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碗点头,“是啊!走吧,我们回去。”

十二月份是伴随着冯贤成家的家宴拉开序幕的,而张铁之死在半个月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提及,莺燕楼重开了,虽然张铁是死在莺燕楼的,然而当时案子查得清清楚楚,连凶手是谁都弄了个明白。因此这楼里上上下下竟然是每一个人都放了出来,只是出了一大笔的钱罢了。

莺燕楼是有后台的,这后台虽然心疼钱,却也只能够咬牙忍了。谁让这钱是孝敬给了锦衣卫呢?

除此之外,死了绿梅的红袖招又新添了一位花魁,与莺燕楼算是拉开了争抢客人的大战。两边很是闹了几场,反而是让那些嫖客们看够了热闹。

然而这些都与林小碗无关了。

她与左容,甚至是朱玉菱都已经说定了,过完年进入二月份就要回京了。而且这次可谓是名正言顺,朱玉菱死了新婚不满一年的相公,周王府这边发话刘功毕竟只是叔父,不是公爹,要让女儿回京,免得惹出闲话。

而周王府给刘家和朱玉菱的信一起到的信中,还有一封是左容的。

周王府请托左容回京时一路护送女儿以及她的银钱、嫁妆,又提及朱玉菱一行皆是女子,还请他一路慢行,多多照顾才好。涉及到了嫁妆刘夫人张氏就又不安分了起来,总想着东扣一点西扣一点的多落些实惠。然而朱玉菱这种心狠起来不要命的人又怎么可能让她占便宜,几次下来刘张氏可以说是被搞得灰头土脑,最后竟然跑去找刘功说。

侄儿媳妇的嫁妆,刘功怎么好说什么。更何况这侄儿媳妇家世也不简单,因此据说他当时就把刘张氏一通好骂,转而去睡小妾去了。刘张氏这下才真正的紧张了起来,开始了与小妾斗其乐无穷的日子。

对刘府里面的这番热闹,马城自然是不在意的。左容要走,对于他来说反而是大事。然而左容再重要也比不过那还没有影子的“张公子”。因此这些日子马城可谓是忙到了极致,顺便把戎州城上下也使唤得滴溜溜地转。

说是二月份才离开,然而有些事情也是需要早早就做好准备的。因此这租下了两年的林氏食肆也要重新找牙行转让出去。不得不说,这间不算多大的食肆被林小碗经营地很是不错,如今在鹊仙桥附近也是有些名声的。她之前赚得钱虽然都投入到了莺燕楼里面,如今这店面一转手竟然还能够落个几十两的银子。

是的,林氏食肆挂在牙行到过年前竟然就被人看中,并且顺利谈了下来。

林小碗与对方约定二月份交房,到时候她这边直接走人,店里一概的东西就全部留下来。若是买家愿意的话,甚至可以接着用她之前请的帮工和大厨。

而就在这一通忙碌和协商之中,林小碗、左容和林童三人还置办着年货,扫房子,炸豆腐、渣丸子,腌制鸡鸭鱼肉,剁饺子馅,做蜜果子,过年的东西就这样一样一样的置办起来,等到大年三十的晚上,三人围坐一团,看着满满一桌的饭菜自然是觉得格外的满足了。

“好可惜,卫大哥不在。”林童有些失落,然而此时外面却响起了敲门声。

林小碗一愣,起身去开门却见是梁武在外面。

“刚刚下值,我没来晚吧?”梁武笑着说,林小碗连忙让开身子道:“刚刚好,饺子还没出锅呢!”

梁武带着一身的寒气进来,先是烤了烤炭火,这才凑了过去坐在之前林童看着的位置,笑着道:“我来的路上,顺便给你们带了些东西。”说着把拎在手中的包袱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爆竹和烟火。

“哇!”林童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却没有立刻动手去拿。毕竟她与梁武并不熟悉,若是此时坐在这里的是卫霖的话,只怕她早就欢呼着过去抢了。

“等到吃了晚饭,咱们就去院子里放烟火!”梁武说着把包袱一包递给了林童,“小丫头拿着,好不好?”

林童双眼一瞪,“小丫头说谁呢!”

“自然是说你!”

一旁林小碗和左容就都笑了起来,就连林童也是捂着嘴巴偷笑。梁武愣了一下,这才反应了过来,无奈地道:“没有想到啊,竟然栽到了小林姑娘身上。”

“林姑娘就是林姑娘,什么叫小林姑娘!”林童撇了下唇角,对梁武更是不满了,不过双眼里面倒是还带着笑意。从梁武第一次出现林小碗就知道他是个与人自来熟的人。这不,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与林童熟悉了起来。

多了一个活泼的梁武陪着林童玩,四个人的年夜饭明显是热闹了不少。这顿饭前前后后吃了大半个时辰,林小碗和林童包进饺子的六个铜钱倒是被梁武一个人吃到了三个。

他直乐呵,说来年运气肯定好。

甚至把那三个铜板都收了起来,说是改天请人做个东西随身带着。林童闻言就笑他幼稚,两个人争争吵吵又喝了会儿茶,这才去了后院之中开始放爆竹和烟花。

林小碗和左容坐在廊檐下面,看着梁武逗林童玩也是满脸的笑容。

这次守夜几人没留意时间,竟然一直过了子夜。林小碗只觉得浑身猛然一疼,这才反应了过来,顿时脸色煞白起身就急匆匆道:“这都半夜了,你们也该回去了。”

除夕夜无宵禁,然而如今张铁和刘瑜的命案才过去没多久,只怕马城和冯贤成也都还提着心,等着凶手松懈下来露出破绽呢。

左容立刻就注意到了她的脸色,顾不上许多上前就抓住了她的手道:“可是毒发了?”

“毒发?”那边的梁武立刻注意到了这个词,吃惊地看着林小碗,“你中毒了?”

林小碗刚想说话,然而体内又是一疼却是比之前更剧烈了几分。她咬牙把呻、吟忍下,却是忍不住死死抓住了左容的手,“我没事,你、你们先走吧。小童,送左先生和梁大人走…”

她说话的声音几乎都飘起来一般,左容见状又怎么可能会走。这会儿空着的那只手直接从林小碗背后过去,撑在她的腋下,道:“我松你回房。”

就是耽误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林小碗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水,这会儿被左容扶着不过往前一步脚下就软得几乎跌倒。左容见状咬牙直接打横公主抱一般地把林小碗整个人抱了起来,然后朝着她的屋子走去。

林童见状连忙去开门,引着左容把林小碗放在了床上,然后跪在床边给林小碗盖上被子,低声叫道:“姐姐…姐姐…”

林小碗这会儿意识还是清醒的,只可惜连个勉强的笑容都露不出来。只能死死抓着左容的手,指甲几乎都要刺破左容的皮肤。而左容却像是没有察觉一样,看着林小碗已经把下唇咬破,连忙道:“软木呢?小童,你家中可有软木…”

他话音刚落林童就跳下床去找了供林小碗毒发时咬的软木,左容接过想要塞到林小碗口中,却发现她如今已经痛到没办法分开咬合的牙齿。

“小碗,张嘴…”他说,心下一狠直接用手掐住林小碗的下巴用力分开。然而那缝隙实在太小,眼看软木塞不进去,左容毫不迟疑就伸手探入了林小碗的口中。

剧痛之下的林小碗此时已经只剩下了模糊的意识,根本就不知道她所咬的是左容的手,只觉得有股腥咸的液体在口中蔓延,而一旁似乎传来了林童焦急的叫声。

“姐姐…姐姐,那是左先生的手…你快张口啊,不要伤到自己…”

“小童,我用力分开小碗的牙齿,你趁机把软木放进来…”左容额头冒着冷汗,声音却格外的平稳,“不要慌,这点伤没事的。”

林童红着眼睛点头,左容手上这才一点点的用力。因为怕伤到林小碗,甚至不敢猛然用力。林童抹了一把眼睛里的泪水,瞪大了双眼生怕一不小心错过机会。

软木被她眼明手快地塞进了林小碗的口中,左容这才收回了已经被咬得鲜血直流的手。

“左先生,我给你找药…”林童有些害怕地看着左容,“你、你疼不疼,姐姐不是故意的。她…她是太疼了…你,不要怪姐姐…”

十指连心,又怎么可能不疼呢。然而左容只是摇摇头,低声道:“无妨的。小碗每次毒发,大约多久?”

“姐姐从来都是避开我的。不过我知道,大约要一刻钟之后才会好些。”林童低声说,见左容根本就不在意手上的伤口,反而一脸担忧和心疼的看着满口鲜血的林小碗几近痉挛地在床上颤抖,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左先生,定然不会因为这样就不喜欢姐姐的吧?

第50章 出戎州

毒发时钻心剜骨的痛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到那疼痛褪去的时候林小碗的里衣几乎湿透了。就连头发也是沾染了汗水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她喘息着,浑身因为疼痛的痉挛还没有缓过来。只是努力张开口吐掉了嘴里的软木。

林童见状连忙端了热水过来,投了帕子拧干准备给她擦拭一下。然而左容更快,直接就用袖子给林小碗擦了擦额头,然后完好的那只手伸过去帮她把头发整理好。

林小碗微微颤抖着,身体里还有着残余地疼痛的感觉,这会儿只能够猛烈的呼吸。

林童拧好了帕子,识趣地递给左容,然后又跑去倒水。走到一步还踢了一脚似乎是石化了的梁武,低声道:“帮忙去厨房烧水!”

梁武这才回过神,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林小碗和床边一脸心疼,动作轻柔照顾她的左容,这才转身闷不吭声的去了厨房。而林童见他这么老实,反而愣了一下这才过去把倒好的温水递过去,低声道:“左先生喂姐姐喝点水吧。”

左容起身,然后弯腰下去把林小碗抱起,有在床头多垫上了一个枕头,这才放她下去靠在枕头之上。看林小碗神色似乎好了些,他这才回身接过了水拿着勺子小心翼翼地喂林小碗喝下去。

温热的水顺着喉咙缓缓滑落,林小碗贪婪地吞咽着,却品尝到了更多的味道。

“你…”她开口,声音嘶哑,“你的手?”说着,她低头看向左容端着碗的那只手,可能是怕她看到左容右手端着碗,左手拿着勺子喂她。这会儿见她目光下移,左容下意识地又躲了下,然后心知躲不过这才笑着大大方方地给林小碗看,“都是外伤,不过三五天就好了。”

林小碗眨着眼睛看左容,又被他灌了一勺子的水,这才低声道:“下次别这么傻,万一咬断了怎么办?”以她疼痛时的咬合力来说,咬断个手指不在话下。

左容笑着用完好的左手摸了摸林小碗的脑袋,低声说:“都什么时候了,还说笑话。”把一碗水都喂林小碗喝下,林小碗的脸色这才好了不少。毕竟这是内里的疼痛,表面上她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她缓过神来,除了头发和一身的衣衫有些凌乱,声音还略带黯哑之外,就再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了。

梁武烧好了水,林童指挥着他帮忙往浴桶里面加好水,这才请了左容去前面等着,顺便提着药箱出去吧梁武也一同赶了出去。

林小碗这边洗去了一身的汗水,又换了干净的衣衫,这会儿才露出了一丝笑容,摸了摸林童的脑袋,低声道:“吓到你了吧?”

林童眼眶都红着,这会儿被林小碗摸着脑袋,听到她精疲力尽地语调眼泪就忍不住啪嗒啪嗒掉落了下来。这会儿更是忍不住过去抱着她的腰低声道:“姐姐,你会好的吧?”

林小碗想起左容说的那些话,这会儿笑了笑道:“我想应当是会好的。”

不然就算是铁打的身子,只怕也撑不了多少年。

林童无声地哭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放开手抹了下眼泪,抬头看着林小碗道:“我怕左先生才是真的被吓到了,他之前紧张地…”她比划了一下,然后又说:“姐姐,咱们这次跟着左先生一起回京,你是不是要嫁给他了?”

“这可不是你应当操心的事情。”林小碗见她这会儿又多了好奇心,也就笑了笑,梳理了一下头发,然后就和林童一起去了前面。除夕夜,厨房里的火自然是不熄灭的。四个人这么折腾了半响,反而又饿了。林小碗本想带着林童下厨做些吃的,却被左容给拦住了。

“你就坐在外面跟小童说说话,歇歇好了。”左容低声说,“厨房里面的吃食都是现成的,我来做就好了。”

梁武听到这话这才回过神,连忙站了起来,甚至哐当一下身后的凳子都倒了。“我去帮忙!”

两个男人不由分说进了厨房,林小碗这会儿确实不管是精力还是体力都有些不济就坐在了炭盆的一旁,低头看着手心发呆,而一旁林童见她不说话,这会儿也安静地陪在一旁。

厨房里面,左容动作有些生疏地挑选着食材,考虑着做些容易克化的菜,主食就是香菇鸡蓉粥。免得吃了之后,后半夜林小碗睡不着。而梁武在一旁看着,这会儿脸上才露出了笑容,问道:“左大哥,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刚刚用砂锅做粥的架势,看着可不是第一次做了。

左容闻言头都没有回,一边切菜一边道:“总归是要学会的,我跟阿霖住的地方秘密不少,总不能一直让外人进进出出的。”他说着把挑好的菜递给梁武,“帮忙切菜。”

冬日里面菜品简单,京城还好些,总归是有些暖房专门中些青菜的。戎州这边,除了一些容易储存的大白菜、土豆、萝卜之外,也就是各种菌菇和木耳、豆芽之类的东西。梁武被叫上帮忙也不气恼,反而干起活来模样十足。

他一边帮忙一边偷偷看着左容,许久才忍不住低声问道:“左大哥,这林姑娘,今年多大岁数了?”

“听她说,应当是明年六月份就满十七岁了。”左容低声道,因为脑子里面都是林小碗毒发时痛苦的样子,这会儿甚至没有察觉到梁武听到他的答案时脸上闪过的一丝异样神色。

“说起来,左大哥你对林姑娘也算事用心良苦了。这林姑娘转眼就十七八了,左大哥以后预计怎么样呢?”梁武装作不经意,一边切菜一边说:“林姑娘长相好,性子也好,又有着一手的好厨艺,只怕是不愁嫁的。”

左容动作一顿,低头看着手中的莲菜,半响才道:“我自然是想要娶她的。”

他说着苦笑了下,却没有继续说下去。梁武却是转头飞快地看了左容一眼,才笑着道:“那也好,你与她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了,只是她刚刚…毒发,是怎么一回事?这毒能解吗?”

“就算不能,我也会娶她的!”左容斩钉截铁地说,把切好的藕片丢入翻滚的开水中焯了一遍捞出又泡入了冷水,这样藕片入口才脆爽,这还是林小碗教他的小窍门呢。

梁武没有再多话,帮着左容做了几道菜,连着熬好的香菇鸡蓉粥一起端了出去。四个人围坐一团吃了宵夜这才散了。

新年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左容手上的伤自然是遭到了马城等人的询问,然而不过是些许小事,左容三言两语就给应对了过去。新年,戎州城彻彻底底地热闹了一番,甚至从除夕夜到正月十五这些天里,连宵禁都取消了。那些不是在街面上看到的衙役和兵卒、锦衣卫也少了许多。

城里一派热闹的景象,然而却是外松内紧。只不过是更多的人换上了便衣,想要看看凶手会不会趁着这时候放松了警惕再出来闹事,到时候他们再来个瓮中抓鳖。

这样的想法自然是很好,冯贤成对于这样的布置也是有些小得意的。然而,从除夕夜到正月十五的元宵节,整个戎州城里愣是平静到一点事情都没发生。往年还有个爆竹炸伤人之类的纠纷案子,今年却是连这个也没了。

如今元宵节刚入夜,他却是一点去看冰灯又或者是夜游逛街的意思都没有,在锦衣卫的会所里面来回地走动。说实话,想要钓出那个“凶手”他倒是还有一个办法,只是,这办法他却是不敢用。

用自身当诱饵,引诱那个“张公子”上当!

可是,张铁死了,刘瑜也死了。前面两个诱饵就这么被“张公子”给无声无息地吞下,而如今他们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见着。若是他以身犯险…万一也不明不白的死了,那可就真的是都完蛋了。

“大人…”冯贤成的副手进屋,看着他一脸官司的样子,迟疑了下才道:“刘府上来人了。”

“刘府?”冯贤成顿住了脚步,这会儿回头看了一眼道:“他们又来干什么?要是想为那惊蛰求情的话,就直接请他们回去吧。”那涉及到谋杀刘瑜的丫鬟惊蛰却也是个烫手山芋。一个孕妇,又怀着刘瑜这个死者唯一的子嗣,在牢房里面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也不好吧?

然而,冯贤成却也明白,无论如何这个人是不能放的。说不得,这惊蛰还真跟那“张公子”有什么首尾。不见那莺燕楼的小玉都老老实实招了张公子的存在,这惊蛰却是什么都不肯说!

“可恶!”想到这里,冯贤成忍不住摔了一旁的茶壶,要不是惊蛰是孕妇刘家又要保她那个孩子的话,说不得这时候早就给她轮换了十八般的刑罚,让她把什么时候来葵水都交代的干干净净。

追查“张公子”的事情,马城从年前就再也没有过问。这并不是他已经对张铁的案子漠不关心了,相反这是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什么都不过问冯贤成也会竭尽全力去处理这个案子的。

因为,如果冯贤成不抓到凶手的话,那么“张公子”的下一个目标说不定就是他了。

虽然他改名换姓,应该算是比所有人都藏得更深一些,可是如今两个人心头都有一根刺,那就是当初消失不见的宋黎。若是宋黎跟凶手合谋的话,他的身份还真的不算什么秘密。

宋黎可是认得他的!

想到这里,冯贤成只觉得内心更是焦躁,想来想去出了锦衣卫的会所上马车吩咐道:“去将军府。”

去将军府,找的自然是马城了。

两个人一碰头,冯贤成发现马城也是带着一股子的焦躁感,甚至见了他也没有个笑脸,只是随意指了下椅子吩咐他坐下。

丫鬟进来上茶,等到人都退了出去,马城才道:“可是有什么消息了?”

冯贤成自然不能说一无所获,只是换了一种说法,“大人,那人只怕此时已经离开戎州城了,咱们真的不往外再调查吗?这样在戎州城内耽搁的时间越长,只怕那人就越是难以抓回来。”

“你我都还在,那人怎么可能舍得离开戎州城?更何况,张铁一死当天咱们就封了城,不管进出都是要严加审查的。而当日从开城门之后,那些守卫也并未曾见过疑似‘张公子’的人离开。他定然还在戎州城内!”马城说着一拳捶在了桌子上,“那人就是想要等着咱们放弃呢,这样才好找机会下手或者是逃走!”

“如果对方被我们之前的严密搜索给吓到,不准备动手的话,只怕如今也已经想着该如何脱身了。”冯贤成实际上还是有些想法的,只是这想法却有些危险。他说着站起身,走到马城的跟前,压低了声音道:“大人,有个人他要离京了,而且随行的人说起来还是跟那两桩案子中的一件有点关系的…”

“你是说…”马城微微皱眉,“左容?”

元宵节之后,不管是左容还是林小碗又或者是朱玉菱都开始准备回京的事宜了。戎州城附近没有码头连着运河,想要走水路就要先出戎州城,顺着遂州一路向东南方向走,等到了灵州才有码头可以上船走水路回京。

而这横跨了一两个州府的路程大约就要半个月,水路快些等到回京也是要十天左右的。

当然,这是左容根据一路护送的女眷放缓了形成预计的。若是他一人的话,能够再快上五六天到京城。女眷多不便之处也就更多上一些,朱玉菱身份特殊,自然不好跟着商队一起走。因此这要雇佣马车,请人护送。

结果左容这边刚从牙行出来就遇到了冯贤成。

“左大人。”冯贤成笑着打了个招呼,“这是要…哦,左大人二月份要回京述职,这是要雇马车吧?我记得京城周王府托付了左大人一路护送刘家那位刘朱氏一起回京的。左大人可雇好了一路护送的人?”

左容苦笑,道:“车马还算好雇佣,只是这人…那一位毕竟是千金之躯,总归是要避讳一二的。那些武行或者是走江湖的大老粗,我自然是不敢用的。因此,才不过召了三四人,远远不够啊!”

冯贤成闻言双眼一亮,转而又道:“那…我这儿倒是有不少的人。”他说着冲着左容使了个眼色,道:“左大人是明白人,想来也知道我的意思的。这戎州苦寒,我这一来也是好多年了,夫人也是跟着吃了不少苦。她这些日子与林姑娘那般投缘,也不过是因为林姑娘能够跟她说些京城的趣事,以慰她思乡之苦啊!”

左容一脸的纯良,为难地看着冯贤成道:“冯大人这可是让我为难了,只是护送刘朱氏回京已经让我头都大了一圈,若是再加上尊夫人的话…”

“左大人可是跟我装傻了,你这般聪明的人又怎么会不懂我的意思呢。”冯贤成说着与左容并肩而行,又压低了声音道:“若是冯某有望调往京城的话,定然不会忘记左大人的这份情谊的。”

他本来长着一张严肃而冷情的脸,此时却因为故意示好而带上了一丝笑容。不管这份笑容好看不好看,左容都明白这之后所意味着的诚意。他转头看向冯贤成,半响才道:“我虽然有些能力,然而京中需要打点的人也不少,且不能保证一定会有结果…”

这话说得很是含蓄,也带着官场老手的从容。什么话都不说死,而且暗示着想要办事就必须要先上银子的意思。冯贤成秒懂,连忙道:“怎么敢让左大人帮我打点上下,这些东西我都是准备好了的…”他说着又是看了下左右,才接着道:“左大人的难处我也懂,锦衣卫里面我调出十人护送左大人回京。左大人本就是锦衣卫中人,这自然也不算是公器私用…”

两人相识一笑,一个尽显纯良,一个略微别扭,然而彼此的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与冯贤成到下一个路口道别,左容光明正大地去了林氏食肆。林小碗正在后院忙碌,见他过来就笑着让他搭把手一起晒衣服。

“人找得怎么样了?”她随口问道,左容一边拧干衣服上的水,一边道:“不用发愁了,已经有人准备好了。”他说着把衣服抖开递给林小碗,才又道:“说不定梁武也有机会陪着我们一起回京呢。”

林小碗有些意外,回头看着左容道:“之前不还说为了稳妥让他留在戎州城里吗?”这样的小事,左容自然是没有必要瞒着林小碗的,之前就提起了为了稳住戎州城里面的消息,要把梁武留在这里继续做一些事情。林小碗没有追问,不过不代表她不知道刻意留下梁武的重要性。

“有人自动找上了门,我想他在不在这里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左容拎起水桶里面的另外一件衣服,拧干抖开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是一件里衣。他脸一红,到嘴边的话也给忘记了。

直到林小碗神色自如地接过衣服晾好,回头看向他的时候才回神,然后掩饰性地开口:“按照如今的形势来看,只怕不用我多做什么有些人都会直接上钩了。这种情况下,梁武这个冯贤成信任的人在京城反而作用更大一些。”

林小碗手在围裙上擦了下,转身看着左容,“你想要做什么?我有预感,你要玩一手大的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左容笑了笑,过去帮她把散落下来的碎发弄到一旁,这才问道:“你可准备好了?回京城一路定然会格外的辛苦,所以我想着最好是二月初二或者初三这两日,这时候你也休息了过来,如果路上赶一些的话,大约二月十五前后就能够上水路。接下来的路程都在船上,你也会好受些。”

林小碗明白左容说的是她毒发的事情,而且这样的安排确实是最妥当也让她负担最小的办法了。因此,她点了下头道:“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至于食肆的交接也会在月底之前完成,不会耽误到时候离开的日子的。”

至于朱玉菱那边自然也是早早就得了信准备起来的,定然是不会耽误了这个可以远离戎州的机会。

时间可以说是转眼就过,到了二月初三这日车队一早就整装待发,然而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却是被拦了下来。

林小碗和林童都在马车之中,听到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的说话声就一愣,然后林童就推窗偷偷看去。窗户打开,外面的声响也就传了进来,两人侧耳倾听了片刻就明白了过来。

如今戎州城还是外松内紧,出城依然是要一一盘查的。就算是左容这样的身份,车队中还有锦衣卫在也不能轻易放过,免得有人趁机混入车队出城。

林童闻言就神色略微一变,下意识看向林小碗。她伸手关上了窗户,低声道:“姐姐,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林小碗反而很是放松,闻言不过是笑了笑,道:“能有什么问题,若是真有什么江洋大盗混入我们这车队,那也与我们无关不是?这车队里的人,除了我们两人之外,一则是朱三姑娘带来的。二则是左先生通过牙行雇佣来的车夫和护卫队。三则是冯贤成送来的锦衣卫。不管是哪一方面出了问题,都不会牵连到我们的身上的。”

说话间外面就有人轻轻敲门,林童过去开门见左容带着一个小旗过来,连忙点头道:“左先生,这位军爷好。”

左容道:“这车里是女眷,只有姐妹两人。”他这边说着,林童连忙让开了身子。马车里面布局简单,自然是一眼就能够看得清清楚楚了。那小旗见里面果然是两位姑娘就连忙低头道:“多谢左大人体谅,是下官冒昧了。”

左容示意林童关上了门,这才笑着道:“无妨,大家都是执行公务。更何况,若是车队中混入了什么人,在此时查出来总比上路之后遇到危险措手不及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