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秦老爷是文官,职位也鲜少调动过,至少在秦玉楼的印象中,她爹由始至终便是乘着轿子去当值的,这般周而复始,他的一生都是围着元陵在打转。

以至于在秦玉楼的印象中,家中的顶梁柱便是一直像根定海神针似的,永远镇守着他们的家门。

成亲前,便听得母亲袁氏打探来的消息,只说戚家世子爷常年在外,鲜少归家,还是老侯爷病重时,回来守孝,这才留在了京城。

成亲伊始,秦玉楼也曾打探过,原来丈夫那些年一直在外游历,曾是个走南闯北的人,后在福建待了几年,具体详情秦玉楼却并不大清楚明白,戚修话不多,秦玉楼便也未曾过问过。

而在她的印象中,丈夫起先是驻守城外京郊军营中的一名将士,每三日一回,每月沐休两日,再后来便是皇宫里那位九五至尊的贴身护卫了,日日方可回府了。

她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丈夫这一走兴许便是长达一年之久。

若是搁在方成亲之时,秦玉楼听到这样的消息,怕是做梦都给笑醒了。

可现如今,脑子里却只有些空,脸上分明还算淡然,可心里却说不上来是啥感觉,明明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明明人又不是不回了,却莫名有些难受,秦玉楼下意识的伸手抚了抚腹处,心里头只有些堵得慌。

夜里,落了灯,屋子里一片漆黑。

秦玉楼枕在戚修结实的胳膊上,身子一动未动,像是睡着了似的,可黑暗中,她分明睁开了眼。

戚修知道妻子还没睡,只微微靠过来,将人搂在了怀里,又将大掌贴在了妻子微隆的腹处,摩挲了一阵,黑夜里,戚修只低低道着:“为夫定会在孩子出生前赶回来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秦玉楼只觉得心里的难受又添了几分。

贴着他结实的胸膛,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不知何时,这具硬朗温暖的身躯开始令她依赖,令人感到温暖及踏实。

秦玉楼的眼微微有些红了。

心里头有些乱,好似有千言万语,可此时此刻,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许久,竟跟个孩子似的,只闷声道着:“若是赶不回,我就不生了···”

哪知戚修听了,胸膛却是震了震,似在隐隐发笑似的,胸膛一起一伏的震了片刻后,戚修只低低道了一个字:“好。”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异常坚定,令人信赖。

秦玉楼紧搂着戚修的腰,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胸膛里。

戚修怕压着她的肚子,一手护着她的肚子,一只手只将秦玉楼紧搂在怀里。

这注定是个难眠的夜。

不过好在秦玉楼历来是个乐观豁达的性子,第二日一早醒来时,已能够十分淡然的接受这桩事儿呢。

却不想,戚修瞧着却隐隐有些不是滋味了。

第111章

话说第二日戚修一大早便去了一趟寿延堂。

老夫人身子并无多少大碍, 戚修见了略微放心, 便将此行禀给了老夫人。

祖孙二人叙话甚久。

回时, 却见妻子抚着腹正立在屋子中央指挥着一众丫鬟忙前忙后。

知湫领着两个小厮将个大木箱子从库房抬来了, 秦玉楼命人打开一瞧,映入眼帘的是一块上好的雪缎, 知湫将雪缎扒拉开, 便瞧见里头露出一张上好的灰色裘皮, 色纯毛密,光瞧着都还似能感受到那细腻温暖的触感, 乃是一块上好的皮子。

只现如今还处在九月,虽天气日渐凉爽,但现如今将这裘皮扒拉出来, 未免为时过早。

却只见秦玉楼护着腰,将裘皮拿到手中摸了摸,想了一阵, 片刻后, 只扭头对知湫吩咐着:“今年冬天的衣裳府中已经在赶制了罢, 打发人将这块皮子速速送去,照着世子的尺寸定要赶在三日之内赶制出来···”

说到此处,似乎有些不大放心, 话语顿了顿, 犹豫了一阵,改口道:“还是由你亲自走一趟罢···”

戚家每一季的衣裳绣娘都会提前两月赶制出来,只那北方严寒, 传闻镇日大雪绵延,风像刀割在脸上一样,非京城及元陵的冬日可比拟的,秦玉楼翻看戚修往年冬日的衣裳,未免淡薄了些。

秦玉楼娇贵,历来热不得,也冷不得,一到冬日里便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了,袁氏担忧京城的冬日严寒,怕她受不得,嫁妆里便细心备了这几张裘皮,都是花大价钱在皮毛商行里收购的,打西边来的好货。

除了这一箱子,只见旁边还摆放了一箱子的衣饰物件,有冬日里厚厚的挡风大帔,加了绒冬装及结实的踏马靴,还有一匣子瓶瓶罐罐的跌打药瓶子,另还备好了个大包袱,里头是些体己的物件,另还有秦玉楼特意为其备好的银票及银锭子。

不过才一上午的时间,秦玉楼便雷厉风飞的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得妥妥帖帖了,便是现如今丈夫立马要出门,只要他一声令下,方可立即出发,半点不会耽误。

知湫领命去了绣房,余下几个又将箱笼里的物件好生整理了一番,秦玉楼自一大早起来,便忙活到了现在,眼看总算是料理完了,这才惊觉是又累又渴,正欲吃口茶解渴,忽而闻得一阵脚步声。

随即只听到丫鬟们纷纷停住了手中的动作,齐声行礼唤着“世子”。

秦玉楼扭头便见戚修大步走了进来。

秦玉楼双眼微挑,只一一指着屋子里的那一堆邀功似的给戚修瞧,面色似有些得意问他可还有缺?

戚修瞧着眼前此刻言笑晏晏的妻子,南脑海中不由想起了昨儿个夜里那个微微红着眼,似有几分依赖、委屈之人。。

昨儿个分明还有几分伤心不舍的。

这才一个晚上,怎地转变如此之快。

目光再次往屋子里扫了一眼,收拾得这般妥妥帖帖的,缘何有种恨不得想要立即将他扫地出门的错觉?

想到这里,戚修微微眯起了眼,唔,还是昨儿个的妻子乖顺,今儿个这个···

戚修心里哼了声。

微微绷起了脸。

秦玉楼瞧着忽而之间又变得阴阳怪气的丈夫,心里则愤愤的想着:走吧,走吧,还是赶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嘴上虽说的这般轻快,但真若到了那一日,未见得有这般潇洒淡然。

话说这几日戚修都待在了府中,难得日日与秦玉楼同进同出,人往往就是这样,不在一处时,有不在一处的习惯,在一块儿时,便又有在一块儿的习惯,最怕刚刚适应好时突然的中断。

也最怕倒数着日子过活。

头两日都还好好地,到了第三日,两人之间莫名话少了起来,只静静的等待着时间缓缓地流淌,好似待安静下来了,时间就会过得慢些似的。

却说这会儿刚用过晚膳,戚修早早的便将丫鬟们都打发下去了,两人坐在太师椅上,一人坐一边,都没有说话。

中间小几上摆放了两碗茶,正兹兹的冒着热气。

夜色如水,静谧如斯。

良久,秦玉楼只悄悄抬眼瞧了戚修一眼,从今儿个早起,便见他话不多,兴致不大高,一整日未曾开口说过几句话,一整日未见出过屋子,她往哪儿去,他的目光便跟到哪里,她扭头瞧他,他便又面色如常的收回了视线。

几番下来,弄得秦玉楼的情绪也随着变得怪怪的起来。

丈夫向来是个话少寡淡之人,便是心底当真有个什么心事儿,也从不会主动说起,所幸,现如今的秦玉楼对他已算是极为了解的了。

其实戚修也是个非常简单的人,虽人有些固执古板,时常一脸冰冷,喜怒难辨,但相处久了,细微之处方可见真情。

这般想着,秦玉楼只忽而起来走到戚修跟前,她方一动,他便立即抬眼看着她,秦玉楼心里有些好笑。

她站着,他坐着,秦玉楼主动拉起了戚修的手,柔声道着:“明儿个得早起,夫君,咱们早些洗漱歇下吧···”

秦玉楼的声音软软柔柔,戚修只情不自禁的“嗯”了一声,然秦玉楼拉了一阵,却见这人如何都拉不动,嘴上应得好,身子却岿然不动。

秦玉楼只下意识的低头瞧去,却见身子一晃,自个反倒是被他拉扯着,往戚修身旁靠近了几分。

秦玉楼一时不慎身子失力,忙下意识的撑着他的肩扶着。

戚修怕她跌倒,亦是下意识的扶着她的腰。

她站立在他的双腿之间,低着头。

戚修抬着头,两人对视着,两人均微微屏住了呼吸,少顷,只见戚修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随即缓缓的凑过去吻秦玉楼的脖子。

这个高度,只够吻到脖子处。

秦玉楼身子一缩,道了声:“夫君,别···”

她只觉得有些痒,关键是两人还未曾洗漱,一溜的丫鬟们还候在了门外,随时等着通传呢。

然戚修却觉得呼吸浓重,如何都不舍得撒手,双臂箍着她的腰,缓缓地坐直了身子,急切的要去够她的嘴,嘴上只喃喃的道了声:“夫人···”

秦玉楼闻言心下微动,想到丈夫这一整日的情绪反常,想到未来兴许三五月,甚至半年一年都见不着了,好不容易稳住的情绪顷刻间便也随之崩塌了。

这般想着秦玉楼便停住了挣扎,撑在他肩上的手改成了攀上他的脖颈,秦玉楼抱着戚修的脖子,低着头,主动吻住了戚修的嘴。

戚修先是一愣,随即很快便从善如流的化被动为主动,许是分别在即,这一日戚修的动作有些急切,有些激烈,叼着她的嘴,又卷着她的舌儿,放肆的掠夺。

相比最开始的笨拙,现如今戚修在这方面可算是修得登峰造极了,很快,秦玉楼便有些体力不支,只气喘吁吁的开始软倒,身子不住缓缓下跌,瘫痪的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就在她将要呼吸不过来时,戚修总算是放开了她,却仍不见松。

嘴一直缠着又开始往上轻轻啄着,鼻尖、鼻梁、眼睛。

末了,又重新回到嘴上叼着她的唇瓣轻轻的吸允着。

最后,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的,只额头抵着额头,却依旧缠绵着,不愿分开。

秦玉楼舌尖有些发麻了,戚修依然追着,她唯有躲着,戚修不满,只哑着声音喃喃道着:“进来···”

秦玉楼脸上微热,大力的喘息着,身子阵阵发软,自然不要再进去了,她的舌头都已经没有知觉了,进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可戚修仍在不依不挠。

如此,缠绵间秦玉楼只一脸无奈的捧着戚修的脸,微微喘息问着:“楼儿听闻边塞的姑娘们素来热情大胆,夫君这人还没走便如此忍耐不住,该不会下回回来时,会给楼儿添上个好妹妹回罢···”

说话间,只忽而往戚修嘴上咬了一口,手却是摸到戚修的耳朵处,一下一下,不轻不重的捏着他的耳垂。

戚修顿时身子一顿,便要去抓秦玉楼的手。

秦玉楼轻轻巧巧的躲开了,只微微抬着眼看向戚修,笑眯眯的问着:“夫君,会吗?”

可丈夫在忙,压根没空搭理她,见她抬起了头,唇便下意识的顺着来到了秦玉楼的脖颈处亲吻着,手也开始情不自禁在衣摆处窸窸窣窣的探着。

嘴里只含含糊糊的道着:“不知道···”

秦玉楼听了先是一愣,随即气结,片刻后,只捧着戚修的脸一脸愤恨的往他嘴上吻了去,亲到他呼吸浓重,亲到睁大了眼,亲到他憋红了脸,亲到他舌尖发麻。

末了,只擦了擦嘴巴,点了点戚修的唇,眯着眼问着:“夫君,会吗?”

戚修咽了口口水,摇摇头。

第112章

秦玉楼有些得意。

然下一瞬, 却见戚修微微勾唇, 忽而一把将秦玉楼打横抱了起来。

秦玉楼一时不察, 忙下意识的搂紧了他的脖颈。

对上他那双炙热的目光, 秦玉楼心里咯噔一声,这呆子方才莫不是成心的罢?

戚修抱着秦玉楼一步一步往床榻走去, 将她轻轻的放在柔软的被褥上便欺身而来, 一手熟练的去解她的衣裳, 一手只手解着自个身上的腰带。

秦玉楼难得乖乖地躺着,心里也有些意动。

却不想, 就在刚顺利的解了衣裳,大掌方探了进去之际,忽而闻得屋子外知湫正犹豫的禀告着:“世子爷, 夫人,前头有···有客拜访····”

床榻上二人听了均是微微一愣。

戚家向来宾客不多,更何况还是这个时候。

愣过片刻, 秦玉楼脸一热, 忙推了丈夫一把, 急急道着:“夫君还不快些起来···”

戚修却微微抿着嘴,似有些不快,身子还撑在她的身上, 大掌还握着她的香肩, 直来回流连,鼻尖还一下一下的在她脖颈处蹭着,不舍离去。

秦玉楼一脸羞涩, 瞧着丈夫这模样又是无奈又是羞愤,好半晌,只得轻轻凑到戚修耳边红着脸道了句:“夫君快去,楼儿···楼儿等着夫君便是···”

戚修闻言这才抬起了头,定定的瞧着她,似乎在斟酌是否可行,犹豫了片刻,这才不情不愿的应下了。

应下后却只忽而扒拉两下将她的衣裳剥了个精光,又将被子一把掀开盖在了她的身上,自个这才起了,边整理衣裳,边穿鞋袜,整理好后,方招呼丫鬟进来。

秦玉楼羞得直将脸埋在了被子里,丝毫不敢抬起,她已无丝毫颜面来面对着众人了,心里早已将那戚修骂了几百遭了,这个呆子,这个精虫上脑的呆世子。

躲在被子里恍然间只听到戚修问了声:“来者何人?”

知湫回复的声音极小,秦玉楼一时没有听清楚,只觉得屋子里静默了一阵,秦玉楼悄悄的掀开被子露出了一双眼,只见戚修立在原地久久未曾动弹,从她这个角度瞧过去,只瞧见那刀削似的侧脸,及绷得紧紧的下巴。

秦玉楼觉得有些怪异,恍然间似乎瞧见丈夫回头瞧了她一眼,随即,只一言不发、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戚修走后,秦玉楼便也顾不得羞涩,招呼知湫到跟前问了一遭,却见知湫瞧了秦玉楼一眼,犹豫半晌,只低低道着:“是邵···”说着却又忙改口:“是颜公子···”

秦玉楼闻言不由一愣。

颜邵霆?

他来作甚?

霎时,便又想到了方才戚修那副突变得脸色,秦玉楼只微微咬了咬唇。

却说戚修来到前院,远远的只见前头庭院中立着个身形修长的身影,来人约莫二十上下,身穿锦衣华服,生的眉目英挺,相貌堂堂,与戚修相比,虽不及他威严冷峻,却多了几分少年的潇洒与不羁。

这人是他在京城为数不多的友人。

年纪虽小,但相比京城权贵中的那些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世家公子而言,颜邵霆此人算是较为能屈能伸的呢。

两人是一同参军骁骑营,彼时颜邵霆年纪尚小,性格却爽朗大方,对戚修无比敬佩与仰慕,镇日跟在他身后转悠。

尽管戚修性情寡淡,但一来二去后,镇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倒也日渐相熟。

从颜邵霆时常藏匿不住的欢乐眼神中,戚修隐隐约约知晓,他似乎有个尚未过门的青梅竹马,去年回老家探亲时,隐约是要回老家完婚的。

却不想,那个尚且未过门的青梅竟然是他的妻?

自知晓这一桩事儿后,戚修起先是愤怒,无比的愤怒,可愤怒过后,却是疯狂的嫉妒与后怕。

在成亲之前,戚修彼时对自个尚且未过门的妻子一无所知,或者,那个时候的他对此并不如何关心及关注,这既是祖父的遗愿,便唯有遵守的份。

在成婚之前,他对未来妻子的印象仅仅停留在那般匆匆的一瞥而已。

便是娴熟之人,于戚修而言,皆是漠然及疏远的,更何况那样的陌生人?

是以,戚修并不知他那个尚且未过门的妻子还有个一个打小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

戚修也并不知原来在妻子成亲之前,曾因容貌饱受过那么长一段时间的非议。

更不知,他那个未过门的妻子是否是心甘情愿的嫁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