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能请马拉德小姐帮帮忙,记得洛伊斯说她在伦敦有所房子,是她的一位姑婆留给她的遗赠,她正在考虑是否要出租,如果能说服她陪自己去住几日而不用去加德纳舅舅家就更好了。

在马拉德小姐的地方见威克姆先生应该很保险,他愿意一起住也不怕,可以单独分间卧室给他,反正佣人可以临时雇,她们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更加不会对自己认识的人说三道四的传闲话。

夏洛特十分热情,先和贝内特太太,玛丽还有莉迪亚聊了一会儿天,之后就想上楼去看简,发现简还在午睡后竟然主动去找从书房里溜达出来的贝内特先生说了一会儿话,告辞时约好第二天一早就来看简,到时可以由她陪简进行每天的例行散步。

贝内特太太一听自己可以休息一天不由十分高兴,连声欢迎她尽管多来找简散心。

莉迪亚心里有事,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找了马拉德小姐,把自己的麻烦和盘托出,请她帮帮忙。

马拉德小姐也是个特立独行的妙人,听了莉迪亚的求援之后既没有大惊小怪,也没有自以为是的想要劝解撮合,反而很客观地说道,“我能明白凭着年少冲动,在十五岁时缔结的婚姻,一旦出现问题会有多么的可怕,也很愿意帮你这个忙,不过以后要怎么办你却需要自己想清楚才行。莉迪亚,男人被妻子冷淡得久了肯定会情淡爱驰,而你的身份总是威克姆夫人,这一点已经没法改变了。”

“洛伊斯,谢谢你愿意帮我这个忙,”莉迪亚很诚恳地向她道谢,“要知道,这些事儿除了你,我是不能对别人说的,说了他们非但不会理解,大概还要觉得我不正常了。当然,也谢谢你的提醒,不必担心我的冷淡会把威克姆先生的情意耗尽,情意这个东西在我们结婚后没多久就已经在威克姆先生那里彻底销声匿迹了。至于以后怎么办…”莉迪亚停顿了一下才说道,“以后怎么办我现在倒是有些思路的,不过做事情总要一步步来才行。”

第56章 翻旧帐(三)

马拉德小姐的姑婆留给她了一幢坐落在伦敦希尔街上的老房子,因为前阵子马拉德小姐打算出租这个地方,提前修缮了一番,所以房子老而不旧,各色家具用品都齐备,很可以让人在里面舒舒服服住下来。

现在这里还有两个侍女,一个男仆,外加一个厨子,全都不是临时雇佣而是从皮特先生在伦敦的住处借来的——由那边的主人主动出借。

由于皮特先生是直接对马拉德小姐提出不必去雇佣人,由他这边暂借几个人去希尔街给她们用就好,所以莉迪亚没有当面婉拒的机会。

而马拉德小姐虽然觉得表弟这热情九成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推让来去的也未免矫情,于是就老实不客气地接受下来,只很不体贴对方情绪的直言道,“我陪莉迪亚去伦敦是去见她丈夫,威克姆先生有个假期,准备到伦敦住几天,估计很有可能也住在希尔街我那里。”

皮特先生的脸色果然立刻变得很古怪,马拉德小姐事后对莉迪亚猜测他当时肯定处于一种极度矛盾的心情之中。

“什么矛盾心情?”莉迪亚好奇地问。

“心里的主管愿望是想立刻反悔,收回派给我们的人,但又碍于面子,不得不使劲忍住,我想他当时肯定难受死了。”马拉德小姐悠然回答。

“噗,洛伊斯,别这么说,他可是你表弟,这回又是一片好意,我们不该在背后取笑人家。”莉迪亚虽然被逗得笑出来,但还是替皮特先生说了公道话。

马拉德小姐耸耸肩,“你说得对,要不是乔治热心,我们现在还得去雇佣人。”

威克姆先生到达伦敦后依照惯例先去他的朋友丹尼先生家借住,莉迪亚晓得他到了伦敦,肯定是要找地方和朋友好好消遣一番,不会老老实实地一直来陪着自己住的,所以也没当回事,只是把希尔街的地址给了他,让他‘有空’时再来。

威克姆先生这天到达希尔街时莉迪亚正好不在,马拉德小姐便先尽主人家的义务接待了他。

威克姆是个对谁都能温柔有礼,风度翩翩的人,因此和马拉德小姐互相认识之后就端出和煦的笑脸和她寒暄起来,不过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心里暗自奇怪。

马拉德小姐看外貌端地是一位年纪不轻的老小姐,五官平板,身材也平板,穿衣风格简朴素净之极,几乎像是位贵格教派的修女,怎么看也不像是年轻活泼的莉迪亚会交往的人物,可他偏偏从上一封妻子给他的回信中得知这位老小姐的确是莉迪亚如今的至交好友。

马拉德小姐也放出眼光,仔细观察着面前这位五官清秀,风采过人的年轻先生,研究了半天后得出结论:威克姆先生的谈吐仪表都很令人心动,是个很有吸引力的英俊男人,不过从他的言行中看不出有对妻子的强烈思念或是爱恋之情,难怪莉迪亚要放弃他。

莉迪亚出门去买东西,没一会儿就回来,见到威克姆也不意外,点头招呼,“亲爱的,我想你今天就该来了,你气色不错,舰艇上的生活还习惯吧。”

威克姆过去在她脸颊上殷勤吻一下,“我还好,亲爱的,你越来越漂亮了。”

莉迪亚总和马拉德小姐在一起,受到点影响,服饰有越来越素净的趋势,加之不愿打扮得花枝招展,惹人闲话自己也不落好,所以这一向对穿着的要求都是得体就好,很少花心思去装扮。

因此觉得威克姆应该是在顺口说好听话,微笑回敬,“亲爱的,你太夸奖我啦,比起你更胜从前的迷人风采,我的美貌实在算不得什么。”

威克姆也笑,“亲爱的,你揶揄我。是怪我没能早点来看你吗,别生气,我这两天和丹尼连着拜访了不少朋友,一刻都停不下来,今天丹尼被他叔叔找去啦,我才能抽出时间来看你。”

马拉德小姐听他竟大大落落地这么说,不由担心地看莉迪亚一眼。

莉迪亚毫不计较,反而从威克姆的话中听出些自己希望看到的安排,“亲爱的,这么说你是计划一直住在丹尼先生那边了?”

“是啊,你和我一起去住几天吧。”

“不不,那太打扰人家啦,我在洛伊斯这里挺好。”

威克姆先生当着马拉德小姐的面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无奈笑笑,“你怎么还和上回一样,亲爱的,我们都大半年没见面了。”

莉迪亚不去接这个话,直接和他说起自己的安排,“乔治,我知道你难得上岸几天,肯定有很多朋友要拜访,大家还要聚一聚,搞个舞会什么的,忙得很,但我舅舅那里,还有沃尔特将军府上我们需要一起去拜访,再拖下去就太失礼了,你回去计划一下,看看这两天什么时间有空。”

威克姆低头想一下,“这两件的确是正经事,不用回去计划了,我们现在就定下来,后天一早去加德纳舅舅家,大后天去沃尔特将军府上。”说完又很体贴地再问一句,“亲爱的,你觉得可以吗,和你的其它计划有没有冲突?”

“没问题,我最近都没什么安排,”莉迪亚就等着把这两件面子上的事情做做,然后她这趟来伦敦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对了,我们在这里给你留了房间,乔治,你明天晚上提前住过来也可以,或者后天一早直接来接我也行。”

威克姆先生玩味,“给我准备了房间?亲爱的,你真体贴,我能多问一句吗?只是我自己的房间?那你呢?”

“对,你自己的房间,”莉迪亚点头,“在楼上最左边,你隔壁是洛伊斯,洛伊斯右边是我。放心吧,很安静,我和洛伊斯也睡得很早,晚上绝对不会有人打扰你,保证能一觉睡到天亮。”

威克姆先生手握拳头捂着嘴咳嗽一下,“咳,我想还是别麻烦了,搬来搬去的影响你们,我还是住在丹尼哪儿好了。”

马德拉小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听得真是稀罕无比,自认为平生没有见过哪对夫妻会像他们这样相处,客气不说还带话里话外带着试探和隐意。

不方便再听下去,马拉德小姐借口去吩咐佣人准备茶点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听到威克姆先生在轻声抱怨。

“亲爱的,你可真狠心,一点都不想着我吗?”

莉迪亚,“得啦,乔治,男人们来伦敦寻欢作乐时身边总缠着个妻子可有多扫兴,我是为你好。”

“天啊,你在强词夺理,如果我说我希望起码有几天我的妻子能缠着我呢。”

“那是没有可能的事,亲爱的,还是想点实际的东西吧,比如今天晚上留下来吃晚饭怎么样,洛伊斯的厨子很会烧鹧鸪,厨房里好像正好有几只,你尝尝,顺便给我和洛伊斯讲讲海上风光,你们的舰艇都去了哪儿?直布罗陀海峡?马达加斯加岛?”

“亲爱的,你这是准备用鹧鸪诱惑我留下来给你们讲见闻听吗?哪有人这样对自己丈夫的。”威克姆先生闷闷指责。

“乔治,你真想多啦,我就是想让你尝尝难得吃到的好菜。”顺便听下见闻。

……

马拉德小姐耸耸肩走开,盘算着去厨房吩咐一下晚餐准备丰盛点,威克姆先生看样子口才不错,听听他讲海上风光应该能成为晚上一个不错的消遣。

皮特先生最近因为一些事务的羁绊一直留在伦敦。这天他对来走动的马拉德小姐说,“洛伊斯,我想办一次小型舞会,就请一些比较亲近的朋友,比如菲奥娜,沃尔特一家,埃希顿…我看你和威克姆夫人这些天住在希尔街也没什么事,不如来给我帮帮忙,做些准备,可以吗?”

马拉德小姐十分悠闲地喝着红茶,“我当然没问题,乔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们姐弟间也不用太客气,你有需要尽可以找我。不过你还要把莉迪亚也加上可就有点不合情理了。”

皮特先生耸耸肩,“别这么较真,洛伊斯,我当然不能无缘无故地要威克姆夫人也来帮我做这些事情,我的意思是在她碰巧也闲着的时候你可以带她一起来,省得你离开了她得一个待在希尔街,那多么的无聊。”

马拉德小姐放下茶杯,“相信我,她是我见过最会自得其乐的人,偶尔自己待着肯定不会无聊的。”

“偶尔一次当然不要紧,但我恐怕你在舞会前需要天天来我这边,毕竟举办一次舞会需要做不少准备。”

“那好吧,我再问你个问题,”马拉德小姐不怕扫兴地继续提出必然会不招人喜欢的问题,“威克姆夫人你肯定要请的对吧?”

“这个是自然。”

“那威克姆先生呢?他也在伦敦。”

……长达五分钟的沉默之后

“我听说威克姆先生最近总和朋友们在一起游玩,有时也会离开伦敦一两天,我会提前派人去打听清楚,他们什么时候不在伦敦我再办舞会。”

第57章 翻旧帐(四)

莫兰男爵夫人最近一直滞留在德文郡她的姨妈布理格斯夫人那里。

布理格斯夫人去年十二月忽然害了场急病,险些因此丢掉性命,她吃了苦头也受到了大惊吓,康复后就对亲人十分依恋。

男爵夫人身为她最疼爱的外甥女,义不容辞地要尽量多陪伴在她老人家身边,三月份的时候带着她一起去内瑟菲尔德参加了皮特先生举办的聚会后又陪着一起回了德文郡,直到五月初才得以脱开身。

她对亲爱的姨妈的确是满心关怀,但习惯了伦敦的生活,又挂念着皮特先生,一连在德文郡待了几个月后已经是归心似箭了。

回到了伦敦的第二天,莫兰男爵夫人就迫不及待地去探望皮特先生。

“威克姆夫人,你——你——怎么会在这儿,”男爵夫人万万没想到她兴兴头头地一进门就看到了莉迪亚在皮特先生的家里,惊讶得险些失礼。

“莫兰男爵夫人,”莉迪亚见到她倒是挺高兴,“你是才回伦敦吗?我刚来时就想去拜访你来着,一打听才知道你还在德文郡。”

“谢谢,我昨天才从德文郡回来。”莫兰男爵夫人稳稳神问道,“你这是——?”

莉迪亚手里拿了份清单,“皮特先生准备过两天在家里举办一次小型舞会,请洛伊斯帮他筹备一下,我今天正好要去拜访沃尔特太太,路过这里,就帮洛伊斯送一份要准备东西的清单来给克雷尔。”

克雷尔是皮特先生身边管事的男仆,当初皮特先生的马车撞了莉迪亚时就是留下他来收拾残局,因此也算是莉迪亚的老熟人了。

莫兰男爵夫人和莉迪亚站在门厅里说了五分钟话,之后便大概搞明白了她的情况——来伦敦和正在休假的威克姆先生碰头。

因为莉迪亚还赶着要去沃尔特家,所以表达了再次见面的喜悦并且礼貌地问候了男爵夫人的姨妈后就告辞而去。

皮特先生和几位先生早上约在上议院的休憩厅见面,此时不在家,莫兰男爵夫人以前经常遇到这种过来找他而他却正好不在的情况,早有经验,当即让人给自己端来一杯从西印度群岛运来的兰姆酒,坐下来耐心等待。

克雷尔亲自给莫兰男爵夫人送来了兰姆酒,“您的酒,男爵夫人,皮特先生十一点的时候才出去,您恐怕要多等一会儿了。”

“不要紧,我不着急。”男爵夫人接过酒杯,对他微笑一下,“谢谢!克雷尔。”

接着又闲闲地问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乔治买下内瑟菲尔德后总是在那里和伦敦之间跑来跑去,你们会比较忙乱吧?”

克雷尔在皮特先生身边服务了多年,和男爵夫人十分熟稔,也不见外,直接答道,“谢谢您的关心,我很好,皮特先生很喜欢乡下的生活,所以并没有像您猜想的那样频繁跑动,其实这才是他自圣诞过后第二次到城里来。”

男爵夫人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在酒杯上抚动,“乡村生活确实是有不少让人留恋的地方,不过新搬到一处总会面临缺乏朋友和熟人的问题,但愿他住在内瑟菲尔德期间没有感到寂寞无聊。”

克雷尔笑了,“这怎么可能,皮特先生又不是多愁善感的女士,他去乡下住就是为了享受那里的清静闲适,想热闹留在伦敦不就好了,况且那边还有马拉德小姐,马拉德小姐的朋友威克姆夫人也很讨皮特先生喜欢,另外皮特先生有时会和马拉德小姐一起去贝内特府上做做客,海耶庄园的古尔丁先生和梅里顿的鲁宾逊先生几位也经常会来内瑟菲尔德拜访,我想这对于皮特先生来说就够了,所以他肯定不会寂寞无聊的。”

莫兰男爵夫人状似无意地提道,“我刚才还见到威克姆夫人,说是来送个东西就走,真是很不见外,乔治现在是不是都把她看得和洛伊斯差不多亲近啦?”

对于皮特先生和威克姆夫人的关系,克雷尔自认为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j□j,这两人当初有着那么戏剧性的初见,后来又总能牵扯上些关系,连他身为旁观者都觉得挺有意思的,也难怪在皮特先生的眼里威克姆夫人与众不同呢,神秘笑笑,“马拉德小姐是皮特先生的亲戚,这怎么能一样。”

“哦——”男爵夫人拖长声音,“克雷尔,你为什么这么说?”

可惜向来乐意和她多说几句的克雷尔也不肯细说这个话题,正好有佣人进来通报,“德布尔夫人来了。”

克雷尔是皮特先生在伦敦这边住所的管事人,听说皮特先生的教母来了,就做主让人把德布尔夫人带进客厅,请她和男爵夫人一起坐坐。

德布尔夫人在对待身份地位不低于自己的人时向来能够持有相当的礼貌和热情,又知道男爵夫人是皮特先生的密友,所以坐下之后就刻意亲切地和她攀谈起来。

双方交谈了一会儿之后男爵夫人有了很有意思的发现,“夫人,你好像对威克姆夫人的印象很不好?”

“哼,虽然我极不愿意在背后说别人不好,但对这种女人实在没什么值得客气的,她甚至还是我的外甥达西先生的妻妹,”德布尔夫人满脸的鄙夷不屑,恨恨说道,“按理说我应该看在达西的面上对她那些低俗丢人的毛病采取宽容的,起码是假装不知道的态度,可惜她是个品格低下的人,不配别人这样对她,我只能很诚实地说,莉迪亚.威克姆是个我所知最恶劣的女骗子,我会不遗余力地向所有我认得的人揭露她的真面目,以免他们被她蒙骗了!”

“噢!”男爵夫人惊讶的微微张开嘴,“要真是这样的话,我想你第一个需要劝阻的人就是你的教子皮特先生,据我所知,威克姆夫人一直和他有些往来的。不过,恕我冒昧,是否能请问一下,你为什么会认为威克姆夫人是个恶劣的骗子?”

莉迪亚戏弄了德布尔小姐的那件事自然是不能开诚布公拿出来对所有人详说,于是德布尔夫人用她能找到的最激烈的言辞竭尽所能地贬低了莉迪亚一番,最后总结道,“她做过的有些事太过恶劣,让人难以启齿,我不方便多说,但请相信我,她的为人比我说的还要可怕无数倍!”

男爵夫人蹙眉沉思了一下,然后抬起眼来对着德布尔夫人亲切微笑,“德布尔夫人,容我说句不中听的劝告,恐怕你的教子皮特先生现在不会乐意听到这些话,他仿佛是对威克姆夫人印象不错,很有些好感。”

德布尔夫人扬起眉毛,“那个女人确实有些蒙蔽人的手段,不过我绝不会因此退缩,眼看着我的教子被人欺骗而不管,实话告诉你吧,男爵夫人,我早就已经原原本本把这个女人的恶劣行径对乔治说过一遍了。”

男爵夫人也扬起眉毛,语气惊讶,“可是我今早才在这里见到了威克姆夫人,你要是早来半小时就也能看到她。”

德布尔夫人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天啊!这个狡猾的女人!我不知道她是怎样向乔治解释那件事又得到他的谅解的,不过我决不会就这样听之任之。”

男爵夫人用一种温婉的语气说道,“夫人,我能明白你关心自己教子的一片心意,但是现在他一心一意认为威克姆夫人很好,肯定很难听得进别人的逆耳劝告,这种事处理得不好还可能会破坏你们教母教子之间的感情。我和乔治是多年的好友,实在不愿看到这种情况发生,所以想不怕讨人嫌的多说几句。德布尔夫人,如果你真的认为那个女人有问题,又有确凿的证据证实,那不妨用点其它迂回婉转的方法阻止她和乔治往来。我其实对此倒是有些小小的建议,但又怕说出来你会觉得我在对你指手划脚,或者日后万一有什么不好的后果时你要记恨我,”说着轻轻叹息一声,“唉,实在不知道该不该说,其实我也是出于一片关心自己朋友的苦心。”

德布尔夫人立刻很大方地请她对自己说话时不要这么谨慎客气,“哦,放心把,男爵夫人,我决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你有什么指教请说就是。”

男爵夫人于是继续‘好心好意’地帮她出主意,“她是你外甥达西先生的妻妹,那管管小姨子,让她不要做出丢脸的事情累及所有亲戚朋友的体面自然是达西先生义不容辞该做的事情,…她的父母其实也有义务好好管教行止不端的女儿,找一个能在她父亲面前说上话的稳妥人去劝她父亲管好女儿,…据我所知,威克姆夫人其实没有几个能上得了台面的朋友,只除了沃尔特将军一家,还有皮特先生的表姐洛伊斯.马拉德女士,只要她的这些朋友认清了她的真面目,再不愿搭理她,那她自然就会少掉很多出现在皮特先生身边的机会…”

“噢,亲爱的男爵夫人,你可真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上帝啊,我要说比我想得还要周到,”德布尔夫人惊喜地发现她找到了知己,“我真为乔治有你这样真心诚意替他着想的朋友而为他感到高兴!不瞒你说,你说的那前两个办法我都已经在做了,至于后面那些好建议,我想都不难,我也有办法做到。”

莉迪亚和威克姆先生在伦敦的相聚比她事先预料的还要顺利。

威克姆先生由于有天生的外貌优势,又嘴甜脾气好,所以在伦敦这个繁华地方身边不会缺女人,莉迪亚不愿和他同住他也不是很介意,反而觉得更自由。

莉迪亚对他也没有过高的要求,只要别惹事别来麻烦自己就满意了,因此在威克姆先生好像一个十分讨喜的客人一样来希尔街吃了两次晚饭,并且给她和马拉德小姐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堆海上见闻之后,这三人相处融洽,连马拉德小姐对他也没有什么意见了,毕竟这世上不可能每对夫妻都美满,感情破裂之后能做到互不相扰也是一种运气。

“莉迪亚,我觉得你们现在这个状态也还可以,以后只要能把财产问题再说说清楚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有天早上马拉德小姐这样告诉莉迪亚。

“我也这么想,洛伊斯,”莉迪亚在拆一封才收到的信,信是她母亲贝内特太太寄来的,“只是你为什么不像别人那样怕我没了丈夫的情意以后孤单寂寞太可怜了?”

马拉德小姐耸耸肩,“我才不替你担心这个,我活到三十八岁都没嫁人,今后也不准备嫁,不也过得挺自在。况且英俊男人你也享受过了,还要怎么样,我反正没看出你有哪里可怜。”

莉迪亚捂嘴笑,马拉德小姐说话真是越来越对她的胃口了。

低头读母亲的来信,贝内特太太一向只爱口头长篇大论,对于动笔写东西的耐心十分有限,因此信不长,只简单介绍了一下家里的情况。

简很好,宾利先生马上就要回来了;玛丽也不错,还是痴迷于读书做学问;她自己也很好,只是需要天天劳心费神地照顾简;贝内特先生也还是老样子,精神健旺得很,总是有闲情说点风凉话惹太太烦心;最后又提了一笔,说邻居夏洛特最近总往她们家跑,和简聊聊天,或者去贝内特先生的书房坐坐,这让贝内特太太有些奇怪,不知道贝内特先生和女儿的朋友有什么共同话题可说,不过也没太在意,就当个新鲜事来讲。

“奇怪了,夏洛特总和爸爸待在一起干什么?”莉迪亚自言自语。

马拉德小姐随口问,“她看上你爸爸啦?”

“噗!”莉迪亚瞪眼,“洛伊斯,你也太口没遮拦啦,怎么可能?”

马拉德小姐因为置身事外,所以总能够用超然客观的眼光看问题,并且言辞直率,不留余地,“只有两个可能让那位柯林斯太太和你父亲忽然变得关系密切了,第一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原因;第二就是他们在一起商量一件不能给大家知道的事情,起码是不愿给你的母亲和姐妹知道。”

莉迪亚抚额,“噢,洛伊斯,你怎么就不猜想是他们忽然有了个共同的爱好,所以聚在一起谈谈。”

马拉德小姐继续直言不讳,“很遗憾,这个可能性极低。建议你的母亲警惕一点,就算柯林斯夫人没有觊觎你父亲那也肯定在干一件你母亲不愿见到的事情,不然没必要总是躲在书房里说。”

莉迪亚沉吟,“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第58章 翻旧帐(五)

贝内特先生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对夏洛特有哪怕那么一丁点的意思的,这一点莉迪亚万分肯定,那么剩下来就只有夏洛特在和贝内特先生商量一件不愿给她母亲知道的事情。

只是和马拉德小姐分析了半天也没猜出什么所以然来,最后只能归结于也许是和夏洛特的丈夫柯林斯先生有关。

柯林斯先生是朗伯恩的财产继承人,和贝内特家说不上有多么和睦,但总也有些或多或少的联系。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使女脸红红地把威克姆带进休息室,“威克姆先生来了。”。

“乔治,你怎么来了,”莉迪亚站起来,奇怪问道,“不是说你今天要和丹尼他们一起去巴斯,过两天才能回伦敦吗,”

威克姆先生穿着一件蓝外套,手里拿个纸盒,神采奕奕地走进来,“我和丹尼他们约好十二点钟出发,我坐一会儿就回去。”

把手里的纸盒递给莉迪亚,“听说你们明天晚上要去参加舞会,我特意提前把这个送来。”

纸盒里是一条漂亮的裙子,带有缠枝花纹理的细纱一层层叠起的蓬松裙摆,同色闪亮缎子腰带,领口和袖子上是最时兴的花边。

莉迪亚惊讶得微微张开嘴,“乔治,你给我买了条新裙子吗!真漂亮,谢谢你!你可真会讨女人欢心,……怪不得…怪不得‘我’当初愿意和你私奔呢……”

最后一句话虽然只是低声的嘀咕,但站在旁边的威克姆还是听见了,觉得她这话有点不伦不类,当着马拉德小姐的面不好接口,就笑一笑没吱声。

他一贯散漫,有点钱就会大手大脚,对自己和身边的女人都很大方,这几天忽然发现莉迪亚不像从前那样爱打扮了,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条裙子换来换去,于是就在给自己添置新衣服的时候顺便给莉迪亚也定做了一件。

威克姆先生在讨女人欢心方面很有天赋,随意做点什么都能哄得对方晕头转向,莉迪亚这时虽然不至于晕头,但也十分受用,笑眯眯地夸奖了威克姆几句。

“亲爱的,你喜欢就好。”威克姆先生微笑,心里莫名有些不同于讨好了其它女人后的满足感。

不过这点令人舒心的感觉还不足以留下他,念及丹尼和几个朋友正在等他一起出发,威克姆再和莉迪亚与马拉德小姐说几句话就离开了。

第二天晚上皮特先生在家里举办了一个小型的舞会,邀请的客人都是些很亲近的朋友,和几位正好在伦敦的亲戚。

莉迪亚虽然觉得自己不必把心思花在打扮上,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人专门给送来一条新裙子让她参加舞会,那也没有浪费不穿的道理,因此便兴兴头头地穿戴起来,还因为新裙子款式优雅颜色鲜亮,她为了穿着得体,仔细打扮了一番,提前请理发师来修剪了头发,还配上了与衣服颜色相衬的新发饰。

作为一个本就相貌姣好的十八岁年轻女子,仔细妆扮一番后,八分漂亮就变成了十分,莉迪亚在当晚的舞会上出其不意地成为了仅次于莫兰男爵夫人的美人,把沃尔特小姐和另外几位女宾都比了下去。

“噢,亲爱的莉迪亚,你可是越来越漂亮啦!”莉迪亚一进舞厅就受到了正好迎面走来的沃尔特太太的夸赞。

“谢谢,沃尔特太太,你过奖啦,我不过是换了件颜色和款式都比较新颖的衣服罢了。”莉迪亚自谦。

沃尔特太太拉起她的手,“那也要你自己本身长得出彩才行,衣服才能起到这么好的衬托效果。”

两人没聊几句,沃尔特小姐就带着一位很有派头的年轻人过来替莉迪亚做介绍,说是坦普尔伯爵的幼子格伦维尔先生,双方认识之后格伦维尔先生就彬彬有礼地请威克姆夫人赏脸和他跳那头两曲舞。

沃尔特太太很慈爱地捏捏莉迪亚的手,含笑悄悄嘱咐她尽管去跳舞,抓住机会好好玩一个晚上。

莉迪亚和格伦维尔先生跳了两支舞,紧接着就有皮特先生的一位堂兄来请她,这两人三月份时都去内瑟菲尔德参加过皮特先生举行的聚会,在搞清楚这位漂亮的年轻女士就是那位传闻中打弹子很出色的威克姆夫人后都十分高兴,顺势谈了不少关于打弹子的话题,几支舞跳得开心热闹。

莉迪亚开始时全副心思都用在和新认识的两位先生跳舞说话,无暇去关心其它的事儿,直到几支舞结束后的休息时间才想起来:她从前的 ‘铁杆舞伴’小沃尔特先生今天怎么没动静呢?

就算不用再像从前那样整晚上都围着自己转,但两人的关系都那么熟了,上来打个招呼,一起跳一次舞总是应该的。

正打算在热闹的舞厅里找找小沃尔特先生,皮特先生就走了过来,矜持地微微鞠躬,“威克姆夫人,不知是否有幸能请你跳接下来的布朗热舞?”

“当然,我很荣幸。”莉迪亚点头,“不过你见到弗雷德.沃尔特先生了吗?”

皮特先生很随和地调侃,“威克姆夫人,我才请你跳舞,你就迫不及待地打听其它男士,这可太打击人了。”

莉迪亚一笑,“请原谅,不过我之所以会这样做那是因为我知道肯定打击不到你,皮特先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胸怀大度’了……”在说大度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本是想打趣一下对方,不想转眼扫到了坐在不远处的沃尔特兄妹,两人的脸色都很奇怪,十分凝重忧虑,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些什么,见到莉迪亚看过来竟然同时回避开了她的眼神。

莉迪亚一愣,后面想要对皮特先生说的话就被打断了。

皮特先生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挑起眉毛,“哦,小沃尔特先生在那边,不过我认为你应该和我跳过舞之后再去找他。”

莉迪亚在看到那两人不自然的神情后心里就划过一丝很不好的感觉,直觉认为自己不适合现在去和那对神情奇怪的兄妹说话,“请放心吧,先生,我不会那么失礼的,当然会在和你跳过舞后再去和别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