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她痛苦而自嘲的说:“小鬼,我好像被子弹打中了啊…啊……鬼也会死啊?”

然后,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她似乎拼尽全力在说:“小鬼,听姐姐的话,不要再等了,不要回去了,你的伯伯一定不会来了。你要多笑,你不要像你爸爸,你不要怨这个世界,你要好好长大,学好多好多东西。如果没有办法,你就不要报仇,你只要好好地活着,活下去看他们的下场。老天爷不会不长眼,只可能是他太忙,太忙,还没来得及管。你要做个好男人,顶天立地的好男人,会有人来爱你,会有人亲吻你的伤痕。好不好?”

最后,年幼的傅君颜在茫然失措中看着那团雾气慢慢飘散,最终到消失不见,而耳边,也再没有了她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我看见很多人的留言,兰芝也手贱喜欢去别的网站看大家的留言。

我听见有亲说,太神话了。

可首先,这本身就是重生的故事。再其次,这是我最早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就想好的缘由。

再者,公子这样心高的男人,你觉得他再温柔,又怎么可能那样突兀的对一个女人好。

唯有一个原因,他们的牵连太过太过深刻,太过唯一而无法忘怀。

而这个男人,唯一脆弱过的,就是那个千疮百孔的幼年。

又或者,你不希望,曾经有那么一个温柔的人,去抚摸他伤口吗?

就像我们哭泣难过的时候,好希望有个肩膀一样。

而只有这样之所以神话的原因,他的好,才说得通…

接受各种意见,愿意即使修改。任砸,爱大家。

前尘,君颜番外(三)

小君颜终于慢慢长大,虽然日子依旧颠沛流离,无依无靠。.....但好在他懂得隐忍,好在他够坚强,好在,曾有福伯和‘女鬼’给过他温暖。

他听她的话,用手里的钱去了一所私立学校读书。他听她的话,每天都会喝一杯牛奶。他听她的话,没有能力的时候,绝对不去报仇,不去送死。

于是,他就真的在自己的父亲眼皮底下,读了四年书。这四年里,他时刻听着王家的消息,他甚至曾从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身旁走过,他甚至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带着尊贵无比的神态走进最高级的酒店。但小君颜什么反应也没有,他的眼底很平静,表情很平和。他只告诉自己,只想告诉母亲,请等一等,等一等君颜长大。

傅雅雅没有坟头,没有归所。这个女人死的很凄然,最后,连落地的地方都没有。小君颜只好每年母亲忌日的时候,在大家都熟睡的深夜,躲在王宅后院的山头外,用树枝在泥巴地上画一个圈,一声声小声喊母亲的名字,给她烧纸,和她说话。这是他听亚裔房东奶奶说的方法,房东奶奶说这样,死无归所的人可以收的到纸钱,可以找到家。

偶尔想起母亲,小君颜就会想到女鬼。想到她最后的时候说,如果有下辈子,她要做一个傻子,无欲无求的傻子。可是,他不希望她的女鬼变成傻子,他害怕,没有人骗她一辈子。而他原本,真的愿意,真的想,就这样和她一辈子…

十四岁那年,小君颜辗转被福伯的儿子找到。小君颜喊他福叔。福叔是傅家的家生子,但福伯在傅家鞠躬尽瘁,傅衡又看他聪明,于是没有让他继续在傅家做下人,而是很高看他的,送他去了法国留学。福叔去法国后,学习国际贸易专业,一路发展的特别好,也就几乎再没有回来过。后来,福伯私自放了小君颜,为此王军大动肝火,绝口不提君颜要被送去的是怎样恶毒的地方,而是流着鳄鱼的眼泪说着:“我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你怎么可以…”之后,他状似大度的没有责罚福伯,但半个月后,福伯就暴毙在床,一向身体健朗的老人,死的不明不白。

福叔也就是这时回的王宅,他接走了父亲的尸体,在父亲贴身的里衣里看见了父亲的绝笔书。老人字字句句写着自己已知命不久矣,年事已高,死亦不惧。但傅家对福家有恩,眼看着小人得志,傅宅易主,小少爷生死不明,颠沛流离,他死不瞑目。只盼自己的儿子,能完成他未了的心愿。

起先,小君颜并不信任福叔。纵使福叔拿着福伯的亲笔信给他看,这个孩子虽泪流满面的愿意跟着他走,但依旧没有把装着傅衡遗嘱和巨额支票的贴身的布包取出来给他看。直到到了法国,福伯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直到有一天,小君颜无意走进家里最里的一间房间,然后,他看见了整整一屋子的画像。那些画,几乎堆满了整间房间,从生疏到熟练,到画技越来越精湛。那些画里,画中人的一颦一笑,甚至是每一根头发丝,都画得那么仔细,那么好看。那些画的右下角,都写着作画的时间,还有简单的话语,最后落下情意深重的两个字‘吾爱’。而那画中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母亲,傅雅雅。

他才知道,初见的那一天,福叔为什么会对着自己泪流满面。为什么会一遍遍仿佛神魂不在地说:‘我错了,我错了,我回来晚了…’只因为这个男人,这个到了30岁仍不娶的男人,从十几岁开始,就爱上了自己的母亲,傅家的小主人,傅雅雅。也就是那一天,傅君颜拿着那个布包敲开了福叔的门,年幼的他说:“我要强大,我要报仇。”然后,他闭上眼,悲苦而怜悯的望着眼前的男人,低声的问:“爱她,为什么不告诉她?”那时的傅君颜明白了,爱情,容不下隐忍,隐忍,便是毁灭。

之后,他们依次取出了那几张傅衡以防万一而留下的巨额支票。他们从连锁二十四小时超市开始起家,不急不躁地,一步步的建设起了自己的商业帝国。

而王家的盘子太大,所以他们深知妄图一口吞灭王家绝对没有可能。但偏偏因为王家的盘子太大,王军因为死去的傅雅雅和几年无音信的傅君颜,一日日松懈下心来,越发自大傲慢了起来。..而那个女人又往往喜欢横插一脚,引得底下一群大佬渐渐心生不满。看似日渐壮大的王家,实际上已经随着时日,开始人心不合,腐朽不堪。

深知商场规则的福叔也说:“不可硬取。”于是,他们要像白蚁一样,一点点腐蚀掉王家的根基,从白道到黑道,让它们一一崩溃瓦解。

而傅君颜也说,那样的富贵太压身,他不想要回那一切。他只想毁灭那一切,让王军亲眼看着,亲口尝尝,他一生费尽心机,良心泯灭所抢来的一切,一点点消失不见的痛苦。让所有的一切,随着他的母亲傅雅雅一起,变成梦幻泡影。

在无数个日子里,傅君颜总会常常想起女鬼。想起她自言自语时,和孩子一样的语气。想起她生气快乐的时候,那透明的身体,鼓起来的腮帮子。想起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催着他要多吃一点。想起她怕他不理他,吓唬他说,‘我会吃掉你的哦!我真的会吃掉的你哦!嗷呜!’想起她因为他说:“女鬼,你好像又讲错了。”之后,她气鼓鼓地说:“我生气了!哼!姐姐不理你了。”过了一会,她却又会自己扭扭捏捏的飘回来,围着他说:“好嘛!好嘛!我好像又教错了嘛!我教你别的好不好啦!”

想起当他告诉她自己的故事时,她为他不平,她因为他难过得哇哇大哭,用她冰冷的身子抱着他,冻得他浑身打颤,却突然觉得很温暖。

后来,她就总是给他重复唱一首歌,她的歌声那么好听,她唱:“

No more talk of darkness,

Forget these wide-eyed fears.

I'm here, nothing can harm you -

My words will warm and calm you.

Let me be your freedom,

Let daylight dryyour tears.

I'm here, with you, beside you,

To guard you and to guide you.

Sayyou love me every waking moment,

Turn my head with talk of summertime

Sayyou need me with you, now and always

Promise me that all you say is true

That's all I ask of you.

Let me be your shelter,

Let me be your light.

You're safe. No one will find you

Your fears are far behind you”

她在用歌声告诉他:“不再谈论黑暗,将这些恐惧遗忘,我在这里,没有什么能够伤害你。我的言语将温暖你,予你安宁。 让我做你的自由,让阳光拭干你的泪水。 我在这里,在你身旁,保护你,指引你。 告诉我,你在每一清醒的时刻爱我,让夏日重现在我脑中,说你需要我陪伴你,从今至永远。答应我,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这是我向你求的唯一,让我做你的避难所,让我做你的光芒,你是安全的,没人会找你,你的恐惧远远在你以外…”

虽然,理智告诉傅君颜,女鬼是已经死去才遇上他。可他仍然一直在找她,一直在找这首歌,可他找不到“女鬼”所唱的那一首。虽然也有歌词和她唱的相同的歌曲,但是曲调却有很大不同。因此,他既失望,又期待。

直到那一年,他听见秘书的手机铃音响起,竟然是他魂牵多年的这首歌。他激动的跳了起来,抓着秘书的手就问:“这首歌是哪里的?”然后,他听见秘书小心翼翼的回答:“这是上个月巴黎歌剧院公演的《歌剧魅影》里,全新改版的‘all I ask for you’,曲调整体都做了改变,不过真的蛮好听的…”

“你再说一遍!什么时候?”成年后第一次,傅君颜的声音激动到颤抖。

然后他听见秘书再次重复说:“上个月。”只一瞬,傅君颜的眼眶红了,因为他清晰的记得,她曾絮絮叨叨地告诉他:“我最喜欢听这首歌了,拍戏的时候累了就听,曲调真像母亲的手一样温柔。”她还活着,原来这时候她还活着…

然后,傅君颜在福叔的强烈反对下,在最重要的时候,毅然决然的放松了对王氏的打压,放手回到了中国。

那以后,傅君颜在自己的经纪公司辉腾国际旗下,做了一名新人,接拍了第一步电影《暗影》。

傅君颜始终记得,她总称呼自己叫小爱。可随着他在演艺圈里声望越来越高,他翻遍整个圈子仍然没有找到一个叫‘小爱’的艺人。可君颜没有放弃,他依旧一直在寻找,找所有可能是‘女鬼’的她。找圈子里所有的可能性,会小提琴的女艺人,会写一手好看的行楷的女艺人,混血儿的女艺人,喜欢鼓包子脸的女艺人…可是,一次次的惊喜,一次次的失望过后,他没有找到她…

其实,没有认出顾宝贝,并不是傅君颜的错。而是前世的顾宝贝,太不像那个女鬼。或者说,前世的顾宝贝太过压抑,太过委屈,把自己藏得太深,太深…

前世的顾宝贝,是个有几分任性骄纵的大小姐。和父亲吵架,她不好意思低头认错。因为坚持和Jay在一起,和表哥莫诺云翻脸大吵。在剧组,虽然工作认真,但不时还是会有负面新闻。jay在这方面的应对一直欠妥,而徐玫虽然在利益方面要保护艺人,但偶尔又觉得闹点新闻可以博人眼球,睁只眼闭只眼,辟谣的极其缓慢。

比如,某次天气太热,就有娱乐新闻传出顾宝贝在剧组耍大牌,躲在保姆车里不下来,导致剧组工作全部停摆。其实事情远没有那么严重,真实原因不过是天气实在太热,宝贝想吹吹空调再去更衣室换衣服,结果又热又累,在保姆车里就那么不自觉地睡着了。而jay去找她的时候,又舍不得喊醒她,就这么一声不吭的任她睡。其实这也没有错,错就错在他就这么任着她,却忘记了出去给宝贝收场。于是,兜兜转转,女神耍大牌了…

而宝贝在《憾情》里虽然拉奏了小提琴,但之后的节目再没有演奏过一次。她一出道就被封为‘女神’,所以经济公司便决定让她一直巩固‘女神’路线。于是,只要走出房门,顾宝贝永远是千年不变的女神做派,精致的妆容,十厘米以上的高跟鞋,浅淡的微笑,矜持而高傲的眼神。还有,‘小爱’这个名字,只是她和jay之间的秘密。再也没有别人知道…

所以,他和她就这么生生错过…傅君颜也终于因为王家而退出演艺圈,当时他总想,他还会回来找她…他的女鬼…

有王军那样的父亲,和那样蛇蝎一般的母亲,傅君颜的‘哥哥’王欢,真正长成了个败家子。到最后,再多的恨铁不成钢也抵不过王家的崩溃瓦解。当王家明面上的生意全部破产之后,走偏门,成了王家最快东山再起的办法。于是,王欢和自己的母亲在亲自押送毒品的路上,死在墨西哥边境。而王军在王家一盘散沙时,死于枪战。最最讽刺的是,他暴尸的地方,正是当年,傅雅雅救他的地方。而临死时,最后一刻,这个一生向金钱为奴的男人,竟泪流满面的,喊了那么一声雅雅,只那么一声…

当傅君颜准备再次回归演艺圈,惊涛骇浪之后,他唯一的愿望只是找到她。可是,他得到的,却是顾宝贝的死讯…

他还记得那一天,他那么浅淡的看着《苹果日报》里那些对于顾宝贝和徐玫,和jay之间的恩怨纠葛,那些关于一代女神香消玉殒的怅然往事。然后面无表情的把杂志放在一边。他还记得,那一天,他在咖啡厅看见电视直播里,顾宝贝的葬礼上,她的表哥莫诺云不顾任何地,当着所有媒体记者的面赶走jay,扇着他的脸破口大骂:“你他妈不要让我看见你,你个懦夫!滚出去!我他妈不让你穷三代我他妈不姓莫!开门,放狗!”当时他只是莞尔的笑笑,却在听见莫诺云的下一句话之后,手中滚烫的咖啡杯翻倒在桌上,咖啡脏了自己一身他仍无所觉,因为他听见电视荧幕里,那个双眼满是怒火的男人悲愤地大喊:“你有什么资格喊我妹妹小爱,谁是你的小爱?你他妈还不给我滚?我莫诺云的妹妹叫顾宝贝!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你给我滚!”

小爱…她竟然是小爱…那一刻,支撑傅君颜一路走来的希望,塌了…

之后,傅君颜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再次回归娱乐圈,而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出席顾宝贝的葬礼。宝贝下葬那一天,天空电闪雷鸣,倾盆大雨把天都给浇黯了。那一天,所有人都看见,这个端雅的男人,在第一铲泥土盖上棺木时,不可抑制而落下的泪水。所有人都看见,这个不可触及天神般的君颜公子,在顾宝贝的墓前重重的跪下,久久垂目不语。再抬起脸来时,已是满目哀戚,泪流成河…

而事后,纵观顾宝贝和傅君颜在演艺圈的种种,却如何也找不出他们之间有关联的任何蛛丝马迹。后来公子迷们寻找了好久,才翻找出,在某年某日,公子在mbc拍摄公益广告,而那时,他在三楼,宝贝在二楼。某年某日,颁奖礼,原定给公子颁奖的女嘉宾为顾宝贝,而宝贝因拍戏没有出席,公子因惯例亦没有出席。某年某日,新剧原定的男主角为君颜公子,女主角为顾宝贝。而那时公子息影,宝贝和经纪公司闹翻,双双缺席。

而傅君颜,只是回到家,把自己关在黑暗的屋子里,一遍一遍看着所有关于宝贝的影像,看着那些和自己记忆里,完全不同的那个‘女鬼’。直到,在一段粉丝拍摄的视频中,他看见一次签名会上,端着女神状的顾宝贝低下头偷偷鼓起了腮帮子,只是那么短短几秒的时间,那么地熟悉,那么地似曾相似。然后,角落里站着的经纪人徐玫伸手拍了拍顾宝贝的肩头,接着,她再仰起脸,扬起的,又是一贯一丝不苟的‘女神’微笑…那么好看,却那么不真实,那么不快乐…

傅君颜又一次哭了,他把画面停顿在她低下头的那一瞬,他摸着屏幕,滚烫的泪水如何也停不住,他伸出手背抹了又抹,仿佛痴了一般地自言自语道:“笨蛋,你没有骗我啊…你真的很美呢…可你只告诉我你是混血儿,却没有告诉我,你眼睛的眼色。可你只自言自语说自己叫小爱,却忘记告诉我你的名字。你还那么迷糊,教我东西总会漏掉,偶尔错了自己也不知道,还点头如捣蒜的振振有词。可你怎么可以伪装地这样好?让我一点也认不出你…你对我那么重要,却让我把你,当做了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后来傅君颜,莫诺云,肖莫笑联手打击了宝贝身前的纪经公司,打压了徐玫和jay。

后来,傅君颜常常出入肖家,敬肖莫笑如父,待莫诺云如兄。

后来,有人提及‘公子您和顾宝贝并不相识,可为何当初在宝贝下葬那一天,您却如此失态伤悲?’一向对这件事闭口不谈的傅君颜却摇摇头,良久才意味深长地回答说:“我们认识,我能站在这里就是因为她,我进演艺圈就是为了她。她不是别人,她是我的明月光,是我心中的故乡。”

后来,傅君颜孑然一生。三十五岁时,傅君颜车祸去世。

肖莫笑虽至始至终不知傅君颜对自家命薄的女儿痴心一片的缘由,但念他多年心诚,便找了人将傅君颜与顾宝贝合葬。

也就是那一天,在宝贝坟边,他们挖出一个密封的小银盒。里面放着一把小金锁和一张纸条。纸条上用毛笔写着一小段文字,:“恨不能遇见你,恨未能认出你,只盼来世。”那字通篇是用极其工整的小楷写成,只有最后落款‘傅君颜’三个字时写成了行楷,以绝笔的感情所写,感情充沛,结字严谨,力透纸背…

肖莫笑和莫诺云看着,便都不由自主地鼻酸落泪…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的番外…

我如果告诉你,还有四呢?

前尘,君颜番外(四)

当傅君颜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半趴在办公桌上休息。福叔正坐在他对面,仔细审阅着文件。见他抬首,福叔扬起眉朝他点了点头,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过早斑白的华发上。傅君颜眼底动了动,微不可见的眯了眯眼。

然后,他看见福叔朝他扬了扬手中的报表,讥讽着笑道:“最近钢材一路大跌,王欢那个废物却还是一直握着手里货不抛。看样子,这次不用我们出手,他们王家又要垮一角下去,果然是天也不愿留他们!”

“是吗?”

“照这个行情下去,明天开盘,钢材还要跌,做什么亏什么,刚愎自用,不听劝导。谁有他这样的儿子,八辈子倒霉。”

“您说的自然没错。”傅君颜笑了笑,闻言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多谈。而是起身拿过福叔桌前的空杯,走到一旁的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温水,一边递给福叔一边说:“叔,您去歇歇吧,剩下的不急。”

“怎么能不急!”当听闻傅雅雅凄惨的下场,当接回父亲僵硬的遗体,他这辈子的愿望,就只是抚养小少爷成人,为傅家,为父亲报仇。说着,福叔更是不满地抬起脸望向傅君颜,教训道:“年轻人,拼的就是时间,容不得怠慢。”

“可狡兔亦有三窟,急不得。”傅君颜对于福叔的言语不可置否,只是风轻云淡地笑了笑,直接取过福叔手里的文件,眼底满是孺慕之情的朝他摇摇头,伸手拍了拍福叔的肩膀。

“您别不服老,事得办,人也得歇。如果您垮下了,让君颜情何以堪。”

福叔看着傅君颜始终拿在手里不放的文件,终于拗不过,转身走进休息室休息,一路摇着头,嘴里还不忘说:“你可是嫌福叔老了?”

“君颜只盼叔长命百岁。”

“哎…”福叔在门前望了他一眼,转身进了休息室。

傅君颜望着那合上的房门良久,却依旧什么过多的表情也没有,他只是平静的低下头,细细的收拾好桌面的文件,垂着长睫,带着几分慵懒困意拿起桌案上的手机,缓步推门走出了办公室。

他一脸温文恬淡地穿过走廊,经过其他职员的工作室,和往常一样彬彬有礼的与大家点头致意。始终都没有人发现,傅君颜那平静而沉稳的步伐下,那握着手机微微颤抖的指尖,和那因为激动压抑而暴起青筋的手背。

终于,当傅君颜乘电梯来到无人的天台。这个男人,最终颤抖地翻开手机,确定的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后。风轻云淡的表情终于在顷刻间破碎开来,极度的压抑之后,他竟是哇的一声,泄愤一样地滔滔大哭了起来,一身西装笔挺的他,一向冷静自持的他,那一刻,却哭得像个失去依靠的孩子。

没有人能够理解傅君颜心底的波涛汹涌。那一刻,当他确定自己真的再世为人,确定自己真的回到了从前。当他快乐激奋过后,心中涌出的,却有更多是莫名地委屈与孤苦…

前世他因为福叔的愕然离世而中途息影,再回到演艺圈,却得来宝贝车祸身亡的噩耗。后来的日子,他报了仇,毁了王家,毁了自己外公傅衡毕生的基业。他恶意收购了欺压顾宝贝的经纪公司。他和肖莫两家一起打压jay和徐玫,他看着徐玫一次次投资电影失败,jay日日在对宝贝的怀念和忏悔中买醉,最终因酒后杀人而锒铛入狱。

他敲开了肖家的大门,他成了莫诺云的挚友。他代替她去完成亲人该完成的责任。他循着所有人对于宝贝的记忆,去重复她走过的路,重复她看过的风景,他借着荧幕和照片温习着她的一颦一笑。回忆着那些,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那些记忆…

他的仇报了,她的仇也报了。可世界上,只剩他一个人…

然而,现在,他回来了!!这时,福叔没有因为太过复仇心切,过度激进而死于过劳。这时,离顾宝贝的出道电视剧《憾情》开机还有半年…他还有机会,很多很多的机会…

也就是第二天,傅君颜和福叔进行了彻夜长谈,之后,福叔卸职回家,开始休假。也就是第二天,就在福叔的坚决反对下,在福叔的干儿子‘阿鬼’的明阻暗放下,傅君颜带着行李连夜乘飞机抵达了意大利。

再世为人的傅君颜知道,仇恨可以放,但爱不可以。..人可以错过仇恨,但绝不可以错过温暖。福叔是他心目中的半个父亲,而顾宝贝是他傅君颜翻越艰难险阻亦不愿失去的珍宝,他怎么可能再任他劳苦过世?怎么可能再任她重复曾经的不幸?

他们,都是他的失而复得…

只是,当傅君颜终于循着前世的记忆找到了宝贝的住所。他站在街的那头,看着她离他那么远又那么近,看她只因为看见路边可爱的画报,扬起脸快乐地在人群中微笑。那时的傅君颜,激动到热泪盈眶,可他却没有上前,没有去靠近她。

他在给自己时间。傅君颜,这个超脱而理智的男人,在常人最无法隐忍的时候停了下来。他在问自己,为什么要找她?为什么对她念念不忘?为什么看见她只是一个背影也能觉得快乐?自己所做的,是因为感激?因为报恩?还是因为爱?

然后,半年的时间里,他做了她的邻居,他和她擦肩而过,他走她走过的路,和她呼吸同样的空气。

而和前世他所听闻的一样,这时因为和父亲赌气,离家出走的顾宝贝,她的生活是那么地干净单纯,她甚至没有朋友,她重复所做的事情,都是那么地简单。

有时候,她是一个流浪的小提琴手。傅君颜常常看着她快乐的提着一把小提琴,或者在地铁口,或者在公车站,或者只是在路边,顾宝贝会像所有的流浪艺人一样,不避讳的在自己面前反过来放一顶小帽子,讨着‘工钱’。然后,她会对着虚空和路人深深鞠一躬,再开始一天入情地演奏。当宝贝拉奏悲伤的曲调的时候,这个单纯的女孩,就会真的哭得稀里哗啦,楚楚可怜。因此,往往有路人因此停下来,看着她的眼神心疼不已。

有一次,因为宝贝拉小提琴拉的实在太投入,哭得实在太伤心,她面前的小帽子里,一天下来,收到的竟然全部都是手绢和纸巾。那时,傅君颜看顾宝贝最后纠结的放下小提琴,蹲□抱起那个帽子,一边鼓着包子脸,一边拿出里面的纸巾擦眼泪,蹲在角落里,鼓着腮帮子,呜呜呜呜的哼哼唧唧地样子。他就不自觉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忍不住地对着虚空,朝着她的方向,极其珍惜的抚摸了两下。

当宝贝拉奏快乐的曲调的时候,她总是会心地微笑,快乐的情绪落进蓝如瀚海地眼底,亮堂堂地,像是一朵小太阳。这时的她,不同于前世一板一眼的‘女神’顾宝贝,是那么地自然,那么地可亲可爱…这时,傅君颜就会想到,这个傻女孩,前世为那所谓的‘爱情’所做的那些隐忍。她那么不聪明,在爱情里那么不得章法,横冲直撞的伤透了自己。可最后,也不过和他的母亲一样,只落得四个字‘自作自受’。让亲者痛,仇者快…

有时候,她是一个保护动物协会成员。小区的后院有一大片小树丛,渐渐的,流浪来的猫猫狗狗就变得多了起来。而顾宝贝总会拿着拉琴得来的钱,去便利店买许多面包和火腿肠,然后去那里,喂给家附近的流浪猫狗们。虽然她明明表现的那么怕动物,每次喂食物的时候,都会被一拥而上的‘猫狗’军团吓得嗷嗷直叫,踮起脚四处乱跳。哇哇对着一群听不懂话的小家伙们喊:“不要抢,不要吓我啦!再吓我,我下次不来了啦!不要急啦!哎呦!吓死我了。”这个时候,傅君颜就忍不住想到,那时,在废桥底下,她也总是吓唬自己:“你不要不理我啦!你再不理我,我就吃掉你啦!我真的会吃掉你的哦!”可她从来,吓唬人的时候,连自己都没有底气…

而每次顾宝贝离开了之后,傅君颜总是一次次地,独自一个人拎着一群野猫野狗去打狂犬疫苗。然后,看着顾宝贝过不了多久之后,又拎着食物在一群猫狗中间哇哇跳脚。

最早的几次,只要宝贝拎着食物出现。那片住宅区后的小矮树丛里,最先总会跑出一只灰团团的小狗,小狗明明路还爬的不是很稳,小短腿拱着屁股一颠一颠,却还是每次都神气的最先刁了根火腿肠就跑。但往往到了最后,所有猫猫狗狗都吃完抢完了,那只脏兮兮的灰团团却还叼着半根火腿肠,咬的慢吞吞,于是很快小家伙就被围攻,嗷嗷嗷叫几声,火腿肠被抢走。

就这样注意了它几次之后,傅君颜再也没见那只灰团团的小狗先跑出来,而是,每次那个小家伙都会颠着小屁股在群猫群狗大战的时候,悠闲悠闲地叼地上的碎屑吃,自然,也就再也没有被抢被围攻了。

傅君颜看着好笑又说不出的心疼,又实在喜欢它那毛茸茸又短短的小腿。有一次,在小家伙又一次开始‘拾荒’的时候,他走上前一只手捞起它,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瓜,抱着它,在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一些吃的和水喂它。灰团团也很配合的,吃饱喝足之后,翻着肚子任傅君颜揉,偶尔还眯着眼睛哼哼。只是那之后,傅君颜又把它放了回去。

可后来的每一次,傅君颜一去那里,那个短腿的小家伙,就会拱着屁股,扬着灰不溜秋的尾巴,咧着嘴朝他狂奔而去。当他偷偷看宝贝的时候,这只灰团团的小狗,竟然也乖乖的趴在他脚边,小不点儿,黑乎乎的眼似乎呆愣的望着顾宝贝,一动也不动。几次下来,傅君颜也觉得有趣,又一次捞起它,仔细打量了几眼,捧着它对上自己的眼睛问:“你也喜欢她?”正当他自己都不禁摇头,觉得太高估这只小狗的时候,却不想,小家伙竟然听懂了似的汪了一声。

傅君颜笑了,这次他没有再把它放回去,而是抱着这脏乎乎的一团回了家。给它洗了个澡,摸着它白茸茸的毛,温和地说:“小家伙,做我的狗,我陪你一辈子。”

他一说完,就听见一声:“汪。”小白狗兴奋的扬起了尾巴,绕着傅君颜开始屁颠屁颠的转圈。

傅君颜挑了挑眉,预感到家里似乎不得安宁了,对着满屋撒欢的小狗扶额笑了笑,摇摇头继续说:“小家伙,你长的这么白,就叫小黑,怎么样?”

随之,小白狗竟然不扑腾了,夹着尾巴一转身,趴在了傅君颜脚边不动了。

傅君颜却孩子气的笑了笑,又喊了几声:“小黑,小黑…”小白狗蹭了蹭耳朵,撇过小脑袋,呜呜几声舔了舔爪子。(启启原来最早的时候叫小黑啊…)

有时候,她只是一个小女孩。顾宝贝还喜欢做的事情,是坐在自家阳台晒太阳,端着一本书,或者一台电脑,一整天除了那些吃的在嘴边吧唧吧唧,什么也不做。她还会和邻居家的孩子玩,有时候,玩得开心了,竟然真的就跟着一个一岁多一点的孩子一起在草地上爬,蹭得裙子上全是泥巴。傅君颜看着那孩子母亲眼底无奈的神情扬唇浅笑,却不知道自己,也是用同样宠溺而无奈的眼神望着她。

后来傅君颜走上前,对着宝贝的邻居和她怀里的孩子微笑。

他听那个单亲妈妈了然地对他说:“她已经回去了,你来晚了。”

傅君颜却垂眸,眼底浅笑划过,摇摇头,隔着距离有礼地坐在了石凳的另一头,伸手摸了摸她怀里孩子的发说:“这次,我是想走近看看他,你的孩子很可爱。”

女子轻笑,没有惊动在她怀里两眼直愣愣盯着魔方的小家伙,想了想对他说道:“邻居先生,这几个月,我总会看见你偶尔跟着我。最开始,我以为你是要拐卖我的孩子。可我看见你的样子,又觉得你不像是那种人。可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找了小区的警卫。结果,他告诉我,你是新搬来的住户,是经常带着小区后院流浪猫狗打防疫针的好人。”说着她顿了顿又看向傅君颜说:“后来我发现,你看的不是我的孩子,跟的也不是我,而是我的邻居顾宝贝。你是喜欢她吗?喜欢她用这样的办法可不行不通。你看,她到现在都没发现你总远远的看着她。”

“她很呆。”

“什么?”

“你不觉得她生气的时候,鼓起腮帮子的样子,特别像一只河豚吗?”

“呵呵,邻居先生,河豚是有毒的,怎么能用来形容人呢?”

“什么都不是坏事,毒,也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

“是吗?你还要这样看着她多久呢?”

傅君颜摇摇头,笑了,那笑容自足而温暖。

“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虽然你的微笑和宝贝的微笑一样好看,可我看不明白。”

“我想爱不是冲动,爱是一种责任,如果我开了头,故事就该由我来结尾。这些日子,我在问我自己,愿不愿意永远和那个女孩在一起?”傅君颜垂下眸,似是自言自语一样淡淡地说着,一双好看的眼睛望着路边的小草微微出神。

“那你找到答案了吗?”

“远远的看着她,每天看着她,我也不觉得厌烦。她喜欢的,我都不由自主地会去多看一眼,就像现在,我想像她平常一样,抱抱你的孩子。”

“那恭喜你了,你的眼光不错,她是个好女孩。”女人笑了笑,眼底流露出淡淡的钦羡。

“我知道。”傅君颜浅淡地点点头,接着转过脸望向她怀里和魔方较劲的小宝宝,再一次地问:“我可以抱抱他吗?”

“现在我放心你不是拐卖儿童的了,当然可以。”说着,女子垂首摇了摇怀里奶泡泡的小家伙,带着他侧过脸,看向一边和熙温柔地对着他笑的傅君颜。

这个叫顾安的小宝宝,先是睁着大眼睛,看了看傅君颜,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模仿,然后突然把模仿塞给妈妈,一点也不认生的扑过来就要傅君颜抱,仰着小脸亮堂堂的小酒窝对着他嘻嘻笑。傅君颜伸出手接过他软软小小的身子,爱惜地摸了摸他的小脸,任小家伙在他怀里嘴里吐着泡泡,肉呼呼的小手一直摸着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