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的动作毕竟更快一些,加上比刘大夫的医馆离得近,因此等到刘大夫到的时候,郑天放和杨皓两人已经跟周三坐在一起叙旧了。南宫庆因为有外派的任务,此时并不在京中。

门外挂上了歇业的招牌,来了的小翠等人又转身回去,顺便帮忙通知还未曾到店的人。刘大夫进门,然后店门就又重新关上了。他和卫霖的到来还是让说话的几人停顿了一下,然后周三站起来,仔细看了半响才道:“是刘元夏刘大夫?”

“你是…”刘大夫皱眉看了片刻,然后才露出恍然的神色,“你是当初周将军身边的亲卫,是叫阿三吧?”

周天渊身边的亲卫都是早年周家老太爷收养的,从周大一直排行到周九。早年周大和周七跟着周天渊战死沙场,府中就之上下了七人。而当年那场灭门惨案之中,也之后周三和周六两人不在周府。

周六在之前受了重伤,在雍州相邻的麟州一处别院修养,而周三恰好前两天启程去看周六,等到得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周家已经只剩下一片废墟了。

说起当年的事情,众人又是一片唏嘘,而这之后周三就有些奇怪地看向了刘元夏,半响才道:“刘大夫在此…难道是姑娘也…”他没有明说,担忧之色却是表露出来。

刘大夫缓缓点头,“正是你所想的那样。”

林小碗身上带着当初其母所中的毒,这事儿郑天放和杨皓、南宫庆三人都不知道,而周六却是见到刘元夏就想到这点,由此可见他当年对周家是多么的熟悉。

刘元夏的话让周三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跟着叹息,“我这就回雍州,找药材。”他甚至都没有问刘元夏需要什么药材,再一次透露出当年在周将军府中的地位。

这样的反应吓了众人一跳,郑天放和杨皓顾不上问林小碗中了什么毒,这会儿连忙起身拦住,而恰好此时林童和林梧端了饭菜出来,林小碗见状这才道:“还是先留下吃了饭再做计较吧。”

她开口一句,比旁人说上十句都是有用。周三顿了半响,然后才又重新做了回去。

“我听姑娘的。”

众人把两张桌子对在一起,围坐一团吃了早饭,厨房中也烧好了水。卫霖和林梧帮忙搬了浴桶到客房让周三洗漱,又回去拿了一套身材与周三相仿的梁武的衣服。而趁着这个时候,左容才转头看向林小碗:“你以为…?”

“他的身份应当是没有问题的。”林小碗确信地说,看向郑天放、杨皓和刘元夏三人,见这三人点头,才又接着道:“只是,这么些年,又是在此时找过来…我的身份如今虽然不是秘密,却也没有昭告天下,他是如何知道的?”

之前几人一直在回忆过去,倒是没有问起周三是如何寻来的。

“周三的忠心,你应当放心才是。”此时却是刘元夏开了口,“我曾经在周王府住过一段时日,周将军身边这几个亲卫可谓是忠心耿耿,当时周六之所以不再雍州而是在麟州养身就是舍身为周将军挡下了致命的一剑。”

当年的事情,刘元夏也是知道不少的。对于周天渊身边的几个亲卫也是颇为感慨,这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再加上忠心耿耿的辅佐,这才让周天渊年纪轻轻就在战场上崭露头角。同样,也是因此他才会被人盯上。

今上当年手中最大的筹码,又因为今上与废太子交好,周天渊才成为第一个被牺牲的人。

“那周六…”林小碗对这样的名字还有些不习惯,这会儿提起周六又是停顿了一下,才道:“当年他在麟州养伤,不知道如今…”她对于周三的突然出现还是心存疑虑的,此时却不变表达太多。这会儿提起周六自然也是有原因的,按照刘元夏所言,周六定然是忠心耿耿的,为了周天渊差点丧命,而周三当年是去照顾周六的。

若是周六活着,周三的可信度自然就更大一些。毕竟,一个人叛变还是很容易的,若是两个人叛变,其中一个还是豁出性命救过周天渊的,那可能性就会降到最低点了。

“之前只顾着高兴,此时倒是可以问问。”杨皓立刻就明白了林小碗的意思,这会儿看向她的眼神也有些变化。林小碗抬眼看过去,他微微笑了下轻轻点头。

两人之间那一瞬间的默契让林小碗微微放心。只要不是所有的人一上来就被周三牵着鼻子走就好,虽然她也更乐意相信周三,可是该防备的还是需要防备。

毕竟周三出现的时机太过于巧合,此时瑞王刚刚被囚禁,他就出现…

既然确认了周三的身份,郑天放这边还有事儿就和刘元夏、梁武和卫霖一起离开,杨皓正好沐休,左容顺便就跟郑天放请了个假,一同留在店中陪着林小碗。

林梧这边也想请假,却被林小碗给赶了出去。

等到周三洗掉一身的风尘,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这才算是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晒得小麦色偏黑的肤色,双眼透着精光,双唇紧紧抿起,连带着五官都带上了一丝凌厉之色。林小碗几乎不能够把眼前的人跟之前那风尘仆仆,入门看到她就痛哭流涕的人给联系到一起。

倒是杨皓此时点头,“周三兄弟这般洗漱一番,才让我想起了当年的周三狼啊!”

周三狼是周三当年的外号,号称狠、独如狼。是九个亲卫中唯一的独行侠,然而却也如同狼一般重情重义,对待其他几位兄弟也颇有仗义。杨皓倒是见过他跟在周天渊身边几次,两人当年还教过手,他曾经被周三给狠狠地教训过。

这些往事杨皓自然是不愿意提的,周三这些年却也内敛许多,闻言这才露出一些笑意,坐下道:“杨大人谬赞了。我这些年东奔西走,也荒废了不少的时日。”

“说起这些年…”左容语调带着迟疑,“当年周家惨案之后,周三叔和周六叔过得如何?”

周三闻言愣怔了半响,然后才叹气,本来气势逼人的他这会儿也带上了哀痛之色:“当时得到将军府出事的消息,我就立刻带着周六换了地方,然后留他修养一人赶回了雍州。只可惜到的时候那里早已经是一片废墟,我甚至连府里的暗室都寻了一遍,隐约猜测到府中有人活了下来,却再也找不到线索。”

他当年倒是在暗室留下的痕迹中找到了还有人存活的线索,只可惜因为回去的太晚,完全没有找到人。

“我怕下手的人再回头杀了一个回马枪,就把那暗室也给毁了,这才离开回去跟周六汇合。周六伤势颇重,听了我的话却是不肯放弃。他本就擅长追踪,我只好带着他再回了一趟雍州。”

当年一路的艰辛如今周三是提也不提,当时两人根本就不知道将军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一路可以说是更名改姓,小心翼翼到了极点。就怕暴露了身份被人找上,死得毫无价值。

周六虽然擅长追踪,然而等他到的时候,周家的案子已经过了月余,加上之前周三为了防止敌人破坏了不少的痕迹,这会儿更是什么都看不到了。两人只好把希望都放在了当时将军府中逃出去的人身上,希望那是府中的某位主子。

只可惜,就这么两年过去,直到林家坳又发生案子,这两人得到消息过去的时候这才暗中查出了蛛丝马迹。

“那时我与周六就开始怀疑将军府的事情是跟夺嫡有关。加上林家坳中暴露的几人,这才又密切关注起来。然而对于林家坳我们两人之前是一点都不知情,因此根本就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能够从林家坳中逃脱出来。”

周三说着脸上带出了一丝遗憾,若不是因为错失了这样的线索,说不定当时他们就能够寻到林小碗了。

这么一蹉跎就是八年,八年后,正值壮年的周王莫名身亡。周三和周六得到这个消息,这才精神一震,千里迢迢寻来的京城。只可惜,林小碗当时虽然在京城多待了几个月,却没有被这两人注意到。

应该说,林小碗当时做得确实足够的小心谨慎,除了左容之外再也没有人会把周王的死联系到她的身上。而这之后,左容还未了保护林小碗特意不止了一场烟雾,加上有人顶罪,这两人只当是周王自寻死路,很是失望了一阵子这才又缓缓离开京城。

杨皓在一旁听到周三说起周王的死,还是一愣,然后才道:“你当时以为是周将军的后人杀死了周王?”

“可惜我和周六都猜错了。”周三说着目光微微闪动看向林小碗露出了一丝笑容,“我和周六都以为当时被救下来的应该是姑娘的大哥才对。”

林小碗微微笑着,对于这点不做任何的解释。她大约猜测到了周三原本要说的不是这些,不过因为杨皓的突然插嘴,这才意识到有些事情此时不宜说得太开。

第94章 安顿

果然,之后周三就用春秋笔法解释了之后一段时间他和周六的行程,冯贤成被押解入京的时候两人并没有留意太多,毕竟这个名字很是陌生。而当时这两人正在雍州祭拜周家上下,突然得知了周将军府当年的案子水落石出的消息,这才又匆匆启程赶往了京城。

仔细算来,这一路周三竟然走了两个多月,这速度不能算是快,怎么也对不上他所说的日夜兼程才对。

此时一直认真听着的左容才缓缓开口:“从雍州道京城,若是日夜兼程的话,大约一个月就能赶到…”

“周六当年重伤,一条腿废了。”周三叹息,“我与他是患难兄弟,自然不会把他丢开。”

林小碗、左容和杨皓三人闻言皆是一愣,然后杨皓才道:“周六也来了京城,怎么不见他?”

“他这些年性子大变,之前多次失望,这次虽然来的路上颇为精神,到了入京之前却是…”周三摇头叹息了一声,转而又道:“再说我入京时城门还未开,也不方便带他…”

众人皆是一愣,然后才意外地看着周三。

这人,竟然是翻了城墙进来的…

杨皓和左容两人一阵无语,以他们的身份,这会儿知道周三是翻了城墙进来的,绝对应该把人拿下才对。结果不等他们反应,周三就笑了笑道:“情急之下,偶有冒犯,还望两位大人海涵。”

这两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杨皓轻轻哼了一声,然后才对左容道:“你给他补全了手续。”

林小碗此时却顾不上这些,转而看着周三道,“周六叔如今还在城外?”

周三点了下头,杨皓此时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接进来吧。”左容点头,“我还有一处小院子,你们两人住正好。”

两人这般开口,周三自然是不会拒绝,几人说着就要动身,左容此时才拦下了林小碗,低声道:“你身子才好些,还是不要跟着我们四处奔波了。”实际上,以林小碗的体质,出个京城来回一趟也不会累着什么。左容此时拦下他却是本着放人之心不可无的想法,“再说,我那院子也许久未住人了,你若真是坐不住,就和小童一起过去收拾一番就好。钥匙就放在我书架上…”

林小碗点了点头,明白左容的心意也就没有坚持。

一旁周三也不多话,反而道:“姑娘还是好好调养身子,这十五才过去没几日呢。”

等这些人离开,林小碗转头就叫了林童,拿上钥匙出门。这边先是去了一趟锦衣卫把事情说清楚,让人暗中跟着免得左容和杨皓真的是落入了旁人的陷阱,转而就又去了周王府后面两条街的巷子,去把左容空了许久的院子给收拾出来。

进了那熟悉的巷子,林小碗不由就露出了笑容,想起第一次真正见到左容时的情形。那时正值十一月间,天寒地冻,左容却是一脚摔倒了她跟前,吓了她一跳。

后来,每日天黑接她回来,两人沿着这条胡同不知道走过多少次…

“这不是…”正想着,林小碗就听到有人说话,“这不是小碗吗?”

她抬头看过去,却见是当年的房东张婶正眯着眼睛朝她看过来。她微微笑着,带着林童过去,道:“张婶,是我呢。”

“张婶。”林童当年也是颇受张婶照顾,这会儿手中提着的点心就送了上去,“张婶今日在家,真是再好不过了。我特意给你带了点心呢…”

“小童竟然长这么高了,来让张婶看看。”张婶倒是热情,这会儿拉着小童左看右看,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抬头看向林小碗,“小碗回来这是…?”

“左先生家的院子空了许久,我这边要招待两位长辈,他就说这边可以打扫一下先住进来。”林小碗低声解释,而张婶听她提起左容这会儿也露出了笑容。

“我当时就说你与左先生很是相配呢,谁知道后来你去寻亲,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如今看来,兜兜转转你们两人还是在一起了?”她看着林小碗姑娘家的打扮,又道:“如今你也十七八了,两人准备什么时候成亲?”

“许是明年吧。”林小碗笑了下,没有说两人如今连定亲的事儿还没有走过场呢。她道:“我那两位长辈说话间就到,我先去把他院子清扫一边。”

“我帮你吧,反正如今我也闲着没事。”

“张婶这话怎么说?”林小碗一愣,原以为张婶这天只是恰好休息在家呢,听她这语气,是周王府中出了什么事情?

张婶回头拿了盆和抹布,林小碗这边开门三人进了院子,一边干活才说起了周王的近况。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新鲜的消息,不过是周王死后,朱玉菱出嫁带走了大笔的钱银。为了让儿子顺利继承封号,周王妃又是花费了不少的钱银。当初有孕的柳姨娘之后果然产下了一个儿子,雇佣奶娘和婆子照顾又是一笔大开销。这柳姨娘却是不愿意在府中蹉跎青春的,竟然拿了一笔钱走了。

周王府这边守孝不能参加宴饮,然而随礼什么的总归是不能少的。不然真的淡出了这京城权贵的视角,日后就更难以出头了。这般一笔笔的钱银花出去,如今周王府看着还是风光无限,实际上内里却快空了。

“早两个月前,我就不在府里了。”张婶帮忙打扫着院子,说起当时的情形也是带着唏嘘。她不知道林小碗和周王府的恩怨,更是不知道周王府落魄到今日实际上正是林小碗起了一个头。只是,这样的话难得对旁人说起,这才全然倒给了林小碗知道。

“原来如此。”林小碗低声说,半响才道:“看来,周王府以后也只能这样了。”

说不得再过一年多,等到朱玉芙、朱玉萌要出嫁,这家中会更破败几分。想到这里,她倒是大约明白了周王府如今对朱玉菱的频频示好究竟意味着什么了。不过是看上了朱玉菱手中的钱而已,至于那刘巧儿的手艺,怕也是周王府再想着开源的办法,结果被人设计了吧?

院子不大,三人这般一同忙碌倒是很快就收拾得差不多了,林小碗顺便烧了一壶水,拉着张婶一起在院中泡茶说话。

两人一年多未见,张婶之前又一直是把林小碗当成自家晚辈一般疼爱,这会儿听林小碗这一年多的经历也颇是唏嘘,继而又高兴她与左容有情人终成眷属,接着就问起了林童的婚事。

林童如今也有十三岁了,一旁人家这时候差不多也该相看合适的人选了。然而林小碗平日里面性子疏懒不说,更是没有准备过让林童这般早早嫁人,这会儿听张婶问起她就忍不住磕磕巴巴起来。

张婶却是皱眉道:“女孩子家,适嫁的年龄也就那么几年,就算你想着多留她两年也当先做好准备不是。”一旁的林童听得脸都微微发红起来,憋了半响才道:“我要一辈子陪着姐姐,才不要嫁人呢!”

“傻话!”张婶摇头,笑了笑,“等你再过两年就不这般说了。想想当初王府里的四姑娘不也是这么说的吗?这才把婚事一再地耽搁,等到她出了孝,就也十七岁了,那个时候再相看又怎么可能会有适龄又门当户对的男子等着她呢?若是早早订了亲,不管周王府再败落,那总归是皇亲国戚,对方难道还敢因此悔婚不成?”

说起婚事,张婶就忍不住又提起了周王府的大龄姑娘朱玉芙,而朱玉芙之下的朱玉萌,等到出孝也是十五岁的年纪了,虽然看着大了些,比起朱玉芙却又还算是小。

“如今,四姑娘在府里也跟王妃闹了好几次呢。”张婶说着摇头,“王妃想让四姑娘嫁回她娘家那边,旁人不敢说,王妃的娘家总归是还是会疼爱四姑娘,愿意让人等一等的。只是,四姑娘怕是看不上那个谢韵岭…”

两人说话间天色渐渐临近中午,张婶摆手回去做饭,本是想要请林小碗一同过去的,然而林小碗怕家中长辈过来就推辞了,又拉着林童去附近买了米面粮油和蔬菜、肉类回来,这就开火准备做午饭。

姐妹两人正在厨房忙碌,就听到外面热闹的声音。林童连忙过去开门,就接左容和周三一起把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给抬了进来,那人倒不像周三出来的时候一身的风尘,显然是收拾过的。这会儿见到林童一愣,半响才道:“这…”

“这是姑娘的义妹,林童,林姑娘。”

“二姑娘。”周六连忙拱手行礼,林童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周六叔别客气,你们一路奔波也累了吧,先休息下,我去给你们倒茶。”

“不忙不忙,姑娘呢?”周六却顾不上喝水之类的小事,张口就问起了林小碗。

左容这会儿早就趁着人不注意摸进了厨房,这会儿看着林小碗在灶台前忙碌,眼中也带上了怀念之色。他正想说话就听到外面有人喊姑娘,连忙道:“周六叔请来了,我去看过,这两人怕是真的寻了你多年。”

所以杨皓就把他们送到了巷子口,这就回去锦衣卫忙碌去了。

林小碗闻言把锅中的菜盛出来,这才接下围裙过去,“若真是家中长辈,我自然是高兴的。”说着她微微一笑,道:“走吧,我们出去看看。”

第95章 尴尬

两人出了厨房,林小碗一眼就看见了院中轮椅上的周六。

周六见林小碗出来,愣住了片刻,然后才挣扎着起身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他单腿挺立,一旁右腿裤管在下面打了个皆微微晃动着。虽然早已经知道周六一条腿废了,然而如今这般看着她还是有些说不出来的触动。

“姑娘。”周六嘶哑着声音开口,激动而克制地看着林小碗,没有周三一开始那么夸张的表现,然而眼中的泪光却是显而易见的。林小碗点了下头,低声道:“你…你先坐下吧,我午饭快做好了。”

面对周三和周六两人,她真的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在初步确信了这两个人的身份,且这个时候出现没有心怀恶意之后,林小碗几乎无法直视他们看向她的时候眼中所蕴含的浓烈的感情。

就好像,她是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支撑了。

不得不说,她感觉到了压力。

一顿午饭众人吃得略微有些尴尬,周三和周六偶尔想要开口说话,然而想起之前左容说的那些又怕让林小碗觉得别扭,这般一顿午饭下来,左容收拾了碗筷回厨房林小碗这边就自动跟了过去。

“怎么了?”劝了周三和周六,回头还是要安抚林小碗。左容回头对着林小碗笑了笑,“平日里面也没有见你这般?”

林小碗偷偷看了眼外面正跟周三、周六说话的林童,半响才低声道:“我就是不知道说什么,尴尬。”

对于周三和周六两人林小碗心中倒是颇为敬佩。这般长情而又忠诚的下属,甚至在周天渊死后这么多年都没有放弃过寻找当年可能逃生出来的人。若不是一次次的巧合,说不定他们早就找到了她。可是也正是因为两人这样的忠义和情怀,反而让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若是周三和周六是敌人,或者是心怀不轨,她反而能够如常的应对。正因为这两个人表现出的忠诚和热情,反而让林小碗退缩。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旁人的好意。

左容如何不明白林小碗的心情,他陪在她身边这么久,一开始久看出了林小碗对着两个人的出现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他了解如今这个躲在厨房陪他忙碌的女子,那是被他放在心头宠爱的人,他甚至比林小碗自己都更为了解她。所以当初才会一点点慢慢地侵入她的生活,让她习惯他的存在,甚至接受他的感情。以免得太过于热情反而把林小碗给吓跑了。

周三和周六突然的出现,如今看起来又没有什么恶意,自然是让林小碗放下了不少的警惕心。而与此同时,她所要面对这两个人的善意和热情,就有些吃不消了。

这点,甚至在林小碗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左容就意识到了。

“对于他们来说,你只是一个需要被疼爱和弥补的晚辈。”他放下手中的碗低声劝林小碗,“你只要接受他们的好意就足够了。”

林小碗想摊手做一个无奈的动作,可是想了想还是摇头,“我试试看吧。”心怀善意的长辈总比居心不良的鼠辈要好相处,既然当年的事情已经查到瑞王这个根源,那么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她总该学着真正的融入一般人平静的生活之中。

周三和周六就这样住了下来,两人坚持房租另算。一开始左容还不准备收房租,然而这两人却立刻表示如果不收房租就立刻搬出去。他这才无奈地看了一眼林小碗,眼神都在说你们果然是一家人。

当初林小碗也是坚持付了租金才用了如今的店铺的。听了这个典故,周三和周六倒是对林小碗的举动颇为满意,称她不愧是周将军的女儿,颇有周家的风骨。

“说来也奇怪,我还以为他们两人对…我父亲忠心耿耿,定然会要求我改回姓周。”林小碗笑了笑,她对名字倒是没有多少的坚持,然而如今近两年过去,她也已经习惯了如今的名字。若是她自愿改名也就算了,可是要是被旁人要求未免就会有些逆反心理。

与她同路回去的左容这会儿闻言笑了笑,却没有说他私下找这两位谈过的事情。

林小碗对着这两位长辈有种棘手的感觉,他又怎么舍得真的只在一旁看着林小碗窘迫和尴尬呢?好在除了最初见面的时候这两人有些反应过度,其余时间还是很好沟通的。加上左容的身份算是准姑爷,对待林小碗又是全心全意的爱护,自然是不会遭到诸多刁难的。

“出来的时候小童说想要吃糕点,我们去一趟酥记吧。”林小碗笑着提议,两人这次去看周三和周六是去送了一些过冬的衣物,最近天气渐冷,这两人又是从南方初来京城,怕是有些不适应这边的天气。

然而东西送过去,林小碗才知道周三已经找了个短活儿干了,说是准备等到过年之后再另做计划。至于不适应京城的天气,周六则笑了笑道:“我们实际上并不是从南方赶过来的,而是从戎州。”

“我们听闻张铁死了,这才匆匆赶去戎州的。”只可惜这两人的消息总是慢一步,这才跟林小碗擦肩而过。林小碗当时微微一愣,而周六则看了看一旁的左容,这才开口道:“我们两人也不光是去戎州找人,张铁的死也是调查过的。”

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小碗,“马城当时就已经在调查姑娘了,我们也是偷听了他的话,这才知道姑娘的消息。马城离京之后我们还在戎州城停留了许久,既然知道姑娘安然无恙,身边又有人守着,我们自然是放心做了一些事情。不然,那冯贤成哪里可能束手就擒,这般老实的入京。”

“自然了,入京那日说什么我们并不知道冯贤成是谁,不过是糊弄那杨皓的。”周三在一旁补充,“戎州城的事情姑娘做得很是利索,若不是马城疑心病重,怕也不可能怀疑到姑娘身上。”

马城的怀疑完全就是一种主观的猜测,甚至没有丝毫的证据。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帮了周三和周六不少的忙。

回想起两人说话时带着的一些小得意,林小碗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低声道:“我当时还想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这般顺心如意,却没有想过竟然是背后还得了他们两人相帮。”

左容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所指的是戎州城的事情,也点头道:“他们所言不假,根据冯贤成之前的口供,在戎州城的时候他确实是想过要逃的,不过却是被神秘人给抓了回去。就连偷偷分头送走的儿子也被重新送了回去。”

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两人所为,“如今想来,也许这就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两人说着走进酥记,前面已经升职当了掌柜的小玉见他们两人立刻热情地迎上去,笑着道:“林姑娘和左先生真是稀客,我们姑娘恰好今日也在,两位不如上楼一起喝茶尝尝新出的点心。”

她这边引两人上楼,果然就见二楼朱玉菱一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喝下午茶,这会儿听到声音转头就是他们就立刻露出笑容,说了也一句跟小玉一模一样的话。

“你们两人可真是稀客,这店说起来小碗可也是东家呢,平日里面真是请都请不来,不知道今日有何贵干呢?”她笑着起身,拉着林小碗一起坐下,又吩咐小玉把新做的点心送上来,这才招呼左容道:“左先生也坐。”

林小碗笑着说了来意,朱玉菱立刻就又吩咐小雪去下面让人包上一些点心,这才转头又道:“今日上午大公主才让人过来捎了个信儿,说是让你我后日入宫。”她说着眼神微微转动,往林小碗身边凑了凑低声道:“那位雍世子入京也有半个多月了,听闻最近几日与一女子频频出城游玩,大公主怕是要问问我们这些京城中的流言蜚语。”

“这事儿我倒是也听了一些,”林小碗说着看了一眼左容,“这事儿怕是不用问我们,皇上那边自有定论的。”实际上,连那位雍黎世子究竟是跟谁一起出行的,她也知道的清清楚楚。她甚至还明白,这看似有些让朱琦难看的场面就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一家人搞出来的。

朱玉菱的目光也随着林小碗落在了左容的身上,然后就露出了然的笑容。

这京城,这天下,还有什么秘密能够瞒过锦衣卫呢?更何况这关乎到了朱澈的掌上明珠,堂堂大公主的婚事。她自嘲地笑了笑,目光微微流转之间看到楼下有人进了店,却是目光微微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