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告诉你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皮特先生卡壳了一下,然后才回答,“是威克姆夫人,我前几天看到她正在画一幅色彩非常鲜艳的画,她说因为那天的天气不好,搞得她有点烦闷,所以画幅色彩明亮的画给自己换换心情。”

皮特先生说着拿出一个随身携带的硬皮笔记本,翻开来,里面夹着一小副被仔细折起来的画稿,画稿打开来大约有两本书那么大,皮特先生先自己看了看,然后把它递给男爵夫人,“我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你看,威克姆夫人还顺手给我画了一副。”

男爵夫人蹙起又弯又细的眉毛,“顺手画的画能是什么精品,竟然还值得皮特勋爵阁下随身携带?”

接过来看,见画的是一条憨态可掬的大狗舒服地躺在花丛里晒太阳。

男爵夫人指着画上的狗问,“这是派洛特?”

派洛特是皮特先生的猎犬,他有好几条猎犬,最喜欢的就是这条叫派洛特的。

“是,威克姆夫人当时让我挑个最喜欢的动物,我就选了派洛特。”

一条懒洋洋的大狗,趴在五颜六色,鲜妍缤纷的花丛中,头顶盘旋着两只蜜蜂,大狗不堪骚扰,抬起一只大爪子搭在头上,脸上仿佛还有不耐烦的表情。狗当然不会捂耳朵皱眉头了,这是一种很新颖地拟人画风,笔法虽然不是最细腻,但十分传神,滑稽讨喜,加上色彩明快,的确能让人看了心情为之一畅。

男爵夫人仔细看过之后把它还回去,挪挪身子,给自己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懒洋洋地微笑,“威克姆夫人总是这么别出心裁。乔治,也许我该恭喜你了。”

“恭喜我什么?”

“你最近天天和威克姆夫人在一起,现在又随身带着她赠送的东西,那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已经成功俘获了那位年轻夫人的芳心?”说着意味深长地扭头一笑,“更重要的是,昨晚我的女仆看见你很晚的时候悄悄从威克姆夫人的房中出来,我真没想到你手脚这么快。”

皮特先生坐直了身子,脸色凝重起来,“你的哪个女仆看到的?菲奥娜,我希望你能确保她不会向任何人随意提起这件事!”

“放心,”男爵夫人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就是坐在后面马车里露娜,她跟了我好多年啦,是最谨慎稳妥的,任何秘密都不会从她嘴里泄漏出去。”

皮特先生放松一点,“那最好,不过保险起见,我建议你能再嘱咐她一下。”

“没问题!”男爵夫人痛痛快快地答应了,然后似笑非笑地看他,“这么小心体贴?怕有流言传出去威克姆夫人的名声要受影响吗?我说你一大早上路就情绪低落是不是也是因为舍不得离开她?为了陪我而提前和新情人分离,这可真让我感动得快要流眼泪了!”

皮特先生往后一靠,双手枕在头后,眼睛望向车顶,长长出一口气,好像要把一肚子的闷气都呼出去似的,“菲奥娜,你的打趣对我无效,因为你根本就猜错了!…虽然我心底里其实是十分希望你真的能因此而取笑我的。”

“猜错了?不可能!”男爵夫人顿时直起腰,一脸不可置信。

“是真的,就在昨晚,威克姆夫人明确拒绝了我的提议,态度坚决到连多考虑几天都不肯。”皮特先生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车顶上,语气里有少见的怅惘。

“哇哦!”男爵夫人一个没控制住,很夸张地惊叹了一声,牢牢盯着皮特先生,“这我可真没想到,她为什么要拒绝你?”

“菲奥娜,”皮特先生的眼神从车顶的花纹转到男爵夫人那满是好奇的美丽面孔上,不乐意说道,“就算咱们交情深厚,你这样使劲追问我向人求爱受挫的经历也是很失礼的。”

男爵夫人认为事关重大,顾不上失礼不失礼,敲他一下,“得啦,快告诉我。”

“不为什么,她只是不愿做一个身份尴尬的地下情人——哪怕这能带给她巨大的好处,她对伦理道德和清白名誉的坚持胜过了我所能提供财富的诱惑。”

“不会吧,我一向认为威克姆夫人思想开放灵活,不是个十分迂腐的人。鉴于她又有着那样一个风流且没有责任心的丈夫,只要你们做得足够谨慎,这件事其实并不很违背道德,没有谁的利益会因此受到巨大伤害。”男爵夫人诧异。

“的确是和她丈夫关系不大,威克姆夫人昨晚提都没提那个人,她主要考虑的是她自己的身份和尊严,她,她是一个非常自重的女人,————这很让人敬佩。”皮特先生被拒的时候感觉很不好,但是过后冷静下来想想,他发现自己没有太多的怨怪对方,反而是敬重的情绪占了主导地位。

“——我替你感到万分遗憾,乔治,如果她有这样固执的坚持,你们之间肯定就没有希望了。”男爵夫人努力板着脸,免得自己不小心笑出来。

皮特先生沉默不语,过了良久才说道,“菲奥娜,我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我会被一个女人拒绝,更没有想到过被拒绝之后我的心情竟然不是生气或者愤怒,而是…而是一种很不甘心,不愿意罢休的情绪,这非常不可思议,也很不好,虽然‘越是没有追求到手的人越有诱惑力’这仿佛是一个普遍的真理,但我一直认为这种心态很无聊甚至是幼稚的,所以我需要控制自己一下,也许你能帮忙监督我。”

“你想怎么做?”

“很简单,从今往后都用最正常的态度去对待威克姆夫人,我不会去刻意回避她,但也绝不会再去主动多接触,她只是一个乡绅家的小女儿,我们曾经有过数面之缘,就这样。”

“好的,乔治,我非常乐意效劳。”男爵夫人温婉地回答。

与此同时,在内瑟菲尔德温暖明亮的起居室里,马拉德小姐也和她的朋友在说着与此相关的话题。

“莉迪亚,你为什么忽然要赶在乔治回来前搬回家去住?出了什么事?”

“唉,我有不能多说的苦衷,洛伊斯你就别多问了。”莉迪亚苦恼。

“是因为他昨晚做了什么让你为难的事儿吧。”马拉德小姐一副了然的神情。

莉迪亚点点头。

马拉德小姐无奈,“他可真是的!”

莉迪亚叹气,“请原谅,洛伊斯,对此我实在不便多说什么,只能陪你住到圣诞节过后了。”

“没关系,我可以经常去朗伯恩看你。”马拉德小姐安慰她,“正好我不喜欢人多杂乱,等乔治的那一大堆客人来了之后还有理由经常出去躲躲。”

“好,那我就等着你了。”

莉迪亚对皮特先生没有那么复杂的情绪,又因为她的性格太过实际客观,所以连因此沾沾自喜,自得一下;或者操心感伤,替对方难过一下的情感波动都省了。

在她看来,在这次事件中,男方虽然流露出几分真诚,但出发点是想包养情人,所以被拒绝了也不值得同情;女方虽然看似挺很有面子,被这样一个条件超好的人倾慕,又占据了拒绝对方的主动地位,但是因此损失了一个日渐亲近的朋友,也没什么好自得的。

所以她摇头叹息了一番两人都因为皮特先生的这次冲动而得不偿失之后就恢复了常态,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时间过得飞快,在达西先生,宾利先生,加德纳舅舅一家陆续抵达朗伯恩后,圣诞节就悄然来到了。

一大家子人欢欢快快地聚在一起,达西和宾利本就是好朋友;简和伊丽莎白又能天天和亲爱的舅妈谈天说地;舅舅家的小朋友们见到表姐时的欣喜羞涩没几天就转变成了楼上楼下,里里外外欢呼跑闹;再加上简怀孕这件喜事,让朗伯恩府上好好热闹了两周。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贝内特家的老四凯瑟琳留在她的朋友斯蒂尔夫人那里没有回来过圣诞,但是想到了四女儿在近在咫尺,再努一把力就能到手的好姻缘,贝内特太太对此没有丝毫怨言,反而美滋滋地写信去宽慰女儿,让她安心待在那边,千万不用遗憾没能回家过节,家里这冬天人太多了,她就算赶回来也要和玛丽一个房间挤着住的。

舅舅加德纳先生牵挂着城里的生意,节日过后一周就带着太太和孩子们最先告辞。

而莉迪亚则在加德纳舅舅一家回去后迅速住回了朗伯恩。

贝内特太太很不理解,天天跟在莉迪亚身后唠叨,说她怎么也学会那些娇小姐们耍小脾气的做派了,早就答应好人家要参加的聚会活动,现在忽然跑回来,连个理由都说不出,这不是胡乱任性是什么?

不过几天之后,贝内特太太就不再对此抱怨,反而对莉迪亚这个任性的举动感到万分庆幸。

事情是这样的。

有一天,简下楼吃早饭的时间比平时要晚一些。大家开始也没在意,身为一位孕妇,简有迟到甚至缺席的资格。

不过在简喝了几口水就开始捂着嘴干呕时,大家就一起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简,你不是一直都没有呕吐症状的吗,这是怎么了?我觉得你这两天脸色不好,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身为母亲,贝内特太太第一个觉得不对,她的大女儿从小就身体健康,怀孕之后身体状态也一直很好,一般女人会出现的头晕,乏力,胃口不振,孕吐等症状在她身上表现得都很轻微,所以猛得这样贝内特太太立刻担心起来。

“妈妈,没事,我就是这几天总感觉有点头晕,恶心,眼睛也有些刺痛,”简说话都不如平时有力气,“这不是怀了孩子的正常反应吗,也许只是我比别人晚出现这些症状而已。”

贝内特太太想想也是,“宝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怀孕的女人都得忍受这些,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让厨房单独给你做。”

简摇头,“我什么都不想吃,就是头晕得难受,也许是在家里闷久了,出去走走可能会好。”

“那行,让莉齐和莉迪亚一起陪你去,她们两个每天都要散步的,莉迪亚个子还比你们高,能有力气扶着你,”贝内特太太派任务,“千万别走远了,就在后面的小路上随便走走就好。”

“放心,妈妈,我们会看好简的。”伊丽莎白答应。

莉迪亚没吭声,脑子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具体是什么不对劲一时却又想不出来。

早饭后,大家上楼准备,贝内特太太特意给简披上一件厚厚的羊毛披风,又给套上皮手筒,这才放她们出门。

这个季节,户外的天气还是很冷,好在这天有点阳光,穿得厚厚的出门散步也还可以,三个人按照贝内特太太的吩咐缓缓走在屋后的一条小径上。

“简,你今天的精神的确很不好,”伊丽莎白找了个轻松的话题说了半天都没听见简吱一声,就停下来,看着简灰白的脸色有些担心,“你确定你还要往前走吗?”

简弱弱地笑,“再走几步吧,我头晕了好几天了,眼睛也不舒服,出来看看外面,再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许有好处。”

“眼睛不舒服?简,我记得你刚才在早餐桌上说你觉得眼睛刺痛!”莉迪亚走在简的另一侧,隐隐闻到她身上的衣服有些刚从箱子里拿出来的味道,猛然一个机灵,终于想起来自己在担心什么了,一把拉住简问道。

“我是眼睛不舒服,那应该算是一种刺痛吧,不过不严重…”简说着忽然脸色一变,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莉迪亚以为自己抓疼了她,连忙松开拉着简的手,“简,我的手劲太大了吗?”

“不,我…哦,没什么,…我只是忽然…”简好一会儿才回神,仿佛实在努力感觉着什么,脸上有些惶恐不安,“我们还是回去吧。”

莉迪亚站着不动,“简,你不舒服了吗?有什么感觉,一定要说出来,从这儿走回去可不近,千万不能乱来。”

“我…我下面好像流了点东西出来,应该只是一点…”简艰难说出口。

“天啊!”莉迪亚和伊丽莎白一起惊呼。

“别,你们别大声叫,真的只是一点点,刚才要不是站住没走,我几乎要感觉不到。”

“莉齐,到那棵大树后面,我来挡着,你看看她的衬裙上是不是有血迹。”莉迪亚声音都有点颤了,不过十分坚定,不是商量而是要求大家就照她说的做。

“这——?”

“快点,我以前陪伴过一个怀孕的军官太太,有点经验的。”莉迪亚催促。

伊丽莎白一听她说有经验就不再犹豫,两人一起把简掺到树后面,检查之后发现只是一点褐色的痕迹。

莉迪亚小小吁一口气,这有点先兆流产的症状,不过看简的样子还不严重,现在应该赶紧送她回去躺在床上好好养几天。

“莉齐,你在这儿看着简,我回去叫人,她这个样子不能再走了,我让爸爸派人套马车过来接你们。你费点力气扶住她,尽量让简靠在你身上。简,你小心,千万别用力。”莉迪亚说完提起裙子就跑。

伊丽莎白虽然是姐妹几个中最聪明有主见的,怎奈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猛然遇到这般紧急情况顿时有了束手无策的无力感,只好认真按照莉迪亚的嘱咐去做,同时在心里祈祷她能动作快点。

作者有话要说:

家庭医生莉迪亚(下)

莉迪亚从前有个很要好的女同学,那位同学结婚早,生孩子也早,加上身体不好生j□j唠叨,总是容易神经紧张,所以照顾得身边人全都在她怀孕生子期间被强力普及了一遍孕期常识,各种注意事项,禁忌要点甚至紧急情况应对等一系列知识。

因此莉迪亚知道出现状况的孕妇最好不要再自己走动,用百米赛跑般的速度冲回去,莉迪亚叫来人尽量平稳地把简搬运回家,立刻卧床休息。

贝内特太太惊慌得围着简的床乱转,伊丽莎白尽量拉住她,不让她用哀叹和忧心忡忡的言语打扰到闭目休息的简,玛丽站在她们身后,也是一脸担忧,压低声音询问着。

而莉迪亚则在简的房间走了两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各处。

“妈妈,”看了一遍之后莉迪亚心里有了数,“让人把简房间的窗户都打开,她这里需要彻底通通风。”

“不行,这么冷的天气,开窗通风会冻到简的,你别瞎出主意。”贝内特太太不同意,“好了好了,都出去吧,别这里妨碍简休息,你们的爸爸已经派人去请琼斯大夫,等他来了再让他给简好好看看。”说着就要把几个女儿往出撵。

“妈妈,”莉迪亚站着不走,语气坚决,“一定要通风,你闻闻这房间里是什么味道?”

贝内特太太,伊丽莎白和玛丽听她说得郑重,不约而同都使劲吸了吸鼻子。

贝内特太太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什么味道?觉得空气不新鲜吗?怀孕的人不能讲究这许多。”

伊丽莎白倒是闻出了些许其它味道,“有股衣服柜子里的味道,还挺重的。”看看墙角整齐摆放着的几只大旅行箱,每只箱子都敞着口,“是前两天才送来的几箱衣服用品,宾利说是他们的管家太太帮忙打包整理的,都是些冬天用的厚羊毛毯子,羊毛披风和一些衣服。”

莉迪亚点头,“对,是樟脑的味道,保存羊毛毯子加樟脑是很好的方法,但宾利的管家太太给这几口箱子里放得太多,妈妈,我恐怕简是有点轻微的樟脑中毒了。”

“什么!中毒!”贝内特太太惊呼,连伊丽莎白和玛丽也一起瞪圆了眼睛。

樟脑,松香之类的货物都是商船从东方贩运回来的,能入药也能在生活中起到各种意想不到的小作用,没想到竟然还有毒!

贝内特太太首先叫了起来,“这不可能,不少人家都会用樟脑来预防羊毛被蛀虫咬坏,从来没听说过它有毒!”

“那是因为用量少,而且没有人会钻进衣柜睡觉,所以没事。妈妈,相信我,我听说过的,有人因为接触樟脑严重中毒,还有孕妇因为接触多了生下有问题的孩子!”

“你听谁说的?”贝内特太太将信将疑。

“唉,是威克姆那些军官同僚的太太们,她们其中有不少人随着队伍走过不少地方,见多识广,什么都知道。”莉迪亚解释,一边焦急地推贝内特太太,“妈妈,别磨蹭了。”

“哦,天啊,宝贝,你怎么不早说。”贝内特太太这下信了,“快,莉齐,去帮我叫两个力气大的仆人来,我们把简先送到宾利先生的房间里去。玛丽,去叫萨拉找宾利先生的男仆,让他们一起去宾利房间里准备一下。”

简一直闭着眼睛,但没睡着,大家说话她都听得见,这时忽然睁开眼来,“妈妈,我不要去宾利的房间,换一间吧。”

贝内特太太急得直搓手,“简,可怜的孩子,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多挑剔了,虽说宾利和达西昨天去梅里顿拜访朋友,现在还没回来,咱们没法先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但我想他一定不会介意你暂时搬去他房间住两天的,家里其它的地方都不如他那里好。”

“不要,妈妈,”简难得任性,“我宁愿忍受一个差一点的房间。”

莉迪亚觉得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试探着问,“简,昨天宾利离开前你是不是和他吵架啦?”

这话一说出口,房间里的其余三个人全都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简和宾利都是脾气奇好的老好人,这两人能吵架,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简脸上闪过烦恼和羞愧混杂的神气,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点头承认,“我们因为他妹妹卡罗琳的事争论了几句,没什么。”

这就对了,莉迪亚终于找到了全部病因,情绪激动是先兆流产的一大诱因,简又因为闻了几天过于浓烈的樟脑气味儿,身体本就不适,再加上和宾利先生发生不愉快,才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一拉贝内特太太,阻止她再追问下去,“妈妈,让简先搬去我房间吧,我去玛丽那儿。”

贝内特太太真是担心极了,忧心忡忡地指挥大家把简送去莉迪亚的房间,然后吩咐管家希尔太太让简的房间窗户大开,所有的东西都拿出去拍打,摊开来晾晒,要一直到一点味道都没有了才行。

很快到来的琼斯医生也没能缓解多少贝内特太太的忧虑,他只是粗略检查了一下,认为贝内特家对简的处置很得当,出了问题立刻禁止活动,卧床休息,并且搬离了有异味的房间,不过琼斯医生对妇人生孩子不是很在行,建议赶紧去城里请一位有经验的大夫并一位护士回来。

幸好他们之前已经在伦敦联系了一位有名望的医生,原想过两个月再请来给简检查,现在就提前派出仆人去往伦敦,请那位医生来朗伯恩出诊。

医生来得很快,贝内特家是头天下午派出的仆人,第二天他就带着医生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去梅里顿访友的达西先生和宾利先生。

宾利先生一进门就被简的消息吓了一跳,医生被客客气气地请去看病人,他则被留下接受妻子家女眷们克制的批评与指责。

宾利先生觉得自己真是太冤枉了,愁眉不展,“我真不是故意的,简自从怀孕后脾气就越来越古怪,一点点小事就会思来想去的揪住不放,我为了避免争吵经常要躲出去,前天也是这样,卡罗琳写信来说要请两位朋友去我们家里住段时间,简就不高兴了,说卡罗琳这样做不尊重我们,我能怎么办呢?卡罗琳是我妹妹,还没有结婚,住在我这个已经继承了家产的哥哥家里是很正常的事情,我难道还能把她和她的朋友赶出去吗?我当时就是怕说多了简会不高兴,这才拉着达西去了梅里顿。”

伊丽莎白本来铆足了劲儿,想要对宾利好好说教一番,结婚之后就会越来越不把妻子放在心上,这几乎是男人们的通病,也不能为此特别责备宾利先生一个人,但在妻子怀孕期间都不肯谦让一点就是他的不对了。

可是听了宾利的一番解释后,伊丽莎白即便是站在简亲妹妹的角度也不得不承认简因为这件事和宾利生气实在不应该。

达西先生自从进门后就很讲义气的站在朋友身后,此时便开口帮宾利作证,“亲爱的,宾利说的是事实,前两次他被简闹得没办法就来找我诉过苦,因为简是你的姐姐,所以我没有告诉你,这次真的是简不应该,她以前明明是个挺大度的人,怎么怀了孕之后连丈夫的妹妹都容不下了,我觉得你家里的人也不能一味纵容着她,这样对她没好处,你还是去劝劝她吧。”

看见伊丽莎白被丈夫说得脸上露出丝惭愧,莉迪亚心想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咳嗽一声,踏上前说道,“宾利先生,这次是你不对,你吵过嘴甩手就走,一点不顾虑简的情绪,差点害得简流产!”

宾利很痛惜,但也无奈,“她越来越蛮不讲理我该怎么办?”

达西先生也深看莉迪亚一眼,“我可以作证,这次真的不能怪宾利,就算贝内特先生和贝内特太太一起来责问他,我也会这么说。”

“爸爸和妈妈现在担心简的身体还来不及,不会来做这种乱责备人的无聊事,”莉迪亚摇手,“但是两位先生,特别是宾利先生,如果你在妻子怀孕后有因为关心她或者想要更好地照顾她,而去打听过一些女人怀孕后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应该怎么照料,那你就会不意外地发现,女人在孕期脾气变得古怪暴躁是个普遍的症状,平时温柔、善解人意的变得脾气暴躁、易怒、不通人情,这种情况比比皆是,这和…”她想说这和孕激素有关,但是想起说这个估计没人听得懂,于是就换个说法,“这和她她们的身体状况巨变,压力增大有关,并不是说这个女人的性情就变坏了,她们也是被动的,不自觉中变成这个样子,作为家人,这个时候一定要耐心关爱,帮助她渡过这段情绪烦躁的日子,要是只简单地以为这女人性格变坏了,对她的烦恼置之不理,甚至责怪她,那对她是粗暴的甚至冷酷的,恐怕会酿成严重后果。相反,如果能耐心照顾到她的情绪不稳,安慰她,直到她能放松心情,那对生下健康的孩子很有好处,生过孩子后她的性格自然就能恢复原样。”

宾利和达西对望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诧异,宾利更是内疚,“是这样吗?天啊,我误会简了!我,我这就去向她道歉!”说着抬脚就要走。

“等等,”伊丽莎白拦住他,“等医生出来问问情况你再去看她。”

达西先生疑惑地看着莉迪亚,“莉迪亚,真是难得听你这样长篇大论,不过能请问一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吗?鉴于——”他看看妻子伊丽莎白,“鉴于你的两位姐姐都还不知道。”

“因为她有经验。”伊丽莎白顺口说。

“啊!”宾利先生大惊失色,“亲爱的妹妹,我万分抱歉,我竟然都不知道你生过孩子了?”说完又觉得不对,“这不可能啊。”

“莉齐,你可别乱说,”莉迪亚羞恼,急忙解释,“不是我自己的经验,是我以前和一些军官太太们住在一起时听她们说的,她们中不少人都有孩子,凑在一起时就爱谈论这些话题。”

“原来是这样。”两个姐夫了然了。

从伦敦请来的医生确实比琼斯大夫有经验不少,看过之后认为简身体素质不错,现在情况还算乐观,嘱咐她最近一定要好好保养,保持心情平和,等缓过来应该就能没事。

并且大力称赞了莉迪亚当时的建议,及时把简从满是樟脑味道的房间里移出来真是太明智了!

“樟脑味道浓了对孕妇有害,知道这一点的人并不多,我也是前两年偶尔遇到了一个此类的病例才有所了解,贵府上竟然也有人知道,夫人真是幸运,如果真等到中毒症状严重,发生连续呕吐,晕厥,恐怕孩子就要保不住了。”医生如是说。

自此后,莉迪亚一跃成了家里的‘权威’人士,任何有关简的事大家都会拿来问问她,贝内特太太更是暗暗庆幸,幸亏莉迪亚忽然‘任性’从内瑟菲尔德跑回家来,不然简这次可能真要出事故。

莉迪亚也很庆幸,甚至有点感激皮特先生临走前那出人意料的忽然表白,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提前回家,就不可能及时发现简的问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皮特先生的父亲(一)

达西和伊丽莎白夫妇两人在简恢复健康后不久也提出告辞。伊丽莎白十一月份就陪着简回到朗伯恩,算起来已经离家很久,身为彭伯利的主妇她也该回去看看了,所以简虽然不舍,但也没出言挽留。

宾利先生和他们一起走,不过说好过上段时间就会回来,然后在朗伯恩一直陪着简到她生下孩子。

对他的这个计划,除了赞成谁也没什么好多说的,自从接受了莉迪亚的一番孕期知识普及后,宾利对待妻子简愈发小心翼翼,什么事都拿出前所未有的耐心和简再三商量,这个安排肯定是他们两人一起决定的。

而莉迪亚则运气很好,在她绞尽脑汁地想该如何向沃尔特太太解释自己不能在内瑟菲尔德与他们一家相聚时,沃尔特太太却先给她寄来了一封表示歉意的信件。

信中说沃尔特将军在英格兰北部的一位亲戚忽然传来了要结婚的喜讯,他们一家人不得不临时取消了来赫特福德郡的计划而赶往英格兰北部去参加那位亲戚的婚礼。

沃尔特一家不来,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聚会就和莉迪亚没什么大关系,她只是听新鲜事儿一样从规律性来访的马拉德小姐口中听到一些那边待客聚会的详情:

快一月底的时候,皮特先生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他的两位堂兄弟……

由于二月份的天气不好,到处都泥泞阴冷,客人们来的时间被推迟到二月底三月初,随着太阳偶尔露露头,道路变干燥,田地和植物隐隐泛出绿色,客人们陆续到达……

客人中有莫兰男爵夫人,还有男爵夫人那位奇迹般迅速恢复了健康的姨妈布理格斯夫人,以及她的一位女伴,漂亮的索普夫人,有坦普尔伯爵的长子和他的一个兄弟一个妹妹,有德布尔夫人和她女儿,埃希顿先生,甚至还有菲茨威廉上校……

这些自认为优雅高贵的人们聚在一起,每天都要想出各种各样的娱乐来打发时间……

男宾们隔天就会去打次猎……

每天下午都有牌局……

每晚都有音乐和歌声,还能跳跳舞……

有两晚庄园里开了小型的正式舞会……

大家一起去附近几个值得游玩的地方游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