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水杯拿走以后,我又急急忙忙地伸手去够纸巾,然后帮他擦干净,呆呆傻傻地问他:“还要喝吗?”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回头的姿势伴随着那道熟悉的声音:“祝嘉?”

陆瑾言拎着一口袋药回来了,诧异地站在玄关那里,嘴唇还微微张着。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陆医生露出这么傻里傻气且震惊的神情,很蠢很呆萌。

也不枉我连走三处,跑了两趟冤枉路,这个惊喜总算是送到了。

于是我笑眯眯地站起身来,得意洋洋地摆了个自认为很萌很可爱的姿势,“Surprise!”

阿姨约莫在厨房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很快也走到门口,“陆医生回来了?”

“回来了,药店的人要我问问他的具体排便情况。”陆瑾言有话要问她,出门前也不忘回过头来淡淡地嘱咐我一句:“我以前的房间里有书,你进去看书等我。”

什么嘛,也就只惊喜了那么几秒钟,这么快就平静下来。

我嘀嘀咕咕地往他的房间走,随手从书柜里抽了本书出来,坐在书桌前百无聊赖地翻着。

因为是陆瑾言小时候居住的地方,所以这本书也比较……嗯,比较富有童真,《安徒生童话》。我随意地看着,并不是很能融入故事里。

直到察觉到一片阴影挡住了部分光线,我才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发现陆瑾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屋了。

我合上书,在他的注视下有点脸红的迹象,却还是很不要脸地站起身来问了句:“有没有想我?看见我是不是很开心?”

看他一副正经的模样,多半要泼我冷水,于是我又飞快地加了句:“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很惊喜很想我很开心,爱我爱得不能自拔,所以你不用回答了!”

他好笑地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叫了我一声:“祝嘉。”

像是拿我没办法一样。

我真是难得说过这么不要脸的话,自问自答假装他和我一样年轻幼稚,越想越窘,于是飞快地往外走,“我不爱看《安徒生童话》,还是去看电视吧!”

岂料刚跑到门边,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微微一使力,迫使我转过了身去。而下一刻,我还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他就将我压在了书柜上。

冰凉的玻璃门贴在背脊之上,激得我一个哆嗦,而他靠近了我,嘴唇离我仅有几厘米的距离。

他低声呢喃:“为什么不喜欢《安徒生童话》?”

我浑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了面上,只能看见他绯红润泽的唇瓣在一开一合,而伴随着那些好听得宛若珠玉的字句,温热的气息迎面而来。

我只能机械地回答:“《安徒生童话》里好多悲剧,我不喜欢那种压抑的感觉,我喜欢《格林童话》那样的。”

他越靠越近,偏还若无其事地继续问我:“哪样的?”

“都是,都是大团圆结局……那样的。”我越来越紧张,声音都有点发抖。

终于,在我们之间的距离以沧海桑田那种进化速度无限缩短之际,他终于以阿拉伯数字里最小的那个特殊值为我躁动不安的心情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陆瑾言低下头来覆上了我的唇,宛如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势密密麻麻地袭来,几乎叫我喘不过气。

那双手紧紧地揽住我的腰,更是以自身的力量将我牢牢地禁锢在书柜上,冰凉的玻璃表面与我的背部相贴,正面却是他滚烫灼热的体温。

冰火两重山也不过如此。

我仰头回应他,以最大的热情和主动,甚至也紧紧揽住他的背,仿佛情人之间的亲昵就是要将彼此融入自己的身体里,如同中世界的贵族饰品那样,唯有当宝石与皇冠紧紧相嵌,才会成为众人眼里璀璨夺目的存在。

良久,他微微拉开距离,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里闪烁着细碎的光影与笑意,“怎么回来了?”

我大着胆子瞪他,理直气壮地说:“回来练好吻技,才有资本爬墙啊!”

他轻快地笑出了声,以拇指轻抚我的嘴唇,那温度与力度几乎叫我羞耻成一只煮沸的虾。

我听见他低语了一句:“是么?”

下一刻,又是一个极其强势的吻。

我要缺氧了。

接吻不就是一个嘴唇对嘴唇的游戏吗?

这么一直肆意凌虐我用意何在,是要我嘴唇红肿到吃不下晚饭吗?

我胡思乱想着,可身体却有了微妙的反应与变化,就好像有人在胸口点燃了一支火把,星星之火瞬间燎原,点燃了我全身上下每一个部分。

也就在这时,陆瑾言后退了一步,禁锢我的力量顿时消失。

他嗓音低哑地对我说:“今天先到此为止。”

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似是蕴满了宝石的光泽,流光溢彩,而我很容易就看明白了那个眼神背后的含义:来日方长。

是这个意思么?我脸红红地倚在门边,看着陆瑾言倒了温水喂老人吃药。

他低声叮嘱着一些注意事项,哪怕看不见面上的神情,我也可以想象出他此刻的温柔与认真。老人最后“嗯”了一声,没了下文。

回市中心的路上,陆瑾言开着车,转头问我:“想吃什么?”

我想了想,兴致勃勃地回答说:“榴莲班戟!”

他眼眸微眯,似乎琢磨了片刻,然后直截了当地拒绝我:“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理直气壮地反问他,“明明是你问我想吃什么,榴莲班戟哪里不行了?”

他挑眉点破我,“要是你满口榴莲味,我要怎么下口?”

我瞬间羞愤了。

故事的结局就是我们回了他家,他从冰箱里拿出些昨天买的菜,然后在厨房一个人忙碌。

我原本是靠在沙发上一边休息一边看电视的,但因为起得太早,坐了一上午的飞机,居然就这么直接闭眼睡了过去。

陆瑾言竟然也没叫醒我,等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他把电视关了,而桌上那饭菜都已经端上来了。

他背对我在收拾茶几,背影温柔美好,被落地窗外照进来的阳光笼罩着,静谧挺拔得宛若一颗苍翠的劲松。

我忽然间不知哪来的冲动,也没管身上盖着的空调被,站起身来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

他动作一顿,笑意浓浓地问我:“醒了?”

然后拍拍我的手,示意我松开,“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饿了没?饭都冷了,我去帮你再热热。”

他温柔得像是格林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英俊挺拔,美好得不食人间烟火。

光是这样看着他的背影,我都觉得心里柔软得快要塌陷下去,不知道有没有人和我一样会有这种奇怪的感受,处于两种状态下会有落泪的冲动:第一种,悲伤至极;第二种,开心至极。

而我就这么孩子气地跑到厨房门口,对着他的背影傻乎乎地说了一句:“陆瑾言,不如我们结婚吧!”

他浑身一僵,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落在橱柜上,然后顶着那种震惊的表情回过头来望着我,看样子相当不可置信。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天之内第二次被他这种傻乎乎的表情给逗乐了。

我成熟稳重地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我不会逼婚的,不要一副吃了老鼠屎的表情。”

然后我大笑着跑进了客厅。

不过想一想,其实我是真心的。

认识陆瑾言不过一年半,真正有交集的时间也不过几个月,可是他给我带来的震撼已经深入我心,就好像那里原本就有个位置是属于他的一样。

Like an old friend, like a omnist brother, like a familiar stranger, like a predestined lover.

我忽然间笑起来。

是夜,我躺在客房里掏出手机给他发短信:陆瑾言,要是你不愿意娶我,没关系,换我娶你好了。我肯定不会嫌弃你的么么哒!

半晌收到他的回复:那就多谢陆太太不嫌弃之恩了。

我躲在被窝里偷笑:大恩不言谢,不如你就以身相许吧!

过了一会儿,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我浑身一个激灵,“怎,怎么,有事?”

陆瑾言“嗯”了一声,“开门再说。”

我浑身紧绷地把门开了一条缝,忐忑地望着被橘黄色灯光笼罩着的他,然后就听他不紧不慢地说了句:“祝嘉,我来以身相许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正在认真准备跟歌爷一起去拉萨浪荡╮(╯▽╰)╭

你们都不爱我了,我要跟你们撒有那拉了!(╯‵□′)╯︵┻━┻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就在我不知所措之际,却听陆瑾言忽然间笑了出来,然后不急不缓地推门走进了屋,手里拿着一只电动驱蚊器。

“夏天蚊虫多,怕你被咬。”他不急不缓地解释。

而想太多的我瞬间灰溜溜地回到床边,看他插好电源,低声跟我道晚安。

很窘,非常窘。

果然还是我太黄暴了吗?竟然以为他是真的来以身相许……

就这么晃晃悠悠的,眨眼睛我已经瞒着妈妈在陆瑾言家里住了整整十天。

期间我妈给我打了好几通电话,问我在上海学得怎么样,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敷衍过去了,挂断电话的时候心里一阵愧疚。

我当然知道自己现在行为有多恶劣,花了妈妈的钱,却还欺骗她,让她一心以为自己的女儿在上海接受国际化的法语金融教育,而事实上我却躲在我的玻璃罐子里品尝着爱情的滋味。

可我与陆瑾言过着安谧宁静的日子,宛如多年好友,默契十足,这样奇妙的爱情让我欲罢不能,只想一辈子沉溺在这种蜜糖里。

那点愧疚之心……我很快就刻意忽略掉了。

白天我陪他去咨询中心,不是在他的办公室里赖着,就是去图书馆看书;夜里我们偶尔去河堤上散散步,也会赶在有好电影出来的时候去电影院凑热闹。

有天晚上他加班,让我在图书馆等他,结果等到图书馆都快关门了他还没来,我只好气呼呼地去咨询中心找他。

前台小姐已经走了,我径直走到了走廊尽头,岂料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我好奇地从门外看进去,结果发现是咨询中心的另一个医生,姓李,年纪大概有二十五六,长得很秀气,平日里看着也和和气气的。

而眼下,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不光是因为我在偷听,还因为女人的直觉告诉了我接下来最有可能发生什么事。

果不其然,李医生细声细气地对我家陆医生说:“就不能再考虑一下吗?我自问家里条件不错,和你也算是各方面都比较般配了,前段时间也有别的同事问起我们俩的事。撇去这些物质条件不说,我们也搭档过几次,在工作上也挺有默契的,陆医生怎么就看不上我呢?”

你听听,果然是个挖墙脚的!

我的耳朵一下子竖起来了,小心翼翼地趴在门外偷听,心想要是陆瑾言敢背着我胡来,我就……我就……

我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好方法——我就先把他给强占了,看他怎么出来勾搭妹子!

接下来是陆瑾言的回答。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声音听不出异常,“李医生,你的条件很好,也没有什么配不上我的地方,要真说配不上的话,其实是我的家庭条件配不上你——”

“我不在意那些!”李医生有些急,径直打断了他的话。

陆瑾言笑了两声,摇摇头,“你先别急,听我说完。这只是外在条件,并不是我要说的重点。事实就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李医生好像有点呆住了,一时之间没有说话,半天才重复了一句:“你,你有女朋友了?”

陆瑾言点点头,目光有意无意地往门外瞟了一眼,我赶紧缩了缩脑袋,也不知道他看见我了没。

“论外在条件,她也许还比不上李医生,但是很抱歉,大概是我眼光不太好,追求不太高,看中了那一个之后,就不打算再换其他人了。”他的语气饱含笑意,然后又一次诚恳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又是一阵类似的你来我往的话,这场对话听起来也要结束了。我赶紧蹑手蹑脚地跑到几步开外的洗手间里去,听见李医生的高跟鞋吧嗒吧嗒消失在大厅之后,才又探了个脑袋出来,气势汹汹地跑进了陆瑾言的办公室。

开什么玩笑?!什么叫做论外在条件我比不上李医生?什么又叫做他眼光不太好,追求不太高,所以看中我之后就不打算换其他人了?

我是有多差劲?

我本来是要愤怒地冲进他的办公室质问他的,可是踏进门口的那一瞬间,我又改变主意了,瞬间收起了愤怒的表情,改为平静地走进屋去,装模作样地问了句:“还没下班?”

他抬头看向我,我还特别逼真地继续演,“等了好半天,我都等不及了,图书馆也关门了,我只好可怜兮兮地一个人跑来找你。啊,对了,进门的时候还碰见李医生了呢,她看起来不大高兴啊,出什么事了?”

我眨巴着眼睛望着他,表情诚恳而真挚。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夹,慢条斯理地往沙发上一靠,眉眼舒展地说:“是么,我一直一个人在办公室,不知道李医生出什么事了。”

我的心简直沉到了谷底。

他骗我?!他不打算跟我坦诚相待,居然对我说谎?

我的表情也一下子沉了下去,就这么瞪着他,失望溢于言表。

我以为成熟稳重如陆瑾言,自当事事与我分享,哪怕是这种给人发好人卡的事件,也不应有所隐瞒的。

毕竟成长过程里令我记忆犹新的一件事就是父母之间的误解与缺乏沟通,若不是因为诸多的谎言与欺瞒,那段好好的婚姻也不会就此破裂。

可令我失望的是,我的陆瑾言也选择了隐瞒我,不肯与我坦诚相待。

就在我的一颗心已然沉到谷底时,下一刻,他忽然间笑了出来,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我,“祝嘉,刚才听墙角听得不过瘾,还想和我演对手戏?”

我错愕地张开了嘴,“你,你看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