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萧与时轻描淡写道:“现在时间尚早,我们一起吃晚餐,顺便还可以聊聊你往后的康复计划。”

语罢他反问:“你不方便?”

请客的话说出去了,怎么都要配合对方。沈如磐连忙点头:“方便方便。你想去哪里吃?”

“随意。”

他的语气极淡,就像一时心血来潮;可他说做就做的行事风格,能让人油然而生一种错觉,他好像很在意今日的饭局。

沈如磐茫然困惑之际,他先起身,再自然不过地拿起帽子递给她。

“走吧,沈小姐。”

第19章 第一次约会(中)

虽说随意, 但沈如磐还是想就一就萧与时的口味爱好。萧与时也不过分推辞, 便让司机载他们去了一间风评不错的西餐厅。

餐厅的主厨曾是米其林三星的大厨,而餐厅位于原东西柏林的交接区,属于柏林墙的一部分, 几经装修仍然保留了怀旧主义情结。整个用餐区没用灯光照明, 全是烛火,烛火摇曳光影闪动,气氛娴静又浪漫, 来这里用餐的情侣不在少数。

沈如磐翻读菜单, 那复杂又陌生的德文词组都是不常使用的东德地区用语, 委实让人困惑。

萧与时接过菜单放在他和她之间,从前菜开始逐个解释:“Würzfleisch是鸡胸肉搭配蘑菇黄油,炖成金黄的浓汁,口感温和细腻。Zitrusfrüchte gelee的表层是柑橘冻,内里却是上等的鹅肝…”

他的嗓音低淡悦耳, 将陌生又拗口的名词描述得生动鲜明。沈如磐仅仅是倾听, 就足以想象舌尖上的饕餮美食。

点菜上菜需要一定时间,为了避免无话可聊,她先找话题:“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穆勒教授曾经在这里组织聚餐,邀请过不少学者教授。”

原来他也愿意参加团体活动。沈如磐惊讶:“你给我的感觉, 可能更倾向于把时间用在有意义的地方,例如学术研究以及自我独处, 而不是交际应酬。”

萧与时道:“我确实因为时间有限拒绝了很多人情往来, 但有些重要人士的邀约, 即使再忙我也会尽量兼顾。”

沈如磐长长地噢了声,俏皮一笑:“比方说我的邀约。”

小小的玩笑活跃了气氛。萧与时扬了扬唇角:“嗯。”

“那你们聚在一起聊什么,不会还是讨论学问吧?”

还真是围绕学问。诸如博士的资质、科研项目的进展。萧与时思索下:“也会聊些别的话题,如柏林大学的教授聘任制度。”

“能具体讲讲吗?”

确切说,德国高校的教授增补制度十分严苛。每所大学、每个系的教授总席位是固定的,老教授或退休,或离岗,必须空出一个职位,后来的青年科学家才能得到晋升。这也导致德国教授首次任职的平均年龄要高于美国和其他欧洲国家。

沈如磐听完解释,想起柏林大学图书馆里悬挂的教授群像,唯独萧与时一人格外年轻俊朗,她对他的敬佩之情又立即增添几分。

她说:“在我印象里,科学人才要念很多书,做很多研究工作,并且不问世事甘于寂寞,才能在有生之年做出一点成就。”

她不由得为萧与时感到辛苦:“你和你的同事,也为此牺牲了不少个人乐趣吧?”

“还好,我们闲暇之余也会谈一谈有趣的人或事。”

“例如?”

萧与时侧了侧头,吐出个字:“你。”

沈如磐一愣。

他凝眸直视她,神色泰然:“你不记得了,我有位朋友很欣赏你,而他刚好是我在天体物理研究所的同伴。”

沈如磐恍然想起她和萧与时留宿在汽车旅馆的那一夜,就曾听他提到过这件事。她当时挺讶异,可惜没机会细问。

既然往事重提,她问:“你的这位朋友,是不是叫科尔?”

萧与时十分意外。

沈如磐冲他一笑:“费恩医生偶然说起过,他的儿子和你共事多年友情深厚,所以你刚才一解释我便猜到是谁。”

她按捺不住好奇,又问:“你当时一眼认出我的真实身份,是不是感觉很微妙?朋友喜欢的选手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落魄不说,还脾气差,是不是和电视画面呈现的样子反差太大?”

回忆一下子被勾起,萧与时抬起头打量她,从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唇,就像初次遇到她那样,清明的目光蕴含着一些若有所思,片刻后正经地回答:“是。”

沈如磐没有料到他如此打击人,脸上差点挂不住。

他却不急不缓往下说:“不过科尔常常提起你,我对你亦有几分熟悉和欣赏。以至后来见面时我有种感觉,仿佛我们素未谋面却相识许久。”

骤然反转的一席话,沈如磐惊讶。

“这种感觉不局限于第一次,再后来也是如此。就像现在我隔了些时日才见到你,可只要看见你,总会觉得你是能谈心的知己。”

他的嗓音低醇,带着温润含蓄的笑意。恰巧烛火摇曳,光影微动,他那张赏心悦目的脸庞晕染上影影绰绰的朦胧感,就像水月镜花,连同他的倾诉都有了种美好得近乎不真实的感觉。

沈如磐忍不住多瞅了他几眼,又觉自己盯着他看的样子比较失礼,微微垂下眼帘,腼腆地笑了笑。

不知为什么,胸口涌上一些情绪,似乎是好奇,想要更详细地问问他为什么,然而又出于礼貌和克制,选择淡化处理。

萧与时自然不知道她的内心,聊了个别的话题:“迄今为止你拿过多少金牌?”

沈如磐参加了太多太多的比赛。国内国外、青年赛成人赛,林林总总加起来,她给了个模糊的答案:“大概28枚。”

“这么多?”

“不多不多,有很多是毫无悬念的小比赛。”她谦虚地恭维他,“还是你们专业人士的奖章含金量更高。我长这么大,都不知道物理学家的金质奖章长什么样。”

“这个问题简单。我将奖章转赠给你,你就知道答案了。”

她吃惊:“那怎么行?”

“可行。日后你复出比赛,如果再登最高领奖台,不妨将金牌回赠我,也让我看看长什么样。”

他语中带笑,一席话像约定又像祝愿,会让听者如沐春风。她大方点头:“好啊。往后谁得奖,谁把奖牌拿出来给对方瞅瞅。”

“嗯。”

“不过我有个疑问。究竟是运动员的金牌含金量成分高,还是科学家的奖章含金量成分高?”

“这得看什么和什么比。如果是奥运金牌…”

无拘无束的闲谈中,侍应生开始上菜。然而此情此景,晚餐倒是其次,两人谈笑的意义更为珍贵。

晚餐即将结束的时候,沈如磐扬手示意侍应生结账,萧与时却制止她,变成他买单。

明明说好她请客,结果又欠了一次人情。沈如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淡淡一笑:“走吧。”

餐桌之间间隔有限,她坐着轮椅转动不方便,犹豫着要不要站起来挪一把。他看出她的意图,抬手将她按回去。

仲春季节她穿得单薄,他的掌心贴上她一字领外裸露的肌肤。那小小的接触面对于她这种世界级的花样滑冰选手来讲谈不上什么,甚至和不久前他替她整理头发相比亦无足轻重,然而肌肤直接相贴时微微升高的温度是那样的敏锐清晰,她心中一动,侧目凝向他。

他浑然不觉异常,修长有力的手指顺着她的肩线往下,扶上轮椅把手。而后他请后面餐桌的人让一让,将她稳妥地移出去,并脱下西服披在她身上,整个过程温和从容,自然有礼。

“虽是春天,晚风仍然偏凉。”他解释说。

这一瞬如果说没有动容是不可能的。沈如磐抬手拢了拢西服,对他浅浅而笑。

“现在时间还早,我带你去附近景区逛一逛?”

她没有反对,于是他推着她来到餐厅的旋转门前。刚巧有顾客迎面入内,他礼貌避让。

那人抬头瞧见萧与时,收住脚步:“哟,这不是尊敬的Karl教授吗?”

此人是德国著名周刊《明镜》的记者,但在此前,曾经供职于不知名的小报,专门曝光上层人士的**、博取观众的眼球。萧与时破格获得柏林大学天体物理研究所副所长头衔时,便被此人爆过家族背景——那一篇模棱两可的评论文章,似乎刻意往贿赂丑闻方向引导。

虽是陈年往事,萧与时依然记得此人的面相。他敏锐地听出对方话里的戏谑,没有回应。

“Karl教授是否不记得我了?”记者冷笑,“托你家族的福,我差点被吊销记者执照。万幸我比较走运,又重新得到工作,希望日后还有机会好好采访你。”

说完,那人从萧与时身上收回目光来看沈如磐,见她坐着轮椅又披着萧与时的西服,俨然关系亲密,又是勾嘴一哂。

“我一直以为Karl教授很在意自己上流阶层的身份,没想到越完美的男人,越有可能产生不完美的情结——比如说,除了修修补补破瓷器,还慕残。”

第20章 第一次约会(下)

萧与时再怎么修养好, 从不轻易流露情绪, 此刻薄唇抿直,一双眸子眸色浓郁深邃,显出波动。

他自然不是慕残, 愚昧无知的话伤不到他。但沈如磐不同, 她是个体面的女生,处在放疗恢复期,身体好坏未知, 单单一个“残”字就足够刺激她敏感焦虑的心。

萧与时不假思索欲回应, 沈如磐突如其来抢先开口说话:“你是哪家报社的记者?”

“身为记者最基本的素质是客观公正, 但你张口污蔑萧教授及我,混淆视听,毫无职业操守,我要投诉你!”

她情绪外放,说话稳准狠, 盛怒之下气势慑人, 对方猝不及防被她镇住。

“道歉!立刻道歉!”她紧绷的嗓音里透出警告,“否则我不排除通过法律手段谋求清白。这里有很多人听到你的厥词,我不相信在重视诚信和名誉的德国,普通民众的尊严会被掌握话语权的新闻行业者恣意践踏。”

记者没有料到碰到个硬钉子, 又见餐厅里顾客窃窃私语,场面对自己不利, 诡辩说:“Karl教授什么时候心虚的要靠一个女人站出来…”

“萧教授不理会你, 是因为没有必要和一个思维低俗又秉性刻薄的人对话。我站出来, 是因为无论萧教授和我是什么关系,都与你无关,轮不到你说三道四!”沈如磐直接切断记者的废话,脸上的怒意更盛,“限你一秒钟时间做选择——你究竟道不道歉?”

记者噎住,见形势不利,含糊咕哝一句便扭头离去。

沈如磐紧盯着对方的背影,脸色难看极了。

好好的气氛被破坏了,萧与时沉默片刻对沈如磐说:“抱歉,因为我的缘故让你跟着难堪。”

她转过脸看他。

和刚刚激烈措辞的样子不同,沈如磐哑然两秒,略生硬地回答:“不是的,我不是为自己生气。”

“我想不通,我们明明正常来往,怎么变成‘慕残’?哪里慕残了?难道就因为我坐着轮椅又恰好和你单独在一起?”

她愤愤不平,声音透出委屈:“我讨厌那个人侮辱你,尤其用那么下流的语言。虽然我知道有更好的反驳方法,比如像你一样沉住气,面对卑劣的讽刺淡定如山,不为所动,可我做不到。”

说到这里她又有点拿捏不准:“我刚刚的反应,是不是过于愤怒?万一记者觉得我恼羞成怒,把今日的污蔑再次宣扬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要不,我们找餐厅侍应生求个证明?”

她絮絮不停为他考虑,压根没有顾及她自己。

这是萧与时没有料到的情形,她的愤怒,还击,难过,都是为他打抱不平。

萧与时的胸口油然而生温暖的感觉。

他低估了她。

虽然她自尊心极强,偶尔也会敏感脆弱,但是关键时刻她不需要被保护,反而挺身维护他。

萧与时语气一软:“不会,那人绝对不敢再公开胡说。”

“真的吗?”沈如磐不相信,“我德语不好,刚才质问对方的字句已是极限。如果能说中文,我一定追出去骂他个无地自容——让他以为读书人好欺负。”

萧与时听到她的维护,唇随之扬起些弧度,笑意四散,直达眼底。

沈如磐却理解错误,脸上显出窘迫:“你别笑啊,我说真的。”

萧与时嗯了声。他无意再在餐厅停留,推着沈如磐走过旋转门,等到出了餐厅,才正式地说:“如果你稍稍迟一秒开口,便是我来回应记者。”

沈如磐偏头,好奇地等待下文。

“我会说,沈小姐秀外慧中,值得人倾慕。”

吐字轻描淡写,一句胜过无数。沈如磐没有料到他会如此回答,脸上露出错愕。

萧与时低眸看向她,轻淡的目光像是有什么情绪化开:“刚才没有及时保护你,让外人伤害你,是我的错。”

突然有种难以言表的情绪从沈如磐的心脏蔓延,像温山暖水,沉稳磅礴地将她围绕。她尽量不去联想,连忙回答:“言重了。我不是脆弱的小女生,谈不上伤害。”

他又嗯了声:“忘掉不愉快的事,我带你逛一逛附近景区,散散心。”

“好啊。”她配合地说。

*

柏林是座特别的城市,曾经被一堵围墙分裂为两个完全不同的国家,东边萧索冷峻,西边自由叛逆,整体面貌奇异又不可思议。

沈如磐来德国许久,从未有机会细看过这座城市。眼下坐着轮椅被萧与时一路推着前行,她感受着城市的历史文化底蕴,注意力不时地被从原东西柏林交接带穿过的、向远方延伸的柏林墙遗迹吸引住。

墙体断断续续分成好几段,全都涂满了色彩斑斓风格诡异的涂鸦,充满时代的矛盾感。其中有一处最著名,称为“兄弟之吻”,是苏联领导人访问东德时,两位男性政治领袖彼此拥抱、嘴对嘴接吻的历史性一幕。

当时有评论文章认为柏林墙还将屹立100年不倒,然而10年后柏林墙轰然倒塌,东西二德统一。如今游客们站在“兄弟之吻”跟前拍照,不分男女,纷纷模仿这个经典的接吻姿势,俨然传达新时代的“和平与爱”。

沈如磐瞅瞅墙,又瞅瞅游客,脸上表情若有所思。萧与时以为她觉得新奇:“你想不想拍张纪念照?”

沈如磐回过神,下意识想说什么又顿住,改口道:“我忽然想起,俄罗斯人总是格外热情。以前比赛,欧洲选手和我打招呼的方式通常是握手或拥抱,惟独俄罗斯的姑娘们,握手拥抱仍嫌不够,常常主动亲我的脸。”

俄罗斯人热衷贴面吻,萧与时并不陌生。

“俄罗斯的帅哥也一样。譬如男单冠军伊万诺夫,每每见我,总要左右亲吻我的脸颊三次。我刚开始吓一跳,后来也习惯了,有时还会入乡随俗回吻一下对方,且当传达中国朋友的友好。”

萧与时本来不以为意,听到这里意外了。

沈如磐全无察觉,俏皮地吐了下舌。那柔软殷红的唇,立刻沾了点水润光泽。

他的视线在她的面颊和唇瓣上流连一会,似是不经意开口:“三次太多。伊万诺夫是不是喜欢你?”

“不可能。他比我大好几岁,又是俄罗斯的国宝。”

“国宝也有正常的喜好。”

沈如磐听完莫名奇妙地看了看萧与时。奇怪,方才德国记者误会他和她,现在他又觉得她和伊万诺夫腻歪——德国男人还真是出了名的刻板正经?

她越想越觉得肯定,索性调侃:“萧教授,你这位德国国宝,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拍张照?”

见他没有反对,她和游客简单交流,把手机交给后者。

萧与时身姿挺拔,她坐着轮椅,一个镜头装不下。游客左调右调,好不容易让两人同框,将要按快门的一刹,她出人意料亦是礼貌性地虚揽住他的手臂。

这是入镜的较佳姿势,会让彼此显得没那么陌生。萧与时一怔,恰好晚风吹来,她乌黑秀丽的长发随势翻飞,如浪花般拂过他的手背,触感丝滑柔软。

也就是这个时候,游客按下快门。

黄昏薄暮,整个天空就像是一块暖色调柔光布,他和她在巨幅亲吻涂鸦的映衬下,即使不是沉浸在爱情世界里的情侣,也会让人有种深情厚谊的错觉。

沈如磐瞅了照片好一会方才抬头直视萧与时。她仔细端详他,从眉宇到五官轮廓再到他的唇线,而后她嘴角弯了弯,眼睛里盈着笑意:“第一次看见你的照片是在图书馆。认识了这么久,能有机会和你合照,我与有荣焉。”

声音轻快轻甜,恰到好处的恭维使得整个气氛都变得柔软起来。

这样的氛围也感染了萧与时,他凝视着她,薄唇微微上扬,眼睛里划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不常笑,只要展颜,五官泛开的温情必打动人。

沈如磐看着他,也笑了。

第21章 不该有的动心

再往前是一个广场, 有很多商贩出售东西二德的纪念品。明信片、纪念币必不可少, 甚至还有“红绿灯小人同款气球”。

红红绿绿的小人本就可爱,1:1比例仿制的气球人偶更是软萌吸睛,一只只飘在空中, 融入夕阳余晖, 画面清奇浪漫。

沈如磐被吸引了,买了一大把牵着好玩。恰好迎面遇到中国来的旅游团,一对年轻的夫妻带着刚满周岁的女儿。小朋友将将学会说话, 见到缤纷的气球, 圆溜溜的眼睛透出惊奇, 咿呀地说:“球球,球球。”

沈如磐抽出一只相赠。等到小朋友被年轻的父母抱远,她感慨:“这么小就出来看世界了。”

萧与时接过话:“现在很盛行家庭旅行。”

“可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和父母旅行过…”

她小声嘀咕,萧与时却听得一清二楚。他只听她提过母亲,从未耳闻她的父亲, 不禁问:“伯父很忙吗”

沈如磐嗯了一声, 没有细说。

夕阳斜斜地沉下去,光线逐渐失去暖度。薄暮下的柏林,历史气氛逐渐沉淀下来,柏林墙上的涂鸦也好像变成了累累伤痕和沉重的历史包袱, 凸显出压抑。

柏林墙的尽头是著名地标,奥康伯姆桥, 一座双层拱桥。

桥是由红色砖墙砌成, 高大冷峻的建筑外貌曾是冷战时期东西二德的分界线, 也是连接东欧和西欧的唯一铁路通路。如今铁路早就弃用,现代轻轨仍然从桥的最上层通过。

沈如磐之所以了解这些,是因为她的父亲是国内著名的桥梁设计师。准确说,她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世家,祖父、祖母、叔伯,都是桥梁工程方面的高知专家。

沈如磐远眺着双层拱桥,神色流露怔忡。萧与时感觉到她有心事,想问问她怎么了,她适时提议道:“我们去桥上走走吧。”

进入桥的内部,能看见桥顶上悬挂了很多旧的鞋屡,一只一只连绵不绝通向彼岸,仿佛是纪念冷战时期普通民众想跨越障碍但又无法实现的遗憾。

沈如磐推着轮椅来到桥中央的位置,继而起身走到桥边。

桥下是著名的施普雷河。她望着波光粼粼的河水,隔了好久,用追忆往事的口吻若有所思地说:“说起来,我算是出生在德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