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米拿着鼻烟壶又仔细看了眼,说:“这是多彩套料,虽然在料壶里属于精品,雕工也算精湛,但因为底料并不属于金贵材质,所以价格应该在两到三万之间。”

  白小米得出这个结论其实并非乱猜,她记得老爸在几年之前曾带回一个类似的鼻烟壶,当时买回来的价位是一万左右,说是著名匠师周乐元的手笔,因为这事,老爸没少被她老妈数落败家。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她估摸着这个壶怎么着也要涨到这个价位了吧。

  张德亮跟傅斯晨对视了一眼,傅斯晨迟疑两秒,终于开口说:“你再介绍一下这只双耳尊。”

  白小米深吸一口气,转向另一头的双耳尊,小心地捧起来,细细观摩后,学着老爸以前点评古器的方式,开口说:“这件天青釉贴花鼓钉双耳尊器型独特、规整,胎质呈灰白色,护胎釉呈深棕色,施釉离底足较远,圈足外撇,器内留有鸡心状小凸点,贴花漂亮、大气,鼓钉规整,釉面莹润,流釉肥厚,釉色均匀自然,用‘鬼斧神工’来形容这件元钧釉色一点也不为过。口沿、双耳、贴花边、鼓钉这几处釉薄处是酱紫色,器颈是均匀的钧红色,器身是让人遐想无限的天青釉色。流纹变幻无穷,形如流云,灿若晚霞,具有引人入胜的艺术魅力,是一件极为少见元代钧窑精品。”

  她的话刚落,底下的学生和台上的教授无不吃了一惊,傅斯晨也是一怔,接着问道:“你是怎么判断它是元代钧窑的?”

  白小米记得书上对于这点是有过介绍的,她认真回忆了下,说:“元代钧窑器的胎不如宋代细润,特征是胎质较粗松,呈色白、灰白、黄、红、黑。积釉肥厚,浑浊失透,多棕眼,釉泡,光泽较差。施釉不到底,圈足宽厚外撇,内外无釉,足内胎面常留有尖状痕迹。元代钧窑器多施以天青、灰青、月白色釉,并涂抹含铜釉药,经高温还原后呈现红、蓝、紫色的斑块。由于钧窑釉质肥厚失透,刻、划、印花不易显露,所以除了饰以彩色斑块外,也常采用堆贴花为饰,这就是我判断的原因。”

  这样一番话说出来,白小米已然从刚开始被大家小看的外行人状态变成了神奇的跨界之星。然而一直相信优秀是种习惯的傅斯晨,依旧不相信有逆袭的成功,她剑走偏锋,运气占了很大的成分,然而要成为一位合格的拍卖师,光靠运气肯定是不行的。

  傅斯晨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站起来跟大家宣布:“今天的考核到此为止,入选名单会在这两天通知到大家,谢谢大家今天的配合。”

  台上的白小米动了动她那张唇型怪异的嘴,眼中全是掩饰不住的期待。

Chapter4 慧眼识珠

  晚上吃饭,古德一桌人边吃边讨论今天学生的表现,说实话差强人意,并没有多少学生有亮眼的表现。傅斯晨并没发表太多意见,陈柏年的来电和昨晚的梦让他有点心不在焉。

  张德亮转头开玩笑似的跟傅斯晨说:“那个叫白小米的女学生,你觉得她今天表现怎么样?”

  傅斯晨停下正往嘴里送的汤勺,意外张德亮竟然还考虑了她。一想到那位白小米,傅斯晨的太阳穴就隐隐发胀,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行。”

  张德亮依旧面带笑意:“我倒是觉得,她有成为拍卖师的潜质。”

  傅斯晨用餐巾擦了擦嘴巴,坚决摇头:“她不专业,不懂任何拍卖的技巧,做事马虎不严谨,完全外行。”

  “技巧可以学嘛,但天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傅斯晨看了张德亮一眼:“那意思是,你想让她进古德?”

  张德亮扶了扶眼镜,浮出惯有的笑容:“以她现在的水平,当然不行。”

  这话总算让傅斯晨暗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每天在公司看到白小米那张让他觉得荒唐的脸。

  心神恍惚地吃完一顿饭,张德亮让一众手下在乾市再休息一晚上,他自己在乾市还有点事,明天就不跟他们一起同行回锦城了。张德亮走后,傅斯晨立马回到下榻的酒店收拾东西,刚打包好,陈柏年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什么时候回锦城?”

  “现在就走。”这个地方傅斯晨实在待不惯,他决定不跟其他同事的行程,自己提前一晚离开。

  那头的陈柏年乐了:“那行,几点的飞机,一会过去接你,晚上正好有个局。”

  几个小时后,傅斯晨跟着陈柏年走进锦城一所能俯瞰全城夜景的高档会所里。

  落地窗外,整个锦城灯火辉煌,房间里每个人都衣冠楚楚,谈笑风生,看到陈柏年身后的傅斯晨,纷纷过来跟他打招呼。

  傅斯晨接过其中一人递给他的烟,偏头点燃,慢慢走到一处沙发上坐下来,手中细长的香烟,在他指尖燃烧。

  陈柏年拿了两杯酒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在这群都是玩伴的兄弟中,陈柏年算是傅斯晨关系最好的发小了,他把酒杯递给傅斯晨,笑着说道:“刚才车上跟你说的那个VR项目,你觉得怎么样?”

  傅斯晨把烟蒂摁灭,喝了口酒:“挺好,前景不错。”

  陈柏年往前靠了靠:“听说你们万里集团的电子部也正打算开拓这方面的业务,既然你也觉得不错,要不你跟我一起合作吧。我负责市场你负责技术,把这块蛋糕拿下来。”

  傅斯晨看了发小一眼,笑笑:“电子部是我哥傅斯明一直在管,你要想合作,我帮你们搭线。”

  陈柏年喝了一口酒,问他:“你真打算一直在拍卖行做个拍卖师,把万里集团都交给你大姐跟二哥了?”

  傅斯晨又吸了口烟,吐出一圈白雾:“他们干得挺好,我就不去凑热闹了,现在这样,挺好。”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子一直想让你回公司。”

  傅斯晨捻灭烟,半开玩笑说:“回去干吗?每天跟你一样,坐在办公室里发呆有意思吗?”

  陈柏年怔了下,想了想自己的日常,笑说:“是挺没意思的。”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个官职不小的爸和身居公安系统要职的姐,陈柏年自己闹着玩似的开了家公司,根本不需要跑什么项目,想要干点什么,只要放出风声,别人就拿着资金上门来求合作了。说实话,当年的陈柏年不理解傅斯晨为什么放着舒适的自家集团要职不任,非要辛辛苦苦地自己在拍卖界闯出一片天地。随着年纪的增长,现在他总算知道,那种在自己喜欢的行业里,靠自己的能力得到的成就感,是他这种在家庭庇护下做事的人永远体会不到的。

  陈柏年虽然偶尔会对自己这种百无聊赖浪费青春的人生感觉厌烦,但他也很清楚,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要让他自己再出去闯,估计会比现在要痛苦万倍,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傅斯晨。

  两人抽了一会烟,陈柏年忽然想起来今天的事,问傅斯晨说:“你今天到底被什么事吓着了?”

  说起这事,傅斯晨喝了口酒,揉了揉太阳穴:“你说,梦中看到的人忽然真实地出现在你面前,代表什么?”

  “什么?你的梦中情人出现了?”

  “说正经的。”

  “我说的很正经啊,长得怎么样?”

  傅斯晨被这哥们弄得哭笑不得:“营养不良的豆芽菜。”

  陈柏年乐不可支,盯着傅斯晨帅气的侧脸:“谁让你这么薄凉,老伤那些对你投怀送抱的美女的心,报应啊。”

  “扯淡吧。”傅斯晨低笑一声,把烟蒂丢进烟灰缸,双手往脑后交叉,往后面绵软的皮质靠垫仰下去。

  此刻正在宿舍里吃着泡面的白小米猛打了几个喷嚏,刚抽出纸巾想要擦,低头一看电话响了,竟然是系主任老苟。

  白小米颇为紧张,平日里因为经常翘课垫底,为拉低锅炉系在全校院系的排名做了不少贡献,跟老苟的关系自然也是好不到哪去。因着平时两人互把对方归结为“那傻×”一类,以至于即将拿不到毕业证的白小米都不知要如何去开口跟老苟求情。

  白小米擦了擦手上的油,语气僵硬地接起来:“苟……苟主任。”

  老苟尖细的声音传过来:“白小米,你今天又旷课去拍卖系了?”

  白小米心说不好,老苟果然是兴师问罪来了,她原本就为难求情的事,现在就更不用开口了。正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接话,老苟在那头忽然语调一变:“去得好!”

  嗯?白小米摸不清状况。

  “拍卖系的老师刚给我来了电话,说你今天去参加了古德的实习生拍卖竞选,古德拍卖行的老板决定要给你一个实习名额。”

  白小米手中擦油的纸巾掉在地上:“主任,这是真的?”

  电话那头笑着应了一声,又接着说道:“但是,在这之前,你要先通过拍卖系的基础技能考核,不然这个名额就作废。我跟系里的老师研究过了,如果你真能通过拍卖系的考核,顺利去到古德拍卖行实习并实习成功,系里就撤销之前不给你发毕业证的公告,之前的事,咱就一笔勾销。”

  好事来得太快,白小米瞬间便忘掉自己跟老苟的恩怨瓜葛,感恩戴德道:“谢谢主任!”

  “先别谢这么早,等你通过了拍卖系的考核再说,不然你还是别想拿到毕业证。”

  “好的主任!”

  那边顿了顿,像是在酝酿话语,半晌后才说:“我老早就说过,你白小米要是把跟老师斗智斗勇的机智花一半用在学习的正道上,系里的前三都不是你的对手。可惜啊好钢没用在刀刃上。希望你这次能为了自己的前途,好好把握机会,尽全力把这个实习名额拿下来。”

  白小米愣了几秒,没想到自己在老苟心中,竟然还有这样的评价。挂上电话,她拿着手机在宿舍里大吼一声,把正在旁边吃泡面的陈二货差点吓尿。

  “二货,老苟说我要是通过拍卖系的考核进了古德,就给我发证了!”白小米说完抱着陈二货猛亲了两口。

  陈二货兴奋得一把丢下泡面叉子,拿起手机就登陆进了拍卖系的BBS。两分钟后,白小米的电话又响起来,她低头一看,顿时把陈二货晃得泡面都快吐出来:“顾华竟然给我打电话!顾华竟然给我打电话了!”

  陈二货推开这个轴人,捂着嘴巴指指手机:“那货肯定是看到了我发在他们系里说你通过古德初选的消息,这种人你不让他知道你的厉害,他还以为自己天下第一。”

  白小米忍着激动接通电话,那头的顾华一改往日爱答不理的态度,也完全忘了上午刚让白小米有多远滚多远的话,语气亲切地问她:“小白,听说你得到古德的实习名额了?”

  顾华一向直呼白小米全名,这是第一次叫她小白,白小米心中一动:“嗯,不过还需要先通过你们拍卖系的基础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