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师纠结了,只好解释:“小朋友,这和你乖不乖没有关系的,你的姐姐姐夫要结婚,这是结婚照,要放在结婚证上的,小朋友不可以一起拍,你要在旁边等。”

谁知顾小安听了更来劲,干脆一把抱住公子和宝贝的大腿,虎着小脸蛋坚定的说:“安安要和姐姐姐夫一起结婚!安安要嫁给姐姐!”说着可怜巴巴的望着顾宝贝,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在宝贝腿上蹭。顾宝贝没辙了,转头看向完全淡定的傅君颜。

傅君颜歪着头看着鼓着小脸蛋可怜兮兮看着自己的顾小安问:“安安不是答应了姐夫,让姐姐和姐夫结婚,生小弟弟陪你玩吗?”

谁知顾小安转过小脑袋瞅了瞅顾宝贝的肚子,特洋气的咧着嘴笑,大眼睛都眯成一条,小脸一扬说:“弟弟已经有了啊!安安要嫁给姐姐!”说着声音了绵软了几分,奶声奶气的撒娇说:“安安乖,安安会很乖。”

傅君颜听了笑得异常温暖,无奈的摇了摇头,侧过脸朝顾宝贝眨眨眼,然后拍拍小家伙的脑袋说:“安安要拍照就要坐好,不可以这样蹲着抱着姐姐姐夫知道吗?”

顾小安一听精神了,小酒窝哇咧一下露出来眨着大眼睛说:“安安好乖,安安坐!”说着就抱着傅君颜的腿要往上爬。傅君颜拉着小家伙爬上来在身边坐好。自己却起身上前,老神在在地和摄影师低声说了几句,摄影师点点头转身就出去了,不一会拎回一个凳子。傅君颜接过,抱起安安,把小凳子放在他和顾宝贝的腿边,拍拍小家伙,让顾小安端正的坐在他和顾宝贝脚边。顾小安很高兴,乖乖的把小手放好,鼓着大眼睛盯着相机傻笑。很快,结婚证上的照片就拍好了。

某个蠢呼呼的顾安安同学因此高兴了好多天,见人就喊:“安安结婚婚了!安安嫁给了姐姐!”小家伙却不知道,自己被黑黑的姐夫给忽悠了。结婚照是半身照啊,小家伙!照片里没有你啊知不知道?没有你姐夫道行深的笨安安!

不过有一天,在家里躲猫猫的顾小安同学,很快乐的看见了姐姐放在桌角的大红本本,他本来很是期待的点着肉脚丫子打开看,可一看却哇唔一声哭了出来,满屋子瞎跑着大喊:“呜呜呜呜,安安不见了!安安不见了!欺负安安!呜呜呜呜!骗小孩!!呜呜呜呜!”

顾宝贝怎么搂着他哄他都没辙,拿出顾小安的小照片要加进结婚证里安安也摇着头扁嘴哭。还好傅君颜拎着两袋子菜从超市回来,转身进房里,就不知从哪变出那天在民政局拍照时的完整照片。当着抽着鼻子的安安,很郑重地贴在结婚证上。于是顾安安同学终于喜笑颜开,也于是傅君颜和顾宝贝的结婚照,真的加上了顾小安。

安安为此又快乐了很久,多少年以后,当有漂亮小姑娘追着他跑的时候,我们安安总会很淡定很淡定的告诉人家:“不好意思,我很小就结婚了…”囧!

宝贝也是和小启有感情的,因为不能养狗,把小启送走,她一直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后来甚至突发奇想,让表哥晚上定时让小启和大家视屏。于是,每个夜里傅家总会看见一个美丽的女人抱着一个可爱的孩子,对着屏幕那头的一只白毛绒绒地小狗絮絮叨叨,小狗不时汪汪作为回应,好像真得能交谈一样。搞笑非常到位,但是大家都热此不疲,据莫诺云说,第三天小启就知道自己跳上电脑桌,一直对着摄像头汪汪汪…

看着自家的女人和孩子,偶尔对着电脑那头可怜巴巴的自家小狗。我们傅公子又一次无奈叹气。他为此考虑再三,和方医生咨询了几次。才终于还是把小启给接回了家。只是,他事先和宝贝很认真的沟通,能看不能碰,包括和小启做游戏后的安安,必须让他给小家伙洗了澡宝贝才能抱。顾宝贝听了,当然娇憨的傻笑,乖乖地点头再点头。

于是,傅君颜把一间储物间空了出来,打通了一面填充墙,做了一个钢化玻璃的墙面。安安在房间里和小启玩,另一间房间也能看见。顾宝贝不能靠近小启,于是就经常拉着摇椅,坐在玻璃墙边听着胎教音乐,看着两个小家伙开心的嬉闹成一团。偶尔对着玻璃那头的小启招招手说:“小启,你委屈一下,生完宝宝我就可以抱你了。”迎来通人性的小启趴在玻璃墙边上,似乎是伏在宝贝脚边一样,吐着舌头摇着尾巴,低低的汪一声。

傅君颜和顾宝贝联名创建了一个爱心基金会,基金会的主要内容就是植树造林,为贫困地区建立母亲水窖。因为不希望给自己的影迷压力,基金会不接受任何个人捐款,但接收勤工俭学的志愿者,基金会会派发工资。

基金会的官网建成之后,傅君颜和顾宝贝一同在电脑前写下了一段话,挂在了首页上。他们说:“如果你有机会帮助别人,请一定要伸出援助之手。就像我,现在很富有,但明天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来年,顾宝贝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哥哥比妹妹先从妈妈肚子里跳出来,小身板壮实,哭声也特别响。而女儿却像小猫一样,在肚子里没有抢过哥哥,比哥哥轻了一些,哭起来像呜咽,很细弱,更惹人疼。

宝贝生产的时候傅君颜跟着进了产房,他穿着无菌衣一直拉着顾宝贝的手,当孩子顺利生产,他没有顾得上去看襁褓里刚出生的儿女。而是搂着满身是汗和血迹,虚弱着半耷着眼的顾宝贝,一遍一遍的擦着她额上的汗,眼底流下热泪,无比亲昵地说:“谢谢你,谢谢…”周围的医生护士看了这样的情景,也不免动容。

傅家的两个孩子,大儿子的眼睛灰黑灰黑的,非常白皙漂亮,傅君颜在取名时,望着宝贝笑着说:‘此心安处,便是吾乡。’落笔,就是‘傅心吾’三个字。

而傅家小女儿的名字,是肖莫笑取的。他说当年芯瑶说孩子的名字越糙越好养,一下笔,就写下了‘傅小小’三个字。顾宝贝看着怀里和自己一样,眼睛蔚蓝,浑身粉红的小婴儿,心中呼出一口气,庆幸还好爹地没有给女儿取名叫‘傅宝宝’…

隔日,傅君颜在微博上上传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傅家大公子心吾,小小肉肉的手心勾着宝贝的长指。一张是傅家的小女儿小小肉呼呼可爱的小脚丫。不久,官网放出了傅家的全家福,绝美的女子,优雅卓然的男子,抱在手里的两个漂亮精致的小婴儿,还有坐在中间,手里捧着个奶瓶,叼着奶嘴,骑在雪白小狗身上睁着大眼睛露出酒窝笑着的可爱孩童。

傅家的一切,都美的淡定惊心,温情四溢。

不久后海宝们纷纷留言给顾宝贝,问她何时回归。顾宝贝那时只是和傅君颜一起,看着两张摇篮里睡着的小宝宝,还有趴在小启身上呼呼入睡的顾小安,轻轻地仰起脸吻了吻傅君颜的唇角,笑着回复了一句话:“殆与公子同归…”

前尘,君颜番外(一)

傅雅雅的死,并没有撼动王军,为了掩人耳目,为了真正得到傅家的全部财产。这个男人,在姘头的唆使下,终于做了杀妻灭子的事情。他随意的埋葬了自己的发妻,口里说着:“到底是我自己的儿子,我做不出来。”但却还是默认的,让那个女人把只有六岁大的傅君颜送去了地狱般的地方,任他自生自灭。

当年幼的傅君颜被敲晕带走,哭泣着醒来。他发现自己被带进了一间潮湿而乌黑的小房间里,手腕上绑着的麻绳已经被松开。小小的傅君颜抹了把眼泪,终于鼓足勇气费力地扯下贴在嘴上的黑色胶布,因为贴了太久,扯下来的那一瞬间,他的脸,就像被掀开皮肉一样的疼,顷刻,眼泪又忍不住开始流淌在那年幼稚气的脸上。

他哭着喊了好久妈妈,虽然聪明的他知道,妈妈不会回来了,妈妈已经因为坏女人,因为爸爸变成了一朵血莲花…当终于傅君颜在漫长的黑暗里得到适应,他尝试着爬起来摸着墙走到房间里唯一的那扇铁门边,铁门锈斑列列,被好几根挂着锁的铁链栓死。

小君颜很害怕,哭喊着拍门,可很久很久,除了拍出血的手心,什么也没有,没有人来告诉年幼的他,这到底是怎么了?他在哪里?又什么时候会有人放他出去?

在那个地方,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门边的细缝会透进光,然后就是黑夜,无止境的黑暗。每天都有修女给小房子的孩子们去送饭,隔一段时间,又会有新的孩子被关进来,新的孩子被带走。

每到修女来送饭的时候,小君颜都会趁着这个时候,爬在房里唯一的木头凳子上,透着那一瞬间铁门打开的细缝看外面的天空,呼吸着仅仅那一刻能触到的清新空气。他看见房间的隔壁也都是这样的‘牢房’,也都关着孩子,可其他的房间里都有很多人,而傅君颜这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于是,更没有人和他说话,他也看不见天空。房间里永远都是昏暗的,耳鼻间全是潮湿的霉味,还有长久以来堆积出的尿燥味,包括越来越脏臭的他自己。所以,当他成人后,纵使本人超脱了幼时的所有苦痛,成长的挺拔而风雅。但还是越发的爱干净,甚至有轻微的洁癖。

就这样一年多的日子里,反反复复,君颜这个可怜的孩子,就怄在那样无望的‘牢房’里,日日与黑暗为伍。他每天都在努力回忆福伯教他的知识,努力回忆妈妈和他说过的话,回忆那些零星的快乐。他甚至徒手在墙角挖出了一个小洞,纵使每天一天天,但也只是小洞而已,他根本爬不出去…

那一天,傅君颜又听见了教堂的钟声。他知道,每当钟声响起,这里都会有孩子被带走。

经过长久的拘禁,这一次,终于他也被带出了那间小黑屋。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或许他马上就会死掉。但小君颜仍是不舍错过的,大口大口的呼吸,仰起头对着蔚蓝的天空,露出了一抹干净而纯洁的笑容。

他先被带到了一间每个水龙头上都接上了一根水管的房间。然后,几个修女粗辱的扒光了他已经辨认不出颜色的脏衣服,拿着水管就那样从上到下的冲在他身上,水压太大,水势太强,喷在人身上很不舒服,但小君颜很顺从。她们面无表情的给傅君颜换上了干净的白色衣裤,口里教训着和傅君颜同样被带出来的几个男孩女孩说:‘一会不许说话!’

接着,他们几个孩子走在一起,排成一排,拘谨地穿过一个个回廊,来到了一间教堂的大厅。那时,年幼地傅君颜看着悲悯苍生的耶稣神像,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竟然一直就在那光明底下,最最黑暗的角落…

也就是那一天,傅君颜见到了福伯,那个从小偷偷教他知识,教导他的福伯。福伯和三名黑衣人一起出现在他们面前,脸上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冷酷样子,就那么面无表情地和那三个黑衣人一起,对着他们这几个孩子,像检查货物一样从上到下下看了许久。最后福伯朝最前面的中年男人点点头。

傅君颜听见那个领头的中年男人凉薄地对着最前面的修女说:“好,这次就要这些。”

之后,小君颜又被捆绑着,送上了一辆货车。当后车厢门被拉上的时候,年幼的他透着缝隙,望着教堂屋檐上那庄严的十字架,望着庭前的耶稣神像。脑中却明确而清晰地刻印出四个字:‘神不救人…”

这次,面对突兀而未知的人生,七岁的他忍住眼泪没有哭。只是坚定的握紧了小小的拳头,就那么直愣的望着,抬首深深的望着那触目可及,却遥远无比地蔚蓝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货车停了下来,两名黑衣男人下车打开铁门,看了看他们这几个被关进来的孩子,又仔细检查了绑着他们的绳子,才锁上门离开。又过了一会,车门又再一次被打开。这次映入傅君颜眼帘的,不是别人,而是除了母亲,这世上和他最亲的福伯。傅君颜眼底荡过激动,但很快眼底的情绪就平静了下来,只是隐忍着呐呐的看着福伯。

福伯见他这个样子更是难过,喘着粗气,满是老年斑的手颤巍巍的松开绑着傅君颜的绳子,脸上的神色终于变得亲切温暖,他眼底隐隐有泪花,伤心的念叨:“孩子,我终于找到你了,孩子…好孩子,还好你活着!要不然我怎么对的起死去的老爷!”说着,老人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塞给傅君颜,然后一把把他推下车,嘴里急促地说:“小少爷,前面拐弯的地方有一座废桥,快跑,躲在那里面,他们不会想到你就躲在附近。等着我,如果…如果福伯过了一个月还没有去找你,就走,带着这些东西走。快…”

傅君颜摇了摇头,发木的杵了一会,最终还是一跺脚,嚼着泪一路回头地跑远。聪明的他很快就找到了福伯说的那座废桥,那么小的他,就那样流着泪缩在角落,乖乖地等福伯回头来找他。

福伯给傅君颜的布袋里,折着傅衡的遗嘱,还有一把金锁、一些钱和支票,只是那时傅君颜太小,只认识钱币,并不太理解其他东西的意义。但他潜意识里知道这些东西都很重要,于是他把布袋小心翼翼的藏在了衣服里,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缩在桥底下等福伯,可一天一天过去,福伯没有来…

多少年以后,傅君颜才知道,那时他将要被送去的,是一个制作冰、du的地下仓库。他们以慈善的名义把孤儿和被拐卖来的年幼孩童送进所谓的慈善修道院,但最后,那些孩子都会被选送进仓库干活,为他们进行毒、品加工。只是那几乎可以算作是噬命的活,被送进去的孩子,往往总过不了几天,就因为吸食了过高纯度的冰、毒而口吐白沫死亡,从无例外。所以,如果不是福伯,不是傅家这位忠心耿耿,私底下从未放弃过寻找傅君颜的半百老人。傅君颜当时若真的去了那里,也免除不了暴死的厄运。

我们不知道其他六七岁的孩子,是否知道仇恨的意义。但当傅君颜一天天静下心来,在胆战心惊中回忆着过往的一切,回忆着母亲那样绝望的一跃。那一朵血莲花,就几乎成了他泪水的源泉。这个坚强的孩子,他不是爱哭,而是有些泪水,无法隐忍,也无需隐忍。嚎啕大哭,仍不解恨。而父亲,这样原该亲切的称呼,只让他双目赤红,恨,恨不得一把火和他们同归于尽。

傅君颜曾经是一个小乞丐,那时的他,每天用布袋里的钱去便利店买最便宜的牛角面包,去书店买可以学到知识的书。然后躲回桥洞底下,跳过一个个自己不认识的文字,默默的学习。他还会去回忆福伯教过他的书,用树枝一笔一划在泥巴上练毛笔字。

还有等待,他在等福伯,虽然一个月早就过去,但他总相信福伯会来,有一天,那位对傅家忠心耿耿的老人,一定会出现在他面前,喊他孩子,喊他小少爷,然后用他那粗糙地满是老年斑的手摸摸他的发顶,抱抱他,给他温暖…那是傅君颜唯一敢去相信的人,所以,他绝不可能放弃等待。

可是年幼的傅君颜再没有等来福伯,而是,等来了‘她’…

那是一年冬天,废桥依旧还在,傅君颜也还在。四周都已经积满了雪,天寒地冻。聪慧地他用捡来的破棉被在桥洞下搭了一张床,缩在被子里,瘦弱而好看的精致小脸上面无表情,不用于成人后众人仰慕的君颜公子,这时的他目光沉重而僵直,虽坚定依然,却少了太多华彩和温暖。

那一天,小小地他缩在被子里看着窗外树枝上的雪越来越重,然后把枝干压断。这样单调的画面却让他觉得有趣。小君颜的脑子里,甚至在计算,雪要再下到什么程度,才可以再把树枝压断。果然,后来的每一次,聪慧如他,都猜的精准无比。

而那时,一场意外,在离这座废桥不远处的高速公路上,肖家大小姐顾宝贝因车祸离世。不知是怎样的缘分,她的灵魂竟来到了他的身边,穿越到了八岁那年,那个年幼无依,可怜的小君颜身边。

也就是傅君颜一次次重复这场寂寞而单调的预测游戏的时候,他总会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起先很小,后来却越来越清晰。但他不害怕,而是感到了一点点快乐,后来听‘她’说话,也成了小君颜的游戏之一。就像太冷太黑的时候,遇上一团火,人可能会忘乎所以的扑上去一样,哪还有时间去计较得失恐惧?

“哎呦,这么大的雪,能做个雪人就好了。我可以给他一个胡萝卜做鼻子,嗷呜…”

“为什么我离开这里两条街就会被弹回来?我想回家啊…”

“那孩子长的真漂亮,长大绝对迷死人哦…反正他看不见我,盯着看也木有关系!”

“我这是怎么了?飘尸吗?”

“我真的不该开车的时候打电话…噢噢噢噢!不对,我不该打电话的时候那么激动…嗯?好像也不对…”

“我错了,我就不该鬼迷心窍,因为习惯了一个人对我好而日久生情,我是猪,认证!”

“爱一个人就该一直和他在一起,没有任何借口才对。爱我就和我在一起,没有办法和我在一起就不要说爱我。什么什么都是借口!好吧,我认证,小爱我是猪!”

“不对不对,我是美人,大美人。哪只眼睛看见我像猪啊?哼,哪只?对,我是美人,认证!额…小爱只是有点笨而已…认证…”

“爹地怎么还没有拿着布鞋在家门口喊我回家?不是说吓破胆了用布鞋可以叫回家的吗?爹地…”

“我不会是死了吧?嗷呜…”

“呜呜呜呜呜,生气了啦!自己都没有了,还谈什么爱情?死掉了啦!”

“老天爷终于耍我了!呜呜呜呜呜呜,有没有人看得见我,听见我说话哇!我很害怕…”

当‘她’连续三天哭着喊:“有没有人看见我?有没有人听见我说话?我很害怕!我要回家!”的时候,这么多天一直默默观察着她,偷听着她说话的小君颜,终于垂下好看的长睫,低头思索了起来。

一天又一天,她似乎就是一团雾气,朦朦胧胧地在飘忽在他身边,很冷,但不让他讨厌,因为她有声音,她自言自语的时候,很可爱。

有一天,小君颜终于伸手试着挥了了挥,去触摸那一团雾气。然后,他听见她非常生气的喊:“哎呦,小鬼!干吗打我!”说着,那雾气竟然渐渐有些成型,缓缓地,变成了一个曼妙少女的体型,只是还是透明的雾气,什么也看不清,没有五官,没有肤色,只是那脸鼓得像个包子。

小君颜先是一惊,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但还是故作镇定的装作活动筋骨的样子,又挥了挥手。然后,他看见她左跳又跳的四处躲闪,脸上刚消下去的‘包子’又鼓了起来,十分有趣。

虽然看着真的很好玩,但乖巧的小君颜心里担心她累,所以活动了一下小手,就停下不动了。就见她终于也停下来,靠近他一些叉着腰气呼呼地嘟囔:“小鬼!看你长得这么好,美人我原谅你。不许再打我!哼!”说着,语气又软了下来,‘包子’也消了下去:“哎!我又走不出这里,可惜你看不见我,如果你看的见我…哎!算了,我们就这样相依为命吧…哎!算了,你这么小,要快点找回家才行。可是,你这么可爱这么漂亮,小家伙,你怎么也会在这里呢?哎!嗷呜…我们不做坏事,我们只是想要一点爱,有那么难吗?呜呜呜呜”

因为她的这段话,或许是因为那句‘相依为命’;或许是因为那句‘回家’;或许是那句‘我们只是想要一点爱’。小君颜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鼻头好酸好酸…

后来,‘她’开始自娱自乐地唱歌,依依呀呀,但真的很好听…终于,小君颜再也不掩藏地,对着那如少女身形的一团雾气笑了起来,眼底流光溢彩,多了些灵动。

小君颜突然的笑,惊动了她。只见她突然停下来不唱了,半天发愣后终于动了动,清了清嗓子,试着提高音调朝傅君颜说:“哎,小鬼!你看得见我?”那语气,还真有点凶…

小君颜听了她的口气果然有些生气,她为什么和自己说话就这么凶?心底也不知是失望还是难过,小君颜先是埋着小脑袋,吸了吸鼻子,才转过脸,不自觉地也学着她戒备的口气,瞪着那一团雾气说:“哼,女鬼!你说什么?”

前尘,君颜番外(二)

小君颜小小地傲娇了一下之后就后悔了,他害怕她会不理自己。却没想到她却呜呜哭了起来,然后,他听见‘她’断断续续的说:“呜呜呜呜呜,小鬼,你真的能看见我?”那口气,变得弱弱的,无比可怜。

傅君颜偷偷瞟了那团雾气一眼,点了点头。

“真的?”

再点头。

“呜呜呜呜,终于有人看得见我了!你看见我长什么样子了吗?你看不看得见?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啊?你有没有看见美人我啊?”

听着她越来越兴奋,小君颜眉眼抽了抽,面无表情的回答:“美人没有,只有一团雾气。”

“呜呜呜,怎么会是这样?我是美人,大美人。小鬼!我真的是美人!”雾气突然腾腾动了几下,那口气焦躁又懊恼。

“你是女鬼。”小君颜眼底流过笑意,从被子里爬起来,没有再理她,只是捡起树枝在雪地上写字。

身后久久没有动静,然后渐渐有了凉意,他听她开始照着他写的字念:“频更其阵,抽其劲旅,待其自败,而后乘之,申其轮也。咦!这不是孙子兵法里的‘偷梁换柱’吗?”

小君颜顿了顿,却没有再受影响,伸手用树枝把字划掉,小脸上满是专注地低下头又写一遍。

却听她声音柔和了许多,轻声开口说:“小鬼,你死记硬背是没有用的哦!我来教你好不好?我们打个商量啊,你只要,偶尔陪我说说话,然后我把我知道的都教给你好不好?小鬼,你不要害怕我,我不吃人的,只有你能看见我,我很孤单耶…”

我很孤单…这四个字,让原本心中就隐隐有期待的小君颜鼻头发酸。又听她继续说,口气凶了一点:“你要是不理我,我不但不教你知识,我还要把你吃掉!”

小君颜愣了愣,掩藏住眼底的欣喜,僵硬的点了点头。

她似乎快乐地拍了拍手掌,然后靠近他,以亲情谈话的姿态开口问:“小鬼,你几岁了啊?”

“八岁。”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又放低了声音问:“你这么小,为什么一个人在外面?你的爸爸妈妈呢?”

傅君颜抿抿唇,听见这个问题,小小的脸上满是倔强,不言不语地再次转过脸,用后脑勺对着她。

却听她自说自话的说:“好吧,我们还不熟…小鬼,来,长得那么好看要笑知不知道?看过来啦!姐姐来教你,认真听好了哦!所谓偷梁换柱,就是控制一辆车子的车轮,你控制住了车轮,就可以控制住车子运行的方向。就比如你在做糖果生意,给你同样重量,却会有两种称量的方法。第一种是一点点把糖果放在秤上慢慢加。第二种是先加满,然后再一点的一点去减掉。同样的重量用来称量,作为顾客来说,当然是第一种更讨喜。甚至有的聪明人会把秤短一些斤两,然后再表面上足秤之后再加上一些,讨顾客开心。”说着她顿了顿,问他:“你听得懂吗?小鬼?”

这一次小君颜应了她,扭过脸,眼底光亮和期盼地对着那团雾气问:“还有吗?我想听。”

她嗤笑了一声,然后问:“小家伙,如果你开一家牙膏厂,你想增加收益,又不兴师动众,你该怎么做?”

小君颜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乖巧地回答:“我不知道。”

“所以你要多和姐姐说话嘛!小鬼!姐姐懂很多东西的哦!只是平时懒而已…”说着她得意的笑了笑说:“想要增加收益的方法很简单,把牙膏的口加宽一毫米,没有人会去注意到,但是有消耗就会有需要,收益自然会变多.”

小君颜低头思索了一会,然后点点头,仰起脸,第一次对着她笑,他的小脸太过精致,笑容太多美好。她一声惊呼:“哇塞,你一笑我就受不了了…呜呜呜呜呜呜,长大了怎么得了…”

从她来以后,桥洞里变得异常吵闹。她偶尔会对着异常节俭的小君颜抱怨:“小鬼,你兜里不是有钱吗?不要天天吃牛角面包好不好?吃点有营养的啊,口袋里那么多钱,留着干嘛啦!你不想长高啊你!”

小君颜却摇摇头,乖乖地看了那团雾气一眼,却还是把布袋收回怀里,张口又干咬了一口牛角面包。

“小鬼,你是不是怕钱用完了以后饿肚子啦!跟我回家啦!我不缺钱的,十个你我也养得起!”谁知说着说着她突然就沉默了,渐渐地,他又听见了她哽咽的哭声。

小君颜闻声动了动,放下面包,靠近那团雾气小声的喊她:“女鬼?”

“嗯…”她特别无力的应了一声。

“你怎么了?”

“小鬼…”

“嗯。”

“我好像真的死了…”她颓然的开口,有抽鼻子哭泣的声音,听着好可怜。

“没有啊…我看得见你,听得见你说话啊,女鬼。”小君颜垂眸低声安稳她说。

“你都说了看见我是一团雾啦!人家是美女啦!大美女啊!女神级别的好不好?为什么…”说着,她又开始哽咽起来。

“我妈妈死了。可是我希望她能和你一样,变成一团雾,还能说话,还能笑能哭,还有人陪她说话…”

“啊?”她似乎愣了愣,然后哽咽的问他:“小家伙,你是孤儿吗?”

小君颜抿了抿唇,垂着脸低低的问她:“我可以告诉你吗?”

那团雾气很大声的回答:“当然啊!”

小君颜点点头,还没开口,眼眶就红了。

她没有催促她,只是突然干笑两声,仿佛自言自语般的开口:“我先告诉你吧,小鬼。比比我们谁更惨啊,好不好?不哭不哭,你是男子汉哦!等你长大了还要保护我的咧!首先哦,姐姐我真的是个大大大美女哦!我妈妈是俄罗斯产,我爸爸是中国产,我是大大的混血儿哦!我还是演员呢!还蛮有名的哦!只是啊,我运气不是很好,被交往了十年的男朋友甩了。其实他也算不上坏,就是性格有点优柔寡断。我们为了事业,因为经纪公司一直偷偷交往。但这些我都不在意,我总觉得吧,他身边也没有什么别的威胁体,他也是真的喜欢我,差不多时候了啊他就会来娶我的。所以我二货一样等他等的特安心,结果一不小心就悲剧了…

后来他结婚了,对我还是满照顾的,虽然我因为他的好很尴尬,但到底是有过感情的人,总不忍心真正撕破脸。爹地和表哥暗地里也不知道坑了他们夫妻多少次,我还有什么好说的?难道一直纠缠下去?我不要,那样的话,我就是为别人而活了。他们都以为我是在等他,其实我只是等不到那个人,我只想等一个,愿意牵着我的手一路走下去的人,可是这样的人,似乎真的好难找。那天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在高速公路上开车,结果一听他生了一个女儿我就不争气的想到自己一个人,处境这么艰难。而他却已经儿女成群。又想起一点的一些事情,我是难过又伤心,果断车祸了…就变成了,这么个怪东西…”

“女鬼,你不要难过…”

“嗯,你也不要难过。唉,不对,小鬼,该轮到你了!”

然后,小君颜红着眼眶讲完了他所知道的故事。

再一次地,她透明的形体上,鼓起了包子脸。那团雾气开始愤怒的暴走,满是怒气的喊:“我去帮你把那个王八蛋吃掉!太欺负了人了!太王八蛋了!!!!!”

最后,她没有办法把王军吃掉。因为,她离开这里两条街,又会再一次被弹回来,不知道为什么。

以后的日子,她开始教他微笑,小君颜只要一笑,那团雾气就开心的到处乱窜。为此,小君颜突然觉得,微笑,是很快乐的事情。

她会认真的告诉他:“小鬼,幼时不识不知,无所事事,长大之后,多历艰难。经历苦难,有时也可以算作是一种好运气。时间会告诉你,那一段段难挨的日子你是如何走过去。而这些难能可贵的财富,谁也抢不走。”

她会看着他在雪地里写的字,开始认真思考,然后严肃的告诉他:“小鬼,你的字写的真好,角度得当,字距适中,即使在雪地上用树枝写,也一看就知道是练过大字的,而且字骨奇峭,笔锋遒劲。但是,若人如其字,则刚极易折。你不要再练这种字体了,我们练行楷。”

“小鬼,你真聪明,我一教你就懂。”

“小鬼,你不要僵着漂亮的小脸,不要怨恨,你要常笑。”

“小鬼,你要不要长高?要长高就去给我每天买牛奶喝!”

“小鬼,命运的无情,往往是自己造成的,你不要学姐姐处事不当。你要勇敢的去面对,做好自己的事,善待身边的人,放下那些最害怕失去的。懂不懂?”

“你知道小提琴吗?啊!不知道啊!那我来说,小鬼,你在地上试着画出来!”

“对对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我先教你五线谱好了。”

“小鬼,用你包里的钱买一把最便宜的小提琴好不好,我来教你啊…”

“小鬼,你长大以后,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所以,不要学你爸爸,要干净一点知不知道?不要仗着好相貌欺负女孩子。陪伴与懂得,比爱情更加重要。知不知道?”

“小鬼,你的那位伯伯肯定不会来了,你拿着这些钱出去找学校上课好不好?”

“你不要哭啦,哭什么啦!我不是要离开你啊,我觉得我不吃不喝都没感觉,说不定我可以陪你一辈子啊。”

那时年幼的君颜重重的点头,因为这个浑身冰冷,连长相都看不见的女鬼,给了他一生从未有过的温暖。

她虽然有时候很咋胡,她有时候教他东西也会教错,她喜欢把自己鼓成一只包子。他只要提醒她:“你昨天不是这么说的,好像错了。”她就会跳起来喊:“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教错了!哪只?木有!绝对木有!我爹地表哥可都是这么教育我的!你给听好了!小鬼!”然后过一会,自己又突然低下声音说:“额,等一下,太久没碰了,好像真错了…”

但她更多的时候是一位温暖的陪伴者,她会给他唱歌,给他讲睡前故事,偶尔在他醒来的第一刻快乐的说:“你终于醒了啊!小鬼。我好像不需要睡什么觉耶…我一直在等你哦…”她会哄他,会凶他,除了碰不到摸不着,她就像一个活生生生活在她身边的人,亲人。

可是一辈子,没有到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渐渐地,到处都传废桥下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疯子,他每天自言自语,不知从哪偷来了一把小提琴,天天咯咯唧唧。终于有一天,这个消息被无意传进了王宅,一直忐忑不安的王军和姘头商量许久后。就由那个女人,带着几个人找来了那座废桥。

那一天,她正在教小君颜拉绿袖子,琴太差,小君颜拉琴全靠自己理解,拉的也确实拉的不好。可那一团雾气还是左飘飘右摆摆,随着不成调地音乐开心地不得了。她笑着朝他喊:“小鬼,等你长大了,每天给我泡牛奶,每天给我拉曲子听好了!啊哈哈哈哈!”也就是那一天,她在子弹就要打中他的时候,冲在了他前面,然后,那个女人的子弹,很奇异的打偏在了桥柱上。然后,他们一路跑一路跑,当终于躲在了一条窄巷里,她突然痛叫了一声,然后小君颜清楚的看见,她雾状的身体慢慢地散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