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家宝儿特别乖,带孩子的家中老佣人天天夸:宝儿长得像爸爸,像爸爸的女儿长大了有福气;又说:没见过这么听话的小人呢,不哭又不闹,连要尿尿都只是小声地哼哼。这样乖的孩子以前只带过言格和言栩。

端坐在一旁看宝儿的言格身形微顿,只记住了一句话:这样乖的孩子以前只带过言格和言栩呢。

他脑子里飞快地思索了一下,自闭是有遗传倾向的。他和言栩就不用说了,同父异母的言溯小时候也有。

他们家宝儿快一岁了还懒懒地不走路不说话,整天只知道吃奶睡觉,不哭又不闹,该不会是……自闭症吧。

这个想法成了言格心里的阴霾,当天,也不管宝儿要睡觉,就把她小小一个拎起来放进学步车里,一个人带着她去山里散步去了。

言家宝儿坐在小鸭鸭学步车里,啊呼呼地打哈欠,小脑袋东倒西歪,小腿乱蹬。

走到长木板桥上了,桥下流水潺潺,小河旁绿树丛丛。言格蹲下来,摸摸宝儿毛茸茸的小脑袋,说:“看,风景是不是很好。要学会像妈妈一样看风景,不要像爸爸一样自闭,好不好?”

言家宝儿啃手指,东张西望,不知道粑粑在说神马。

“嗯,你好像听不懂。”言格说,“那我先教你说话吧。”

他指指自己:“爸,爸。”

言家宝儿歪着头,黑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小嘴一撅:“布~布~”

一张口,嘴巴里吐出一串小泡泡。

“……”他拿小手帕给宝儿擦去嘴角的口水泡泡,鼓励,“嗯,还算……不错吧。”

自此,他一手接过了带宝儿学步走路的任务。宝儿似乎有运动的天赋,一开始还懒懒的想睡觉,渐渐,一把她放进学步车里,她就扑腾着小短腿,跟放进水里的鸭子一样,滋溜就滑远了。

很快,不用学步车也能快速跑了。

到了周岁那天,一家人等着宝贝儿抓周,宝贝儿人却不见了。四处找,发现她一小只跑进了厨房那里。

小人儿还不会说话,穿着粉黄色配嫩绿色的小汉服袄裙,咿咿呀呀地欢腾叫嚷,在大鹅群里扑腾扑腾地赶鹅。大人们吓一跳,大鹅攻击性可强,别伤到孩子!

可哪里是她怕鹅?她小手小腿乱跳乱挥,大鹅满世界窜,白鹅毛像下雪,小家伙变成了小雪人。

言格过去一手把她拎起来,她小手还在挥舞,小短腿还在半空中踢踏扑腾,鼻子里粘着鹅毛,打了一个大大的“啊~秋~”

打完了,吸吸鼻子,抬头,黑溜溜的眼珠盯着爸爸,立刻欢快地嚷:“粑~粑~”

声音嘹亮得像是扯着嗓子在喊,麻雀全从竹林里飞起来。

她朝爸爸伸出小手臂,小手抓抓:“抱~抱~”

言格把她拢进怀里,宝贝儿趴在粑粑肩上,歪着头,咿呀地大声唱歌,小腿还欢快地在粑粑衣服上踢腾。

言格摸了摸鼻子,默默地想:好像弄错了,应该担心她会像妈,有多动症吧。

谢谢聆弦听雨和ANANDAQ的长评。于是有一个问题出来了。

ANANDAQ妹纸提到说:“在这个故事里,深城的原型应该是深圳,不过我觉得把言格的家乡安排在这里不太适合。在我的印象中,深圳就像是富人里的暴发户,一夜之间崛起的城市,没有深厚的文化底蕴足以支撑,广东其实也很难找出这样的地方出来,与名门望族的言家不甚符合。文中塑造的言家就像两晋时期的王谢世家,有着源远流长,冠冕相承的传统,像阿玖说的,真正的贵族。真正的贵族,不是一代二代不是三代四代就叫贵族,有着优秀品格的言家兄弟俩向我们暗示了他们的出身不凡 。(注:没有地域歧视,我自己也是广东人。) ”

[2楼] 作者回复 发表时间:2014-05-31 09:01:33

深城的设定,当时我也想过,把这个家族设去南京,厦门,苏州,周庄等等。

其实一开始在文化底蕴上,我也很犹豫选深圳(这句话真不是地域歧视啊,我其实很喜欢深圳)但我非常喜欢深圳那种很干净,街道很宽很空的感觉。再就是海边的大道和森林深山。

江南的城市大都靠近江水,这种城市普遍有一点儿不好的共性,就是微脏乱,尤其下雨或涨潮时。

这个问题,我也再想想,看到时候要不要一起改改。(真的不是地域歧视,大家不要不开心啊)然后就是希望妹纸们也能给点儿建议,觉得哪个城市比较好。

因为我们亲爱系列的男主都是这个家族出来的么(当然性格会不一样),想把这个家族的故乡放在一个比较合适的地方。大家踊跃建议,你们去过的那个地方能有这个家族的感觉。我们一起想想把言家搬去哪里比较好。拜托提提意见啦。

小城市,小城镇也都可以。

第78章 chapter81

甄意探出脑袋,往工作室里望。

她亲爱的言医生身姿笔直像一棵树,低头在做记录,这样安静俊秀,真好看啊。

看了不知多久,他写字的手顿住,缓缓抬起头来。

其实,言格做事向来心无旁骛,平时有谁盯上他几个小时,他都不会有感觉。也不知为何,总能莫名感觉到她的目光。

见他看过来,甄意抿唇笑,摆摆手:“嗨,言医生。”

他风淡云轻地低下头去,继续写字。

划了一笔,意识到现在是他在追她,于是再度抬起头来,温和地回应:“嗨。”

甄意的笑容便放大了,她把这里当自家,快步进去,把包里的资料一股脑儿倒出来放在桌上。

言格眼神追随着她,无声在说:你干嘛?

甄意理解毫不费力。

“最近接了一个案子。”说起正事,她神色稍稍严肃,拉了把椅子坐下,“不用管我,你忙你的就行。”

完全把他的工作室当自己的。

他就低下头去了,隔了几秒,想起口袋里的两张电影票,又抬头,把本子阖上,说:“我已经忙完了。”

“是么?”她翻资料,边扭头看他,“你最近工作的时候都没有戴眼镜了。”

“视力好像变好了。”他清淡地说。

心里却想,请她看电影算不算是追求?

以前他的生活里只有工作,没事也要找出事来做,成天对着数据;可从几个月前开始,不是这样了。

“什么案子?”他放好笔记本,转身去洗手。

“城中村的。”

水流声哗哗的,言格认真洗手。

她是HK律政史上最年轻的大律师。其实,以她现在的身份,多少有钱人重金排着队求她打官司。城中村贫民窟的当事人,也只有她这样另类的大律师会在意。

以往提到案子,她都会精神抖擞,可这次,眉眼之间带了一丝严肃的愁容:“上个月全HK城都关注许莫和淮如的两个案子时,深城那边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个生活在HK的女人林芝,怀孕两个月,回深城探亲,在地铁站被8个年轻人围殴致死。”

说到这儿,再想起看到的现场视频,甄意无法用言辞形容内心的悲愤。

打人的是一群年轻人,他们殴打,暴踢,猛踹猛踩,甚至淋尿;他们残暴,嚣张,病态,疯狂,视频里那无辜女子的惨叫在脑子里回荡,久挥难去。

甄意用力揉了揉太阳穴:“言格,那件事发生后,很多人往我的邮箱写信。有一个深中毕业,现在念法律的,说她哭了整整一晚上。”

甄意咬咬牙,眼睛红了:

“要是那天我刚好在场就好了,一定抽死这帮畜生!”

言格洗完手,关上水龙头。

警察,律师,记者,她做这类工作太久,遇到相似的事情太多,可她依旧没有习惯。

他道:“甄意,因为从不会习惯,所以你才格外可贵。”

没前文的一句无厘头的话,甄意却听懂了。

她愣愣半秒,不太好意思,道:“很多人都和我一样的。”可说完,又难过起来,“言格你知道吗?地铁站里那么多来往的行人,偏偏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视频里好多人路过,有的还停下来观望,就是没有一个人上前,结果,那个女人就那样被活活打死了。”

言格回身,解释道:“这种现象其实很正常,是社会心理学的bystander effect旁观者效应。”

“什么?”甄意不太理解。

“这是一种违背常理的心理效应,人们通常认为发生紧急情况时,在场的人越多,受害者得到帮助的可能性越大。事实则刚好相反,旁观者的存在会抑制个体的利他行为。现场人越多,人们就越倾向于袖手旁观,受害者获得帮助的可能性就越小。”

言格抽了张纸巾,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擦手,说,“心理学家做过很多实验,无一不证明,发生紧急事件时,提供帮助的可能性和及时性,都会随着在场人数的增多而递减。”

甄意愣住,不能理解:“可为什么会这样?”

他缓慢地念出一个词:“diffusion of responsibility责任扩散。

如果单独一个人在场,他会觉得有责任帮助受害者;可如果很多人在场,责任会扩散出去,不再是一个人。在场的人越多,责任扩散越严重。人们总想着,或许下一秒,别人就会提供帮助了。人越多,自责和内疚感就越低。”

“只是这样吗?”甄意问,“可有些时候人们单独遇到这种事情,也不会帮助啊。”

言格把纸巾扔进垃圾篓,回眸看她,眸光深深,认真而专注,道:“其实从发现险情到行动上救人,是一个很复杂的心理过程。

首先,路人要注意到这件事。比如那个视频里,有的地铁乘客想着心事匆匆而过,根本没注意到角落里这些人在围殴一个女子;其次,注意到之后,路人要判断它是否为危急情况。有人会以为是同龄人开玩笑,就漠然路过;因为如果冲过去介入,却是自作多情,那就太尴尬了;然后,判断情况不对时,路人需要搞清楚究竟是什么事。他们不明真相,想通过周围的人来判定,可周围的人也不明真相,结果所有人心中怀疑,却依然不明真相。时间就在这样的犹豫中过去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即使路人确定有危险发生,他也要在心里衡量救人的风险和所要付出的代价。他或许会负伤会死亡,或许被诬告,或许救人方式不对导致恶化,这一切他都会在意识或潜意识里考虑。”

不徐不疾地说完这样长一段话,他停了几秒,才道,“正因如此,见义勇为者才格外珍贵。而对其他袖手旁观的人,道德谴责也无济于事。”

甄意默然。

良久,道:“可见到这样的事,还是很难过。大家围观着,不去救人,太悲哀了。还有你说的这个旁观者效应,听上去好悲哀。”

“的确,不止是HK,还有国外,每个地方都会发生由于旁观者效应而引发的悲剧。”言格靠在桌边,道,“其实,如果不小心沦为被害者,可以掌握一点求救方法,从人群中挑出一个看上去正在关注案发,有体力,最好有同伴的人,指定他帮助你,明确告诉他带着众人一起来救你。”

甄意思考了一下,觉得很有道理,便道:“嗯,以后我多宣传宣传这个方法。”说完,她由衷地说,“言格,你好厉害。”

他微愣一秒,轻声回应:“这些都是基础,学这个的都知道。”

“可我还是觉得你很厉害。”她习惯性地歪头,深深地看着他,因为心里感激而感动,所以说出来的话格外真诚而真心,“你总是在我困惑迷茫的时候,告诉我我不知晓却应该知晓的东西。让我豁然开朗,又给予解决途径,让我充满希望。所以,言格,有你真好。”

她如此直白的一番话叫他心跳不稳,口袋里的手掌微微握起,不知该如何回应;认真思索后,又觉得是他要追求她,所以,他是不是也该这样直白地像她表达心意。

可这个想法叫他莫名紧张,呼吸稍稍不顺,竟想不出该说的词。

最近一次敢和她说心意,还是那次她从崔菲家跑去HK大学,神志不清的时候。要么就是开启医生/病人模式的时候。

当她正常而清醒地在他面前,他便有些无措。

或许,回应一句:甄意,有你真好。

一番心理建设后,言格抬眸,却见她已低下头看资料,侧脸微微冷淡,兴致很差的样子。

“……”他默默看了她一会儿,她都没有抬头,可他的一小点儿注意力还在口袋里,还在手心的电影票里。

现在请她看电影,好像已经不合适了。

他回神过来,问:“这个案子你要做些什么?”

甄意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说:“深城的检察官会提起诉讼,HK和深城两边的民众都很愤怒,我现在要帮助受害者家属和深城的公诉方联系,帮他们向公诉方提要求。”

“什么要求?”

“当然让这群人渣全去死。”甄意忍了忍,竭力不让自己激动,“过会儿要和尹学长一起回趟深城,HK官方派了他们小组去那边。”

尹铎。嗯,很好。

口袋里的电影票,回深城的尹铎,这些事情对他来说,陌生而棘手,他不知该如何处理。

言格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稳定心思。

可是……

这又让他想起了甄意的那张照片,尹铎那儿一定留有存照。一想到甄意可爱的睡觉照在那个男人手里。

嗯,想揍人。

他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终究,还是把电影票拿了出来,递给她,神色自如地说:“研究所发的,一起去看吧。”

“诶?”她稍稍转移了注意力,拿过来瞧,“《微观世界》纪录片。好好玩的样子。”

言格一愣,呃,拿错了。

应该是爱情片来着,网上推荐9.8分的。

刚想说拿错了,听甄意道:“果然是研究所发的电影票,好高端。”

快到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觉得自己真弱智,研究所怎么会发爱情片?

差点儿露馅。

不对,他已经挑明要追她,为什么要说是研究所发的电影票。

呃……

他低下头,摁了摁眉心。

好在她心情好了些:“晚上吗?刚好,我过会儿去深城,五六点就可以回来。”

“那就一起吃晚饭吧。”他抓住机会,建议。

“好呀。哈哈,差点儿忘了,你是在追我吗?还真是不习惯。”她是开心的,笑容全写在脸上。

他望住她快乐的笑颜,觉得真是很美好。

既然他这样做,她会这么开心,他应该追求她一辈子。

嗯,就这么定了。他要追求她一辈子。

深城的秋天,气候十分怡人。阳光和煦,蓝天高远,空气温凉而清醇。

甄意坐在偌大空旷的会议室里,等得有些不耐烦,手指不经意在桌上敲。

看看手表,快下午4点半了。这样大的事情,居然拖拖拉拉。

这次会面,HK那边来了一个检控团几个坊间律师,而深城这边是一个检察团,另外还有从名校请来的社会专家和法律专家团。

深城的检察官和检察员们早都到了,可从帝城那边请来的大学社会及法律专家们飞机晚了。

深城的检察官们出去联系了,留HK的人员在会议室里等。

甄意忍不住“哼”了一声:“呵,专家们!”

尹铎倒脾气好,始终从容淡定地坐在她身边,渐渐感觉到她烦闷的小动作,目光移过来,慢悠悠道:“晚上有约会?”

呃?忘了。

不提醒倒好。

“没啊。”甄意说。自上次同学聚会后,再看到尹铎,就难免尴尬了。

嗯,估计是回不去了,抬手给言格发了条短信。

反正是研究所送的票么,不看也没关系。

发完短信后,等了几分钟,那边没有回。

甄意手机静音,收进口袋,打开笔记本,再次把打人视频看了一遍。

再看一次,内心出奇的悲愤与巨怒依旧难以用言语描绘,尤其是脚踩人头与淋尿的那一幕。让人无法理解,文明发展到如今,怎会有人如此残暴,如此病态。

甄意狠狠地忍了忍,关了笔记本,脸色已然不好,转头对尹铎道:“学长,这次绝不能让步,让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去死!”

尹铎脸色也凉,勾了一下唇角:

“你这么说话,侮辱了猪狗。呵,虽然我不该说这种话,但真庆幸深城这边有死刑。一刀捅死城管的小贩死了,撞倒妇女几刀捅人致死的大学生也死了。

现在的情况呢,围殴,爆头,淋尿,当着众人的面把一个弱女子活活打死,这难道比不那两起恶劣?”

另一位检察科成员也很愤怒,插话:“那两起至少有争执和利益冲突,这件事呢,8个人等着进地铁,看见女子站在前边,让她走开,去别的门口等,简直无理取闹……”

他咬着牙,道,“甄律师,不用你说我们也明白。我们这次受了司长所托,一定为死去的林芝讨回公道。”

“要看公道的适用面。”尹铎问,“公众希望所有施暴者都判死刑。可这次围殴的人数太多了,8个,除去其中一个18岁差一个月未成年,另外7个,全部死刑?”

“这在现实上是不可能的。”甄意拧眉,“而死刑的人数也很微妙,所以深城的检察团才请了那些社会专家法律专家来给意见了。”

正说着,会议室的门推开。

负责这次案件控诉的深城的方检察官和检察员们刚才已经见过,他们这次引着五六个专家进来,个个戴着眼镜,面容严肃,隐隐透着考究的学术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