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北冥太子的态度便知道了!”云起微微低下头,但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句话,他心中微微有点发涩。

而澹台凰一听这话,倒是真的笑了,君惊澜虽然是贱了一点,但是对自己的态度却无疑是最特别的。

她脸上的笑容太过刺眼,虽然是顶着一张人皮面具,但那双盈盈凤眸中的笑意根本遮挡不住,叫人觉得如被针雨洗礼!云起错开了自己的眼,问道:“那公主,您可知道太子殿下的下落?”

“王兄没事!”澹台凰吐出四个字,旋即,云起很快的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原本他以为公主为了稳定漠北的局势,一个女儿家都亲自出面,太子殿下肯定是遭遇不测了,没想到……

看他表情欣喜,澹台凰又开口道:“但是王兄现下情况并不好,他的腿不能行走,等漠北的事情了结了,我恐怕要想办法去为他寻药!现下他重伤的事情不能公开,否则又是一场动乱!”

求药的事情,她并不十分担心,笑无语说过会帮她的,所以问他要那药,就算不简单,他也不会过多的为难。而紫罗珠,楚玉璃说了楚长歌或者会有办法……想起那日在望天崖的楚长歌,她心中也是一阵喟叹,他应该会帮她的吧?

至于即墨离,君惊澜已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也不必再操心。就是眼下要瞒,一定要瞒严实!

就在她这般想着,云起的剑眉却皱了起来,他神色凝重,看着澹台凰开口:“公主,您不知道,漠北三百年前,也出过类似的事情,而这些整个漠北知道的人都并不多,所以他国人也全都不知晓。当时漠北大乱,姬公主无奈之下,冒充当年的太子丹,披甲上阵,威震四方,可是最后……因为她欺上瞒下,有叛国之嫌,被下令处以极刑!”

这话一出,澹台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奇怪的扭头看着他:“欺上瞒下是真的,叛国……”这是如何扯到叛国上去了?

她这般一问,云起声线压低了很多,几乎是从极为干哑的嗓子里面挤出了一句话:“因为当时,姬公主和当年北冥的太子无忧,有婚约在身,而那场战争无忧太子也参与了,帮助姬公主一路破敌,部族的首领们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认为是无忧太子想谋取漠北的王权,所以操纵了姬公主……”

叛国是死罪,即便是公主也不能幸免于难!

但,澹台凰却忽然觉得通体寒凉,姬公主和自己,君惊澜和太子无忧,不论身份还是发生的事情,几乎都是云起口中叙述的是三百年前之事的翻版,这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

无形之中,她似乎感觉到一直命运的手,紧紧的掐住了自己的咽喉!甚至叫她有些透不过气。

或者,她的穿越,都有可能并不是偶然!

她嗓音干哑,看向云起,问:“那最后姬公主死了吗?”她面具下的脸已然煞白,瞳孔也微微紧缩,似乎是很有些害怕。但,她害怕的和云起理解的不是一个点!

云起以为她是害怕自己步了姬公主的后尘,而澹台凰却是担心这二者之中有什么关联,真正能令她害怕的,不是人,而是冥冥中的那只手!

她这一问,云起低声回答:“不知道,无人知道她有没有死!只有人知道王上被首领们逼着下令处死她那天,无忧太子带着她逃了,两人都受了不少伤,而无忧太子和姬公主也千军万马中险些殒命,两人都是身受重伤,待他们去了北冥一年之后,无忧太子娶妃了,王派人去求证过,不是姬公主。而漠北的人也再也没有找到姬公主的下落,两年之后,无忧太子也失踪了!”

他这话,说得澹台凰心里募然有点毛毛的,登时觉得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这话的意思,就是她现在寄居的这具身体的祖先,和君惊澜的祖先,曾经有一段过去,而现下他们来情景重演?这般一想,她心中产生了一种极为浓重的荒诞感!

她最后会不会被处以极刑她不知道,但是君惊澜绝对不会另娶他人这是一定的!而且……云起这话倒是提醒了她,或者她该和君惊澜商量一下,还是先留一手,若是冥冥之中真的有一只手在操控她走上姬公主的道路,她也有法子流转局面不是?

见她没说话,云起又开口补充道:“公主,其实也是有不一样的!姬公主当年被巫师断言为命中有战神的血统,却带煞,终将不得善终。但是您不同,您出生之后虽然飞扬跋扈……咳咳,末将不是这个意思,末将的意思是,您出生之后虽然非议颇多,但每一个巫师都断言您是天命贵女,是有凤格的!”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六年前曾经有一个巫师说了一句:“奇怪,这倾凰公主,竟然不仅有凤格,竟然还有龙格!”但这话是他从王上的帐篷里面出来的时候说的,声音很小,因为这样的话传出去是会杀头的,但是正好被自己听到了。

这样的话,澹台凰已经听到过很多次了,她不是一个很信鬼神之说的人,但心中也确实是安定了一些。看着云起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会小心隐藏自己的身份,不会暴露的!”

即便是暴露,她也不是那个什么姬公主,她会以最快速度将自己的退路铺垫好,若是这些人真的忘恩负义要诬陷她,她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云起原本看她起初惊骇,以为自己说了这些之后,她可能会离开漠北,明哲保身,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半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还让自己放心,她不会暴露身份?

这下,云起的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惊诧:“公主,您不怕吗?您不走吗?”

“怕!怎么不怕?是人都会怕死,但如果因为怕死而走,我当初就不会来!你不懂,我不仅仅是帮王兄守着他的东西,也是为了漠北盛世昌明,你要相信,我绝对不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博爱之人,只是一个人,有了怎样的身份,享了怎样的殊荣,就该承担起怎样的责任!若不是有漠北公主这个头衔,在东陵皇宫我就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了,有了这个身份,我所食,我所享,都是百姓供奉。我素来讲求公平,承了这样的荣誉,就一定要付出相应的责任!”

澹台凰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十分坦荡,是的,她不是一个博爱的人,也没打算去做什么圣人。她只是承担起一个公主能够承担应该承担责任,君惊澜是了解她的,所以从来不问,也未因此和王兄吃醋。

云起听罢,眸中满是震惊!他没想过,这世上会有一个女子,能够如此深明大义,说将自己的生死暂且置之度外,是因为肩上的那一份责任!而且,她却还毫不避讳的承认,自己并没有博爱之心,只是觉得,欠了百姓的,要还!

见他还傻兮兮的呆愣着,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澹台凰也只笑了笑,没再理会他,出门去了。

而云起,却看着她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草原上的勇士,最喜欢的便是爽快义气的人,而公主无疑就是这样的人,而且,她半点都不虚伪,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不会昧着良心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天下,为了百姓,为了漠北的国祚。只说,这是为了自己的责任!

这一瞬,他忽然懂了拓跋旭,也懂了自己。勾唇笑了笑,其实她和当年的姬公主是不同的,姬公主身份被戳穿之后,除了王上和太子丹,所有人都要她死,但是如今,他云起,还有拓跋旭,他也相信自己连云十八骑的那些弟兄,也都是不会让她死的!

……

澹台凰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从帐篷里面出来,心下的确是沉重。走了几步,仰头看了一下天空,这一眼,云层在天空飞快的掠过,像是一场世纪的轮回更替,更是叫她心底一突。

也就在这会儿,一抹月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身侧,轻轻浅浅的问:“在想什么呢?”

声音永久是那样舒服,半分尖锐也无,并不会令人感到不适。

澹台凰微微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楚玉璃,你信命吗?”命运,其实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她喜欢在命运走游走,去寻得一份必然和一份命中注定。但是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命运不是自己操控,而是被旁人,或是虚无飘渺的上苍决定。

楚玉璃闻言,微微一怔,偏头看了她一眼,旋而薄唇微勾,轻轻笑了声:“公主,本宫给你将个故事吧。”

澹台凰一愣,奇怪的偏头看向他:“你说!”故事?

她这话一出,楚玉璃的眸光忽然跳到十丈开外,那眼神很遥远,似乎是在回忆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从前,在一国皇宫。王室之间有三个兄弟,皇帝疼爱大皇子,皇后疼爱三皇子。并且皇帝和皇后都无一例外的,希望二皇子死!那二皇子,因为被父皇母后一起厌弃,整整十多年,在宫中过着狗都不如的日子,甚至还被父皇下令以药毒害,他六岁的时候,偷听到宫人的对话,他们在说……皇上和皇后都要他死,他还能活么?这就是他命,生下来便注定任人践踏。但最后,你相信么,他活下来了,活得比如何人都好。”

这般说着,他终于收回了远眺的目光,复又偏头看向澹台凰,浅笑道:“所以,楚玉璃,不信命,从来不信!”

他说这些话,唇际是噙着淡淡笑意的,那种极为云淡风轻的笑意,不知是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还是这个故事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只是在描述一个故事,一个很简单的故事而已。

可澹台凰,却在里面听到了一点弦外之音,她并不蠢。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向起前方流云,问道:“你说的这个故事,是你自己的故事?”

楚玉璃轻轻笑了声:“是!”

并无半分遮掩,并无半分受伤,并无半分落魄。或者是他性格里的隐忍沉稳,也或者……是早已对那些伤痛麻木。

“命这东西,最是虚无缥缈。与其去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还不如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手,可以逆改命运,人定胜天!”此刻的他,眉眼含笑,是有些傲然,也有些自信的。

而他,也确实是有骄傲的资本。

这一刻,澹台凰忽然明白了之前自己说紫罗珠,楚玉璃说楚长歌会比较有办法的原因。可看楚长歌对待楚玉璃的态度,也能看出那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她想了想皇甫轩,想了想君惊澜,想了想眼前这些人。

在世人面前,这些皇家的人,都是极为光鲜亮丽,值得羡慕嫉妒的存在,但是他们这些人比一般人承受的痛苦也要多?这便是代价!有得到,就一定会有失去的代价。

对楚玉璃的话,她还是很赞同的。于是,他们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楚玉璃性子极好,说话也极有分寸,跟他聊天是真正的身心愉悦,尤其他并不像楚长歌那样喜欢没事儿就扯到一些风花雪月的问题,两人谈的都不过是风土人情,眼下局势,而澹台凰而时而故作不经意的打探紫罗珠的事情。

他能察觉,却也只是笑笑,并不点破,并将自己知道的都尽数告知。两人竟像是多年没见的老朋友,相谈甚欢,没有半点暧昧的气氛,只是朋友之间的交流。

但是他们这样浑然忘我在聊天,就算没涉及半点男女关系的问题,有人那也是极不开心的!

只见太子爷魅眸幽深,冷冽的眸光睨着东篱,不冷不热道:“他们还在聊?”

东篱咽了一下口水,点头:“是的!不过您放心,他们谈论的问题都很浅,并没有半点交心之言!”

太子爷冷冷“哼”了声:“你去让她回来,就说爷伤势加重了!”

东篱表情一僵,十分悲愤道:“爷,情况不好,昨夜属下将您送回来的时候,怕太子妃担心您的病情,便对她说了公子给了药,两日之内就能好!”

“东篱,你最近话有些多!”太子爷不冷不热的评价。

东篱腿一软,很快跪下,哭丧着脸道:“属下再也不敢了!属下以后没有您的指示,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呵……先去给爷带句话给她!”

……

不一会儿,东篱顶着一张僵尸脸从君惊澜的帐篷出来了,那表情,恰似刚刚在山沟沟里面是被人强奸了几百遍,嘴角抽搐,脚步虚浮,眸光涣散,一路到了澹台凰的跟前。

这会儿,澹台凰和楚玉璃正说到渡过南海,要几天的时间,就看见东篱如丧考妣的来了。

一见他表情不对,澹台凰心中一突:“怎么了,君惊澜出事儿了?”

“算……算是出事儿了吧!”东篱肌肉抽搐着回答澹台凰的话。

澹台凰二话不说,连跟楚玉璃道别都省了,急急忙忙的往君惊澜的帐篷冲,冲到一半——

东篱哭丧着脸,抖着满地的节操,把太子爷方才交代的,让自己转达的一句话,冲着澹台凰的背影吼了出来:“太子妃,大夫说,爷怀你的孩子!”

“咚——!”前方的澹台凰脚下一滑,成功的摔了一个狗吃屎!楚玉璃原本想拉她,都没来得及,跌得太突然,摔得太猛!所以……

澹台凰趴在地上,无语的扭过头,脑门上还沾着一根杂草,抽搐着嘴角看着东篱:“你说什么?”

东篱的两根面条泪自脸上蜿蜒而下,重复道:“爷怀了你的孩子!”这种鬼话,爷也扯得出来,还要他来传话,真是哭瞎!其实爷还有一句,他还没敢说,爷还说了,太子妃要是不回去,不赶紧和楚玉璃那个“丑男人”保持距离,他和太子妃,总有一个得真怀孕!

然后,澹台凰怂了……

这年头,母猪会爬树了,狐狸会泡狼了,公鸡会下蛋了,君惊澜也怀孕了……

 

☆、【027】你在漠北好好养胎!

听说太子爷怀孕了之后,澹台凰不知道是因为太惊恐,还是太不以为然,所以没有亲自去探望,只派了御医们去瞅几眼,并且还吩咐了下去,一定要多开几幅安胎药,千万不能让漠北和北冥皇室共同的血统出了问题,这样她会非常伤心!

而等到太医们顶着满头的冷汗,怀着无语的心情到了太子爷的营帐之后,又全部被那“孕夫”轰了出来!据说一时间场面轰动无两,整个漠北营帐四处都能听到太子爷那声凶狠的……

“澹台凰!”

那被太子爷“亲切”叫着闺名的澹台凰童鞋,听了那声阴凉的叫声,也没那闲工夫去理会他,掏了掏耳朵之后,假装没听到。就去吩咐了下人防守,又从北冥的长官们那里把十万大军接了过来,然后就开始大张旗鼓的布防,修筑工事。

原本一片好心的楚太子殿下,是想给澹台凰帮帮忙打把下手的,但是澹台凰考虑到不久之前和君惊澜稍微亲密了一些,整个军营就都是乱七八糟的流言,为了避免自己又莫名其妙的和楚玉璃有了一腿,所以选择了跟他们全部都保持距离。

而也就在这一天,她和楚玉璃,都收到了信件,一个是通知,一个是请柬。

——楚长歌和皇甫灵萱大婚!

无疑,楚皇是态度非常不好的命令楚玉璃快点滚回去,语气严苛,言语间大概是能看出来要是他不速度的滚回去,就会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楚玉璃看了,也只是浅浅淡淡的一笑,让纳兰止烧了。太子之位,楚长歌没有在乎过,楚长风没有期待过,他楚玉璃,也没有喜欢过。

但,若是他不想让,谁也没办法从他手里把太子印信收回。

而澹台凰收到的,是来自皇甫灵萱的请柬,那个曾经被她一脚飞入河中的公主,被她踹了一脚之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要跟她做朋友,所以往这边传了信件。

而东陵那边知道的消息,是自己伤了腿,正在漠北的边陲小镇上养伤,所以这信件,是传到那边,不久之前被独孤渺转送到自己这里的。

大红色的请柬在自己手上拿着,澹台凰拿着它翻来覆去看了很久,终而在请柬的最后头看见了几个凌厉而霸气,却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字——朕想见你!

在东陵,能自称朕的,能在皇甫灵萱的请柬上动手脚写上这样一行字的,除了皇甫轩,便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所以,并不是要她去参加什么婚礼,而只单纯是皇甫轩想见她。

这请柬她展开的时候,楚玉璃正好也在,他偏头看了一眼之后,便微微笑了笑,山水墨画一般雅致的面容显得有些朦胧:“这大概是东陵大军已经压境三日,但皇甫轩却还没有下令动手的原因!”

一旦两国交战,澹台凰身为漠北的公主,是绝对不能也不会去东陵参加这场婚礼的。

澹台凰将它搁在桌子上,一只手在桌面上敲打了良久,不知道自己该去还是不该去。此番和东陵动武,若是去一趟,说不定会知道不少自己在漠北不知晓的消息,甚至还有机会遇见楚长歌和笑无语,知道关于紫罗珠和迦叶砜的事情。

但是,漠北,她如果走了,谁来主持大局?

澹台灭随时有可能反口发难,而尉迟风的大军何时攻击也未可知。去,还是不去,确实是个难题。

楚玉璃见她为难,便笑了笑,开口建议道:“若是想去,你可以说自己在研究作战方略,需要十二天,任何人都不得打扰!然后便派人在门口防守,不许任何人入内,若是这般,澹台灭便不知道你已经不在漠北,所以问题并不会大!而在你到达东陵皇宫之前,尉迟风的人,也不会有动作。”

不愧是享誉天下的楚太子,便只是这一会儿,便想到了若是要去的应对之策,也推算到了她离开漠北之后,东陵的兵马若是真的要动,约莫是什么时候。

澹台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但毕竟不能贸然便动身,于是便道了一句:“我先考虑考虑,你要不要去?”

“本宫是要去的,不回楚国,但大皇兄的婚礼也总是要参加,既然这般,就去东陵皇宫参加好了,虽然不合礼制,但皇甫轩也总不会将本

宫拒之门外!”楚玉璃浅浅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两人又随口聊了几句,楚玉璃便回去了。

天色已经晚了,澹台凰沐浴完毕,就躺在床上开始想这个事儿。想起皇甫轩那双灿金色的眼眸,她便觉得自己心头有点沉重,上次在北冥,那个人千里迢迢为她而来,最后却招呼都没打一个就走了,她原本以为,是自己做了点什么让他有了成见,这次却借了皇甫灵萱的手,说想见她。

去不去是个问题,若是去了,见不见那个人,又是个问题。本来就很心烦,这五月份还有蠢蚊子,一直在她耳朵旁边嗡嗡嗡的鬼叫,毁了几下都没捉到,更添了一肚子火,她总不能用内力和蚊子在帐篷里面干起来吧?烦躁!

正在她十分心烦万分蛋疼之间,忽然听见一阵风声。将她的帘帐门微微掀开,她睁眼看着一只蚊子,在她的眼睛上方飞来飞去,她疯了一样愤怒的伸出两只手和该蚊子打架,但是挥了半天,那只蚊子还是没被她弄死,反而嗡嗡的更加锲而不舍了!

她一怒,正准备起来非弄死它不可,然后一只忽然伸过来,将那蚊子……夹住了!

那是一双带着金丝手套的手,白色的手套上面有着金色的图案,即便隔着手套,也不难看出那人完美的手形。

偏头一看,然后便看见了君惊澜,他好看的眉头微微皱着,看着自己指间那只蚊子的样子,似乎是有点想吐,于是整张脸都白了几分。将手套扯下来,一把扔出了帐篷之外。

于是,这么一双价值连城的手套,就这样浪费了。

澹台凰知道他的洁癖,看了一下他的面孔,似乎是因为“怀孕”的事情还不太高兴,于是谄媚的笑了一声:“多谢!”

他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狭长魅眸中都是不高兴的成分,懒懒勾唇轻哼了声,然后将一旁她屏风上的衣服扯下来给她:“穿上!”

澹台凰一愣,这货素来是喜欢脱的,这还是第一次让穿呐!她虽然纳闷,但还是乖乖的穿上了,正准备去戴上人皮面具,他便已经一把将她扯进了怀中:“不必戴!”

旋即,风一吹,两人便从帐篷里面出去了,门口守门的侍卫丝毫不觉。

他是轻功,她是见识过的。几乎是踏雪无痕,能入无人之境,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两人前进的速度极快,她忽然想起百里瑾宸曾经告诉她,他的轻功,是从万丈悬崖上掉落,才速成的。

正在恍神之间,他们两人已经到了一棵大树之上,草原上书不多,但也并不是没有,茂密的枝叶将他们两人微微遮了起来,可以看见地上的景象。

这下方,便是韦凤她们的帐篷附近。

澹台凰微微一愣,很快的开口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树上蚊虫很多好吗?

“抓蚊子!”太子爷似是而非的说了一句,语气有些戏谑,也有点诡谲。

然后澹台凰想起了那只被他夹死了的蚊子,心中一阵无语和恶寒,大半夜的跑到路上来抓蚊子,不是闲的蛋疼么?正准备走人并把他推一边去,他忽然看着前方的夜色,道了一句:“别动!”

这语气,有些警示的意味。

澹台凰皱眉,很快的偏过头,随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便看到夜空之中黑影一闪,而隐藏在暗处的绝樱也很快的看见了,也跟着身型一闪,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她微微皱眉,看着绝樱大鹏一般飞离的背影,还有她临走之前面上的一分凝重,偏头开口:“你是说,军营里面有内奸?”

捉蚊子,其实是抓内奸?

“嗯!”他轻轻点了点头,却也没拿正眼看她,显然还是为自己已经“怀孕”了,但是她竟然都不曾亲自探望,侍奉于床前而生气。就派了几个太医,也未免太不将他放在心上了!

绝樱现下走了,那么要么是调虎离山,要么绝樱就是那个内奸!但,澹台凰很快的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是绝樱,如果是绝樱的话,在发现王兄下落的时候,以她的身手,早就将王兄和陈轩画一起杀了,何须这么麻烦,那就是说,内奸还在这里了。

韦凤帐篷的旁边是凌燕,凌燕的边上是韫慧,接着便是成雅,然后是……白莲?!

那么绝樱应该是被人引走了,而敌方的人也似乎是十分谨慎,绝樱走了好一会儿,都还没出来。

倒是澹台凰奇怪的偏头看了一眼君惊澜:“你怎么知道军营里面会有内奸,而且知道他们正巧今日异动?”

太子爷仍旧很为自己没有得到重视而生气,所以还是没看她,那双狭长的魅眸微微眯了眯,看着前方解说道:“日前,和谈那日,爷替你去阻拦耶律倍的援军。起初是没有什么问题,在爷的眼皮子底下,也不可能有人能活着回去报信。到后来,对方来了一万援军相助,耶律倍才得以带着兵马退回去,否则那一日,岂止是区区扯了他一条裤子那么简单,爷要他全军覆没!这几日澹台灭那边都正在气头上,消了气,他们才有心思再来接头!”

想要给澹台灭的人马一定的威慑,可以扯了耶律倍的裤子,也可以在那个的前提下还让对方全军覆没,这样便能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一边是不可战胜的!但是,中途出了问题,显然就是有人告密!

澹台凰微微皱眉,还有疑惑:“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内奸为什么不早早的就将消息传出去,而还拖了那么久呢?”虽然君惊澜是秘密出兵,十分隐蔽,但是毕竟几万大军的开拔,不可能神不知鬼觉不觉,只能兵贵神速,所以被内奸知道并不奇怪,但是内奸知道了却为何不快点去禀报呢?

君惊澜眸色微沉,闲闲笑了声:“应当是被人看住了,行动根本就不自由!”所以无法在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出去,但毕竟还是传出去了,所以很大程度上挽回了那边的败局!

“但你又如何断定,内奸就在这里?”两方人马交战,彼此之间互相派卧底,其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是君惊澜却定位在这里,是否稍稍武断了一些?

她这话一出,他便闲闲道了一句:“你要相信你王兄练军的本事!”

澹台戟是当世不出的战神,天下间能与他比肩的,恐怕也就只有楚国的楚长风,他的手下,是不可能有叛兵的!也不可能有内奸能混进来,士兵们也都是一群人一群人的居住,即便是杀了人用易容术都不可能混进来!因为人皮面具每天都要换,如果是普通士兵就一定会被发现!所以内奸在普通士兵之中,那是不可能的。

那么内奸便该是单独居住的人。韦凤也并未发现连云十八骑的将领中有人用易容术,所以也不会是他们!

那么,也就只剩下这几个人了。

澹台凰听他对王兄的评判,觉得有道理的同时,也很快的分析出了其他,接着便觉得心中一阵发沭,直觉告诉她,韫慧和凌燕都不可能是内奸!韦凤是他的人,也不会有问题,那么应该就只有那个白莲!

看来,是她错信了陈轩画的话,不该收留那个女人!

见澹台凰的眼神都放到了白莲的帐篷上,君惊澜忽然低笑了声:“陈轩画没有问题,只是你有没有发现,白莲的身型,很像一个人?”

他一问,澹台凰就想起白莲第一天出现在他们面前,君惊澜似乎多看了她一眼,眼神有点奇怪,她想了想,也似乎是在心中有了些印象:“你是说……聂倩儿?”

她忽然想起来,白莲的身型和聂倩儿是有点像,但毕竟长相完全不同,所以她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

“当日看见她,爷便觉得熟悉,而瑾宸走之前说他救了聂倩儿,找了一个姑娘换了脸,若是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该明朗了!”得来全不费工夫,若是在聂倩儿在别处,他还要多操些心,担心她什么时候会突然从何处下手,也就在眼前,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今日此来,不过是猜测都已经有了,要来做最后的求证。

他这话音一落,暗处隐藏了半天的黑衣人,这才终于是小心翼翼的出来了,他四处看了看,确定绝樱是真的走远了之后,方才轻手轻脚的进了帐篷。

而他一进去,君惊澜便抱着澹台凰飞跃而过,落到了帐篷顶端。

两人武功都高,落地无声,也未将帐篷踩扁。

接着,便听得里面的声音传来出来,是一个男子,声线很是暗哑低沉:“上次的消息,你传出来的太慢了,险些坏了我们的大事!”

“我有什么办法,澹台戟和君惊澜并不相信我,派了高手守着我,你刚刚不是也看见了吗?”白莲的声音此刻没有遮掩,听起来,还真的很像是聂倩儿的声线!

那男子冷冷哼了一声:“最好是这样,要是让我知道你因为对君惊澜的心思背叛我们,有你好受的!”

“你可别忘了,我好歹个公主,你敢这样对我讲话!”白莲当即冷冷哼了一声。

那人一声冷笑:“公主?你还真当你是公主?若不是我,你能知道你自己是公主么?也不怕告诉你,那个人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被人换了脸,不然你以为二王子会让你来做奸细?你一定不知道吧,那个人是从南海来的,和无忧老人、笑无语一样,通晓天命,知星辰异变,也能看穿很多诡谲之事,他只一眼,就知道你不是白莲!”

毕竟白莲公主,是二王子的心上人,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喜欢的女人涉险的!而自己在捡到这个女人的那天,一眼就认出来了,带去找二王子殿下邀功,最后这女人被看出已经被人换了脸!

说起那个人,白莲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那个人有一双古井一般幽深恐怖的眼眸,在看见自己第一眼的时候,便发出了一声嗤笑,在澹台灭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澹台灭先是将信将疑,而在试探了自己几句话之后,似乎失望,并派了人去据说找到自己的地方搜寻,最后就将自己派来了,这么说起来……

澹台凰在外面听着,也忍不住看了君惊澜一眼,又是一个通晓天命的人,甚至能和笑无语那个神棍比肩?!是当真如此,还是那个黑衣人在危言耸听?她这一看过去,君惊澜只淡淡扫了她一眼,示意她接着看。

淡淡一扫,几乎都没有正眼看她,于是澹台凰知道了,这货还在为那件怀孕了自己却没有亲自看望的事情生气。她嘴角抽了抽,便只得接着听下去!

而帐篷之内,见白莲老实了不说话,那人又阴凉的笑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粉包,放到桌面上:“二王子有命,等到尉迟风的人都被打回去之后,你就将这包毒药想办法放到连云十八骑的水源之中,大事一成,二王子会好好奖赏你的!”

白莲看了一眼那药粉,眉梢一皱,不甚在意道:“奖赏我不在乎,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如你们所说,只要澹台戟败了,澹台凰没了后盾,君惊澜便不会迎娶她做什么太子妃?”

说起自己的心上人,她既是爱又是恨,可是这恨在爱意面前,却显得那样微不足道。上一次在雪山看见他,只有天知道她忍得多辛苦,才没有投过去痴恋的目光。

她这话一出,那人闻言便又是一声嗤笑:“君惊澜是一国太子,想要迎娶一个民女就已经极难!更何况二王子已经说了,既然澹台凰一心站在澹台戟那边,那么他夺得胜利之日,便会以叛国之名通缉澹台凰,君惊澜即便再喜欢她,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和漠北为敌!”

“那好,这件事情我做!”白莲一把将药粉抓到自己的手上,然后藏好,便冷声道,“你可以走了,那个看守我的女人要是回来了就麻烦了!”

这话一出,黑衣人点了点头,便出门,他走到门口,又冷哼一声:“你最好记住了,别想玩什么花样!二王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若是敢背叛,必然叫你生不如死!而且,要是让白莲公主的父皇知道自己的女儿下落不明,还好端端的遭人换了脸,你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白莲咬了咬牙,不耐道:“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那黑衣人出了门,转身便住,澹台凰犹豫了一下,原本是准备出手宰了他,君惊澜却忽然拉住了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澹台凰见他神情坚定,皱了皱眉,没有出手,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走了。

那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之后,君惊澜便用密室传音凉凉道了一句:“楚长歌给的药还有么?”

药,迷药?

澹台凰赶紧点头,这种好东西,她是一直都随身带着的!于是,便将药粉拿出来递给他,他如玉长指接过,打开药瓶,往空中一洒,广袖一挥,便有一阵大风扬起,带着那风一路吹入了白莲的帐篷。

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咚!”的一声,倒地的声音!

太子爷从袖口里面拿出一个瓶子,递给澹台凰,道:“里面装的是经过处理之后,颜色发黑的面粉,你进去将毒药换出来!”

说完,他便从帐篷顶端跳了下去。举步便走……

澹台凰听了他的建议,很快的下去将事情处理完,便跑了出来,匆匆忙忙跟上他的步伐。跟在他身后,十分纳闷的问:“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多省事!”

“留着她不杀了她有用!”他淡淡回了一句,语中隐有笑意。她不是笨人,但是竟然这一点都没有看出来,那便说明她现下心智有点乱了,这乱了,自然是因为自己似乎生气了。

他这样一提点,澹台凰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我明白了,你是想借用她误导澹台灭?”

“是!留着她,你想让澹台灭那边知道什么,澹台灭便会知道什么!”他轻声应了一句,却并未回头。

澹台凰点头表示明白,便大步跟上了他的步伐。若是这样的话,他们反而掌握了主导权,到时候还能误导澹台灭的人!尤其她今日还看出了澹台灭的一个态度,他让聂倩儿在尉迟风的人退回去了之后再下手,就说明,他是真的决定和自己先联手赶走东陵的人!

一路想着,一路跟着走。

太子爷虽然“生气”,但是到了营帐,也没有丢下她独自离开,抱着她飞了进去,同样被叫人瞧见。而他们进去之后不久,绝樱便来了,说是有要事要禀报她。

澹台凰看了君惊澜一眼,便点头让她进来。

绝樱进来之后,也没有行礼,只是冷着一张脸对着澹台凰道:“我发现那个白莲可能有问题,短短七天,两次我见着了黑衣人,追上去,而对方都没有认真和我打斗,看样子是只想拖住我,第一次我没太在意,但是加上这一次,我觉得这是有人在调虎离山,你要小心她!”

澹台凰倒没想到绝樱虽然便调走了,却还能这样敏锐,十分赞赏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刚刚已经确认了她是内奸!你先看着她,有计划我再通知你!”

绝樱先是一愣,随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转身便走。

澹台凰看着她的背影,却忽然叫住了她:“绝樱,半城魁他……很久没出现了,你什么时候想走,去找他,可以随时通知我!”

这一次自己的心事被戳穿,绝樱却没有羞涩,只是背对着澹台凰,冷冷的道了一句:“他是一个重诺的人,说了欠了你一条命,他便一定会来还,我等得起!”

是的,那个人向来重诺,只是唯独……就对自己失信了。

她说完,没等澹台凰再开口,便大步出去了。澹台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有点唏嘘,扭头看了君惊澜一眼:“你知道他们之间可能有啥事儿吗?”

这货素来是无所不知的。

但是太子爷仍然在生气啊,所以不冷不热的道了一句:“你想知道,便去问她,没有人比她自己更加清楚。”

澹台凰被赏了一个冷脸,倒也不气馁,接着问:“听那个黑衣人的话,澹台灭那边有一个能和笑无语、无忧老人比肩的高人!正好皇甫灵萱和楚长歌大婚,给我发了请柬,笑无语作为楚长歌的好友,一定会帮着来迎亲,我想去问问他,也和楚长歌他们打听一下迦叶砜和紫罗珠的事情,也能顺便刺探军情!”

既然是南海来的,笑无语肯定知道!

“嗯!”太子爷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

澹台凰嘴角一抽,十分蛋疼的看着他:“这次,你不陪我去?”

“不去!你不是和楚玉璃相谈甚欢么?让他陪着你去是一样的!”太子爷的声线依旧是慵懒动听,但是醋意十足,几乎能将屋顶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