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左容身份的时候,林小碗就觉得他是一个谦谦君子,待人接物向来彬彬有礼,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这会儿那小旗也是这番感受,甚至更多了一份动容。只是这盘查的命令是马城亲自下的,一旁还有前来送行的冯贤成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也不敢大意,这车队里面上上下下三十多人竟然真的是被他一一看过。

“可有问题?”冯贤成见左容和那小旗过来,立刻问道。小旗摇头,“回冯大人的话,车队里总计三十七人,锦衣卫十人、牙行雇来的护卫队八人,刘朱氏及身边丫鬟八人,车夫八人,以及左大人和同行的林氏姐妹三人皆没有任何的问题。”

这小旗查得很是仔细,如今回答起来也是十分肯定。冯贤成闻言却是十分的失望,甚至表露在了脸上。一旁的左容却像是没有看到他脸上的失望一样,笑着道:“多谢冯大人关心,又和刘大人、郭大人一起特意相送左某一番。只是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咱们不如再次别过,也免得两位大人出城入城的麻烦。”

冯贤成这才正色道:“既然如此,那冯某就等着下次再与左兄你把酒言欢了!”

刘成在一旁点头,却没有多话。看着朱玉菱所在的马车只是叹息了一声,道:“是我那侄儿没有福气,至于这侄儿媳妇,还请左大人一路好好照应。回京之后,若是她有意再嫁…刘家也不拦着。”

刘瑜死了,可也不能断了和周王府的情谊啊。

几人又是一番别过,左容饮了送行的三杯酒,这才上了马车带着车队出城。

冯贤成神色阴晴不定地看着车队出去,一双锐利的眼睛恨不得盯着每一个护卫队的人看,想要从里面找出那位“张公子”来,然而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车队出城,只留下尘埃飞舞,他半响才回过神听到刘功在叫他。

“冯大人,一起去喝杯茶?”

“不了,我还有事,要去趟将军府。”冯贤成看了一眼刘功,转身离开。刘功不以为意看向了一旁的郭邵杨,“郭大人一起去?”

郭邵杨笑了笑,道:“我知道有家茶楼新近的白茶不错…”

两人相携离开。

只有八辆马车的车队并不算太大,出了城之后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只剩下远远的一点,再过了些时候就不见了踪迹了。如今天气晴好,林小碗和林童在马车中看书,玩翻绳,反正是把能够玩的都想了个够。后来林小碗还拉着林童一起下围棋,林童性子急的毛病这会儿就暴露了出来。

之后两天里面她就被朱玉菱和林小碗轮番上阵虐待,到后来看到那黑白的棋子就找左容求救。

车队不大还是托了朱玉菱果断的福,这姑娘的嫁妆当初本来就变现了不少。来的时候还好,一路慢慢走,带着不少的大件东西,接过这临走前她又大手一挥给卖了不少,留下的都是那些容易携带的布料、首饰等物。装了四辆马车,另外一辆马车则是给小雪等几个丫鬟轮流休息用的。

然后左容、林小碗姐妹和她各一辆马车。不过出城之后,这几个人就偶尔凑到一起,有时候朱玉菱还会碰上左容,见得次数多了她自然也是看出了一些端倪的。

“我看左大人,对你颇是照顾呢。”朱玉菱笑着说,如今虽然还穿着素净的衣服,脸上却是多了一些神彩,这会儿看向林小碗的眼神中都透着亮,“我竟然一直不知道左大人与你是相识的。”

林小碗笑了下,却没有立刻回这话,反而低声道:“你回京之后,可想过如何?”

朱玉菱的行为可能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会觉得她是个疯子,然而林小碗却不这么认为。这个时代造就了女子的弱势,而这个环境造就了朱玉菱的命运。可偏偏,她就那么的要强,竟然连对着命运也不肯低头,甚至在心中留着底线,一旦所遭受的委屈超出了她设定的那条线,她就立刻疯狂的绝地反击。

她没有如同那些被教导出来的女子一样只知道忍受,默默过日子,剩下一儿半女然后指望着孩子过日子。在那漫长的人生里面告诉自己,所有的人都是这么熬过来的等到儿女长大,娶妻生子她也就熬出头可以扬眉吐气了。

朱玉菱是谁,又是什么样的性子?

她现在就要扬眉吐气,她所要的从来都不是所谓的儿女双全,夫君敬爱。周王府那样的日子,才不是她所想要的。而过得好不好才是真的如人饮水。所以,她选择了一条可以说是与众不同的路。

她杀了刘瑜,让自己成了寡妇。然后离开了一点都不喜欢的戎州城,甚至利用当初婚事的事情让周王妃母子对她进行维护。

林小碗想起当初出入内院的时候,朱玉菱还是一个跟嫡出的四姑娘闹性子,布下个局面想让她为难、上当的骄纵姑娘,就隐隐有些感慨。转眼一年多过去,朱玉菱还是这样的性子,却成熟了不少。

“回京?”朱玉菱闻言却是有些感慨,看了林小碗一眼她才轻笑着道:“感觉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呢,实际上我才离开京城半年多。”

她推开窗户看着外面一片荒芜的景色,又把窗户关上。

“我还没有想好,究竟是回刘家再住上半年,等出了孝期再搬出来呢,还是直接就回王府住。”她说着摇头,“不,不能回王府。不然我就又会成为他们母子的筹码。王府虽然能够给我提供一些保护,但是弊大于利。”

她精打细算着每一份的人际关系,也不避讳地在林小碗的面前说出来。

“刘府,我也不打算长住。我记得当初我离京的时候还留下一个小庄子没有卖。”实际上那个庄子是薛氏早些年置办的家业,因为她要远嫁这才送给她的。这是薛氏的心意,朱玉菱这才没有忍心卖了。当初离京,她其实还是抱着一去不回头的想法的,若是刘瑜靠得住的话,夫妻两人过着小日子,她也不介意是不是留在戎州。

想到这里,朱玉菱自嘲地笑了下,转而又道:“小碗,你说我在那个小庄子里面修个佛堂,借口茹素守孝为枉死的刘瑜祈福,好不好?”

这样不只是避开了刘家和摄政王府,甚至可以避开京城之中的风言风语。等到再过上一两年,周王府里的女儿都出嫁了,她也许可以找得到自己的第二春呢?

林小碗自然也是想得到这些的,闻言就点了下头道:“这样确实能够少了不少的麻烦。只是,刘家…”她故意停在这里,然而话中的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的。

刘家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了朱玉菱的,而朱玉菱若是想要依靠周王府让刘家放人的话,就又要受制于周王府。

朱玉菱如何不明白这些,她皱眉略微思考了下,然后才道:“还有惊蛰的孩子呢!”

人是刘功非要带到戎州城的,而如今刘瑜死在了刘功的家中,这样不得不让人怀疑刘功这个叔父是想要谋夺侄子的家产才会有了这样的事情的。所以,为了让京城的人放心,刘功无论如何都是会保住惊蛰的孩子。

等到她们回到京城大约都是三月间了。那时候惊蛰已经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以怀胎十月来算,京城这边刘瑜的母亲必然是要立刻着手准备人派去戎州城照应她的嫡孙的。

朱玉菱并不知道刘瑜才是刘成载唯一的一个亲生的儿子,然而在刘家这些日子,她也隐约意识到了刘瑜对刘家的不同意义。

寻找合适的产婆,奶妈等人无论如何也是要半个月靠上的,等到四月份这些人从京城出发,五月间到了戎州城。而惊蛰的预产期大约是在中秋前后,那个时候戎州城就又进入了冬日,一切不便于行。

再等到来年开春,这些人三月间启程入京…

这么算起来,她那个婆母自然是没有多少的心思为难她的。

朱玉菱盘算了许久,这才道:“有着惊蛰的孩子让她操心,我估计只要用用周王府的名头就可以让她望而却步了。”所以,周王府这边的话,自然是用刘母的名头,说是刘母看到她就心酸想起早死的儿子…

这也是个可行的办法。林小碗点头,并没有发表意见。她之所以会提及这个,主要是不想回答之前朱玉菱提起的左容的事情。这会儿把话题转开了,她自然不会傻乎乎地再重新提起。

然而朱玉菱却不是一个好忽悠的,想了这么复杂的一通事情之后,竟然又回转回来双眼发亮地看着林小碗问道:“你与左大人,嗯,他有对你说过婚事吗?”

第51章 小玉

可能是两人共同经历过戎州城这样一番劫难的原因,朱玉菱如今对林小碗的认同感越来越多,丝毫不会像是那位冯夫人一样觉得林小碗与左容的身份不匹配,未来婚事难免要受到磋磨。

经历过一番婚后生活的她此时看得更为明白了一些,却是更担心左容的意思。她这会儿直接拉着林小碗的手道:“小碗不要说我交浅言深,你身边带着妹妹,又还有一个弟弟在读书,婚姻大事可是要考虑清楚的。左容就算是锦衣卫佥事又能怎么样?若是你因为一时感动,委身做妾的话,以后你弟弟和妹妹怎么办?如今他是还未曾婚娶,可是若是娶了一个高门大户家的女儿,人家怎么可能容得下你?”

“到时候你夹在左容和他明媒正娶的娘子之间,个中滋味…”她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然后苦笑了下,继而坚定地道:“若是他有想要纳你为妾的意思,你就不需看他那张脸好看,直接一巴掌扇过去就是了。”

林小碗点头,笑着道:“我懂的,宁为穷人妻,不做富家妾。”有关她与左容之间的事情,她实在是不想解释给太多的人听。两个人之间的默契让他们根本就没有就这样的事情做过任何的讨论,更何况,家仇未报,何以成家?

不管是她,又或者是左容,实际上都是这样的意思。

至于她和左容身份、地位的不匹配?或许一般的女子会有这样高攀的心理,然而对于林小碗来说,却从来没有觉得左容作为锦衣卫的佥事大人又有多么的了不起。

她所认识的那个左容,永远都是住在隔壁的那位左先生。

“砰!”

书房里面传来一声巨响,守在外面的小厮忍不住缩了下脖子。二月间戎州城内还是颇为寒冷的,若是碰上天气不好的时候,说不定还会下上一两场的大雪。

而书房里面,刚刚摔了手中茶杯的马城正脸色铁青地看着冯贤成,沉声道:“这都两个半月了,人呢!人呢?!”他起身一个箭步站到了冯贤成的跟前,“你告诉我,人呢?!”

冯贤成低头,不敢看马城的脸色,只是低声道:“将军,属下本以为那人可能会混入左容的车队离开,谁知道当时城门口检查并未发现对方的踪迹,车队里每一个人都细加盘查了…”

“我不想听你为自己的无能所找到的借口!”马城摆手,打断了冯贤成的话,半响才又道:“咱们也认识十多年了,老冯。你有多大的能力我还是相信的,然而到现在,我们知道那人是个左撇子,甚至还有着他的画像,你却告诉我用了两个多月,你不光是没抓到人,甚至连这人的踪迹都没发现过?”

“之前左容在,咱们有忌讳,不好大肆搜寻,这我都能够理解。可是如今呢?左容都走了半个月了,戎州城里里外外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人却还是不见踪影?!”

马城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指着冯贤成道:“你不要以为我当初费劲心机给你换了身份,如今你就可以安枕无忧了。老冯,我如今叫你老冯,可是宋黎呢?他可不认你这个冯贤成!”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冯贤成神色却是变都没有变一下,只是头低得更很了一些,道:“将军,咱们还是把悬赏的榜文发往附近几个城吧?事到如今,咱们不得不承认那人说不定早已经潜伏到了周边城镇,等待着下一次动手的机会。至于左容那边,有梁武等人跟着,若是有异动的话,咱们也会立刻知道的。”

马城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半响才道:“你去安排!”

等到冯贤成离开了,马城这才重新坐回了书桌之后,之前的暴怒情绪全然不见,转而是满脸的阴沉。他叫人进来重新换了茶,一边喝着热茶一边露出沉思的神色。

许久,马城开口吩咐。

“研磨!”

他要写信,事到如今,若是再不小心谨慎,只怕下一个没命的人就真的会是他了。指望冯贤成?他从来就没有真的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冯贤成的身上。

第一封信是写给邢桥的,邢桥在年前就已经回京了。然而张铁出事的时候他还在戎州城,左容的分析他也是赞同的。只可惜他归期早定,不好耽搁了,这才匆匆离开。

如今跟他写信,问的不是这个案子,而是左容。

是的,虽然从头到尾左容的表现都没有任何的疑点,马城思来想去也找不出他的破绽。然而,事到如今只看结果的话,左容还是极为可疑的。他托付邢桥彻底调查一下左容的底细,毕竟这般年轻就能够身居高位又是京官,可见其人的背景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想到这里,马城实际上还是有些后悔的。因为人是邢桥推荐的,他当时先入为主,加上左容却是不错让他起了爱才之意。不然这样的身价调查早早就应该做好了的。

如今,倒也还不算晚。

若左容的身份真的有问题的话…他笔下微微一顿,接下来写出来的字都带着一股子的杀意。

他还不信收拾不了他了!

第一封信写的最为漫长,马城删改不少,就是为了避免一些言语太过于激烈让邢桥以为他是在责怪他。而之后发往各处的第二封信,和第三封信都是一蹉而就了。

除了给邢桥的信之外,另外两封一封是发往了南边,今上当年做王爷时的封地,另外一封在是发往了林家坳所在的地界。这些年来,马城虽然一直小心谨慎,却也发展了一些势力。把一些人安排到他所想要的地方这样的事情也不算太难,而如今,这些人总归是用上了。

一直等到这几封信发出去,马城这才松了一口气。

冯贤成的身份,是时候慢慢透出去了。只要让凶手转移一下视线,拖延一些时间,他就能够布置好一切。

左容拎着食盒下了船舱,外面的叫卖声顿时小了不少。他一路走到船舱一头才停下然后伸手敲门。

“谁?”林童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他应了一声门就打开了。林童站在门内,看着左容露出了一丝笑容,道:“左先生,姐姐才醒呢,那药果然有效。”

左容抬脚进去,看着林小碗靠在床头脸色潮红的样子,微微皱眉。

“高热还没退吗?”

“我倒是觉得好多了。”林小碗声音低沉,这会儿露出了一丝笑容,低声道:“想来再吃上两服药也就好了。”

“病去如抽丝,哪里有你说的那般容易。”左容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还是要小心谨慎为好。”他说着把适合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低声道:“我下船买了些东西,你看看可有合胃口的?”

发烧感冒的人向来是没什么胃口的,林小碗这会儿看着那些东西实在是每一样都觉得没兴趣。然而她也明白若是不好好吃东西,只怕这病会拖得时间更长。想要好得快,还是要好好吃饭的。因此就靠在床边,叫上林童和左容一起吃了午饭。

她吃的并不算多,然而也不少。属于那种就算是没胃口也要按照平日的饭量吃东西的分量,等到饭后林童端了茶过来,又徐徐喝了半杯茶林小碗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我们在这边停上两天。”左容低声说,“你若是不想在船上的话,我这就让人去定了客栈…”说实话,住在陆地客栈上比在船上养病要好上不少,然而林小碗此时的脸色实在是不大好,左容不想让她来回奔波。

林小碗却是双眼一亮,道:“那咱们就下船看看吧,我也好透透气。”

说起来也是扫兴,他们之前一刻不放松的赶路,竟然真的是在她毒发前到了灵州码头。结果当夜毒发,又吹了河风,她就直接病倒了。这好不容易靠在了一个小码头,左容自然是一早就让人去抓了药,照顾林小碗。

如今林小碗说着就要起身下床,反而是吓了左容和林童一跳。两人不由分说都要拦着她下床,左容甚至道:“你也别急,就算是下船,也要先寻了马车来,总不能让你病着还四处走动。就连客栈,也是要先定好才行的。”

林小碗闻言心说,不过是发烧感冒,又不是什么大病。就算不吃药,多喝热水七八天也绝对会好的。然而看着左容担忧的样子,她也只能够投降。

“那就都由阿容你来安排好了。”她点头,重新躺回去,继而又笑着道:“我就是想着能够出去透透气也是好的,在这船上闷了好几天,实在有些烦闷。”

左容无奈地摇头,见林小碗老实下来这才起身道:“我这就让人去定客栈和马车,小童你在这里陪着你姐姐说话。”

林童应了一声,送了左容出去回身就责怪林小碗不好好照顾自己。

“姐姐平日里面只顾着照顾我,怎么也不好好照顾自己。”她说着又是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低声道:“姐姐这般病了,可知道我和左先生有多揪心吗?就算是为了我们,你也应当照应好自己才是的。”

她说着红了眼眶,可怜巴巴地看着林小碗。

“之前姐姐高烧不退,夜里说胡话呢!我在旁守着都要吓死了,要不是有左先生在…”她说着吸了吸鼻子,然后擦掉眼角的泪水,“左先生也被姐姐吓得不轻,恨不得调转船头回去灵州呢。还是船夫说到这里更快些…”

林小碗倒是不知道她病倒的时候还有这么一出,实际上她之前被捂着两三层的被子出过汗,这会儿舒服了不少,才觉得自己病得不严重。至于说梦话…她隐隐约约似乎想起之前睡下的时候梦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有前世有今生,那些琐碎的画面掺杂在一起,回想起来竟然都会觉得脑门生疼。

“我都说了什么胡话?”她问。

林童闻言一愣,擦了擦眼泪才皱着眉头道:“好多,还叫了好几个人的名字,都是我听都没听过的。我看左先生脸色不大好看呢…”她毕竟是经过不少事儿的女孩,除开之前被林小碗病倒昏迷不醒时吓了一跳之外,这会儿说起正事自然是恢复了镇定,“姐姐,我还听到你说什么定亲…”

她忐忑地看着林小碗,半响才低声道:“左先生当时也在的…”

定亲?

林小碗愣了一下,知道这绝对不可能是她前世的记忆,然而若是说今生的话…她皱眉,努力回忆梦境之中的片段。依稀记得是一个妇人打扮地女子抱着小小的她,低声道:“娘的乖女儿,把你订给之前见到的那位哥哥可好?这玉竹就是那哥哥给你的,你可喜欢?”

“喜欢,娘亲快给我带上,以后我要当哥哥的新娘…”

“不知羞哦,小小年纪就想着要嫁人了…”

玉竹…

林小碗浑身一震,然后手摸到脖子上不一会儿就拉出了用红绳编好贴身带着的那个玉竹。

她定过亲?

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竹,林小碗有些愕然,然而再怎么努力回想都想不起订的到底是哪家,与她定亲的人究竟又是谁?而如今十多年过去,周家灭门,也不知道定亲的那家人是否已经忘记了这门婚事,那梦境中的“哥哥”是不是也已经另娶她人了。

“姐姐…”林童不安地凑过去,“你真的定过亲?”

门外,吩咐了船夫帮忙雇车找客栈的左容闻言脚下一顿,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站在了门口微微侧身偷听船舱内的说话声。

林小碗闻言点头,“病了一场,好像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了。我,似乎是真的定过亲,两家应当是通家之好才是…”她语调缓慢,带着有些迟疑,“这玉竹,应当就是当初定亲的信物。只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我也不记得当时定亲的是哪家,也不知道给对方的信物又是什么…”

她说着笑了下,又道:“算了,不想了。只怕对方早就当我死了,早就又另外嫁娶了才是。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好了。”她说着看了看手中的玉竹,然后重新放回衣服里面,“定亲的事情我不放在心上,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她说着摸了摸林童的脑袋,就见林童一脸的无奈,“姐姐,如今最重要的不是我们放不放在心上,而是左先生…他若是放在心上,可怎么办?”

林小碗微微一愣,继而又笑道:“我会同他说的。”

门外左容缓缓舒了一口气,后退了脚步这才也又微微放重了脚步声过去。

“啊,是左先生来了。”林童说着眨了下眼,连忙过去在敲门声未响起之前就打开了门,看着手举到胸前准备敲门的左容笑了下道:“左先生进来吧,我去烧壶热水,你陪着姐姐说话。”

她回身拎着水壶一溜烟跑了,出去的时候还贴心的把门给带上了。

刚刚才偷听完她们姐妹说话,这会儿进来左容就有种尴尬的感觉,总觉得林小碗看向他的眼神似笑非笑,似乎早就知道了他之前偷听的举动。

“刚刚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林小碗说。

果然不是错觉!

左容浑身都僵硬了一下,然后才抬头偷偷看向林小碗的脸色,见她似乎并没有生气,这才低声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听到你和小童说起之前的婚事,就没忍住…”

这般的坦诚不是他真的老实到了不知道说谎,而是他真的不想欺瞒林小碗任何的事情。

他抬头看着林小碗,低声道:“你…真的不在意那门婚事?”

林小碗摇头,“不说这是年幼无知时家里人口头定下的,算不得数。只是这么多年了…”她说着自嘲地笑了下,“只怕对方早已经当年我死了,又另娶了。再说,如今我是了林小碗。”不再是周家那位千金小姐了。

她愿意背负周家的家仇,却不见得愿意背负这门婚事。

“不要说如今连人都找不着了,就算是能够找着,只怕我也是要解除了当初的婚约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时两家似乎只交换了信物,并未立下婚书。这也算不得是真的订婚了…

更何况,这些规矩或者是习俗,林小碗还真的不在意。她更不认为如果当初订婚的人家没有受到周家牵连的话,如今还会愿意与她结这门亲事。

左容缓缓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林小碗脸上的不自然的潮红慢慢退去,这会儿显露出来的疲倦和苍白,以及那干涩的双唇。他笑了笑,倒了杯水递过去,低声道:“你说的对,这都是当年的事情了。”

如今这般的情形,又何必在意当年的婚约呢。若不是林小碗突然病了这么一场的话,只怕连这个婚约都不记得。又怎么可能对这门婚事念念不忘呢?

他在心底自嘲地笑了下,说白了还是因为他在乎,所以才会格外的在意这点。

林小碗却是不知道他所想,还以为左容是想问她是怎么知道他在外面偷听的。这会儿抿了口茶润润双唇,就低声道:“你平日里面走路不会有那么重的声响的。因为在船上的缘故,更是刻意放轻了三分。”

她原本也不能肯定左容是否听到了她和林童所说的话,然而一时之下左容就这么痛快的承认了,也是出乎她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