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君颜有的时候会熬夜,关在书房里开视频会议,常常弄到凌晨才睡。我有时会走贤妻良母路线,走进屋里替他披件衣服,或者是泡杯温茶放在他的案角,然后悄声退开。

我也不知道他都在谈些什么,他谈公事的时候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样子,但是又带着那么些贵气,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人棉里藏刀,不好忽悠。只是有一次,我也唯独见过一次,他好像生气了,他的表情特别冷,说话的语气又是那么的温和,浑身的气息完全不同于平素。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隐隐排斥他那时的样子。

在我心里,傅君颜只是温暖可依的,永远都是最温柔好看的样子…比如,他永远都有办法,抽出时间陪安安,陪我,照顾我们,无微不至。

我有些心疼他,问他:“忙吗?要不我来做饭吧。”

他摇摇头说不忙,转身关上书房的门,把我搂在怀里,一脸坏笑的说:“不看,就不忙了。”那语气,像个调皮的孩子。

我和傅君颜是有默契的,并不是故意要藏着恋情,但也不是巴望着别人知道。有的时候,我们会很自然,去保护我们的爱情,不受到外界的风雨打扰。至于到底要怎么样下去,我相信我的男人,他会告诉我,牵着我一直走下去。

平常如果我和傅君颜都在家,由于是公众人物,虽然小区安保很好,也相对有私密性,但我们还是一般天没大亮就牵着小启出去逛,这样比较自在一些。

所以他熬夜的日子,我就会自己一个人五六点的时候带着小启出去走几圈,当然我很严厉的对小启训话,它要是再敢爬我脸上,我会扒光它的毛!只是,它听没听懂我是不管的…

顾小安有一次起的早也和我一起去溜小启。两岁多的孩子,好奇心极重,碰上什么都要问。他摇着小脑袋奶声奶气的问我:“姐姐,我们去干吗呀?”我答:“遛狗。”小家伙心领神会,很认真的点点头。回家的时候,傅君颜已经醒了,一脸慵懒的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着我身后一蹦一跳的顾小安,朝他招招手带着夸奖的口气问:“安安今天起的真早,干什么去了?”

安安小胸脯一挺,很骄傲的答:“溜姐姐!”…

我…

饶是傅君颜那样淡然的人也没忍住,哑声别过头去笑了起来。我在小家伙身后默然无语,无可奈何。

嘴一撇,埋着头直往傅君颜怀里冲,他伸出一只手搂住我,好笑的拉拉我的耳垂。我撒娇的在他怀里扭了扭,一边嘟囔着抱怨:“反了天了啦!”说着,自己却也觉得好笑,终于没出息地笑出声来。

傅君颜抱我在怀里揉揉我的发,轻声说:“呆河豚,你要这么想,两个小家伙学会了欺负你,马上就能学会保护你了。”我无视他的歪理,嗔了他一眼。他宠溺的点点我的鼻头,没有说话。却又抬首看向安安,他朝安安温和的伸出手,顾小安打量着我们俩,见傅君颜伸出的手,满是期盼的小脸亮了亮,肉肉的小手覆上去,形成鲜明而温馨的对比。顾小安可爱的扬着酒窝,糯糯的喊了一声“姐夫…”也扑进他怀里。三个人就这样搂在一起,温温暖暖的。

傅君颜是宽容的,但他并不纵容。他很平和的低头和安安说话,像是对待成人一样,按照孩子可以理解的方式告诉他,甚至是用商量的口吻告诉安安,安安说错了话,溜字不是这么用的。顾小安原本就是聪明的孩子,大眼睛乌溜溜一转,很快就理解了。他朝傅君颜乖巧的腆腆脸,那眼神满是依恋和信赖。又转过头拉拉我的手指,大声纠正道:“刚刚是姐姐带安安去遛启启了。”我忍不住扬唇微笑,在傅君颜怀里,亲了亲小家伙的额头。

接连几天的阴雨天气后,太阳终于出来了。这一天,我和傅君颜翻出家里的被子、枕头、床单,拖进浴缸里洗。我一边笑一边跳,像个傻子一样念叨:“太好喽!这样我们晚上就都能闻到太阳的味道了!”傅君颜嘴上笑我:“呆河豚。”眼底却是真挚的温暖笑意。

顾小安同学乖乖的带着小启在另一间房间里刻苦练琴,而我和傅君颜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另一边互相帮着卷起对方的衣袖。

力气活是该男人干的。所以,我在浴室里放好温水,在一旁像个地主婆一样看着傅君颜一个人,一趟趟把比较重的几床棉被抱进来,丢进浴缸里。

然后,我们俩就这样提着裤脚,卷着衣袖踏进大大的浴缸里。有些滑,有些软,很好玩,也很温暖。

被子踩着踩着,浴缸里的白色的泡沫也越来越多,脚底也愈发的滑滑暖暖,我好几次站不稳,傅君颜都会及时的伸手扶住我,我就仰着头任他拉着我,朝他傻笑。

后来玩心渐起,我故意装做要滑到的样子,他又伸手来扶我,我却作势抓起一把泡沫抹在他脸上发上,看着他柔软的发沾上成片的泡沫变成白色,脸上也零星的挂着一些。他满脸触不及防的错愕样子,竟然可爱的不得了。我指着他的脸毫无顾忌的伸出手指戳了戳,捂着肚子没节操的哈哈傻笑起来。

所谓乐极生悲,我笑得前俯后仰,脚下一滑,这回却是真的站不稳了,傅君颜却傻乎乎的不怕上当的又伸手来拉我,可是这回他自己也有些重心不稳。于是,我们双双倒在浴缸里,就这样白白的泡沫沾了一身。这会不光是他,我的头上脸上,也沾满了白色的泡沫,顷刻间,浴缸里就多出两个雪人。

傅君颜在摔倒的那一瞬间,极快地伸出手护在我的后脑勺上。现在确认我没有事,还在闷声傻笑,这才收回手,手缩回一半却又再次伸过来揪揪我的鼻子,我鼓着包子脸闪躲的扭了扭。

他眼角微微扬起,眼底流光璀璨,美好到天地绚烂,我傻傻的看着他,只觉得再也不愿移开眼去。他吸了口气,才匐在我身上微微抬起头,伸出指头戳了戳我的额头,绝美的嘴角扬起,无奈又好笑的说:“你呦…”

我噤声,几近痴迷的望着他…就这样,我们维持着相拥的姿势,被圈在软绵绵的棉被和泡沫里。他看我的眼神渐渐专注而认真,表情是那样的迷人。我以为他是要亲我了,不舍而害羞的怯怯闭上眼。可他的手却抚上我的发,贴近我的脸,含着我的耳垂,无限温柔地说:“你看,我们会白头偕老…”。

那时太快乐,所以我不知道,他的这句话,成了我后来那些日子里,全部的希望与信念。

因为他说,你看,我们会白头偕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后,不定期附送小剧场…

第三十五章 

 《黑色灰姑娘》播映大结局这天,我和傅君颜坐在沙发上很耐心的等着。很多艺人都说,从来不看自己演的戏,因为那样会觉得很别扭。可是我和傅君颜却都不是这样的。我很高兴的问傅君颜:“是不是因为看到镜头里的自己觉得很幸福,很美好。”很臭屁…

他摸摸我的头说:“是因为可以找到自己演技哪里有问题。”我默然,我是俗人!

整部戏看下来,傅君颜一直心疼的用手抚摸我的眼睛,那个绝美的溺水画面,他看过只是问:“拍了多久?”

我比了个指头,他点点头,眉宇微微蹙起,低垂着眼睑。我感觉到他的心疼,覆上他的手背,心里有些暖,释然的说:“刚开始拍的时候,想象着出片以后的画面,干劲十足。可是几个小时以后,心里就开始不耐烦,心想溺水哪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再后来,觉得都拍了十个钟头了再搞不定我就真的要疯了,又产生了我就不信我演不好的犟劲。现在,看见完成的画面,拍的我这么美,原来溺水真的可以很好看。我也就觉得很值得啊!傅君颜,你看了不觉得骄傲吗?”

“嗯。”他应了一声,一直到片子结束,都没有再说话。

不想让他一直这么为我心疼,虽然他这样默然的疼惜让我觉得是很幸福的,自己是有所依的。我想想推了推傅君颜,往他身边靠近,贴着他的手臂问:“傅君颜,所谓《黑色灰姑娘》,不就是女主灰姑娘应该邪恶一点吗?我一直等着编剧给我做恶人的机会,使坏的机会。也一直囔囔着白颜要狼变。可是,从头到尾我没感觉到白颜怎么报复了!而最后,白家父子,还有白筱,又受到了什么惩罚?这到底黑在了哪里啊?”这是我纠结已久的问题,若帆姐大喊坑爹是最后一集编剧让她的恶人之名坐实了,我大喊坑爹是我真的就没有很愉悦的耍狠过一次…

“不明白?”傅君颜微微侧过头问我,他的脸和我靠的很近,我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细腻而干净的皮肤。

我点头,期盼的看向他。

“你不明白也是对的。”他目光暖融的望向我,微微勾起唇角。又侧过脸望着窗外入夜的景色,眼神清越,带着思量,才缓缓开口:“如果不是不死不休的仇恨,这世上最好的报复,就只有一个。”他一顿,转过头来看我,嘴角微扬,不动声色。

什么呀?我犹疑的猜:“让他欠你钱?”这样作为债主的你,就可以时常压榨欺凌他…

傅君颜摇首。

“让他爱上你,然后再把他甩了!”他摇首,这次目光有些说不清的复杂。

我讪笑,赶忙也摇首,非常狗腿的歪着头撒娇道:“不知道…”不能把我凶恶的本性再暴露出来了…失策…失策…我不好意思的埋下头,偷偷窥了他一眼。

“傻孩子,冤冤相报是会累的。”他几近宠溺的叹了一声,摸摸我的头,才说:“最好的报复,是过得比他好,并且,忘记所有的仇恨与不平。”他拿起遥控关上电视,才说:“你那个编剧才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相忘于江湖,从此以后幸福的生活…

我恍然有些懂了,当白颜忘记了一切,幸福的和韩在俊结婚,离开。留下的白家父兄,却沉浸在痛苦和悔恨中再也无法自拔。而对白筱,白颜什么都不用做,只用一直幸福下去,白筱就会在羡慕嫉妒中,惶惶不可终日。这样,确实是最好的报复。傅君颜,到底是有多聪明?

可是…我想起小时候爹地就教我:“宝贝,小朋友欺负你怎么办?”

我摇头,莫名状。

于是爹地告诉我:“狠狠的揍他,你揍不动的时候,喊爹地给你揍。”多欢快啊…

于是,我鼓着包子脸,望着傅君颜说:“你说的也对啦…可是,我觉得哦,比起那种闷骚的暗爽,直接用拳头揍一顿是多么明白而快乐的事情啊…”

傅君颜低笑,揪了揪我的耳朵说:“呆河豚,不许这样教安安。”

“为什么啊?”

“等我们生了女儿才可以这样教…”嗷呜,我掩脸,逃回自己房间。

我基本是没有和傅君颜的经纪人正面打过交道的,只知道他姓徐,业内的高手,通称徐经纪。圈内要是评选最强经纪人,他的排名一定不出前三,经纪人圈里,他算是数一数二的大牌。前世表哥好几次想把他挖角到莫氏旗下的星光娱乐,也就是我现在所签约的经济公司。可是他本人完全不为所动,只说傅君颜在辉腾国际一日,他就在一日。我那时还打趣,是傅君颜为人谦逊,不爱出席颁奖典礼,他每次代傅君颜上台领奖领上瘾了。

但很不巧我这天才进电梯,他的经纪人后脚也挤了进来。当电梯门徐徐关上,我望向他,他木然的看向我,微微颔首和我打招呼,接着空空的电梯里就我们两人并对默默无语,彼此知道对方是谁,却没有话说,也尴尬的要命。

为此我有些忐忑不安,当我开门进屋的时候,这位抓住手下艺人“□”的经纪人会作何表态?但奇怪的是,当我走在他前面打开家门,并且率先走进去的时候,他明知我开的是傅君颜那头的房门,却出奇的淡定无声,毫无惊异。

我一直以为,这世上知道我和傅君颜有勾搭的除了我自己就是傅君颜,当然还有不谙世事的顾小安。却原来傅君颜和自己的经纪人疏通的这样的好,似乎也是早就知道我俩关系的。这样一想,我就觉得我对自己的经纪人万青太不够亲近。不过,想着她背着我用我的保姆车偷带新人,私接活动,这次我休假也直接对我冷处理。我就知道我这位经济人打心里是不爽我这样闲的…

但,傅君颜也同我一样作品不算多,是低产演员。绝对算不上圈中的劳模。但为什么人家的经纪人,这么厉害有手段也甘心低产,并且认真负责。我的经纪人却…我为自己这个倒霉孩子摇头叹息…头疼……

我半开着门让徐经纪换鞋进来,他却感谢的朝我摇摇头。站在门前,用手轻敲门板。傅君颜从书房里出来,见我身后的他,点了点头,把手里的钢琴宣传画册递给我。我这才见徐经纪弯身换鞋,然后跟着傅君颜进了书房。我跟在身后替他们合拢门时,隐约看见徐经纪弯身从背包里抱出一大摞剧本和合同,给傅君颜的时候,他是双手而递,并且是微微鞠躬的。我小身板颤了颤,觉得傅君颜不像是他手下的艺人,而是他的老板才对…到底是怎样才能让一个骄傲并且能力杰出的经纪人安分服帖到这个样子…我为什么米有这个本事?心中默哀…

又想那经纪人包里的合约就代表成堆的工作量,虽然心里知道那些只是待选未定的,心中还是觉得恐怖…圈子里都知道,有了傅君颜,就是一切的保障,傅君颜来了,赞助会自然而然找上门,收视率票务不用愁,人气更是无人能及…

也几乎是所有人都渐渐发现到,傅君颜,简直成为了引领潮流的指向标。

那天我实在无聊,想着法子逗傅君颜。非常顽皮的把安安的黄色小领结,系在傅君颜的脖子上,并且强烈要求他就这样出门。他几近宠溺的向我妥协,毫无反抗。于是那天,他就穿着灰色T恤,颈脖上不伦不类地系着安安的小领结,这样去了辉腾国际的总部。却没想到,几天之后,我开车路过市区,路上的少年,男子,竟然多半在脖子上系了小小的领结。我顿时无语,仰天叹息…

担心两个小的吵到他们谈正事,我走到客厅的角落里,把趴在长毛毯上和小启认真玩拼图的顾小安拉起来。顾小安被我打断,小脸一耷拉,扁嘴就要哭。我对他使了个眼色,戳了戳他没骨气的小脸蛋,弯身好好的捧着他的拼图,告诉他:“不许撒娇,我们去别处玩。”他这才抽抽搭搭的皱皱小鼻子,脸上还有几分不甘愿,一双眼直愣愣的盯着我手里的拼图,要多憨傻有多憨傻,直怕我会私吞了他的拼图去似的。这孩子却是真的聪明,这么好几百块小碎片,愣是能被他拼回原样去。我设法尝试过一次,却是连门路也摸不着。倒是傅君颜看我对着一地的小碎片抓狂,在我对面坐下,随手看了看那一堆乱码一样的存在,竟然淡定从容地不到十分钟就拼出这一大幅图,这让我又是惊叹,又是无语,张着嘴半天没合上,心中久久无法平息。最后只好抒发在微薄上,把那拼好的拼图拍下,发了一条“某人开外挂了…”

傅君颜竟然很表脸的在下留言:“是吗?还不错。”这是要怎样厚颜无耻…

我坐在一边看安安趴在毛毯上拼拼图,小启摇着尾巴在顾小安身边打转,好像也看得懂似的,一次次帮他去叼那些小碎片,两个小家伙合作愉快,完全自成一个世界。我盘腿靠在椅子上,干脆看手里的宣传册,这是傅君颜那天从琴行拿来的。他说安安的小提琴又有了进步,孩子也要过三岁生日了,他想送小家伙一架钢琴,平时我们也能陪着顾小安多练。有一个好的音乐坏境,更能感受到音乐的快乐。

我打趣的问傅君颜,“安安是个男孩,我爹地爱他学琴,不去学别的。是因为音乐是他除了考古以外,最钟爱的。那你呢?为什么也这么赞成啊?”

“我也喜爱音乐,它也是我钟爱的。”那时他抚摸着琴弦,一字一句的说。却在下一秒,声音低沉了几分:“但这又不是全部。而是因为,在人最绝望的时候,哪怕只有几个音节,只要他愿意去倾听。都可能会为之流泪,并且寻到希望。生命中有过旋律的人,是不至于绝望自弃的。我希望安安,不论是在人生的巅峰还是谷底,都依旧能够像感知音乐一样感知生命。并且,我从没奢望过他会在音乐上有所大成,虽然他天赋很高。”那时他的眼神是慈悲而宁暖的,让我想起自己的父亲。他说的话,和爹地那么像。

我知道我们是公众人物,也知道不可能永远像现在这样每时每刻都在一起。所以在之后的几天,我也在研究自己收到的一些片约和广告约。这时我就窝进他的书房里。他在书案上工作,我就窝在一边细细的看详细的资料。有时我会询问他意见,那时他的态度,似乎比做自己的事情时还要认真。

我最感兴趣的一项工作是苏州市的城市宣传片。以故事的形式展开,描绘一个烟雨朦胧,浪漫多情的古城苏州。自小我是极爱古装的,前世舍不得染发,所以也就从没接过古装的片子。可现在,我低头看看自己已经染得乌黑的长发,再看着那些精致地介绍苏州景观园林的图片,心中也涌出那么些柔软多情来。再看着那故事的脚本,心中更是忍不住的喜爱。

我兴高采烈的站起身朝傅君颜走去,他坐在桌前微微仰起头看我,眉眼精致魅惑,眼底带着询问。

我献宝似地把故事的脚本递给他,歪着头对他笑着说:“傅君颜你看!我决定接拍这个!”他只扫到那些苏州的景点图片,就已经微微笑开,像是暖阳过境,万物催发。他侧身拉开右边的抽屉,翻了翻,从里面拿出一个把已经封好的文件袋递给我,示意我打开,我拆开一看,文件袋里的合同竟然是和我手中一模一样的。

他轻缓的开口,眼底有会心的笑意,他说:“小爱,你看我们多心有灵犀。”

因为苏州城市宣传片的工作我很振奋,头一次热情非常。从前都是万青成日催着我接工作。这次,却是我打了好几次电话才找到她。当我在办公室里把工作意向告诉她,这次她的不开心却是明显的,她拿着手中的合约重重的拍着桌面,冷声问我:“这么多工作,顾宝贝,你就只接这一个宣传片?还偏偏是片酬最低的这个?”

片酬,我真的没有注意…怪不得她脸色不好…片酬低,作为我的经纪人,能拿到的提成也就相对少得可怜了…我想着,却没有回避,只是点头答:“是,怎么了?”

她见我的理直气壮似乎更来气了,摇着头说:“顾宝贝!你要知道人最需要的是生活!生活就是一个能凭自己的能力能够维持自己的正常生活!你如果仗着自己年轻美貌,拍了两部戏,得了一个最佳女主,又有总裁撑腰就了不起了,那么你错了。人气这种东西就是要乘热打铁,说得难听了,就是趁卖得到价的时候多卖些。你不用去管什么好片烂片,荧幕上有你,每天新闻谈你,那就是价值,就是钱。没有钱,你还有什么办法清高挑剔?像你这样挑剔,一年下来能有几部作品?如果观众淡忘你,人气下降,你的价码也会往下掉,随之找你工作的人也会越来越少。到时候你怎么办?你有戏不拍,有广告约不接,那你想做什么?”

我愣了愣,答:“休息。”陪安安,陪傅君颜啊…

她一听,气的脸涨得通红,呼了口气,摇着头对我说:“小爱,你太小了,所以还不懂。但是小爱,你要是这样不听公司指挥,不听从我的意见,最后吃亏的是你,饿死的也是你,我作为一个要养家糊口的女人,也真的不愿意等着你那些微薄的提成。你不要和我解释你是想要多尽职,多专业。这个圈子里专业的有几个?你何必犯傻?趁着现在你的条件这样好,口袋里能得到多少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其实她说的,也不是不对,可是对于我的状况,我完全不需要那样毫无选择的为金钱汲汲而盈…

“这个宣传片我会替你接洽好,另外我已经替你和KBS签约了新一季的《冰舞奇迹》,为期几个月的花样滑冰比赛节目,你最好能给我拿到好的名次,制造好的话题。至于新片,你既然不选,我就替你选。”她说的果断干脆,仿佛早有准备。这算下马威吗?

我无语,我可以理解她的言语,她的行为。站在公司股东的角度上,她绝对算是一名出色的经纪人,懂得软硬兼施,为公司和自己创造更多的利益。但是,她已经擅自替我签约的这件事情,我还是有些不满。心中憋着一口气,我抬眼对上她一字一句的说:“记得让你来当我经纪人的时候,很清楚的说过一条,你是来协助我工作的,而不是替我决定工作!”

她一笑,又是摇头说:“小爱,你真的太年轻了…”随之,低下头从包里翻出报纸,扔在我面前。我真是怕了报纸了,上次舒爽一扔报纸给我,打开就是jay和徐玫的艳照。这回又是一张报纸轻飘飘的落在面前,心中阴影渐重。但还是硬着头皮打开,小心瞟一眼,心中登时呼出一口气,不过就是表哥的绯闻。

表哥生命中的真爱不是一个,而是打堆,从来没个定性,不足为奇。不过我还以为他原先那个金屋藏娇的是真爱呢…

我正在胡思乱想,万青已经很明了的说道:“你觉得总裁现在还会在乎你?你自己得到的,才是最可靠的。比如,名利。”

愕然!我没有再说话,沉默的结束了这次对话。当从公司出来以后,一钻进车里,我拿起手机就给表哥打了个电话,内容很简单,我和经纪人理念不合。

万青在很多方面具备一名优秀经纪人的条件,也因此,她内心太高傲自大。这么多年下来,也早把事实看淡,她在乎的,和她所说的一样,‘名利。’当她知道我丝毫没有动力,并且相对懒惰时,沉默的背后,就是爆发。我能理解她,可我却是不想做那种盲目的圈中劳模。也许今天我靠人气红了,这一年屏幕上都是我,明年也都是我。可是十年二十年后,谁也不记得我拍了什么,谁也不对我所饰演的角色记忆犹新,那样的繁忙,有什么意义?我不要…

于是星光娱乐有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招聘会,而万青也在当天和我暂时解除了工作关系。可是她未经我同意签约的那个比赛节目,出于各方面考虑,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参加。

《冰舞奇迹》是一个花样滑冰真人秀节目。只是滑冰,我都是真的真的一点也不会…更何况还是花样滑冰…我实在是,头疼…

☆、第三十六章

对于安安这么大的孩子来说,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他的探险乐园。可是,顾小安的好奇心从傅君颜的文件夹,渐渐变为了切水果的小刀。我第一次见他傻乎乎的拿着把水果刀在手里玩时,差点没吓到半死,连忙抢下他手里的水果刀,把顾小安抱开,把刀放得高高的才告诉他:“安安,这个不能碰,会割伤手,会很疼。”他懵懂的点头,小身子往我怀里缩了缩,当下就连看也不再看了。

可是过了几天,他又好奇的睁着大眼睛,小手抓着刀柄,小包子脸满是认真对着水果刀研究探索。我一次次反复制止下来却是无效的,很是无力。导致我一离开顾小安身边就会担心他会不会拿着水果刀玩,弄伤手。只好推推傅君颜说:“我说了好多次都没用,你也去管管,让安安别玩刀了。”

他的态度却一反平时,只是侧目望了一眼我小心放在高处的小刀,伸手把它拿下来,随意的放在安安能够得着的矮几上。才毫无迟疑的说:“安安下次再玩刀,就随他去吧。”我茫然,想说,这样割伤了可怎么办?却对上他眼底的了然与笃定,挪挪唇,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虽然我是信任他的,可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嘀咕,这样危险的东西,怎么能让那么小的孩子玩?这样下来,每天更是时刻盯着安安的小身子,心都提在了嗓子眼。

那天安安的哭声特别大,小启的吠叫也异常凄厉,当我慌忙扔下手中的衣架从窗台往屋里跑,看见的就是顾小安缩着身子站在客厅里,他的小手已经被割破了一大块口子,沾了血的水果刀掉在地上,米白色的长毛毯也被染上血色。傅君颜就站在一边,漠然的看着哭得抽抽嗒嗒,小脸被泪水糊成一团的顾小安。安安疼得闭上眼睛,小脸紧皱着,小身子不停的抽气。哭着一声声喊疼,嗓子都有些哑了。小启围在傅君颜身边,发出近乎凄惨而焦急的吠声,双目赤红。可傅君颜,却一动不动。

我心疼得要命,要上前抱起安安却被傅君颜挡住。他的手臂拦在我面前,微微的朝我摇头,那眼里的慈悲和不忍恍然而过,再无踪迹。直到安安哭得喘不过气了,他才走上前,蹲下身子平视着顾小安,没有抱他,甚至没有看安安一直流血的伤口。只是低沉地问:“安安,疼不疼?”

顾小安点头,小鼻子一抽一抽,很是可怜。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小手,撒娇地想要傅君颜抱他。傅君颜却摇摇头,没有伸手,也没有对他笑。

我心里急了,他不给安安止血,说那么些没用的做什么?

却听傅君颜用从未有过的严厉口气开口说道:“安安,疼就记住,刀会伤手,用之前就该想清楚。”顾小安吓的一抖,却是小声吸着鼻子,乖乖的点头,连哭都不敢了。傅君颜的面色缓了缓,终于伸手去揉了揉安安的发,这才又接着说:“安安,把掉在地上的刀子捡起来,从哪里拿的放回哪里去,再让姐姐给你包扎伤口。”这次的语气,多了几分温柔疼惜。

小家伙水蒙蒙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向他,又低头看自己脚边的小刀,眼里闪过一丝害怕,又再次仰头去看已经站起身的傅君颜,傅君颜朝他点点头,眼底是鼓励的神色。顾小安的小脑袋看看小刀,又看看自己肉呼呼还疼着的小手,瘪着小嘴,耷拉着小脑袋,却还是弯下小身子捡起了那把小刀,小心翼翼的放回了一旁的小桌上。这才又仰着脸对傅君颜说:“安安,放好了。”带着浓浓的鼻音,糥糯软软地。

傅君颜欣慰的笑,不失温柔的拍拍他的小脑袋,温声说:“安安,真棒!现在去姐姐身边吧,让她给你包扎伤口。”听他这么一松口,我哪里还愿意等,急忙上前把顾小安搂进怀里,顺了顺他的背,抱着小家伙回房间处理伤口。

这天夜里,我从房里出来喝水,却发现安安的小房间里有昏黄的灯光。推门进去,傅君颜就坐在小床边,身边放着水盆,安安额头上还覆着湿手巾。

“怎么了?发烧了?”我走过去,取下安安额上的手巾,伸出手背试安安额上的温度。

傅君颜一直温和的看着我,了然的朝我宽慰的摇头道:“别担心,已经退烧了。”他拉我在他身边坐下,眉头微微撅起:“孩子受了惊吓容易发烧,但…烧过就没事了。”

我微微皱眉,不确定的又探了探安安的手腕,确定没事,松了一口气。这才又忧心的再看向傅君颜,现在,已经凌晨四点多了呢…

傅君颜一脸疲惫,眼底青影沉沉,眉间有着倦意,但一双眼,却始终清亮。

我忍不住开口:“傅君颜,你一个晚上没有睡吗?”就这样守着安安…

他揉了揉额角,宽慰的望向我,柔声说:“没事。”他的脸上风轻云淡,细致好看的眉眼却一直看着安安露在被子外受伤的小手,眼底是再也不加掩饰的心疼。我听他说:“小爱,不要怪我狠心。你告诉安安不要玩刀,玩刀会受伤。他怎么都不听,我就知道,再说也是没有用的。安安太小太好奇,虽然听话,却不一定会记住。就像孩子不摔跤就学不会行走。他这次痛了,知道做错了事情,疼痛是要自己承担的,以后,就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小爱,疼痛,才会叫人记忆深刻…”

我摇头,拉着他的手,为我原先的不理解深深歉疚,抿了抿唇道:“我怎么会怪你狠心,我只是一开始不能理解罢了。傅君颜,原来,比起我,你才是最爱安安的…”舍不得他受伤,明明心疼的要命,却还是要忍着,看着他一步步成长,摔跤,再爬起来。这样的爱啊…

我想了想,拍拍自己的大腿,“躺这里!”他扬眉看我,我干脆把他拉过来,让他枕在我腿上半躺着,我抚摸过他柔软的发,伸手一下一下按揉着他的额角。我想了想才问:“后来,你让安安自己捡起刀子,不但是让他学会承担责任,还是让他克服伤害所带来的恐惧吧…”

他无言,只是专注而柔和的望着我,微微点头。

我叹息,眼底涌上一股热气,这个男人啊,心思这样的深远,行事这样的果决,却爱得这样的深沉…

“傅君颜,你会是一个好父亲…”听见我的感叹,他微微扬起唇角,闭上眼睛。

钢琴送来的时候,傅君颜却要开始工作了,他正拿着去迪拜的机票,整理简单的随身行李。我内心虽然很无语他为何要去迪拜工作,却憋着没有多问。

每一架钢琴都会有它自己的声音,我们家这台,是傅君颜千挑万选后定下的。斯坦威的琴,来自德国。世界公认的钢琴盟主。音色轻而越,具有很强的感染力和表现力,而最重要的是,它有一股掩不去的雍容华贵,我个人认为,这虽然是给安安买的琴,配君颜公子却是不遑多让的。只可惜,安安伤了手,小家伙日日耷拉着包子脸顾影自怜,原因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源于最近都不能拉琴了。而我们又要开始忙,也没有时间再静下来弹琴。

傅君颜看出我的遗憾,小孩子气的伸出指头,和我钩钩手指说,“会有时间的,来日方长。”说着俯身亲吻我的额头,轻啄我的唇。

顾小安也从小房间里带着小启跑出来送傅君颜出门,傅君颜蹲下身,抱了抱他,也亲了亲小家伙的小脑门。顾小安舍不得的巴着他,小脑袋贴在他肩膀上,小手抓着傅君颜的衣摆不肯放,嘴里喊着:“姐夫不要走,陪安安…安安会乖…”小启又在一旁闪着乌溜溜的眼睛呜咽,气氛莫名的伤感起来…

那时我想,不想他离开,不想傅君颜离开,就这样一辈子,也挺好…

星光娱乐的招聘会声势浩大,但最后进入复试的应聘者却并不多。复试由总裁莫诺云亲自坐镇,当然还加上我。顾小安那个娇气包,傅君颜不在,天天蔫哒哒的,带着小启也软绵绵,趴在角落连尾巴都不晃荡了。小屁孩听见要出门也没了往日的兴奋劲。可再听我是去见表哥的,大眼睛一睁,撒娇耍赖也要跟着来。

在公司走廊的时候,我迎面遇见了万青。她看见我一愣,我朝她笑了笑,安安也可爱的招了招肉肉的小手。她尴尬的笑了笑,朝我点头,带着身后的几个人进了一间办公室。

快到复试厅的时候,门外已经排满了来复试的应聘者。我和安安的出现惹来不少小声的议论。我泰然的扬唇而笑,小家伙趴在我怀里,睁着大眼睛咕噜咕噜的左看看,右看看,满是好奇。

推开复试厅的门,表哥一个人坐在里面,他穿着白色西服,西服口袋里塞着好看有型的粉色手帕,驾着腿在老板椅上慵懒随意的看着文件。我摸摸顾小安的脑袋,把他放下,朝他指了指表哥。

顾小安转头看看莫诺云,又撇过头,撅着小嘴有些悻悻然,我歪着头盯着他,对小家伙努努嘴。顾小安这才扁扁小嘴,一脸不情愿的小屁股对着表哥的方向,扭了扭,大喊:“哥哥!哥哥!安安来了!”只是那表情,真的真的,是很不甘心啊…

我看见表哥抬起眼来,促狭的看着背对着他扭屁股的顾小安笑,没好气的揪了揪安安的小脸蛋:“娇气包,他怎么你了!”这差别待遇啊…要是傅君颜和爹地,他都是扑上去的吧…

顾小安小胸脯一挺,贴着小白兔ok绷的小手撑着小下巴,虎头虎脑的抱怨:“哥哥!抢安安的奶奶!揪小启的毛毛!抢姐姐!!!”最后那句尤其大声,极其愤慨。说着还隔空顶了顶小屁股,滑稽又可爱。

“我就抢你姐姐!怎么了!”莫诺云这时已经走在顾小安身后,揪着他的小领子,一把把小家伙拎进怀里。

小家伙挥着小手,挣扎了几下,却徒劳无功,只好鼓着包子脸,大眼睛炸毛的瞪着表哥。一大一小就这样僵持着,最终安安败下阵来,小脸一撇,奶声奶气的“哼”了一声。可怜巴巴的又转过来看向我,嘟着小嘴,伸出藕节一般的嫩嫩小手。

表哥没好气的拍拍他的小脑袋,嘴里嘟囔:“你这个小狐狸,少装可怜。”

最后,安安还是在表哥的巧克力攻势下被抚平,乖乖的坐在他怀里,鼓着包子脸,也不理会表哥对他左摸摸,右捏捏。怀里捧着一大口袋的巧克力,满眼亮晶晶。复试的严肃气氛,也因为多了表哥怀里的那个抱着巧克力笑得憨憨的小包子,变得有些好笑。

我给自己找的新经纪人,叫方晴,她之前在六家经济公司工作过,却都中途离职跳槽。当我问她,为何有那么多的跳槽经历。她说:“在我以前所在的公司,我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希望培养的艺人并不光光是很会混钱的花瓶,而希望他是有真才实学,可以做好的作品的努力的人。有人做事是为利,有人做事是为梦想。光做梦的人是会饿死。可是我,想在能温饱的前提下,忠实于自己的梦想。”

“你的梦想是什么?”我问。

她细长的眉眼一勾,浅笑地回答我:“拍好的电影,真心唱歌。不光是为名利,而是,为做好事情。”

“你的理念很好,如果聘用你做本公司的经纪人,你对手下艺人有什么期许?”我朝表哥扬扬眉,才转头问。

“我希望可以一心一意的带一个艺人就够了,他不需要高产,只需要有过硬的作品。甚至一年,只有一部。”她回答的很泰然。

表哥抬抬眼,玩世不恭的笑着问:“可我是商人,开公司是为了赚钱,可不是为了什么梦想或者艺术做贡献?你觉得你这样能给我带来多少利益?也许像你这样坚持下去,培养了十年还是一个跑龙套的。”

“圈子里的艺人一波又一波,贵公司门下的练习生也是一批又一批,娱乐圈从来不缺人,却缺少长青的神话。真正优秀的演员或者歌手,是不可替代,永不过时的。盲目的追求利益,也只能是短暂的利益。”她抬眸,望向我,开口说道:“自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那样的存在,贵公司对顾小姐的培养就显得不急不躁,很有潜力。”

我笑了,我这哪是什么不急不躁,我这是懒的同时高喊几句梦想至上。

转头看眼底变幻莫测的表哥。他宠溺的歪头看了看我,朝我耸耸肩,再转过脸,眼底多了抹正色道:“水至清则无鱼,如果市场规律是这样,逆风而行,风险不可谓不大。任何事情,不遵守游戏规则,都是要吃亏的。你这人太较真,用在别的地方倒不错,像经纪人这样圆滑的工作,少不了要吃大亏。”他一顿,才又道:“偏偏,你的理念倒是与一个懒家伙不谋而合。”他转头看向我,示意我说话。

我笑了笑,抬眼问方晴:“你愿意做我的经纪人吗?虽然偶尔还需要替我带带孩子。”我指了指在莫诺云怀里,舔着脸握着巧克力往嘴里塞的顾小包子。

她惊讶的张开口,甚至不可置信的捂住嘴,连忙点头,头一次结巴的道:“我…我愿意…我很愿意…”我看见她眼底滑过的光亮欣喜,会心一笑。

经纪人已经找好了,看着正在打瞌睡的顾小安,我要先离开。表哥却摇头,他认真的说:“光是她可不够。”接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拉着我进了总裁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