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皮特先生这位高贵人物之所以会屈尊降贵地来搭理自己完全不是出于他本人的主观意愿和判断,而是自己使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哄骗手段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波澜暗涌的聚会(三)

唯一对莉迪亚受到皮特先生‘青睐’这件事表示由衷高兴的就只有贝内特太太了。

“我的宝贝莉迪亚,我就知道,”贝内特太太高兴得直拍手,“你有那么可爱的性格,又那么年轻漂亮,走到哪儿都会招人喜爱的。皮特先生一看就是很倾慕你,他是不是很惋惜你已经结婚了,在懊恼为什么没能早点遇到你?”

贝内特太太说这话的时候简和舅妈加德纳太太也坐在一旁,莉迪亚很尴尬地看看她们,“没有的事,妈妈,你真的想太多了。”

“唉,这里都是自己人,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贝内特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女人家被人倾慕,特别是已经嫁了人的女人家还会被人倾慕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这证明你依然相貌俊俏,充满魅力。”

“妈妈,”莉迪亚哭笑不得,“如果真是被人倾慕了,那我一定会像你说的那样,为自己依然俊俏的相貌和充足的魅力高兴,不过,你误会了,皮特先生他就是碰巧和我多说了几句话而已,他对我的倾慕绝对不会比对小艾玛的倾慕更多。”

艾玛是加德纳舅妈的小女儿,今年五岁,是目前彭伯利庄园中年龄最小的女士,所有人看到她都会停下来逗弄两句,貌似早上皮特先生被跑来跑去的小艾玛撞到时也屈尊弯下腰和她说了两句话。

加德纳太太和简一听这个比喻顿时笑起来。

“嗤,我可不这么认为,”贝内特太太则对这个说法很不满意,“莉迪亚,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会说让我扫兴的话了。”她接着抱怨,“说真的,我觉得你比以前沉闷了很多,不够活泼。”

简说道,“妈妈,我觉得不应该说是沉闷,应该说莉迪亚变得比从前稳重了,这是好事,我们应该替她高兴才对。”

她说完转向莉迪亚,“不过,莉迪亚,你真的认为皮特先生这两天对你那些明显的偏爱举动仅仅只是因为他碰巧愿意和你多说两句话?我听宾利说,他绝不是平易近人好相处的人,正相反,皮特先生对人挑剔到苛刻的地步,能真正成为他朋友的人少之又少。当然,这并不是说皮特先生的品格或者教养有什么问题,但他确实是一个非常高傲非常自我的人,即便是碰巧也不见得会随便和谁亲近的。”

“呵呵,”莉迪亚干笑,“我的观点和宾利先生完全一致,说实话,我也不明白皮特先生是怎么回事。”

“你们具体都谈了些什么呢?”加德纳太太问,“把你们的谈话内容详细点告诉我们,也许我们可以帮你思忖一下。”

与其说她和皮特先生的谈话内容不如说她和皮特先生的吵架内容,那些话莉迪亚打死也不能说出来,只好推说自己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就是些天气啦,旅行啦之类的话题,也许是因为他们最近都才去过拉姆斯盖特,所以有点共同语言。

这时候伊丽莎白走过来帮莉迪亚解了围。

原来小沃尔特先生,沃尔特小姐还有菲茨威廉上校几个年轻人闲不住,就商量着要搞个水上游宴活动,晚上回来后再开个家庭舞会,痛痛快快玩一场。

伊丽莎白身为女主人当仁不让地要承担起组织和准备的工作,带着雷诺兹太太指挥几个男仆准备好要带出去的各种用具,她再过来通知大家可以出发了。

莉迪亚打算避避风头,“你们去吧,我有一副画还没画完,再不把它画出来当时的那点灵感就要全忘光了。”

贝内特太太很不赞成,“莉迪亚,画画只是个实在闲得无聊时的消遣,你又不靠它生活,干嘛放着热热闹闹的河边聚会不去参加偏要自己躲在房间里画画?要我说,你那副画完全可以等到哪天阴天下雨,没法出去玩的时候再进行。”

“妈妈,”莉迪亚拖长了声音,“这是我最近的爱好,它带给我的欢愉程度完全可以和参加一次热闹的聚会活动想媲美。”

“好吧,好吧,”在五个女儿中,贝内特太太最宠爱的就是小女儿莉迪亚,所以对她的撒娇没有办法,也随之转了口风,“那你就留下来画,作为一个淑女,能够掌握绘画这门高雅的艺术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你的几个姐姐可没一个会的,玛丽虽然学问很好但也不会画画,我要说,宝贝,你画得很不错!”

“真的?妈妈,”莉迪亚听着高兴,“那我这副画画好就送给你好吗?”

“这个…”贝内特太太很愿意夸奖女儿,但却没有耐心去欣赏她的大作,“我觉得它还是留在你的画夹里好了,你把它给我的话我不知道该挂在哪儿。”

“噢,”莉迪亚垮下肩膀,“那就算了,我留着自己欣赏。”

伊丽莎白和简相视一笑,她们都很赞成性格过于轻浮的妹妹多去学习些绘画,音乐之类能够陶冶情操的技艺。

所以并不认为莉迪亚一定要和大家一起去玩才是好的,只是嘱咐她有什么需要的时候尽管去找雷诺兹太太。

有需要尽管找雷诺兹太太?

莉迪亚在回到自己房间后还在觉得这话挺好笑,雷诺兹太太别借故忘记她下午的那份茶点她就要谢天谢地了。

这个时代的习惯是早餐和晚餐间没有固定的午餐,只有不定时的茶点。所以,如果发生了雷诺兹太太因为大家都不在而忘记了吩咐佣人单独准备某个人的,那也说得过去。

好在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女仆很早就来询问莉迪亚是否需要小松饼和红茶。

大队人马玩到晚餐前才尽兴回来。

贝内特太太上楼换衣服的时候还特意神神秘秘地跑到莉迪亚房间告诉她一声,“宝贝,你真应该去,河上的景色漂亮极了,我有听到皮特先生特意向莉齐打听你为什么没去。”

莉迪亚对她笑笑,心想我不去真明智。

贝内特太太也没空听她回答,探头说了一句之后就急急忙忙回去换衣服。

莉迪亚有了经验,不再自己单独行动,一定要陪着母亲或者舅妈一起下楼,晚饭后更加立志要向温柔的大姐简学习,寸步不离地陪在母亲身边,和简一左一右陪着母亲进了客厅。

沃尔特兄妹还没有忘记晚上要跳舞的计划,喝过茶之后就开始四处请人伴奏,不一会儿宾利小姐就应邀坐在钢琴前弹起了一只轻快的爱尔兰小调。

菲茨威廉上校请了德布尔小姐,小沃尔特先生请了达西小姐率先滑入舞池。

不一会儿皮特先生就状似无意地朝这个方向走过来。

莉迪亚现在一看到他有往自己跟前靠的可能就紧张,偏偏母亲大人一点不能理解她的心情,还在煽风点火,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说道,“看啊,皮特先生朝我们过来了,莉迪亚,他肯定是想来请你跳舞。”

莉迪亚痛苦,“天啊,妈妈,肯定不是。”

皮特先生半路转了方向,看样子是要去和沃尔特将军说话,莉迪亚松一口气。

简看出了莉迪亚的不自在,好心地转移话题,开口评论起了宾利小姐的琴艺,说她的技艺十分娴熟,一定下过苦功练习。

莉迪亚忙接上,“那你觉得和玛丽相比,她们两个谁弹得更好呢?玛丽用在练琴上的精力可不比任何人少。”

简轻易不会说谁不好,所以想了一下后答道,“玛丽的指法应该更熟练些,但宾利小姐的情趣很出众,所以弹出来的曲子别有一番动听之处。”

贝内特太太从前对宾利的姐妹是非常推崇的,不过自从简成功地当上了宾利夫人之后,她的这一特质就大大的打了折扣,立刻说道,“更熟练的人自然弹得更好,我没有听出宾利小姐这首曲子弹得有哪里比玛丽高明了,我这么说可不是为了偏袒自己的女儿,我真的就是这么认为的。”

“妈妈,我们知道你的心态很公正,不过你再仔细听听,宾利小姐弹得确实要比玛丽好一些。”简耐心回答。

贝内特太太还真是没听出来,问莉迪亚,“莉迪亚,你觉得呢?”

莉迪亚对音乐没什么研究,水平几乎和贝内特太太差不多,因此正按照简的说法在侧耳分辨,“等一下,妈妈,让我再仔细听听。”

听了一会儿之后认为果然还是简说的有道理,与宾利小姐轻快的曲风相比,玛丽的弹奏就稍嫌刻板了,“妈妈,我想简说的没错。”

贝内特太太没有回答而是轻轻推了她一下,莉迪亚回头,发现皮特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面前了,见莉迪亚抬起头看到他就中规中矩地鞠了一躬,“威克姆夫人,能请你跳支舞吗?”

“这…”莉迪亚没想到挤在亲友团里都没能躲过。

贝内特太太在背后使劲推她,“去吧!去跳个舞,高兴高兴。”

“我们早就该共舞一曲的,”皮特先生别有深意地说道,“赏个脸吧,威克姆夫人。”

众目睽睽之下,这个邀请莉迪亚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只得把手交给皮特先生,站起来和他一起朝舞池走去。

“皮特先生,您可真是太劳心费力了!”

“确实如此,”皮特先生又翘起了嘴角,“我认为,对付一个我所遇到过的最可恶的骗子,费点力气也是值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波澜暗涌的聚会(四)

跳舞可以保持体形优美,还能愉悦身心,是一项太太小姐们最喜闻乐见的活动,不过和皮特先生跳舞绝不是一件可以娱乐身心的事情。

相反,它劳神费力,令莉迪亚十分烦恼。

“最可恶的骗子!!??”莉迪亚低声重复皮特先生对自己的评价,觉得头顶都要冒烟了,“你这个没有礼貌的家伙!!”

她忽然走错了舞步,重重一脚踩在皮特先生的皮鞋上。

“哦!天啊!夫人,你可以再粗鲁些吗?”皮特先生脸上闪过一抹红晕——被气的。

“对不起,先生,请原谅我的一时疏忽。”莉迪亚怀着报了一箭之仇的快/感毫无诚意地道歉,“要知道,女人都很容易情绪激动,特别是在受到恶意指责的时候,一激动就容易出错。”

皮特先生低下头瞪了莉迪亚一眼,然后开始带着她飞快转起了圈子,舞步一快,莉迪亚就无暇再去踩人了,为了避免当众摔倒出洋相,她只能集中全部精神去跟上那对她来说已经有些吃力的节奏。

两曲舞跳完之后,莉迪亚晃晃悠悠地走回去。

贝内特太太兴高采烈,不等莉迪亚走到跟前就大声嚷嚷,“宝贝,你和皮特先生跳得太棒了!哦,这是我看到过最欢快最有激情的舞步,最后那半曲舞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停下来看你们跳。”

加德纳太太有些不赞成的摇头,“是激烈,但是活动太剧烈就会不够淑女。”

说话间简和伊丽莎白也并肩走过来,两人脸上都带着诧异,“莉迪亚,皮特先生和你的兴致可真好!舞跳得真是热情洋溢。”

莉迪亚苦着脸,“莉齐,麻烦悄悄帮我叫个佣人来。”说着把手伸向贝内特太太。

贝内特太太扶住她,“亲爱的,你怎么了?”

“妈妈,我的脚扭了。”

“啊?!”伊丽莎白吓一跳,“要紧吗?我刚才就看你和皮特先生跳舞跳得过于肆意,在开心的时刻尽情娱乐是我们大家都乐意去尝试的,但是做任何事都要有分寸,太过放纵自己会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

“不是我,莉齐,”莉迪亚在母亲的支撑下十分小心地慢慢坐下来,“你这段很富有哲理性的说教的对象应该是皮特先生,我从始至终都一直在被动的跟着他飞速旋转,天啊,我的头现在还晕着。”

伊丽莎白将信将疑,不过还是出去吩咐雷诺兹太太找一个对处理跌打损伤有经验的年长女仆过来。

在伊丽莎白走开的当儿,达西小姐陪着德布尔小姐和沃尔特小姐横穿过大厅走过来,看方向,她们好像是要去看看那架立在墙边的竖琴。

路过莉迪亚,简和别内特太太几人的座位时,三位小姐一起停下了脚步,达西小姐用带着明显友善的口吻称赞莉迪亚,“你们刚才舞跳得真精彩!”

沃尔特小姐也一脸的兴奋余韵,“可不是,我和我哥哥刚才就跟在你们旁边跳,竟然硬是没能跟上你和皮特的先生的舞步。”

莉迪亚有苦难言,不能对每个人都解释一遍她那是非自愿的,只好干笑,“是皮特先生跳得好,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高水准的舞伴,心里对他的舞技敬佩极了。”

德布尔小姐身材瘦小,是走过来的这三位小姐中个子最矮的一个,不过下巴可是扬得最高,莉迪亚总觉得德布尔小姐的五官长得有些轻描淡写,让她从画肖想画的角度来说,就是不太容易抓住重点。

而德布尔小姐的本事就是能在这张轻描淡写的脸上表现出种种轻蔑之情。

“我听说威克姆夫人出嫁前最大的爱好就是和梅里顿的所有军官们轮番跳舞,”她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充分说明任何事情都需要多多练习,当练习得足够频繁后,自然能够成绩斐然。”

沃尔特小姐咯咯娇笑,“难道我们也要去找一个驻扎有军队的地方待上一个社交季?天天参加军官们的舞会才能练出如此娴熟的舞技?天啊,那我们要被人家说成什么样了!”

达西小姐听出这话有点不对味儿,这两位小姐中至少有一位在刻意讽刺她嫂嫂伊丽莎白的妹妹,连忙拉走了那两个人,“安妮,你不是要听听我那架竖琴的音是否准吗,过去试试,要是你满意我们还来得及请沃尔特小姐给大家弹一曲。”

雷诺兹太太果然找了一个年纪大的女仆过来,莉迪亚在她的帮助下尽量挺直腰身稳住脚步,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地走出大厅。

女仆很细心,不清楚她脚扭伤的程度,就不敢让她走太远,沿着走廊走了一会儿就找地方让莉迪亚坐下来,弯腰先去查看她的脚踝。

“威克姆夫人,请抬一下腿,…脚这样轻轻动动…这里疼吗?…那这里呢?…”

检查了一番,发现只是轻微的扭伤后,她抬起头笑着告诉莉迪亚,“没关系,应该不用找医生。”

莉迪亚放心,“嗯,那最好了,其实我也觉得不很严重,就是走路时脚腕会有些疼。”

女仆是个热心人,这时就好心提醒,“威克姆夫人,您以后可要当心了,脚腕扭伤一次之后会留下些后遗症,您以后跳舞的时候会很容易再扭到那个地方。唉,我说您刚才跳舞的时候急什么,慢慢跳不就没事了。”

莉迪亚提起这个就很气愤,“不是我,是和我一起跳的那位先生!明明是个瘦人,看着一点都不强壮,比达西先生差远了,连宾利先生都比他看着结实,偏偏体力还挺好,跳起舞来像上了发条一样,我差点被他转得甩出去!”

女仆捂着嘴笑一下,“您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再去叫个人,一起扶你上楼,您好好睡一觉,明天应该就能好了。”

“好的,谢谢。”

莉迪亚坐在一张临时从早餐厅里搬出来的椅子上,看着女仆利落的背影在走廊尽头一转,心想她一定是去厨房找人来帮忙。

‘吱呀’一声,走廊旁边一间小客厅的门被从里面推开,莉迪亚抬头,只见皮特先生脸色不善地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莉迪亚有瞬间仲愣,然后反应过来,“你刚才跳过舞之后就来这里写信了?”

皮特先生懒得回答这显而易见的事情,阴沉沉地说道,“瘦人?!一点都不强壮?!比达西先生差远了?!连宾利先生都不如?!”他越说越恼怒,“威克姆夫人!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在一个女仆的面前这样肆无忌惮地诋毁别人!”

莉迪亚被他的怒气震得一激灵,迅速回答,“虽然我认为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并非在诋毁谁,但我一会儿一定会嘱咐那个女仆不要把她听到的话随意告诉别人。你应该相信彭伯利庄园里仆人们的素质。肯定不会有人私下议论这些。”看一眼皮特先生几乎要竖起来的眉毛,弱弱地加上一句,“起码是在客人们离开之前不会有人随便议论的。”

皮特先生扭头就走了,只留给她一个气势很足的高挑背影。

莉迪亚哀叹,这下完蛋了,梁子越结越深,还是和一个万万得罪不起的人物,她该在明天一早就逃离彭伯利庄园么?

作者有话要说:

波澜暗涌的聚会(五)

眼看着和皮特先生的关系就要闹到势成水火的地步,莉迪亚很有些发愁,第二天就离开彭伯利那肯定是不现实的,看来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一定要谨慎再谨慎才行。

她的父亲贝内特先生只是一位富裕的乡绅,这样的社会地位在英国是很不错了,但还没有不错到能支持他的女儿和一位侯爵的继承人明目张胆对着干的地步。

这种在姐姐家和查塔姆伯爵的继承人发生严重纠纷的事情一旦闹得大了,搞得众人皆知,必然会让她登上大多数体面人家的拒绝往来黑名单。

此种后果与莉迪亚这次随母亲出门旅行的目的严重相悖,万万不能让它发生。

正好莉迪亚的脚扭伤了,不能到处乱走,这成了她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的很好借口,于是莉迪亚开始了在自己房间里闭门读书和绘画的生活,每天只在先生们都出去打猎或者钓鱼的时候才下楼去和女士们一起喝喝茶聊聊天。

安安静静地过了几天之后,莉迪亚总算遇到她来彭伯利庄园做客后的第一件舒心事。

沃尔特将军夫妇逐渐表现出了对莉迪亚的喜爱。

将军夫妇喜欢活泼爽朗的年轻人,这从他们两人的一双儿女小沃尔特先生和小姐身上就能看出来。

不过那两个年轻人常年活泼,已经发展到活着就是为了追逐时髦的风尚,图个欢乐和痛快的极端程度,这样热情激烈的作风让他们的父母有些吃不消了,相比之下,沃尔特将军夫妇更愿意和性格活跃爽快,但还能稍许保有一些老派思想的年轻人在一起。

莉迪亚碰巧符合了这个要求,她十七岁年纪,充满活力,对什么事都兴致勃勃,但是曾经的见识和经历让她更懂得注意分寸。当然,她的性格也是非常爽快,爱憎分明的,否则当初也不会勇于和皮特先生结下仇怨。

贝内特太太十分欣喜,“亲爱的莉迪亚,我就知道,你的性格那么好,走到哪儿都会招人喜爱。”

简和伊丽莎白听了相视而笑,贝内特太太所谓的性格好就是和她本人年轻时的性格相似,那是一种总是兴高采烈的轻浮莽撞,很难让人把它当作一种恭维。

不过两人对小妹妹和文雅的沃尔特太太多交往还是很赞成的,“莉迪亚,沃尔特太太是个慈祥又有见识的女人,真高兴你们能谈得拢。”

莉迪亚对此也很满意,“是的,我很喜欢她,而我现在也确实需要一些年长有阅历的朋友。还有沃尔特将军,他去过很多地方,见多识广,说话风趣极了,听说他现在在海军中依然很有声望和影响力。”

“在海军中很有影响力?”贝内特太太有口无心地接了话,“那是挺威风的,不过离我们太远了,要我说,还是驻扎在梅里顿的那一个团红制服们更有看头。”

莉迪亚笑笑,没再吭声。身穿红制服的年轻军官们确实很养眼,不过事实证明看一看欣赏一下他们的风姿也就足够了。

这天早上,大部分人都去了附近的小村庄观光,据说那里有一片很美丽的花田。

沃尔特太太昨晚没睡好,感觉有些疲倦,没有跟着大家一起去,加德纳太太要照顾一个闹了肠胃病的孩子所以也没有同行,彭伯利主屋里除了她们就是佣人。

莉迪亚轻松自在地楼上楼下闲逛,最后和沃尔特太太一起坐进一间阳光充足的小客厅里聊天。

说着说着就谈到了她喜欢的绘画上面,沃尔特太太对音乐和绘画都很感兴趣,她虽然不会像贝内特太太那样大肆夸奖莉迪亚,但却更有耐心仔细欣赏莉迪亚画夹里的画作,然后再提出一些有用的见解和意见,最后甚至好脾气地答应给莉迪亚做个模特,让她给自己画一副半身肖像。

莉迪亚拿来她的画笔和画纸,请沃尔特太太坐好,她先用一小时左右的时间为沃尔特太太画了一个铅笔轮廓。

画好后拿给她看,“好了,沃尔特太太,不知道你对这个初稿是否满意,我可是尽了最大努力了。”

沃尔特太太温和地笑,“我很满意。”

莉迪亚对沃尔特太太调皮地眨眨眼,“太好了,希望你不只是为了顾全我的颜面才这么说,”说着仔细把画稿夹起来,“余下的细节部分我会找一天光线最好的时候再慢慢画它,到时候如果你依然满意那我就给它配上一个画框然后送给你。”

沃尔特日太太拍拍她,“那我要先谢谢你,放心吧,我没有刻意说让你高兴的话,我确实是满意的。”

莉迪亚心情很好,步履轻快地上楼把画稿放回自己的房间,再下来时却发现沃尔特太太已经不在那间小客厅里了,估计她大概是和加德纳太太在一起,莉迪亚记得刚才看到舅妈加德纳太太带着孩子在那间大的起居室里。

她转身又往起居室走去,想也没想就直接推开了门,推开之后不由一愣,只见德布尔小姐和皮特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偌大的起居室里只有他们两人站在窗前低声说着话。

莉迪亚的忽然出现打断了德布尔小姐和皮特先生,两人一起望过来。

“对不起,我在找加德纳太太,千万别因为我打扰了两位的谈话,你们请继续。”莉迪亚暗怪自己鲁莽,说着就要撤身走人。

“请等一下!威克姆夫人。”皮特先生扬声叫住了她,“我正好有话想问问你。”

莉迪亚不得已,只好走进去,皮特先生也离开了德布尔小姐,朝莉迪亚走过来,而德布尔小姐用一种奇怪的神气看着他们,莉迪亚直觉肯定又不是什么好事,戒备问道,“皮特先生,请问你要问我什么?”

“威克姆夫人,我无意中听说了一些你以前的事情。”皮特先生微微皱着眉,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她,脸上的神情竟意外的比他那惯常翘起嘴角的样子要好看。

“以前的事情?那又怎么样?”莉迪亚瞪着他,心里的戒备升级,

“我才知道,嗯,应该说我才明白,你在拉姆斯盖特会做出那种毫不体面事情的原因。原来你本身就是一个很不检点,肆意妄为的女人。”皮特先生的声音很小,应该是不想让背后的德布尔小姐听见。

莉迪亚发现,在面对皮特先生的时候,言行谨慎真是一件非常难做到的事情,这位先生太会挑起她的怒气了,硬邦邦地答道,“恕我直言,皮特先生,你在拉姆斯盖特的所作所为也没有什么体面的地方可言,而我只不过是用自己的方式回敬了你的无礼罢了!”

皮特先生挑起眉毛,退回到德布尔小姐身旁,带着点苦恼神气对她说,“德布尔小姐,也许你误会了,要知道,我这次来彭伯利庄园做客,最庆幸的一件事情就是有幸结识了威克姆夫人,她和我,嗯,怎么说呢,我们两个很合得来,我以为她应该不会像你说的那样。”

德布尔小姐的下巴仰得更高了,对着莉迪亚冷冷说道,“和人私奔!在被家人找到之后才不得已结婚!威克姆夫人,你有着令家人蒙羞的非常不检点的过往,这一点我没有说错吧!”

莉迪亚听到身后的门外有沙沙的脚步和低语声——她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

“德布尔小姐,我想不出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这当然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德布尔小姐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但是在你又用你那一套放荡低级的手段诱惑皮特先生的时候就与我有关了,我的母亲是皮特先生的教母,他和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亲密,我有责任在他被你蒙骗时向他揭穿你的真面目!”

门口处传来低低的抽气声,而且不止一个。

莉迪亚也扬起了下巴,毫不闪避地看向德布尔小姐,“小姐,我对你的粗暴和武断感到万分震惊!虽然我绝不愿在自己亲爱的姐姐家和她的客人发生争执,但鉴于你毫无顾忌,没有任何证据的指责太过无礼,我不得不为自己的清白辩驳几句。”

德布尔小姐冷哼一声,咄咄逼人的气势和瘦小的身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威克姆夫人,很遗憾,你再狡辩也掩盖不了你曾经与人私奔的可怕事实。”

“是,那是事实,”莉迪亚毫不畏缩,“但我更倾向于把它称作十五岁时的美好爱情!现在看来我们那时候的举动是过于鲁莽了,但我和威克姆先生都不曾后悔过,我想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一份如此可爱又甜蜜的回忆!就像那位杰出的诗人所说过的‘我活过,爱过,痛饮过!’,这就足够了!我只为当时给家人和朋友造成的困扰感到遗憾,并愿意在今后的岁月里尽我所能报答他们!无论如何,这是我们自己的私事,你以此为根据就判断出我在用低级的手段诱惑皮特先生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我请问你,我一个已经结了婚,有着英俊迷人丈夫的女人再刻意去诱惑别人除了会损害我的名声之外还能有什么用处!况且大家都是有眼睛的,这些天来,似乎是另外一位倾慕皮特先生迷人风度的小姐总是追在他后面没话找话,我可一次也没干过这种会给尊敬的皮特先生带来困扰的事情!德布尔小姐!我钦佩你对家人一样亲密的皮特先生的深情关爱,但是我诚心奉劝你不要被这强烈的关爱影响了理智,进而做出些不合情理的判断和举动!这只会让人看不起!”

德布尔小姐气红了脸,“花言巧语!你就尽情狡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