我这一身神鬼莫测的武功怎么又不灵了?

那边容阿娇小心翼翼地抱起尤在熟睡的珠儿,眼中满是欣喜:“有了这孩子,咱们不仅能一窥汇集天下武功的琅琊福地,待‘星月复活’之时,咱们更是莫大的功臣,这江南武林,恐怕都要唯咱们天狼帮马首是瞻!”

容阿娇话音刚落,就听庙外有人在轻叹:“天狼帮如今仅余你二人,却依然还有如此大的野心,真是可悲可叹!”

“什么人?”路天豪与容阿娇俱大惊失色,这杭城远郊的破旧山神庙已经非常荒僻了,没想到还有人能找到这儿,更没想到对方来到庙门外都没有引起自己注意,光这份内敛的功夫就令人感到一种威胁……只见山神庙无声而开,一个长衫飘拂的人影正立在门外,如银的月色把他的剪影勾勒成一幅缥缈如仙的图画……“来者何人?”狼王本能地后退两步,戒备地盯着门外那文士模样的青衫人,那人没有回答,却缓缓跨入庙中,同时把一支碧玉萧竖到嘴边,立刻有幽咽的箫声在庙中轻轻响起……“‘箫音化剑’龙伏海!”容阿娇一声惊呼,抱着珠儿连连后退,大概是她的惊呼太过突然,又或者“昏睡穴”已解,珠儿竟在这时醒了过来,一看抱着自己的是个陌生女子,顿时放声大哭,边哭边拼命挣扎,使命地要往一旁的惠娘扑去……容阿娇大敌在旁,不敢被这孩子拖累着,只得把她塞入惠娘怀中,同时解开了惠娘软麻穴,却又不忘封住她腿上的环跳穴,以防惠娘趁机抱着孩子逃走……惠娘盘膝坐在地上,轻声哄着孩子,对周围的一切不再关注,孩子也渐渐止住了哭声,此时庙中的箫音渐渐开始转急……“龙伏海!你究竟想怎样?”狼王一声厉喝,令箫音也不由一窒,龙伏海收萧淡淡道:“自然跟你有相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