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老天爷对她的眷顾。

不是说朱玉菱放过惊蛰就是对她有多么深厚的情谊,而是在目前她只能够报复一个人的情况下,她选择更恨的那个人而已。至于狗男女中的女人,热孝期怀了男主人的孩子,可能会被逼着打胎。

如果说是她因爱生恨,谋杀了男主人的话,也是会有人相信的。

王府中十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她,做任何事情都不能真的只图一时的痛快,还要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才行。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一旁忐忑的小雪,道:“你若是害怕,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由我来布置。”她说着起身,小雪下意识过去扶住了她,半响才咬牙道:“姑娘放心,这事儿奴婢定然办得妥妥当当。”

而此时,这个小院子另外一间房间里面,惊蛰正捂着肚子低声道:“孩子,你来得可太是时候了…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保住你,让你父亲给我们母子一个名分的!”

林氏食肆之中如同往常一般人来人往,一整天的兴奋劲过去之后林童就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了。这会儿正帮忙照应客人,小小的人被使唤得团团转,连偷空歇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

林小碗看着她眼睛下面明显的乌青,笑着道:“等忙过了这会儿你吃了午饭就回后面补个觉好了。”

昨天夜里林童翻来覆去到后半夜都没有睡着,而再前一天晚上,她更是一整夜都未曾休息,就是为了警惕四周。过了兴奋劲儿,这会儿她自然是累得有些撑不住了。

林童闻言松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道:“姐姐也一同休息吧?”

林小碗摇摇头,“生意还是要做的,再说我也不忙,有秋霞帮忙照应呢。”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外面一阵的热闹,然后一些好奇地食客就围到了门口。

“出了什么事儿?”林童好奇地跟着凑了过去,仗着个子小三两下就钻到了门外,就看到一队锦衣卫当街骑马过桥去了对面的落凤胡同。这时候一旁的才有人低声说:“听人说,是刘大人家出了事情。就是刚刚顶替了张大人位置的那位刘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位置带着邪气啊,这张铁可是刚死没两天呢,继任的刘家就也出事了?”

路边众人议论纷纷,林童却是一个激灵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就匆匆回了食肆叫上秋霞守着柜台,拉着林小碗就去了后院。

“姐姐,刘家出了事儿,我刚刚才看到锦衣卫当街骑马朝着那边过去。”她说着抬头看向林小碗,“咱们本来以为张铁死后会平静一些日子的…这会儿可怎么办?这事儿会不会牵连到我们,让戎州城的情势发生变化?”

林小碗也是一愣,然而却先安抚了林童的情绪,低声道:“不怕,张铁的死我们做的很利索,料想那些人也猜测不到我们身上。”她说着微微咬着下唇,片刻后才道:“更何况,还有左先生在锦衣卫中呢。”

林童这才缓过神来,那一瞬间心中涌起的害怕让她这会儿都忍不住颤抖。抓着林小碗的手,她低声道:“可是,之前你跟左先生说的话我都听过了,那刘家的人跟张铁一样也是马城放在外面的幌子,是诱饵的。”

她们跟张铁的“确实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然而跟刘家却还是有那么一点的关系。若是马城等人从这里找到线索,说不定还会牵连到她们的身上的。

林童所能够想到的,林小碗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呢?更何况,锦衣卫都当街骑马过去了,这已经很清楚地说明了马城的态度。他确实是把张铁之死和刘家某人的死联系到一起,以为是同一个人作案了。

甚至于,林小碗已经能够猜测到刘家究竟是谁死了。

如果死的只是丫鬟的话,只怕根本就不会惊动官府。只有死的是主子,而且是一个很重要的主子。

刘瑜!

这个马城特意通过刘功从京城带到戎州城里当诱饵的刘瑜,只有他死了,马城才会这般紧张。

只可惜,刘瑜从来不在她的目标之内,所以马城的这个安排算是白费了。然而,如今他却是死了…这完全在林小碗的预计之外,而如今伴随着刘瑜的死,只怕戎州城这水就更浑了。

浑水才好摸鱼啊。

一时间,林小碗甚至有些心动,要不要就此对冯贤成下手。这实在是一个好机会,只怕这会儿冯贤成的破绽应该也颇多,因为马城手下可用又可信的人,只剩下他了。他忙到顾头不顾脚的时候下手,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甚至不过是转念的功夫,林小碗就想到了好几个简单的谋杀冯贤成的方案。

然而,这些最终都被她给否决了。她的理智恢复的很快,明白这个时候她杀死冯贤成的几率确实很大,然而匆忙而就的刺杀计划肯定是漏洞百出的。对于马城来说,如今只怕恨不得“凶手”再多杀几个人,给他足够的凶手吧?

所以,越是这个时候,她就越是应该稳住自己才是。

不过短短一刻钟的功夫,林小碗的心中百转千回升起了无数的念头,又生生都给压抑下来。最后,她只是摸了摸林童的脑袋,道:“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如今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说着笑了起来,“更何况,你要是这般不信任左先生的话,只怕他会伤心呢。”

林童此时已经勉强控制住了情绪,听到林小碗这么说就忍不住笑了下,道:“我信任不信任是其次。只怕左先生知道姐姐对他这般信任,会高兴到忘记自己姓什么呢!”

“贫嘴!”林小碗轻轻点了下她鼻尖,这才道:“好了,咱们回去吧。”

“嗯。”林童定了定神,然后跟着林小碗一起回了前面店里。此时店里已经聚集了更多的人,几乎每个人都在讨论着刚刚锦衣卫骑马过节的事情。更多的人猜测着是不是刘功也死了,然后讨论这个位置是不是被人诅咒了。不然怎么张铁和刘功先后被杀呢?

林小碗听着这些人讨论,心中本来还存着的那点紧张这会儿完全不见了踪影,反而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很快,就又有人得了消息说刘家死的不是刘功,而是刘功从京城带回来的那个侄子,刘瑜。

不要小看民众的八卦能力,最起码等到半下午左容来食肆的时候还是被这里半满的人给吓了一跳。平时这个时候,这里几乎都没有什么食客了,今天却因为距离第一案发现场很近而聚集了不少的人。

林小碗看着这些客人也很是无奈,就招呼了秋霞过来招呼客人,示意左容去了后院。

左容自然是知道林小碗想要说什么,到了后院客房里面坐下,他不等林小碗起身去端茶就道:“不用忙了,我就是过来坐一坐,过会儿只怕还是要去锦衣卫的会所那边的。”

林小碗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他。

左容拉着她一起坐下,低声道:“刘家的事儿,不好说。”他大约已经看出谁是凶手了,只是这说出来只怕刘功也不会感激他的。而对于如今京城中还没有彻底落魄的周王府来说,这样“谋杀亲夫”的丑事闹出来只怕那一家更是恨他入骨。他倒是不怕周王府的人,然而想起日后的计划,说不得还是要借助一下周王府的势力。

“杀人者自然是朱玉菱。”左容对着林小碗倒是没有任何的隐瞒,“然而我看,刘家上下只怕是想要推搡到那有孕的丫鬟又或者是朱玉菱身边的丫鬟身上。自然了,后者若是凶手对于刘家人来说就是皆大欢喜。然而朱玉菱却不是那种人,她…”

左容说着叹了口气,带着些许的无奈。

不论他还是林小碗皆是与周王和刘家有仇,然而两个人或者是天生的默契吧,都没有想过把这仇恨延续到下一代的意思。甚至,左容有着一个更全面的计划,想要一步步实施下去。

而如今,他倒是对朱玉菱有些佩服了。今日在刘府里面,为了保住小雪,她几乎都要承认自己是凶手了。这样一力为小雪作证,也是惹来了不少的闲言碎语的。

不过她背后无论如何都是周王府,这些人倒不至于真的为难她。

左容虽然没有细说这其中的情形,然而林小碗不过是略微一想就明白了以朱玉菱的性子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她此时看着左容,想了想才道:“这事儿只怕不是刘家或者是朱玉菱说了算,马城如今怎么说?”

是的,刘瑜死的案子中,还牵扯到了一个马城!这才是让左容觉得棘手的重点,这个案子明面上很简单,实际上也不复杂。不过是一起因爱生恨的谋杀案而已,虽然所有人都不会相信朱玉菱会为了一个丫鬟爬上主子的床就杀了自己的丈夫。人们更容易接受的是,丈夫睡了丫鬟,然后丫鬟被主母打死的故事。

朱玉菱的做法实在是出人意料,而撇开所有的事情,以她目前的处境来说她甚至选择了一个非常好的时机来动手。只是比起林小碗种种成熟而细致的杀人不止,朱玉菱的手法实在是太过于稚嫩。最起码,想要瞒过他是不大可能的。

然而,刘瑜死的太过于凑巧,如今早已经草木皆兵的马城又怎么会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呢?本来是想浑水摸鱼,结果却是弄巧成拙,这才是她幸运而又不幸的地方。

第49章 毒发

说朱玉菱不幸,是因为这个案子势必会被彻查到每一个细节,甚至是刘瑜尸体上的每一根头发。而说是她的幸运,主要是因为所有人都不会接受她才是真凶的事实。

由这点来看的话,不得不说朱玉菱还是一个足够聪明的人。

林小碗和左容对于刘瑜的案子进行了详尽的分析,最后左容摊手道:“所以,我放弃了这个案子。”他笑着说,“而是把这个完全丢给了冯贤成。冯贤成很明显接受了我的‘好意’,并且觉得这是我对他之前种种行为的退让和…”

左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仿佛是在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林小碗接上:“投桃报李?”

“算是吧。”他笑了起来,“无论如何,他们会找到他们想要的凶手。”

“马城会这么容易让你置身事外?”林小碗却有些疑惑,如果张铁的死马城都不得不找上左容的话,那么刘瑜的死应该是压死骆驼之前的另外一个重负才对。马城又怎么可能翻过他?

左容摊手,“这里毕竟还有不少的秘密是他们不想让任何无关的人知道的,我只要暗示一下我怀疑到了一些东西,本来就不愿意我这么出风头的冯贤成自然会去说服马城了。”、

他说着露出一个可以说是调皮的笑容,“如今让他们去查个天翻地覆吧。”看着林小碗的神色,他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我在这里,他们不会做得太过分了。毕竟,马城还是想要去京城的。之前邢桥约我吃了个饭,顺带提了这个。”

这其中的权利纠葛让马城在面对左容的时候不得不退让,并且考虑到更多的因素。因此,他不能把所有他所怀疑的所有人都抓入牢房里面,填满那里,然后严刑拷打每一个人逼着他们承认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因为左容的存在,而且在他的背后还代表着京城里皇帝对马城的看法,甚至是评价。所以马城和冯贤成两个人只能够老老实实的按部就班,查案,抓拿嫌疑人,审问。甚至不能够动用那些默认的酷刑来逼问,这简直让所有人都抓狂。

最起码,这会儿马城恨不得把朱玉菱身边的丫鬟都给抓起来,然后先把锦衣卫的各种刑罚都在她们身上用上一边,然后再考虑审问。可惜,不管是考虑到左容的存在,还是朱玉菱的身份,他都要慎行再慎行。

“凶手肯定是那个贱女人!”刘功这会儿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暗藏的得意。他升官了,而之前压着他、仗着人脉广而不给他好脸色、处处刁难的张铁死了,只要熬过这个艰难的阶段,抓到杀死张铁的凶手或者是任何一个可疑的人,他就会成为戎州城中名副其实的四把手。

“她不知廉耻爬上了刘瑜的床,让他在这种时候犯下这样的错误!”刘功来回走动着,回头看了一眼冯贤成,“昨天上午她们还在家中争吵。那样一个低贱的卖身丫鬟竟然还敢伤害主子,如今我侄儿媳妇腿都伤了,就因为说这个孩子不能留着…”

“一个卖身的婢子,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杀人,就算动手的人是她,只怕背后也是有人指使的!”冯贤成揉着眉头,一脸官司的他也顾不上客气,“刘兄,张铁这才死了不满两天,你家就又出了这样的事情,难不成你以为是巧合?”

他说着发出嘲讽的啧啧声,起身道:“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当初跟马城商定的两个诱饵就这样相继被杀,明明凶手都已经被圈定在一定范围之内了。就连少了铁签子的那几家摊子的人都关起来反复审问了,然而凶手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见到!

如今,刘瑜又死了!

他只觉得脑子都不够用了,然而左容似乎是察觉了什么,竟然试探着问他刘成载和张铁的关系!明明是一样的东西,这人一眼扫过去比旁人看上三五眼看出来的东西都要多,听到左容这般一提,要从刘成载和张铁的关系中查起,他立刻就有种危机感,随意糊弄了左容之后这会儿正在发愁。

而刘功才是个真正的酒囊饭袋,这会儿竟然还真以为刘瑜的死是后院争风吃醋!

“无论如何,那惊蛰我先带回去了!”冯贤成回头看着刘功,“这人是关键,我看左容之前在这里时也是颇为怀疑她,前前后后问了几句,那惊蛰也是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他说着看了一眼外面,走到刘功跟前又压低声音道:“至于尊夫人所怀疑的刘朱氏,本就有伤在身,从昨日闹起来到如今又没有派人出去过,她哪里来的毒药?倒是那惊蛰,派人出去买了药。说是安胎,只怕还有别的。我这还要去几家药房问问这两日可有卖出去那毒药里所含的药材…”

冯贤成倒是有些本事,心思也算是细腻。然而如今他所要负责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一点头绪都没有的情况下自然是更相信自己的本能判断。

“尊夫人与刘朱氏不合,这事儿只怕你还要多担待些。那刘朱氏,毕竟还有一个当王爷的哥哥呢。”

他言尽于此,转头出去就让人绑了惊蛰和她身边伺候的人带走。刘功听了他的话,送人出门之后回身就去找了夫人刘张氏去了。对于朱玉菱这个侄儿媳妇刘张氏百般刁难,并且眼馋她的嫁妆银子的事情刘功不是不知道,他本以为这是女人家的小打小闹。然而今日冯贤成特意在他跟前提了这事儿,那就再不是小事了。

而此时,朱玉菱正躺在床上养伤。因为刘瑜的死她早早就换上了一身素净的孝服,这会儿衬着额头青紫一片,看着倒是有些吓人了。小雪之前被她一力保下,甚至不惜与刘张氏撕破了脸,这时候端着热茶进来看着朱玉菱眯着眼睛休息,就又放轻了脚步,把茶水放在一侧这才过去低声道:“姑娘午饭都没顾上吃,这会儿想要吃些什么?”

“没胃口。”朱玉菱开口,睁开眼睛看了眼担心的小雪,低声道:“你去林氏食肆那边去拎些东西过来好了。”

“姑娘…”这时候刘瑜才死,从外面买东西回来会不会太过于招摇了?然而,小雪转眼也就明白了朱玉菱的意思,这是让她去给林小碗透个信儿去。“这事儿,要告诉她?”

朱玉菱缓缓点头,低声道:“她是个明白人,之前又看到你去买药。若是不跟她提一句,只怕她会被人无意中套出话来。”

“可是这样的大事,万一她出卖咱们…”小雪还是有些迟疑,想起之前林小碗对于她提起惊蛰的事情毫不在意就有些忌讳。在她看来,若是当初林小碗真心对朱玉菱,又劝慰几句的话朱玉菱不见得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刘瑜死了,惊蛰被抓,看似痛快,然而之后呢?朱玉菱盯着寡妇的名头过日子,说不得回京之后还会被刘家人说是命硬克夫…若是再让人联系到周王的死…小雪脑子里面一团乱,只觉得未来的麻烦多多,而再加一个林小碗知道真相的话只怕会更混乱。

“你说就是了,记得找无人的时候说。”朱玉菱微微蹙眉,她不是没有想过小雪所想的那些事情,然而她反过来反而更加信任林小碗。就凭林小碗当初依照她们两人的口头之约来到了戎州城,她就要承她的情。“她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说不定林小碗早就猜测到了是她动的手,这个时候坦诚也算得上是增加两个人之间情谊的一种办法。

小雪见朱玉菱坚持,这才收拾了收拾出门。

刘府毕竟是刘功当家的,刘功如今好歹也是戎州城的第四号人物,就算死了人这府里上下也是可以出入的。小雪出去并未遭到阻拦,一路顺利过了鹊仙桥到了林氏食肆里。她这一路都有人暗中跟着,见她去食肆跟踪的锦衣卫倒是一愣。他倒是知道左容也在里面,因此就没有贸然跟进去。

小雪到时食肆里面的客人已经不多,林童见是她连忙过去问她要什么吃食。小雪说了几样,四下一看就问道:“林老板呢?”

“姐姐在后院,小雪姑娘坐着喝杯茶,我这就去叫姐姐来。”林童还是分得清亲疏的,自然不会让小雪贸然闯入后院,反而叫了秋霞看着店里转身去了后院叫了林小碗。

此时左容和林小碗正在商议年后回京的事情,两个人达成了共识,绝对不会再在戎州城内动手——左容听闻林小碗主动这么说的时候彻底松了一口气,他还怕林小碗一时冲动认为这是个好时机想要直接再对冯贤成动手。

至于林小碗的承诺,他还是相信的。

听到林童说小雪找来,左容倒是一愣,反而是林小碗心下了然,明白她是为何而来。

小雪见着林小碗,看了看左右见店里还有人,道:“我有些话,想要私下跟你说。”她说着示意林小碗去后院。然而林小碗却伸手虚引,正好拦住了小雪。她笑着道:“我这店里新近换了一批茶叶,小雪姑娘不如上二楼雅间尝尝味道。”

小雪被拦得有些气恼,却也没有当场拉下脸,等到上了无人的二楼。林小碗不等她开口就提醒她道:“你是客人,就算是熟客也断然没有直接去后院的道理。这店里虽然只有三两个客人,被人看在眼中定然是要好奇的。万一说出去,说不得就是旁人眼中的破绽。”

她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小雪,见她一脸的错愕和后知后觉不由地想要扶额。

朱玉菱是多么的大胆,竟然靠着这样一个丫鬟就动手杀死了刘瑜。她说着倒了一杯茶递给小雪,“先喝口茶压一压。”刘瑜的死不是小事,就算小雪看着镇定却也失去了往日的警醒,不然又怎么会犯那样的错误。

小雪捧着茶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入口她这才回过神来。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林小碗,就算是一直高看林小碗一眼的朱玉菱也紧紧是怀疑林小碗有可能猜测到这些,却也不很是相信自己的猜测。而如今,林小碗这番表现…

她有些迟疑,而林小碗却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道:“我知道,那次见你去买药,我无意问了一嘴后三姑娘和你的表现我一直有留意。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不在刘府照顾‘伤心的’三姑娘却跑来我这里,我就确认了我的猜测。”

至于左容的事情,她并没有说出,就怕朱玉菱主仆一个冲动之下又有了什么其他的计划,反而把左容给拉下了水。

见小雪还是不信的样子,林小碗就笑了下,“刘瑜是你们主仆杀死的。”

“你!”小雪手一抖,剩下的茶水直接就洒落在了手背上。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林小碗,甚至连手背烫红了都没察觉,“你,你…”

“三姑娘让你来,不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情吗?”林小碗笑了笑,道:“你且放心,我心中有数,定然不会乱说的。”她说着拿着帕子过去给小雪擦了下手,低声提醒:“反而是你,要学会掩饰情绪,不然这般出去只怕会让人怀疑的。”

“我会注意的。”小雪下意识应了下来,勉强扯了一个笑容,道:“小碗…不,林姑娘,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林小碗见她连态度都变了,心知是吓到了她。这会儿也只是笑了笑,道:“三姑娘的性子,难道我还不知道吗?有些事情,略微一留意也就大概能够推断出来了。”她说着轻轻拍了拍脸色有些铁青的小雪,低声道:“你放心,现在没有任何人会相信三姑娘是凶手的。三姑娘,不会出事。”

事实上,林小碗觉得朱玉菱肯定还是安排了后手的。她是一个冲动的人,容易感情用事,然而每次做什么旁人看来冲动冒失的事情时,她都会给自己留下那么一个后路。

这是朱玉菱的习惯,她与朱玉菱认识一年多来,自然是已经明白这点了。

小雪在林小碗的提点下掩饰了情绪,虽然不是那么成功,然而她家姑娘毕竟是刚成新寡,她的情绪也算说得过去。这边提着食盒回去,小雪心神不定地给朱玉菱摆膳,却是被熟悉她的朱玉菱看出了端倪,三言两语问下去她就把当时的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了。

朱玉菱闻言心中也是说不出来的震惊,半响才合上了微微张开的嘴巴,然后自嘲地笑了下,“看起来,我还是小看了她呢。”她说着看向小雪,低声道:“日后,对待林小碗决不能轻视。要视她如我一般。”

这不是让小雪把林小碗当成主子,而是说把林小碗当成如同朱玉菱这般身份地位的人一般对待。

小雪早就被林小碗三言两语给吓到,如今听了这话不但没有了往日里面暗暗想要跟林小碗争一争在朱玉菱面前脸面的想法,更是心悦诚服地表示自己对着林小碗向来客气,以后肯定是会更客气的。

“对了,”说完这些,小雪才又想起什么似的往朱玉菱床边近了些,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林姑娘说,这事儿无论如何是查不到姑娘身上的,没有人希望这是姑娘下的手。”

朱玉菱闻言双眼一亮,一颗本来还有些漂浮不定的心这才算是踏踏实实地落地了。她当初决定做出这样的事情,就考虑了各方面的影响。然而就算是这样,毕竟是她自己想的等到事情做了之后才会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如今听到林小碗让小雪转达这样的话,加上林小碗之前的表现,这才是实实在在让她放下心来。

她抿唇笑了笑,竟然带起了无限的柔意。

“等来年开春,咱们回家。”

十一月份转眼就过完了,冯贤成这边带着锦衣卫,郭邵杨这边招呼着衙役,刘功带着兵卒在戎州城实行了各种大扫荡,然而那从莺燕楼小玉以及其他人口中知道的张公子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明明画像早就张贴到了大街小巷,甚至是连赏银都是举报十两抓获送入衙门二十两提到了举报五十两,抓获送入衙门一百两了,却还是一点的消息都没有。

因为这件事情,进入十二月之后,戎州城过年的气息都淡了不少。

林小碗这边却是有条不紊地跟左容、林童一起置办着年货。自从他提及要查张铁和刘成载私下的关系之后,这两桩案子就完全把他摒除在外了。左容是个“识趣”的人,自然不会再主动去招惹什么。如今他与马城、冯贤成等人的关系不错。

十二月初三冯贤成儿子的生辰宴虽然规模小了不少,然而左容和林小碗还是再次得到邀请,出席了这场家宴。

而林小碗送过去的贺礼并不算起眼,初次之外却又送了一个食盒过去,里面放着的正是冯夫人曾经提过的什锦蒸饺和素春卷,以及其他一些京城特色小吃。

冯夫人这一次对林小碗可是亲近了不少,拉着她说了不少的家常话,自然也免不了提一提朱玉菱的事情。

“…刘夫人倒很是无辜,前些日子我过去看她时觉得她整整瘦了一圈。”冯夫人轻轻叹息,“要我说,也是她太不客气了。平日里面跋扈惯了,却没有想想她那位侄儿媳妇毕竟是姓朱,又怎么可能会是好相与的人呢。”

林小碗低头端起杯子吃茶,却并不说话。这样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只需要带着耳朵听冯夫人说就是了,只怕说话的冯夫人也不怎么需要她发表意见。

果然,转口冯夫人就又提起了惊蛰。

“听人说,如今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孩子是十月份有的哦…啧啧啧,这刘家的少爷还真是…”冯夫人摇头,一脸的不屑,“父亲尸骨未寒呢,就这样…也是那媳妇没本事,管不住男人最起码也要管住后院吧,生生惹出这么一个大笑话来…”

说不定朱玉菱还乐意看这样的笑话呢。林小碗心说,脸上却是一脸的惊愕。冯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道:“这女子嘛,总归是要学会收拢男人的心,管得住男人,看得住后院才行的。”

她说着看林小碗脸上带着恍惚的笑容,就道:“你别笑,也别害羞。这左大人如今对你自然是情深意重,这般千里迢迢从京城寻来可真的是羡煞旁人了。然而,他是官,你是商,这就是不同了。纵然他这官比不得正经科举上去的文臣,却也是实权的武官了吧?他如今喜欢你,自然是愿意娶你为妻的。可是多年以后呢?”

“你若是与他仕途上没有帮助,这男人薄幸起来说不得就要后悔年少轻狂时的爱慕了。”冯夫人说得一脸感慨,这里只有她和林小碗两个人,她又多吃了两杯酒因此就格外的感慨。“到时候,就算是不作践你要休妻,只怕也是一个个的美人往家里带,到时候这个姨娘,那个小妾的…”

“他不会。”林小碗低声说,唇角的笑容再明显不过。

正在感伤的冯夫人一愣,然后才笑道:“真真是年轻不懂事,没有经过事儿就是天真。我当年不也是这般想的吗?”她微微眯着眼斜靠在软榻上,断断续续地低声道:“如今呢…那过生辰的儿子,可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你啊,吃过亏就知道我今日说的是金玉良言了…”

冯夫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林小碗上前从一旁丫鬟手中接过了毯子细细地给冯夫人盖上了,这才低声道:“我信阿容,他不会。”

有关一生一代一双人或者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样的话,林小碗和左容从未提过。然而,她就是相信左容,他不会。

两人是一起从冯府离开的,并没有坐马车,也没有要轿子,两人就这般肩并肩沿着路缓缓前行。左容在前院席间喝了几杯酒,这次倒是再没有人把他灌到烂醉。因此,他如今只是双颊通红带着明显的酒意,人却还算是清醒。

林小碗也喝了酒,不过她酒量说不定比左容还好些,除了笑脸白里透红之外一张脸再看不出一丝的一样。只是那从心底透出来的笑意却是藏也藏不住的。

左容痴痴地看着她,连脚步都慢了下来。

林小碗回头,就见左容一脸的迷醉。

“小碗,你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