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苦了傅君颜,真正和林阿姨对戏多的其实就是他,也因为这样的高强度,他每天只能睡上两三个小时,我都要心疼死了。你说他清冷吧,真清冷,人家给他献殷勤,他漂漂亮亮的挡回去,不领不受。可你说他清冷,又不清冷,他总是能温和的抚摸人的伤口,给人止痛,供人取暖。

等了一会,导演一喊卡,他就打着哈欠快步朝我走过来,眼睛也是湿湿的,眼底满是疲惫,他温柔地摸摸我的发顶问:“今天想吃什么?”

我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摸摸他的眼睛说:“宝贝今天得赶去西宁补镜头去。你下戏以后回酒店好好休息,知不知道?”

他微微侧头,抬首望了一眼不远处还坐在驾驶座上打电话的副导,顿了顿,才低头拍拍我的肩说:“宝贝,让副导等等,我去请个假,和你们一起去。”

“你请假干什么啊!”我皱眉,拉着他的手臂摇摇头:“你今天还有一场戏就好了,下戏就回去休息呀!你好几天都没睡好呢!傅君颜!”

“乖,在你身边才睡的香…”他伸手摸摸我的脸,安抚的拍拍我抓着他手臂的手,就转身快步的往剧组临时搭的更衣室走去。我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嘀咕,车里一颠一颠的,哪里能睡的香,傅君颜笨蛋…

我们一起上了车,副导见傅君颜来了也不意外,又和他哥哥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转头对着傅君颜抱怨:“君颜,你说这事闹的,我哥今天刚从酒窖拿了好酒出来等我一起喝的!这回喝不上了!真不给力!你是不知道,别看我哥人老实,喝酒可厉害了!”

傅君颜疲惫地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和气的对副导笑了笑说:“没事,等回来再喝。”

副导点点头,嘴里还夸:“还是你小子聪明。”

我闷头笑,起哄说:“副导啊,谁都知道今天喝不着下回喝的道理啊!怎么这就聪明了啊!您偏心眼呢!”

“小爱啊,这就是你不对了,你要做君颜媳妇的人怎么能倒打一耙呢?”我一听,囧了,这是彻底无力反驳了,这问题一下就上升了N个等级啊…

傅君颜在一边听着我们的谈话浅笑,埋着头拉着我的手指头玩。他的眼神因为疲惫有些飘飘忽忽,转头望了望车窗外,又垂首用手机看了看时间,才终于转过脸轻声对副导说:“副导,我先睡会,一会你累了叫我,咱俩换着开。”副导吆喝了一声好,哈哈的笑了几声。

傅君颜无声的笑了笑,捏捏我的手心,就侧过身把头靠在椅背上。我看着他的动作不干了,伸手拉着他的衣袖,指指自己的肩。他摇摇头,眯着眼柔声说:“呆河豚,会麻的…”

我撅撅嘴,耸耸肩,再指指自己的大腿,默然的瞅着他不动。

僵持了一会,他实在无奈,伸出指头点点我嘟着的腮帮子,弯身躺在我腿上,挪了挪身子又拉了拉我的衣袖说:“腿麻了要叫醒我。”

我就垂首望着他,没有回应。可我不答,他就不闭眼休息。我无奈,只好乖乖地点头,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他唇角微微上扬,说了一声:“乖。”这才安心闭上眼休息。

傅君颜很快就睡着了,因为实在太累,甚至发出了小小的鼾声,还很可爱,像某种幼崽小动物,断断续续的,很稚嫩。我轻柔的抚着他的发,想着这部戏杀青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休息。

天色渐渐黑了,车子已经驶进了塔克拉玛干沙漠,今天的风沙很大,卷着沙子在车窗外呼呼的吹。副导把车开的越来越慢,沙漠里没有路灯,前路只能靠车子自己的灯光照明,GPS的声音偶尔在车里响起,听着挺空旷辽远。我打了好几个哈欠,副导分神回头看了我一眼,顾及到睡熟的傅君颜小声说:“我们这里停下吧,风沙太大,看不清路,等风小点再走。小爱,你把后面的窗子关紧。”我打着哈欠点点头,确定车门和窗户都锁好了,才微微挪动了一下小腿。平日很警醒的傅君颜竟然没有知觉,依旧睡的香,我心里更心疼,他是累伤了…

不自主又打了好几个哈欠,副导笑笑,对我说:“小爱,你困了也睡吧,有事我叫你们。”我点点头,看了眼窗外,一只手搭在傅君颜腰上,也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傅君颜摇醒我的时候,车子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副导的呼声打的特别响,傅君颜掏出手机在车里照明,我听他突兀的开口说:“宝贝,把棉袄脱下来,把围巾系好。”他声音里有几分肃穆,我哦了一声,不敢多问,乖乖的的脱掉厚重的棉袄。

他对我点点头,就连忙探起身去叫坐在驾驶座的副导,副导迷迷糊糊的转头喊了声:“君颜。”

傅君颜没有应,而是抿唇问:“副导,车钥匙呢?快发动车子,把自动窗打开。”

“不能开,外面风沙太大了…”副导话还没说完,傅君颜已经伸长手,顺着他的手机,微弱的光照在挡风玻璃上,我那时恰好抬起眼,只一眼,就吓的惊叫了起来,整个车头,竟然已经有一半被埋进了沙里,我错愕的喊了一声:“流沙!”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推车门,可我怎么推也推不动,车子已经被从里到外锁住了。傅君颜见了我的动作,极快地回身拉住我的手,对我沉静的摇摇头,我看到他的嘴型,他说:“冷静。”

副导也慌了,他先是瞪着窗外发呆,然后猛地低下头,手哆哆嗦嗦的就在怀里掏,却半天也没找出车钥匙。然后,他臃肿着身子,弓着背在座位左右翻找,我看见他的身体开始本能地颤抖,整个人不停喘着粗气。傅君颜要替他找,副导却一手把他拦开。他嘴里对着傅君颜喊:“打电话啊!叫人啊!”

“这里没有信号。”傅君颜淡淡的说,望着慌神错乱的副导,他的目光沉静,脸上的疲惫还未消去,冷凝的垂眸。

或许是因为太安静,渐渐地,我可以感觉到车子缓缓下沉的声音,窗外的风呼啸着吹,四面狂风大作,刷刷的巨响着。莫名的恐惧和压抑笼罩着我,四处漆黑一片,只有傅君颜手中的手机照射出微弱的光,一切,除了诡异,还是诡异。这时候流沙已经淹没了一半车体,因为巨大的阻力,车门已经无法被推开了,细小的流沙渐渐从车缝里溜进来,只让人觉得恐惧害怕。

纵使我再愚笨也知道,现在,如果找不到车钥匙,不启动车子打开自动窗爬出去的话,我们只有两个结局,活活闷死在车里,或者,被埋进沙里闷死。

我缩着身子,无措的抬首看傅君颜,他正沉默着双手搭在前座的椅背上,面目深沉,身上的气息却平稳淡然。要是平时,我会喊他,会去抱他。可是现在,我不敢,我怕影响到他想办法。然后,他果然抬起眼,表情依然是镇定安然的,他似乎了然我的恐惧,习惯的伸出手来安抚的摸摸我的头,只这一个简单的动作,我的呼吸也顺畅了起来,只觉得有他在,天塌下来也不怕。

傅君颜静默的环顾了一圈车里,最后侧过脸望向我,宁静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见他轻笑着摇了摇头,拍拍自己的额头,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然后,他笃定地对我说:“宝贝,把你的高跟鞋脱下来。”

我有些发愣,却听他的话赶忙脱下鞋,傅君颜默然接过,然后,朝我招招手和我很快地换了个位置,整个身子背对着我,抓着高跟鞋跟就开始往车窗的四角上砸。

第五十五章

副导听见傅君颜敲车窗的声音,一直弓着身在座位底下找钥匙的手一顿,整个身子抖得更厉害,他诧异的望着傅君颜,突然就疯了一样的开口喊:“没有用的!没有用的!流沙来了,流沙来了,当年我村里的二宝就是在这里被流沙活活埋掉的!所以我才想走出去,我才想走出去啊!”

然后他开始疯狂的弯身摸索:“钥匙呢?车钥匙到哪去了?我的钥匙在哪里?”说着他更慌张,两只手几乎只是在胡乱而盲目的挥舞。^/ /^他几近癫狂的状态让我害怕,我侧过脸借着傅君颜手机里微弱的光看副导,他这时已经泪流满面了…只听他又继续癫狂地哭着喊:“我怎么忘了?…忘了这里会有流沙不能停车呢?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哦!不对!车钥匙在外面,在外面!我熄了火出去透气,钥匙掉在了外面!敲不开的!敲不开的!君颜啦!哥哥对不起你!敲开了也没用的!这里是死亡沙漠,我们走不出去的!徒步走不出去的…君颜,我哥在等我呢!他在等着我回去一起喝酒呢!还有餐厅,餐厅还没有开…君颜,我不想死…君颜!”

那样凄厉的喊叫,像是有人掐着副导的脖子,他的一双眼又几乎像要脱窗一般瞪着,颤抖着,佝偻着,明明是平时对我那么和气的人,我还是吓得打了一个寒颤,不由自主的往傅君颜身上靠了靠。

“闭嘴!”这是傅君颜对副导唯一的回答,他的语调特别冷,清淡而严厉,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嘴里却慢条斯理的对我说:“宝贝,不要害怕,我们能出去。现在去对副导笑一笑,告诉他不要紧张。然后把你的另一只高跟鞋给他,让他和我一样敲窗子的四个角,坚持一下,车窗一定能破。相信我,只要流沙不淹没车窗,我们就能爬出去。”

我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把身子探上前座,试探的推了推颤抖的副导,照着傅君颜的话安抚的朝他笑。可副导却没有理会我,也没有接我递给他的高跟鞋,而是开始发呆,并且非常诡异的,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剧烈的咳嗽。

我有些害怕,但还是努力笑着试探着说:“副导,你振作一点好不好?不要这个样子…”

傅君颜听了我的话也侧过头,语重心长的说:“副导,天助自助者,像你当年一样,一心想着走出去就能出去。”说着,手中依旧有序的一次次敲击着车窗玻璃的四角。副导听了,却突然直直的望着傅君颜,完全安静了下来。他突兀的摇摇头,缓缓的坐直身子,回首空茫的再看了我们一眼,就趴在方向盘上,不动了。我眼皮一跳,知道,这是放弃的姿态…

我又轻喊了一声:“副导?”副导却只是趴着,一动不动。

转过脸,傅君颜挺直着背挡在我面前,他没有一丝动摇,敲击车窗的动作连贯而沉稳,这里的空气因为车的下沉和沙尘的溢进而变得越发稀薄,傅君颜嘴里却不慌不乱的提醒我:“宝贝,感觉头晕的时候自己掐人中,坚持一下,马上就能出去了。”我的脑袋渐渐也有些发沉,这时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无比清晰,甚至刺痛耳膜。终于,就在近乎绝望的边缘,哗的一声玻璃粉碎成无数个小块,许多流沙也顺势滑了进来,车子下沉的速度明显的更快了。

傅君颜见玻璃碎开了,就转过身急忙把我往前一让,他说:“宝贝,快往外爬。”然后用力把我往车窗外面推,这时可以活动的空间已经非常小,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让我脱掉棉袄。而他的力道太大,掐的我手脚生疼。不停有沙灌进我的嘴里,我被呛到咳嗽,风凄厉的吹着,我浑身打着哆嗦,其实爬出车的那一瞬很快,我却觉得似乎已经很久了。^/ /^最终我迷迷糊糊摔在沙地上,只剩下大口大口的呼吸,狂风刮着我的脸生疼,我竟然也不觉得难受。

我迟钝了半秒,才趴在地上望着在车里,我只能看得见半边脸的傅君颜。我见他伸手去拉副导,却被推开。副导开始疯狂的哭笑着喊:“我娘来接我了,我爹娘来接我了…”他笑着笑着,却咳嗽的越来越厉害,手依旧怪异的掐着自己的脖子,然后猛地口里吐出白沫,整个人开始剧烈的抽搐抖动。

我清晰的看见傅君颜眼底一痛,再次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中,这时车子的下沉越来越快,我顾不了那么多,只是近乎失控地喊他的名字:“君颜!”傅君颜听见我的呼喊转过身,朝副导伸出的手缩回,毫不犹豫的从身后拿起我的棉袄就往外扔,接着又在后座抓起两个水壶扔向窗外,我看他拿水壶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果断的开始往车窗外爬。

流沙的速度太快了,我几乎是爬着过去拉他的手,这时整辆车迅速地被没顶。最后,傅君颜只有两只手露在窗外被我死死的拽着,而他的身体全部被埋进了沙里。

我开始害怕,几乎是疯了一样拼命的拉着他的手把他往外拽,眼泪忍不住的就往下掉,那样的心情太复杂,我甚至有一刻在想,他要是没了,我也不活了…当终于,傅君颜从沙里爬出来的时候,他几乎像失了所有力气一样瘫倒在沙地上一动不动,整个人剧烈的咳嗽,口鼻里全是沙。

我不管不顾的哭着爬过去死死地抱着他,捶着他的胸口就喊:“傅君颜你疯了吗?你疯了吗?你救人就算了,你浪费时间扔衣服做什么?扔衣服出来做什么?”

他又咳了几声,才有了些力气伸出手来回抱我,我听他平静的笑着对我说:“呆河豚,你怕冷。”我听了,抱着他的手一松,只觉得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像被人掐住了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半天,也只有喘息。

我撑着自己的身子,手上不停的用围巾替他擦脸。可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我们俩身上到处都是沙,根本没有干净的地方。终于,傅君颜压住我的手,微微摇头,他无奈地说:“傻孩子,别哭,我们只有两壶水了。”我无力的望着他,额头沉沉的靠在他肩上。

我们筋疲力尽的就这样倒在沙地上,四周黑漆漆的,身下的流沙也似乎很柔软温柔。谁也无法想象,就在刚刚的那么短的时间里,它是怎样无声的就吞噬掉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周围能入耳的,只有风声和彼此的呼吸声。四下一片冰凉,温暖的,也只有我们彼此身体的温度。

然后傅君颜慢慢的蹲起来站直身子,起身捡起抛在了不远处沙地上的棉袄,回来,蹲□默然的看着我,轻轻的揉了揉我的发,把棉袄披在我身上。才又走了几步,背对着我弯身去捡水壶。

我的心下一片混乱,才迟钝的在脑中不停的问…副导呢?副导呢?真的没了吗?

我近乎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身体开始后知后觉的颤抖。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我趴在沙地上,僵硬的伸出手,徒劳的在沙地上挖了又挖,可不管我用多大的力气,却只有流沙划过我的手心,其他的什么也没有,眼前的沙地,也一点变化都没有…

傅君颜这时才回到我身边,他手里拿着最后从车里抛出的两个军用水壶。他看着我双手抓着一把沙怎么也不放发愣的样子,眼底滑过深深的心痛。

他把水壶放在一边,似乎怕吓着我,轻轻地喊了我一声,才蹲□双手死死的握住我的手,我听他无比温柔地说:“不要怕,我在这里。宝贝要乖一点,来,跟着我一起,松开手,放轻松。”我就抬起脸望着他,跟着他一起缓缓的放松力道,流沙从指缝中划过,化为虚空。

他朝我鼓励的点点头,伸手拉我起来,然后把我搂在怀里,无声的一遍一遍拍着我的背。可傅君颜满手都是沙,我也好不了多少。然后,我看他微微侧过脸,望着车子被埋没的方向,久久的沉默。

我僵硬的抿着嘴忍着泪,心里还存留一点侥幸,红着眼眶颤抖的问他:“副导刚刚,也许是晕过去了对吗?我们挖他出来好不好?也许,也许能有救的…”

“他死了。”傅君颜闭了闭眼,毫不留情的否决了我无望的幻想,他眼底沉重,怅然的把头搭在我的肩上,一字一句条理清晰的开口,他说:“副导有严重的哮喘,吸进了大量的沙尘,本来就可能导致呼吸不畅,可那并不致死。但他最后出现了严重的心肌梗塞现象,又或许是他自己把自己掐死的…我只可以肯定,当我爬出来的时候,他确实已经断气了。”

说着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我想,是他内心的极度恐惧,加速了他的死亡。而且,宝贝你要明白,我们徒手,是没有办法在沙漠里挖出一辆车的。”傅君颜平静的说着,他松开环着我的手,僵硬的扬起唇角安抚的对我笑。我因为他的镇定安然而觉得安心,却实在不喜欢他这样沉重的笑容…

然后,傅君颜退开一步看了看我,摸摸我的头,伸手取下我脖子上的围巾,搭在手臂上。接着微微垂首认真的替我穿棉袄,细心拉上棉袄的拉链,又把棉袄领子立起来,尽量的拉拢,不让风漏进去。然后拿着挂在手臂上的围巾看了看,手抓着围巾的两头就开始用力,很快,哗的一声,围巾被撕成两半。

他拿起一半围巾毫不犹豫的盖在我发上,像阿拉伯妇女的装扮一样的,把布妥帖的缠绕了几圈,遮住我的脸,最后只让我露出了一双眼睛。然后傅君颜又把剩下的围巾撕扯成两半,他蹲□,拍拍我的手让我撑住他的肩膀,捧起我赤着的脚丫,用围巾细细的包裹。我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是赤着脚的。

我撑着他肩膀的手微微用力,他似乎知道我心中的波涛汹涌,手上为我缠脚的动作没有停,仰着脸,沉静的眸子望着我,依旧那么黑亮光明如星空浩海,他哄着我说:“宝贝要委屈一点,我的鞋子你穿了太大,在沙里走不方便。夜里冷,白天热,宝贝就先穿我做的布鞋。等我们走出去了,我赔你很多双好看的鞋子好不好?”

我点点头,红着眼说:“傅君颜,我要很多很多…”

他点点头,呼出一口气来,把‘布鞋’稳妥的绑好,站起来,隔着围巾摸摸我的脸。然后他回身,望着身后平静的沙地,垂睫低声说:“来,我们给副导鞠三个躬吧。”

我点头,想起副导,却还是觉得胸口压抑着一块大石,闷着难受。半响,忍不住仰起脸问:“如果我们走出去,找到人,他们能不能把副导找出来?一个人被关在那么狭窄的车里,他该多害怕呀?”

傅君颜没有回答,而是极深的望着我,他搂着我走了几步,然后我听他开口唱:“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这是副导最爱的歌,从电影开拍,我几乎天天都能听到他唱,从最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的耳根磨出茧。却不知道最后一次,是在这样凄婉的情景下,傅君颜双眼泛红的唱出来的…

我们对着沙地三鞠躬,傅君颜沉默了一会,才转过脸看我。他的羽绒衣被留在了车里,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多。但他拉起我的手,手心却很温暖。我听他说:“宝贝,趁着天黑,我们要赶路了。”

我点点头,紧紧的握着傅君颜的手跟着他走,只是偶尔,我们都会不约而同的回首,望着那个方向,那一片黄沙。那里面埋葬着一个中年男人,他年少时费劲心力的离开这片土地,人到中年,却以这样突兀而惨淡的方式回来…

因为不时的回头,我们走的很慢,傅君颜突然拉着我的手停下,他自言自语的说:“我们刚到新疆,副导代剧组来接我们。我看他待你温和,从车里捧出来早就准备好的哈密瓜给你解渴,所以才多关心了他几分。我还答应他,餐厅开张的时候要给他哥哥捧场…”语落,他却伸出手掌捂住我的眼睛,拉过我往后回顾的身子,他说:“宝贝,别回头,我们走。”那一声,带着太厚重的苍凉,像是对我说,也像是对着他自己说。

深夜的塔克拉玛干沙漠特别冷,傅君颜用围巾把我裹的那么紧,可风吹起的沙尘还是偶尔刺疼我的脸。脚底隔着围巾,也仍然有刺骨的凉意。而傅君颜,没有穿棉袄,只穿着一件鸡心领羊毛衫和白衬衣,那些,在这温度零下的夜里,根本无法御寒。

可傅君颜怎么也不让我把棉袄脱下来两个人一起披,我要把遮住脸的围巾取下来给他,他也不肯要。他说:“宝贝乖,不要闹,你冻坏了怎么办?”

那么温柔的语气,却让我好难过,我就一直在无边的黑暗中跟着他的脚步,仰望着他的侧脸,心里好怕好怕他被冻坏。走了很久,我们到了一片戈壁滩,傅君颜终于停下脚步,他拉着我仔细的在黑夜中观察戈壁的走向,又抬眼望着天上的星星再一次确认方向。然后侧过脸问说:“累不累?”

我摇摇头,知道沙漠的白天要经历暴晒和高温,更不好走。只是问他:“傅君颜你冷吗?”

他摇头说不冷,然后还反过来问我:“宝贝是不是冷了?”

我半垂着脸摇头,只是推开他半圈着我,把我挡在怀里,努力为我挡风的半边身子。伸出手环上他的腰,也想为他挡去一些寒冷,哪怕一点点也好。他没有拦我,只是深情的望着我,坚定的对我说:“宝贝,你一定要坚信三件事情。第一,我们会活着走出沙漠。第二,我不会逞强,我会好好活着带你走出去。你连方向都认不清楚,傅君颜不会傻到以为牺牲了自己,顾宝贝一个人就可以安全。第三,安安在等我们回家,他这么小已经没有了父母,我们不能再遗弃他一次。”

说着,他把一直拿着的两瓶军用水壶在我面前举了举,又让我掂了掂,我听他说:“你看,水壶里的水几乎是一样多的,我们一人拿好一瓶,一直坚持到走出去好不好?这很公平对不对?”

我点头,接水壶的手却一顿,我咬了咬唇说:“傅君颜,我不知道出去的路有多远,可是既然我们的水一样多,你就得答应我,公平,就要公平到底。不管怎样,你不可以再偷偷把你水壶里的水灌给我,也不可以让水给我喝。一口也不可以!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的…”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重重的点头。

“还有,如果你冷了,或者觉得难受,你要告诉我,我把衣服脱给你,哪怕你穿一下也好。”他摸摸我的脑袋,这次却摇摇头说:“不会,我很强壮。”

第五十六章

我们没有手机,没有手表,没有任何时间工具。/ /只是两个人,在无涯的沙漠里荒凉的行走。夜里太冷,降温在零度以下,走着走着就会不由自主打寒颤。可天亮却并不让人快乐,因为温度像变脸一样会变得极热,然后是阳光的暴晒,刺骨的热浪。脚底的沙子也是滚烫的,我用围巾布包着的脚几乎不能沾地。白天傅君颜就背着我,而我把脱下来的棉袄顶在两人头上,遮挡一些烈日的暴晒。几天下来,我们只有水,没有一点食物,他却从来没有一丝抱怨,没有一丝绝望,只是温柔地笑着对我说:“宝贝,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我们就能走出去了。”

傅君颜努力想让我忘记这时的处境,他说:“你看,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自由自在的,谁也不认识我们,多好…”我轻轻应了一声,紧紧回握他的手。

夜里,偶尔我们会躲在戈壁下休息,伸出手紧紧的拥抱对方,却都不敢睡熟,因为实在太冷,怕就那样睡过去再也醒不来了。所以,就连睡眠,也都是异常警醒的。醒来的时候,我和傅君颜就那样不放过一分一秒,傻傻地互相对视着,偶尔会因为对方狼狈的样子而发笑。或者嗅嗅对方,臭到整张脸皱成一团,但却紧紧的搂着彼此不放。

渐渐地,对我来说,一切都是不恐惧的了,当最初的慌张因他安稳的眼神,淡定从容的姿态而缓缓平息。只要傅君颜在,只要看见他,只要身边是他,哪怕彼此都是臭烘烘的,哪怕不知道到底还要多久才能看见人烟,我的心却都是舒畅而无畏惧的。

有一天夜里,傅君颜终于找来了食物,他在沙堆里抓到了两只蝎子,然后仔细处理了一下递给我说:“来,宝贝吃一点。”我抿了抿唇,呼了口气,没有撒娇,而是在他鼓励的眼神下,终于闭着眼睛把生蝎子放进嘴里,蝎子的壳很硬,嘴里嚼的嘎嘎响,可却一点也不好吃。生涩而腥重的味道让我反胃到一直想吐,可我们已经太久没有进食,为了活着,我只好捂着嘴皱着鼻子把活蝎子努力嚼碎往里咽,最后难受到倒在傅君颜身上动也不想动。傅君颜始终心疼的望着我,轻柔地拍着我的背,嘴里却一声声说:“宝贝,对不起,没有照顾好你。”我只好无声的摇头,却因为缺水,哭也不敢哭。

饿到走不动的时候,终于在第三天的夜里,我们眼前不再是不变的黄色,而是出现了一小片绿洲。那些树以痉挛的姿态卧倒在沙地上,枝干斑斓而扭曲,远看,像那种暮年的老松。可当我跑进几步,才发现枝干上,暂且说是“松叶”的那绿色部分,长的像豆角一样,抽的很长,每一根枝条,不到指甲面的长度就有一个节点,然后又继续生长。

我欣喜的望着傅君颜,一连串的问:“这里是不是有水?这算不算绿洲?这个长得像豆角的东西能吃吗?”

傅君颜点点头,脸上有了一丝暖融,戳戳我的脸说:“这些是梭梭。”

“那!那个长得像豆角的东西能吃吗?”

成日的沙尘吹打,他的脸这时已经变得脏兮兮,可眼睛却还是那么明亮而温暖,只是,当我再一次发问,傅君颜的眼底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心疼,他伸手用手指轻轻掐了掐那枝干上绿色抽条的部分,对我说:“呆河豚,这是梭梭的嫩枝,据说,它是骆驼的好饲料。”

我听着歪着头望着他,皱了皱鼻子,因为太饿,刚刚又太兴奋欢快,反而更没有什么力气了,越发小声细气的问:“那骆驼能吃我们能吃吗?”

傅君颜沉默了几秒,抚着我的脸,摇摇头说:“梭梭是灌木植物,就算是嫩枝也太粗粝,我们几天没有吃东西,突然咽这个下去,胃会受不了的。”

我瘪嘴,几乎是绝望的问:“那它能长在这里,底下总能有水吧?”我的水,已经喝了不少了…

“梭梭是很贱的植物,见到它,几乎是找不到水源的。”傅君颜耐着性子轻声说,又一次否定了我的美好愿望。他捏捏我的手心让我安静,侧过脸,一双眼望着这一小片绿林出神。

我却突然泄了气,有一种被耍的错觉,“那它有什么用啊!什么用都没有!那它干嘛要长成树的样子?”我越发烦躁,忍不住抱怨。如果我还有力气,我一定会像一只老母鸡一样瞎扑腾,而不是懒洋洋的倚靠着傅君颜站着,我越想越难受,越觉得饿。侧过脸,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又望望令我再次绝望的绿林,几乎就要哭了,我说:“傅君颜,我真的好饿,胃坏了也没关系,我想吃东西,我真的好饿…”

“别急,我给你找。”傅君颜因为我的话回过神,听见我喊饿眼底满是难过,安抚的拉着我要抓梭梭树枝的手,温暖地对上我的眼睛说:“你听我说啊…梭梭灌丛里不会有水,枝干也吃不了,但我记得,梭梭灌丛根上好像有肉苁蓉,那是寄生植物,是和人参鹿茸一样好的补药。我进去找,也许会有也不一定,你就乖乖的在外面,摘一些梭梭的嫩枝,不要走开,不要急,忍一忍等我回来。实在不行,我们再吃梭梭的嫩枝好不好?”

我疑惑的仰着脸看他,这才点点头,抽抽鼻子,乖乖的从他怀中退开。心里难过的看着他一个人走进灌丛,而我,在外围用手试着去摘梭梭的嫩枝,很硬,割的我手疼。

傅君颜过了很久才回来,那时我已经慌乱的在喊他的名字。我看他灰扑扑的从一片枯萎盘旋的枯木中走来,手中抱着一个很奇怪的东西,高有三十多厘米,鳞黄色的,看上去像是无数怪状的喇叭花寄生在一颗笋上。他的嘴角好看的勾起弧度,拿着那个‘小怪物’对我晃了晃说:“宝贝,天不绝人路,我们运气真好。”

我抱着艰难掐下来的梭梭嫩枝朝他走去,听了他的话,看着他的笑容,心里也高兴的不得了。却还是探究地看着那怪物一样的东西,忍不住用手指去戳了戳,口里免不了几分嫌弃的问:“这就是和人参鹿茸一样珍贵的补药吗?可是我不知道啊…长得也不好看耶……”

“你怎么能知道?”傅君颜愉悦地轻笑了几声,伸手拍拍我的脑袋,结果落了我一脸沙。我奋起,鼓起腮帮子瞪他,他眯着眼戳戳我的脸,然后,河豚漏气…

他拉着我坐在一颗梭梭树底下,伸手接过我抱着的梭梭嫩枝看了看,放在一旁。然后撕下一大块肉苁蓉,熟练地剥开皮,取出肉递给我。耸耸肩示意我吃,自己也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我学着他的动作也张嘴去尝,入口怪怪的,但实在比生蝎子好吃太多。

我又听傅君颜慢条斯理的说:“我小时候看了很多杂书,记得《本草拾遗》中曾记载:“肉苁蓉三钱,三煎一制,热饮服之,□终身不衰”。你说它算不算珍贵的补药?”

□终生不衰!!!我一听脸上燥热,嘴里的肉苁蓉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没好气的嗔他。他摸摸我的头,把肉苁蓉仔细的放在一边,然后弯腰捡起地上我摘的那些梭梭嫩枝,手里开始拿着它们打圈,似乎在编什么东西。我好奇的歪着头看着他,因为吃了一点东西,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

傅君颜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垂眸对我说:“曾经有一个傻女人,她的梦想是给自己的爱人做一辈子鞋,做一辈子鞋垫。”

我以为他又要讲故事哄我,撑着脸满是兴趣的问:“那她后来呢?她给他丈夫做了一辈子鞋吗?”

傅君颜摇摇头,抬首看了我一眼。这时他手里已经用梭梭嫩枝编出了一个类似框框的东西,他试着左右扯了扯那框框的两头,很结实,没有松动。

傅君颜看着就微微笑了,然后对我说:“宝贝,把脚伸过来。”我就乖乖把小腿搭在他的大腿上,他拉着我坐好,把那个框框就那么套在了我包着围巾布的脚丫上,然后又扎着梭梭嫩枝打了几个结。他自己先孩子气的赞许的点了点头,才笑着侧过脸对我说:“你看,一只‘草鞋’编好了。”

我惊奇的盯着自己的脚丫子,把包着脸的围巾又一次拉开,拱起脸嘎巴一下吻上傅君颜脏兮兮的脸颊,嘴里崇拜的说:“君颜公子,真的是万能的耶!”他摇摇头,指着自己的脸侧头问我:“不脏?”手里又拿起梭梭嫩枝替我编另一只草鞋。我摇摇头,又亲了他一下,挨着他的脸蹭了蹭。我说:“臭死了!脏死了!可是,一样脏就不脏了嘛…”

我看着他专注地用梭梭嫩枝编鞋子的侧脸,想了想疑惑的问:“你刚刚说的,她为什么没有给自己的爱人做一辈子鞋呢?”

傅君颜闻言,手顿了顿,才简单而又落寞的回答说:“因为,她死了…”那声音像叹息,很轻…又很重…

我默然,却在想,如果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也不会相信,上天会再厚待我一次。可就算再回到从前,傅君颜又会在哪里?心里咯噔一凉,望着漫天的黄沙,我忍不住第一次消极的问:“傅君颜,我们会不会死啊?”

“傻孩子,死哪有那么容易…”他轻快的回答我,伸出指尖刮了刮我的鼻头,沉默的给我穿好另一只‘草鞋’,才认真的看着我说:“小时候,有人告诉我,生活的所有不幸和苦难,都是成长的基石。因为上帝爱你,才让你疼痛,然后更懂得温暖的意义。所以,宝贝,这也许很难,也许很苦,但这又或许并不算坏事。我们不要抱怨,我们要战胜它,一起战胜它。”

我点头,看他弯□把肉苁蓉包好,然后拉着我起身,再次用围巾细心替我遮挡住脸,拍拍身上的沙,从容地说:“走吧。”

我抱着他的手臂,努力扯着笑,想要快乐一点,就指着漫无边际的沙漠说:“傅君颜,出去以后,我要植树造林,我要种很多很多树!很多很多树!”

“好,我们种很多很多树。”

“我要种苹果树,然后沙漠里再也不会渴死人,不会饿死人,只会砸出很多个牛顿!”

“呵。”他轻笑,无奈的望着我说:“呆河豚。”

好运,并没有一直跟着我们,就像倒霉起来喝水都会塞牙一样。第二天,塔克拉玛干沙漠扬起了比往日更加巨大的沙尘,傅君颜那时顿住步子,望着天色轻叹着说:“沙尘暴要来了。”然后我们抬首,看着渐渐再也看不清的日头,只是紧紧的握住彼此的手,没有说一句话。

后来我才知道,最先发现我们出事的,竟然是安安。当这个孩子可怜兮兮的每天坐在小椅子边抱着小启,却等不到我们的电话的时候。当有一天表哥打电话回家,安安终于发起脾气哇哇大哭,嘴里哽咽着喊:“哥哥坏,挡住姐姐姐夫电话。哥哥坏!”的时候,爹地难得的撅起眉头,觉得事情有蹊跷。

于是,他马上让表哥去联系剧组,彼此沟通下来,才发现我们过了三天仍然没有到达西宁剧组,并且也联系不上。怀安导演才始觉大事不妙,立即去寻求警方的帮助,爹地和表哥也都在第一时间赶到了西宁。可是搜救工作却因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毫无进展。

当沙尘大到可以把人都吹起来,唯一的办法,就是躲在戈壁下,或者趴在沙面上。可我们的运气真的不好,入眼的只有满地黄沙,没有植物,没有可以挡风的戈壁,没有太阳。傅君颜起初用来辨别方向的办法都用不上了,我们也因为狂风而无法行走。我说:“怎么办?我们要迷路了是不是?”

傅君颜却摇头,笃定地说:“相信我。”

我点头,看着他眼底依然沉稳淡然,手心却下意识的微微倦起。我伸手摩挲着他的手背,努力绽开一抹笑说:“傅君颜,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侧过脸认真注视着我,朝我点头。

我说;“听说啊!诸葛亮每次打仗都单独乘坐一辆战车跟随大军。有一次打仗,刚一开战,诸葛亮就驾车带头冲向了敌方。军队一下就士气大振,紧随其后大破敌军。战后,众人都赞:“军师神勇啊!”诸葛亮却惊魂未定地说:‘坡太斜,没刹住…’”我说着自己也傻乎乎的笑了起来,贴着他说:“傅君颜,也许误打误撞,我们就出去了。”

他配合着我扬唇傻笑,又不知为什么摸摸自己的脸,嫌弃的皱皱鼻子,傻乎乎的鄙视自己说:“我真脏!”我伸手覆在他手背,对着他摇摇头,认真的说:“在宝贝心里,傅君颜,是世上最干净的。”

天气变得越来越冷,白天的温度,也比往常要低。那颗肉苁蓉几天下来已经吃完了,我水壶里的水,也只剩下了几口。可,没有绿洲,没有尽头。我甚至,再提不起力气去鼓励自己,鼓励他…

已经再也数不清是第几天,风沙依旧漫天,傅君颜依旧不厌其烦的带着我,护我在怀里,夜里就一动不动的搂着我,努力烘暖我。我们的唇色都渐渐发白,傅君颜更甚,他的嘴唇干裂,甚至还开始流血。我看他喝水的次数极少,我说你喝水呀,他却晃晃自己还沉甸甸的军用水壶说:“喝一点就够了。”我无奈,微微皱着眉头,我说:“如果你不喝水是为了要留给我,我是一口也不会喝的!”他看着我的义正言辞,只是好脾气的摸摸我的发顶,他说:“我知道,别瞎想。”

我们没有切斯底里,只是因为没有力气而渐渐沉默,偶尔对视着彼此,眼底有太多太多…在只有风声呼啸,漫天风沙的夜里,我只觉得寒冷,我无法想象比我穿的还少的傅君颜该有多冷。可当我牙根打颤的时候,他却依旧平和,眼底只有安抚和心疼,嘴里只是一遍一遍的对我说:“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我想那时我是疯了,我开始疯狂的去扒他的裤子,我说:“傅君颜,你抱抱我,我不知道还要走到什么时候,你抱抱我。”

然后我的手却僵在他的裤腰上,开始沙哑绝望的哭泣,哭声那么小,眼底也流不出一滴眼泪。而他的身体却是冰凉一片,傅君颜望着我,素白的唇微微张了张,眼底只有包容和疼爱,他费力的扯动唇角苦涩的朝我笑。伸出手解开遮挡住我的围巾,开始安抚的吻我,他的唇那么冷,那么干燥,偶尔,有血腥的味道,可我们仿佛绝望的亲吻着对方,用尽所有的力气。

他把手伸进我厚重的衣服里,就在冰凉的沙地上,退下我的裤子,没有任何的前戏,他的分、身就那么径直的埋进我的身体里,干涩的甬道没有感觉到一丝快慰,只有刺骨的冰凉和疼痛,我哼叫一声,重重的用额头撞上他的胸膛。傅君颜轻声的闷哼,深如夜空的眼望向我,伸出手,抚上我的额角,无奈地问:“疼不疼?”

我摇头,只是双腿环在他的腰上,感觉他的分、身在体内慢慢壮大,我微微动了动,搂着他的脖子自嘲的问:“傅君颜,我们会不会很猥琐,光天化日做这样的事情?要死了还做这样的事情?”

他摇头,扶着我的腰开始缓缓的抽动,努力让我适应,随着肢体的细碎的撞击声,他一遍遍的吻着我说:“不猥琐,以天为被,地为铺。我和我的妻子在一起,哪里猥琐?”然后,在一次深过一次的撞击中,我听他说:“宝贝,不要放弃。”我闭闭眼,死死的搂住他。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什么,叫抵死缠绵…

日子依旧在过,我们走的越来越慢,天气,却依旧不见好转,我说:“傅君颜,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他点点头,手心死死的握着我,却冰凉的和石头一样。

我说:“我曾经看过一部电影,里面的情节是一个男人他最爱的妻子死了,那是一个下雨天,在一个十字路口被撞死的。然后这个男人流了泪,伤心欲绝,却依旧坚强的活着。只是每到下雨的时候,他就会去那个十字路口指挥交通。我后来渐渐长大,就觉得这样的故事,才是最合理的。人活着,有太多的责任,不是没有谁,就会落到抛弃世界,抛弃自己…”我一字一句疲惫的说着,转头望向傅君颜。

我说了这么消极的话,傅君颜却什么也没有说,没有骂我,也没有哄我。他只是像没有听见一样,依旧把我半搂在怀里,继续的走着。我只好垂下头,闭着眼睛,什么也不看,只听着脚下沙子细微的流动声,还有他蓬勃的心跳。

可是终于,我水壶里的水喝光了,我很冷,很饿,没有力气,一点也没有。傅君颜也瘦了很多,他满脸都是我从未见过的苍白虚弱,只是他的神色依旧和熙,握着我的手,没有减一丝力气。

夜里,我伸手试了试傅君颜身侧水壶的重量,还有些。可我的水壶,却已经空了。他倒在沙地里睡得很沉,眉头不安的撅着,原本白皙如玉的手上,青筋那么明显,整个人也透明的像要消失一样。我望着他,心口隐隐作痛。如果不是我,他不会遇到这样的危险,如果不是我,他不会走的这么慢,也许他早就走出了沙漠。不论如何,都是我拖累了他…我就这样翻来覆去想了一夜,无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