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有人敲门,白小米赶紧过去把反锁的门打开。送药的护士把药放下离开,汤敬筱也站起来要告辞。傅斯晨看着她的侧脸,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坐过我的车?”

  汤敬筱顿了几秒,点点头:“没错,那天晚上,我也是遇到了跟踪我的人,为了甩掉他,我才冲进了车流,没想到遇到了你,谢谢你救了我两次。”

  白小米一怔,没想到傅斯晨看着高冷,其实还是个热心肠。

  傅斯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举手之劳,难怪我一直觉得最后那张侧脸有些眼熟,原来是你。”

  汤敬筱看向白小米,语气真切:“希望我们以后能多联系。”

  白小米没有接话,而是问她说:“如果你不愿报警,那个挟持你的人说不定就能逃脱制裁。而在事情没有彻底公开之前,千秋那边的人有可能还会来找你,那你要怎么办?”

  汤敬筱眼神一沉:“即使拼了我的前途和这条命,我也要给老肖讨回公道,实在不行,我就跟他们同归于尽。”傅斯晨开口道:“想为肖海明讨回公道,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找到那份资料。”

  汤敬筱沉思片刻,出于对现状和自身安全的考虑,忽然抬起头看着傅斯晨说:“过两天我想去那老房子里再找一找,你们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傅斯晨和白小米对视了一眼,对于傅斯晨来说,他之所以一直追着这件事,除了工作,更多是因为好奇。现在既然知道了这么多情况,自己还因为卷入事件而受了伤,结果呼之欲出的时候,于公于私,他当然不会拒绝。而想借着这件事当上傅斯晨徒弟的白小米,更不能拒绝,汤敬筱怎么说跟她还是名义上的姐妹,于情于理,她都没法拒绝。

  吃完晚上,傅斯晨在走廊里溜达了一会。刚回到病房,就收到白小米的微信,自从白小米通过微信发送定位后,傅斯晨便不再排斥用微信,他迅速点开,看到她发来的消息:傅老师,我回去想了想,如果说肖海明的资料真的在他的老房子里,那他送给汤敬筱的那几幅画,会不会跟那些资料有关?

  其实在今天汤敬筱说完那些话后,傅斯晨就已经想到了这点。在她们走后,他也把之前拍下来的三幅画的照片拿出来反复看了多次。房中的摆设简陋藏不住东西,千秋的人却一直找不到,说明肖海明不会把这些资料放在一般的柜子里。这些东西,很可能藏在一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地方。

  三幅神秘女郎都看向同一个方向,这会不会是个暗示?那些东西就在墙里?这只是傅斯晨的一个猜测,没想到白小米也跟他有相同的看法,他难得地回了她几个字:说下去。

  得到鼓励,白小米眼中显出兴奋的光泽,手机键盘打得飞快:我有一个想法,肖海明画的那三幅画中,虽然时间光线不同,但主角汤敬筱都站在同一个地方朝东边的那堵墙看,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他就是想通过三幅一样的画来暗示我们,那些资料就在画中人看向的方向?

  他又回:继续。

  白小米大着胆子继续猜测:我觉得三幅画中人的眼睛看向的地方虽然都是东面的墙,但是焦点不同。后天我们过去的时候,可以根据画中的视线具体的位置,挖开墙体看看。

  那头的傅斯晨目光沉静,只回了一个字:好。

  放下手机,傅斯晨又习惯性地想抽烟,看到墙上禁烟的标志,他拿着烟又走出病房,来到楼层通风的吸烟区,坐在塑料椅子上,点燃一根吸了一口。然后双手放在椅子扶手上,香烟袅袅,他头靠在椅背,思绪万千。

  自从跟白小米开始这趟旅程后,短短的几天,她一次次给自己带来意外,让他不得不重新开始审视她。那些关于她的梦和那些巧合,都让他心情复杂。不得不说,因为这几天的相处,他对她的看法的确有所改观,甚至可以说跟以前大不相同。或许以前的厌恶是源于不了解,如果逐渐了解之后呢?他是不是就不再排斥她了?

  只要不再厌恶,一切便皆有可能。

  他的注意力全在这些烦闷无力的想法上,手上轻微刺痛的灼烧感让他的手猛地一抖。不知不觉香烟已经燃尽,他神色淡然地把烟蒂摁进了烟灰缸里。

  往病房里走的时候,陈柏年的电话就到了。

  傅斯晨迅速接起来,问:“情况怎么样?”

  陈柏年那边音调带着兴奋:“斯晨,那家千秋文化公司果然有问题。我姐那边突击调查后发现,之前也有别的画家在他们公司签约后莫名受伤的,还不止一个,但死掉的,肖海明是第一个。我们已经跟曾经受过伤的那些画家和艺人联系了,虽然现在还没有人说出实情,但这个东西不是个案,它里面就是有问题。我姐已经安排专门的人去重点调查了,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

  傅斯晨定了定心,相信只要找到破绽派了重兵,接下去应该会有收获:“那就等你的好消息。”

  陈柏年那头顿了顿:“对了,你的伤现在怎么样?要不要我过去看看?”

  傅斯晨眼角扫到白小米送来的苹果,说:“不用,我现在能走能跳,再说我这边也有人照顾。”

  陈柏年甚是惊讶:“有人照顾?谁啊?男的女的?”

  傅斯晨后悔跟这个八卦王说漏了嘴,干脆实话实说:“公司一位实习生。”

  “男的女的?”

  “女的。”

  “原来你是这样的傅斯晨!”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狂笑。“小姑娘挺有能耐啊,实习期间就能跟着你一起出差。”

  “别乱讲话,她是线人。”

  “这位线人长得不错吧?哪位实习生?不会是你那位梦中人吧?”

  “……”

  “我靠不是吧?”陈柏年止住笑,“我说哥们,你这事邪门了,你这是在劫难逃啊。”

  傅斯晨神色淡淡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隔天一早,白小米穿了一套偏运动型的小夹克配短靴,在头上扎了个丸子头,估计是想要遮住脖子上的勒痕,特意在里面穿了件高领的灰色毛衣。这种拉长身高的造型,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还挺有些机车少女的飒爽范儿。

  傅斯晨不由盯着她看了几眼。

  白小米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今早赶时间用手胡乱扎起来的头型,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这头发是不是很丑?”

  傅斯晨神色淡淡地收回目光:“不。”

  白小米心头一喜。

  下一秒,又听他略带玩笑地说:“你的丑跟头发没关系。”

  白小米装着不满地收回带来的东西:“看来我以后不需要再做东西给你吃了。”

  傅斯晨长手一伸,又把东西拿了过来,忍着笑意,一语双关:“想逃避责任?晚了。”

  白小米今天给他送来熬得黏稠的黄细米粥和糯米糕,她那天看他吃得挺香,今天又给他买了一份。

  傅斯晨想到这边的面包和水牛奶就倒胃口,只能再次破例,改变早餐习惯,吃白小米带来的早餐。

  黄细米粥加了冰糖,糯米糕清香弹牙,他一口气吃完了她带来的东西。心想早餐偶尔换换花样来吃,其实也不赖。

  傅斯晨为这个一闪而过的想法愣了一下,自从跟白小米接触多了以后,他十几年没变过的生活习惯竟然悄悄发生了改变,用微信、吃不是面包牛奶的早餐、多管闲事……他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意味着什么,他不想去想,更不敢去想。

  吃完东西,白小米收拾餐盒准备带回家,忽然听傅斯晨开口问她:“脖子上的伤怎么样?”

  那种勒痕虽然没造成什么大伤害,但短期内是不会容易消下去的,白小米大大咧咧地笑笑说:“检查过了,没什么事,最近穿点高领衣服遮着,等它慢慢消就行。”

  傅斯晨点点头,没再说话。

  中午过了十二点,白小米还没来,傅斯晨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道早点来探病,这都几点了,吃午饭还是晚饭,没有一点时间观念。”

  傅斯晨说完自己都吃了一惊,他这是在盼着白小米来?不不不,他摇着头想了想,一定是肚子饿了,她虽然人长得不怎么样,但饭却做得出人意料的好,所以他肯定,自己一定是饿了的缘故。

  刚安慰完自己,傅斯晨竟然打了个饱嗝,今天的早餐白小米准备得厚实,他吃得又有些晚,现在的确还是饱着的。这种自己打脸的行为,傅斯晨只能自圆其说:病号就应该按时吃饭,他不是盼着她来,他只是不想破坏自身的规律。

  一点半后,白小米才匆匆提着两个保温饭盒跑进来,等长了脖子的傅斯晨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用手机浏览工作邮件。

  “不好意思,刚才碰到了一位熟人,耽搁了些时间,你赶快吃饭吧。”

  “没事,反正我也不太饿。”傅斯晨说得面无表情,语气里有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小小酸劲。不是因为饿,是觉得住院的自己竟然没有她的熟人重要。

  白小米一脸歉意地打开两个保温壶,浓香的排骨味飘散在空气中,食物的味道让傅斯晨再也看不下手机,乖乖拿起勺子吃起来。

  白小米还像昨天那样,转身坐在椅子上给傅斯晨削苹果,等她切完递给他,傅斯晨一脸不满:“怎么没弄成兔子?”

  白小米一愣,心想你昨天不是觉得幼稚吗?但想归想,这个脾气一时一样、难以琢磨的上司,他想要什么她就给他弄什么吧。

  看着傅斯晨把她加工好的“小兔子”高高兴兴地吃掉,白小米觉得颇为好笑,没想到拍卖界以沉稳冷静著称的男神,也会有这么幼稚的一面,难道是因为受伤后内心脆弱性情大变?

  等吃完饭,白小米收拾饭盒就要离开,傅斯晨有些郁闷。别人有这样跟上司献殷勤的时候,恨不能天天在这晃,她倒好,每次来都急急离开,是怕他吃了她吗?

  “你有急事?”傅斯晨像是问得很不经意,但两只眼睛全盯着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