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晨每天早晨的习惯是吃吐司和喝牛奶,但他昨晚忘了提醒白小米,他以为她中午才会做炸藕盒,毕竟谁会在大清早就炸东西?

  如今看着这两样不符合他生活习惯的东西,他丝毫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白小米看看保温壶里的东西,又看看纹丝不动的傅斯晨:“傅老师,是不是刚流了鼻血没胃口?”

  傅斯晨看了眼炸得金黄的藕盒,咽了咽口水:“是,我现在只想吃点面包喝点牛奶。”

  “好,那我现在到医院食堂去给你买。”

  傅斯晨看着转身出门的白小米,看了眼她送来的早餐,用力抖开护士新送来的报纸。

  好一会儿白小米才喘着粗气拿着一包吐司和一瓶牛奶进来了放在他的桌上说:“医院食堂没有,我是出去找了个超市买的。你先吃早餐吧,我要去菜市场买菜了。粥和炸藕盒就先放在这儿,我中午送饭过来再一起拿走。”

  “中午吃什么?”自从尝过她的手艺后,傅斯晨对她要做的菜色还挺期待。

  “不知道,去市场转转,什么新鲜买什么。”

  傅斯晨点点头,这个想法倒是跟他的挺像。

  等白小米一走,傅斯晨便打开牛奶,谁知刚喝了一口,马上又吐出来。他就不明白了,这乾市的牛奶为什么全都是水牛奶。

  傅斯晨把看着就不好吃的吐司和怪味水牛奶搁在了一边,只能不情不愿地打破习惯,打开白小米带来的粥。刚喝了第一口,便再也停不下来,咸香味的骨头粥配上香喷喷的炸藕盒,简直绝了。他一口气把所有的食物都吃了进去,肚子撑得滚瓜溜圆。

  吃饱喝足,傅斯晨打开手机邮箱开始处理工作邮件,现在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伤他们的歹徒也不知道抓没抓到。即使在病床上,他也没法安静地躺下来,干脆倚在床头看邮件。

  刚到十二点,白小米就提着两个保温壶进来了。

  傅斯晨提着鼻子暗自闻了闻,还挺香。

  “傅老师,我今天给你煲了竹荪鸡汤,趁热喝。”白小米边说边拧开盖子,盛了一瓶给他。

  傅斯晨点点头接过来:“卖相不错。”

  看他一只手实在不方便,她擎着瓶子说:“我喂你吧。”

  经历了这场事件,两人似乎有了些生死之交的意思,相处时也没有了一开始的拘谨。但即便如此,傅斯晨还是不习惯跟女人太过亲密,更何况是他之前一直想要疏远的白小米,他伸出没受伤的右臂,拿起勺子,淡淡说:“不用,我自己来。”

  白小米也不勉强。除了食物,她还带了些水果,既然不让她喂,她便侧身对脸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给他慢慢削苹果。

  她一手拿着一把小刀,一手握着苹果,速度很快技术娴熟,一条不断的苹果皮就从苹果身上掉落下来。从傅斯晨的角度来看,她低着头,柔顺的刘海贴着前额,白皙的脸上一副认真的表情。她的动作有些前倾,连帽的运动卫衣没能遮住她光洁的脖子,在细细的脖子根处,有一道清晰可见的衣物勒出来的红色痕迹。

  傅斯晨放下勺子,看着正准备给苹果切瓣的白小米,想必在他还没赶来之前,她跟歹徒已经周旋过了。他脑中一闪而过她毫不畏惧、独自站在摇摇欲坠的大门后,跟一群民工对峙的场景,眼中不由多了些深意。

  白小米正削着苹果,感觉脖子上被勒肿发热的皮肤有微凉的触感,她身子一僵,前倾的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傅斯晨的手停在半空,脸上有些微窘,手又慢慢缩回去:“你脖子上的伤,一会让医生来看看。”

  白小米出门时,老妈已经给她敷过了冰袋了,她摆摆手说:“不用了,只是被勒了一下,没什么大碍,我晚些时候再回家敷冰袋吧。”

  傅斯晨声音淡淡的,语气却不容拒绝:“一会儿做个全身检查,是我叫你来的,确定你没事我才能放心。”

  明明是很正常的话,从高冷的傅斯晨嘴里说出来,却让白小米有种意外的暖。她顺从地点点头,考虑到他现在吃东西还不方便,她把苹果切成了一瓣瓣,还把每一瓣的苹果皮分两边分别往后卷起来,用牙签扎好,让每一瓣苹果看起来都像是一只粉红色的小兔子。

  等傅斯晨喝完鸡汤,抬头看到白小米刚弄好的一盘“小兔子”,不由心神一震。

  如果说炸藕盒是个巧合,那这个苹果呢?也是巧合吗?

  傅斯晨手上拿着一只“小兔子”,眼神复杂地看着白小米。

  白小米感觉到傅斯晨的目光,又看了眼他手上的苹果兔,以为他嫌她的做法幼稚,有些窘迫地解释道:“我是看你还没吃完饭,还有时间……”

  “很好,我很喜欢。”

Chapter20 画像之谜

  白小米正在莫名其妙的时候,门被推开,高高瘦瘦的汤敬筱穿着病人服朝房里的两人点了点头。她的五官长得十分立体漂亮,不像是亚洲人的扁平面孔,倒有些类似混血儿的样子,站在人群里,一下便能脱颖而出。即便她现在瘦得有些脱形,依旧还是美女一枚。此时的她精神明显好多了。她慢慢走进来,傅斯晨跟白小米对看了一眼,白小米便麻利地去把门反锁上。

  汤敬筱坐在椅子上,对着傅斯晨和白小米缓缓开口:“谢谢你们来救我,还有小米,我真没想到,来救我的竟然会是你,谢谢。”

  白小米淡淡看了她一眼,一语双关说:“我也是自救。”

  傅斯晨看向汤敬筱,问道:“《神秘女郎》那三幅画是你寄的吗?”

  汤敬筱点点头。

  傅斯晨神色一敛,沉下声音:“既然寄来画像同意拍卖,为何几次三番反悔?”

  “十分抱歉,我也是走投无路没有办法,才想出这个办法。”

  “你的目的是什么?”

  汤敬筱顿了顿,看了看眼前的两人,一个是古德著名的拍卖师,一个是继父的亲女儿,心里虽然犹豫,但她现在孤立无援,他们既然救了她,她也只有相信他们了。

  汤敬筱咬着牙,红了眼眶恨恨地说:“我只想为肖海明申冤,他不是自杀,是被害的。”

  傅斯晨其实一早就对肖海明自杀存有疑虑,现在听到汤敬筱说出这话,并没有太多的意外,一旁的白小米倒是瞪大了眼睛。

  汤敬筱稳了稳情绪:“肖海明是我的恩师,也是我的男朋友。抓我的那个男人,是之前跟肖海明签约的一家名叫千秋文化公关公司派来的。早在肖海明还没太多名气的时候,千秋文化公司就找到他,说可以捧红他,但前提是要跟他签署分成协议。当时的肖海明刚跟妻子离婚,过得并不如意,一心想出人头地,便跟他们签下了为期五年的合约。没想到合同即将到期时,又被他们胁迫着签了个十年的合约。这几年里,千秋虽然捧红了肖海明,但他的画卖出去的钱,有九成是属于千秋,只能拿一成的肖海明其实过得跟没红之前没太大区别。他一直想等合同到期后就可以自己发展,没想到千秋并没有要放他走的意思。他多次跟千秋交涉未果,开始拒绝动笔,千秋不想失掉这个赚钱的机会,就找来了枪手仿照肖海明的画出售。为防止已经起了二心的肖海明透露消息,对方用照顾他起居让他腾出更多时间创造的名义,一直把他囚禁在锦城市郊的一栋公寓里。”

  汤敬筱越说越激动,歇了口气,继续说:“这些年肖海明一直过得很压抑,却摆脱不了千秋的控制。他暗中收集了他们做假画、炒作哄抬画家画作的证据。并跟我说他要以此作为解约的筹码跟千秋交涉,说等他解约后,就马上带我离开。没想到,等到的却是他在公寓死亡的消息。事情发生后,媒体和警方都一口咬定他是自杀的,前一天他还兴奋地打电话跟我说对方已经答应只要他交出资料,他的合同就可以解约,他马上就能带我离开。这样的情况下,他又怎么会忽然自杀?肯定是对方想要用解约来做诱饵,想要骗他拿出收集的那些证据,然后被他发现,达不到目的的千秋公司才恼羞成怒,干脆杀人灭口,然后又把这一切弄成自杀的假象。”

  汤敬筱想象着那一幕,泪如雨下,接过白小米递来的纸巾,接着说:“他们一直找不到肖海明收集的证据,担心总有一天事情会曝光,所以才一直蹲守在肖海明的老房子那里,同时偷偷跟踪我。他们肯定也偷偷进房子去找了,应该没找到,所以才把我抓起来让我交出东西。我知道老肖是被害的,但凭我一人之言,根本没法让人相信,所以我只能先让这几幅老肖的画引起全城人的注意。我并不是真正想要出售这些画,我只是想要让世人看到这三幅画上面的SOS,造成公众舆论,只有让这件事得到足够多的关注,才能让警察推翻之前自杀的定论。”

  汤敬筱说得太过激动,不得不停下来喘气。

  白小米插了一句嘴:“所以画上的那些项链吊坠,是你画的?”

  汤敬筱顿了顿,看着白小米说:“对,我的继父……你的父亲,曾经给我买过一条那样的项链,我照着那条链子的坠子的样子,画了前面两个字母,可惜没能凑成SOS就被他们挟持了。”

  这跟白小米之前的推断基本一致。她静静地看了傅斯晨一眼,等着他后面的话。

  屋内陷入了寂静。

  傅斯晨一抬眼皮:“所以,你为了你的目的,就用那几幅画把古德拍卖行弄得人仰马翻?”

  汤敬筱擦干眼泪,跟傅斯晨说:“对此我很抱歉,我知道我是用了心机,但如果古德内部不愿意冒这个风险,凭我个人和那几张画,也没法造成舆论。”

  一个巴掌拍不响,汤敬筱显然是赌古德想要趁热打铁大赚一把的心理。但如果张德亮不是贪心想捡便宜,这样的事也不可能接二连三地发生。

  傅斯晨当然也知道古德的问题,所以也没打算抓住这件事不放。他之前一定要追这件事,就是因为那几张画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如今知道了真相,他对汤敬筱的做法更是不解。

  “既然你知道肖海明是被害的,你为何不在他遇害消息刚出来的时候,就带着肖海明藏起来的资料去警察局报案,而是大费周章地通过拍卖行让大众关注?”

  汤敬筱沉默半晌,才慢慢说:“我其实也没找到他藏的资料在哪里,光凭我一张嘴,警察能信我吗?再说警察局里面肯定有人跟千秋串通好的内鬼,不然就不会连调查都不调查,便在第一时间内对外宣布老肖是自杀。如果我贸然前去,那就等于自投罗网,所以才想到先寄画去拍卖行,等引发社会足够的关注时再公开,这样事情再想隐瞒,也就没这么容易了。”

  傅斯晨眼皮一抬,有些意外:“肖海明连你也没告诉?”

  汤敬筱摇摇头:“估计怕会连累到我,毕竟知道得越少才越安全,但是我觉得那些东西应该就在老房里,不然千秋那边的人也不会一直在老房这边盯梢。”

  白小米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寄到古德的那几幅画,肖海明是什么时候画的?”

  汤敬筱一怔:“是他被软禁之前,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可同一个背影,角度偏了些而已,为什么要连画三幅?”

  “这个我之前也问过他,但他当时没有细说,只说这个礼物他付出了很多心思,让我仔细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