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澹台凰很快便道:“那请问这位不简单的人,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助我逃跑?”以前在东陵皇宫和楚长歌倒是一起跑过一次,可是最后失败了。

她这话一问,楚长歌当即便笑:“你若同意与本王私奔,本王就能助你离开这里!只是,你的手下,本王无能为力!”若是要跑,他们两个人还是能跑出去的,但是被分开关押的凌燕韦凤等人,就很难说了。

澹台凰白眼一翻,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水,这个楚长歌,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你别忘记了,你是来娶亲的!”

“那又如何?”楚长歌挑眉看向她,眉宇间满是漫不经心。

那又如何!好吧,楚长歌原本就是个纨绔不化的,逃婚什么的,对于他来说,应当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你不喜欢皇甫灵萱?”

这话问的突兀,却也是澹台凰为他可惜,皇甫灵萱那样一个高傲的女子,甘心嫁给他,也算是难得了一腔真心了。作为朋友,还是喜欢他们两人能成事儿的!

“自然喜欢!”楚长歌倒也不避讳,看澹台凰有些奇怪的看向他,他又不以为然的笑着,补充了一句,“只要是美人,本王都喜欢!”

所以,也都不过是玩玩而已?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本王就先回去,寝宫还有佳人等着!”说罢,便起身,大步走了。

澹台凰也没起身送他,却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叹息,皇甫灵萱按照礼节,现下是不可能跟他见面的,但是他寝宫却有佳人!说明不是在皇宫勾搭的,就是从楚国带来的,娶亲的这几天还做这种事,确实是太过了些!皇甫轩也不知是不知道,还是刻意视而不见。

他这前脚刚走,笑无语后脚就来了。

国师大人又穿了他那一身白袍,各种飘飘欲仙,但神色却和往常那吊儿郎当的市井流氓样很是不同,进屋之后,瞅着澹台凰的第一句话就是:“昨夜醉酒,本国师说了什么?”

澹台凰存心捉弄,于是十分猥琐的笑道:“说楚玉璃和即墨离都这样好,我到底是选哪一个才好!”

她没忽视,笑无语眸中一闪而逝的杀意。也的确,昨夜那种话,他如果不是醉酒,也该说不出来才是,毕竟攸关身家性命!

笑无语:“……”虽是极度无语,但是眸中的杀意到底还是消弭了一些,“本国师要听真话!”

“真话是你没说什么,但却叫了一个人的名字,离!嘿嘿,你老实说,是楚玉璃还是即墨离?”她现下除了猥琐一下别人的事情,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了。

笑无语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给摔了!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难道老子喜欢的就不能是一名女子?”

澹台凰听罢,摇了摇头:“你连我这样优秀的女子都不喜欢,怎么可能喜欢上其他的女子?”哎呀,难怪那妖孽没事儿就喜欢臭不要脸的自我褒奖,因为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的说!

笑无语终于不说话了,慢慢的想起了澹台凰往日的德行,也不像是那种会揪着人家的把柄做坏事的人,尤其自己多多少少还算是帮过她。

“楚玉璃说,如果我想走,必须拿信任换自由。虽然我聪明绝顶,但是想了半天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神棍,不,国师大人,您能明白吗?”见他眼中杀意没了,澹台凰才开始虚心求教!刚刚没问楚长歌,是因为不想将他扯进来,但笑无语应该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可以作为军师问问。

笑无语答了一句:“你若是能全心的信任皇甫轩,就有机会让他放你走,这就是楚玉璃的意思!”

说完,白色的袖袍掠过,人走了。

澹台凰凤眸眯了眯,开始认真的思索他们几个人的话。东篱忍不住在暗处道:“太子妃,不若我们通知爷,让爷来想办法?”

“不用,他自己也够烦了!”她可没忘记他曾经说过,炎昭跟他几乎是青梅竹马的交情,现下北冥出了事儿,炎昭却牵扯了进来,还不肯说出凶手,这样的背叛,足以给他致命的打击!这种时候,她还是不要烦他好了!

东篱却道:“属下不通知,爷迟早也是要知道的!”

澹台凰这才点了点头,疲惫了揉了揉眉心,她希望这个问题能自己解决,并不想什么事情都指望他。

不过这一刻,她是真心的觉得那几个男人不是一般的惹人讨厌!尤其是笑无语和楚玉璃,说话就不能说清楚一点吗?就这般云里雾里的,什么自由信任的,什么意思?

她大步走到门口,对着侍卫们开口:“去请你们皇上来,说本公主要见他!”左右通过楚长歌已经知道了他的目的,到时候见招拆招好了!

侍卫很为难的看了她一眼,道:“公主,皇上说了,这里面的任何人都不能出去,只要出去,一律射杀!所以不仅仅是您不能出去,属下也不能出去!”

澹台凰嘴角一抽,暗骂了一声。这皇甫轩真狠,这是得不到宁毁之,自己不给他保护,他就宰了自己的节奏吗?

她瞟了那侍卫一眼:“你就不能走到门口,不出去,只探出半个头,再让苑门口的侍卫去通传吗?”

“噗通!”一声,侍卫跪下了,在她脚边如秋天凋零的落叶一般不断的颤抖,“公主,属下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行了!行了!”澹台凰无语的退了回来,十分鄙视唾弃道,“贪生怕死!”

那便正在玩爪子的小星星和翠花,斜瞄了她一眼:“嗷呜!”你既然不怕死,为什么你不自己出去,让人家侍卫替你出去送死做啥?

澹台凰:“我虽然不怕死,但是我更想活!”

今天来看她的人倒是不少,就连即墨离也进来了一趟,陪她下了一盘棋,说是为她缓解一下无聊,省的她太无聊了在皇宫唱歌扰民,所以来陪伴一番。最后将她杀了一个片甲不留,输的非常惨!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上次和楚玉璃下棋,对方有多么手下留情!

不过,为了膈应他,报了这货平常很有绅士风度,下棋却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的仇,在他走的时候,她说了一句话:“今天笑无语来过了,向我求教如何追求你!”

然后,即墨离脚下一个踉跄,墨黑着表情走了。澹台凰终于感觉到痛快!

支着下颌想着对策,最后也没想清楚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却朦朦胧胧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昨夜酒喝了太多,一直在现下她的脑袋都是晕的!

宫人们没敢吵醒她,就只在她身上盖了一层薄衾。

临近了夜间,宫门口才出现了那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下人们原本是想行礼,但被他微微抬手制止了!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尊贵高雅,不可冒犯。

缓步踏入屋内,屋子里面点了些安神的熏香,加上澹台凰昨夜实在是喝了太多酒,所以也没醒。

东篱见情况不对,正想着是不是跳出来,却听得皇甫轩冷冷道了一声:“龙影!”话音一落,暗处一阵轻微响动,殿内便已然失了东篱的气息。

龙影,是东陵历代帝王的亲卫,数百名高手,自然不是东篱一个人可以抵挡的。

翠花童鞋原本也是想冲上来衷心护主,免得澹台凰遭遇轻薄的,但是想了想自己实在是太高贵了,真的是不能轻易灭绝,所以假装没看见,扯着小星星的尾巴,歪着脑袋睡觉。

翠花一直是一只衷心护主的狐狸,翠花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担心自己死了,主人会遭受天谴!是的!

一灯如豆,影影绰绰。

皇甫轩灿金色的眸,扫向她的容颜,慢慢晕出点点暖意。今日没制止那些人进来,是因为他知道,那些人是一定会将自己的目的,告诉她的。有些话,还是别人替他说的好,帝王的尊严,让他说不出太深情的话来。

只是,他也没忽视,尽管她知道自己是想保护她,却还是想走。

有力的大手伸出,微微触上她的脸颊,低叹了声:“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放她走吗?若是战场上,她出了什么意外,又该如何?若是这一战东陵胜了,又该如何?

甚至,若是澹台戟在这一战中殁了,她会不会因为失控,独闯入千军万马中找死?

这些问题都困扰着他,以至于他昨晚在御花园,整整坐了一夜,最后才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既然担心她出事,就将她困在身边,就近看着。

正在他思虑之间,睡得迷迷糊糊的澹台凰,忽然伸手,一把将他在自己脸上轻触的手挥掉:“君惊澜,别闹!”

五个字,皇甫轩心中一突,面色也瞬间煞白,几乎是褪尽了血色!

君惊澜,君惊澜,她即便在梦中也只有君惊澜,那他算什么?他这般费尽心机的谋算又是为了什么?

烈焰自那双灿金色的瞳孔中烧起,他一把将澹台凰抓了起来,冰冷的薄唇覆上……

“唔!”这下,澹台凰终于是被吓醒了!迷蒙着睁开眼,便看到一张放大版的俊美容颜,还有他灿金色眸中的熊熊怒火!“你干什么?”

这一声吼,却将他的舌放了进去。

她正要推开他,却冷不防被他擒住了双手,动弹不得!终而,她眸中戾气一闪,狠狠一咬,刹那间满口都是血腥味!

可,这却更激起了他的愤怒,不仅没退开,唇上的力道更大。

直到她眸中恨意满盈,他终于放口,冰冷的唇畔是被她咬出的血迹,灿金色的眸狠狠瞪着她:“你给朕看清楚,朕是谁!”

她凤眸含怒,恨不能出手将他宰了!却不明白,他到底是在发什么疯!

终而,她收回了自己满是杀意的眼神,看着他的眸,一字一顿道:“放我走!是生是死,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如果是昨天,她还能将他当成朋友,但是现下,她心中确实愤怒!这男人,今日是疯了么?软禁了她不算,现下还……

这话一出,虽然是没了那恨意满溢的眼神,却依旧是激怒了皇甫轩:“朕要不要管,是朕的事情,也不必你干涉!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等着东陵和漠北之战结束的那天!你最好是乖乖听话,别逼朕对你做出什么事!”

帝王之怒,不是等闲能够承受得起的,澹台凰尽管愤怒,却也没敢再刺激他的底线。

但,她冷冷笑了一声,一字一顿的看着他道:“我是一定要走的,你非得拦着我,你不怕君惊澜带兵来,你的人一半去了漠北,你招架得住么?还有,你这般行径,就不怕我自尽?”虽然她很珍惜生命,但是如果留在他身边的代价是没事儿就被强吻,她不如死了算了!

咳,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有节操了,为了贞洁甘愿死,咳咳!汗!

皇甫轩自然是不知道她心中想着这么多事,只冷冷盯着她的眼,一字一顿道:“你给朕记清楚,朕不是父皇,不会为了江山社稷放弃朕心爱的女人!即便他君惊澜现下兵临城下,打到皇宫,只要朕还有一口气,你也别想朕放你走!至于自尽,与其放你实在战场上,还不如就死在朕的身边!”

见她微怔,他又一字一顿接着道:“你给朕记好了,要死你也只能死在朕的身边!如果你非要考验朕的耐性,朕不介意让你现在就成为朕的女人!”

☆、【035】答应朕,好好活着!

他这般近乎疯狂和誓不放手的神态,让澹台凰微微蹙眉,她隐隐觉得皇甫轩今日是疯了。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当然,她刚才睡着了,所以并不知道自己隐约一句梦话刺激了他!

两相对峙。

她凤眸之中,聚拢了月辉霞光,和无法消弭的怒气。

他灿金双眸,是恒定的日光,渲染出昼夜双彩。同样,怒意难平!

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两个人还是这样对峙着。她唇畔含着血迹,是从他唇上咬出来的,嫣红玫丽,激得他想再吻一口。但,在她这般防备和愤怒满盈的情况下,他久久未动。

她被扣在他怀中,几乎是动弹不得,手被被缚在身后,从来便知面前这个人是皇帝,冰冷高贵至极的皇帝,而尤至今日,他才将作为帝王的不容违逆和霸道展现在她眼前!这样的皇甫轩,其实是有点吓人的,至少,是和往日熟识的那个人,完全不同!

两相凝望,他入鬓的剑眉挑起,有力的大手,缓缓划过她的眉眼,声线依旧冰冷,却也有无奈:“你这女人,为何一定要这么倔!”

从来,在他面前,就没有看见过她低头的模样!

尤其上次在皇宫的密道,自己抱了她一下,还被这女人浇了一壶冷水!

这话,似乎君惊澜也跟她表达过同样的意思,倔强。其实也不是倔强,只是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东西而已!

见她久久不说话,眼神还有些朦胧,像是失神。

他勃然一怒,伸手扣着她的下颚,迫使她看向他,灿金色的眸中是不容置喙的怒意:“不许想他!”

澹台凰有些无语,她刚刚是想到那妖孽了,但是最终失神,只是因为想“倔强”两个字,想入了神好么?

看她凤眸中微有无语神色,皇甫轩这才认识到自己该是想多了,于是扣着她下颚的手,力道也微微轻了些,心情也稍稍的好了一些。

一旁的翠花看着澹台凰的下巴,小心肝一突,很不合时宜的抖了一下,估计主人被捏的很疼,花爷作为一只衷心的宠物,在这种时候能为主人做的,当然是举起双爪,虔诚的祈祷那个疯子一样的人早点放开你了,我的主人!是的,花爷目前能力有限,目前只学会了虔诚祈祷!

而星爷见状,则不屑的翻了一个白眼,和星爷抢主人,还欺负星爷的主人,澹台凰,你总算遭报应了吧?

澹台凰自然是不晓得自己的宠物是如何贪生怕死,见死不救。以及君惊澜的宠物又是如何幸灾乐祸,恨不能拍爪叫好。她只微微偏过头,凝视着皇甫轩那双灿金色的瞳孔,颇为不悦的道:“放手!皇甫轩,骄傲如你,难道以你的皇者身份,能做的就是强迫一个不爱你的女人留在你身边吗?”

这话一出,无疑是又挑起了他方才熄灭的怒火,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半分,几乎将她的下巴都掐出一片红,眸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点燃,冰冷的声线含着滔天的怒意:“女人,你为何一定要激怒朕?”

他眸色沉寂,冰冷的波光底下,是足以燃尽一切的怒意。狠狠的盯着她,似要透过这倔强要让人为无能为力的眼神,探寻出她心中的一丝柔软和脆弱!可,除了满心的不情愿,和同样滔天的怒火,他几乎是什么都探寻不到!

见他寒眸之中波光暗涌,澹台凰也没有再讲什么过度刺激他的话,只是缓声问:“那你,为何一定要勉强我?”

这一刻,她眸中神色已然不是如刺猬般的抗拒和强硬,而含着一丝幽暗如深泽波涛的沉意。

互不退让,就连问出去的问题和语气,都是一样的相似!他们两个,也的确能算得上是知己,因为都是一样骄傲,不愿顾及别人的意志,只想遵从自己的心意新书行事的人!

对视了良久之后,皇甫轩忽然冷冷笑了起来,冰冷容颜上绽出的笑意,极致矛盾之下绽出难以言喻的美感。微微放开扣在她下颌的手,却还是没有放开对她腰肢的钳制。

定定看着他的眼,一字一顿道:“澹台凰,告诉朕,你一定要走的理由!”

这一问,她眼神有些微的闪躲,却在腰间的手徒然一紧之后,不得不抬起头看向他,然后开始胡说八道:“东陵和漠北开战,我不走,难道等着被你抓着当质子,和王兄谈条件吗?王兄若是作出退让,我要如何面对漠北的子民?”

呃,这样说可信度应该还行吧?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间,他又徒然凝锁住她的眼,冷冰的声线含着独属于王者不可悖逆的恼恨:“澹台凰,朕想你该明白,朕虽然不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君王,朕虽然从来不能俘获甚至都不能看懂你的心,但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朕还分辨的出来!你心中清楚,即便东陵国破,以朕的骄傲,也不会绑了你出去谈条件!朕要听实话!”

看他近乎是恼羞成怒,充满怒气的看着她,澹台凰的心中有些微的心虚,秀眉也微微拧了起来,她知道皇甫轩不好糊弄,但却还是想试一试,现下的结果是在意料之中,却叫她无法再找出理由接着应对!

见她不说话,眼神还在慢慢飘远,像是想着再找什么理由来糊弄他,他终于又是一怒,冰冷声线叫人胆寒:“澹台凰,想清楚了再说话。欺骗朕,对你没有好处!”

“如果我偏不说呢?”她能说吗?说了,就等于是将自己最大的把柄交到了敌人手上,与自杀无异!

看她容色倔强,没有半丝要退让的意思,皇甫轩眸色发沉,微微闭上双眸,像是在平息着怒气,怕自己极怒之下会伤了她。足足半晌之后,他的呼吸才慢慢平稳下来,再睁开眼,已经没了吞噬一切的狂躁和怒气!

凝视着她的眼,冰冷的声线已经柔和了几分:“澹台凰,朕要你知道,朕已经习惯掌控,从来也都只是掌控!你要朕放弃自己的决定,放弃掌控的机会,你必须给朕一个能令朕满意的理由,否则,放你走,恕朕办不到!”

这下,他便等于是将心中所有的想法都合盘拖出,不再那般霸道的迫使她一定留下,但她必须给他一个理由!

他其实是知道这个女人的,虽然永远不喜欢被人摆布约束,但是惜命的很,若不是真的有非走不可的理由,她不会这样坚定的挑衅他的怒火!

澹台凰终于在他的态度中看到了一丝软化意味,和一丝生机。心中也开始盘算,自己应该如何说,说皇宫不安全,说怕王兄担心自己的安危不能应战?说……

正在她飞快盘算之刻,他忽然又出手扣住她的下颌,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怒道:“澹台凰,朕说过了,别想着如何敷衍朕!为何朕以真心待你,你想回应朕的,却只有欺骗?”

君王的怒意,即便是大地都能随之震动。但澹台凰在震动之下,还有些微微触动!

脑中,却十分突兀的想起了楚玉璃的话,用信任,去换自由!还有笑无语那一句,全心相信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就会得到自己想要在自由!

他们,难道就是这个意思?

须臾之间,她抬眸看他,眸中已经多了一丝软化意味,他亦微微松开了扣住她的手,等着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信任,换取自由,真的是她理解的那样吗?如果赌赢了,她就能安然回去,如果输了,覆灭的是整个漠北!

这样的忐忑感,让她微微闭上双眸,以至于睫毛都有些轻颤,艰涩的声音,慢慢从喉间响起:“皇甫轩,我可以相信你吗?听着,我相信的不是东陵的君王,是一个曾经被我认定为知己的朋友!现下,你告诉我,我可以相信你吗?”

这一问,她的眼眸徒然睁开,与他对视,丝毫不容他闪避!

不是以对方君王的身份,因为君王会为了家国利益,将一切都弃之不顾。而是以一个知己、朋友的身份,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她说出去的秘密,不会成为他对付漠北的利器!

皇甫轩在她这般严肃的表情之下,自然也能很快的明白其中利害!拳头紧握,心中有一丝微的犹豫。可,看着她几乎是充血的双眸,他冰冷的薄唇轻启,终于吐出了两个字:“你说!”

你说。

你说!等于是放弃了亲自去探查的机会,等于是答应了绝对不以她将要说出的话为把柄!

这样的承诺,对于一个君王来说,已然是极难做出。但,紧紧是片刻的沉默,他便选择了听。

“王兄重伤,我不在,连云十八骑,没有主帅!”这话一出,她瞬间闭上双眸,整个心已经跳动到极限。几乎是要从胸口跳出来!这是一场豪赌,赢了,皇甫轩会放她走,输了,她被扣下,漠北必败!

而这个赌中,唯一的要素,便是皇甫轩会不会辜负她的信任!

这话一出,他几乎是呼吸一滞,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说什么?”澹台戟伤重?那线报传来的消息,从岑骑部落救出连云十八骑的父母,又杀了部落首领的人是谁?

在塞纳河畔,狠狠的戏耍了澹台灭一番,迫他签下合作协定的又是谁?

甚至更早,只身跳入澹台灭的圈套,将连云十八骑和澹台明月和赫连亭雨救出来的,又是谁?

是她吗?

久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澹台凰又睁开眼,见他满面震惊的看着她,那张冰寒的面容上,第一次有了名为不可思议的痕迹,还有一些淡淡的疑惑,她终于沉下心来,接着开口:“之前所谓王兄做的一切,都是我易容之后带着人皮面具所为!而你听到的皇兄已经安然回来的消息,是君惊澜帮我放出去的假消息,目的就是为了混淆你的视听,不让这一点成为你打击漠北的把柄!”

将一切都和盘托出的感觉,是有些轻松的,但更多的,却是叫人害怕的!

沉默,一种诡谲到极点的沉默。

就在澹台凰以为自己面前这个人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竟然低笑了声:“难怪你要走!”甚至是听到尉迟风已经动手的消息,都没来跟他告别,径自带着人策马扬鞭而去!

听他这么说,她一时间有些琢磨不透他的意思,是以沉默着,没有吭声。

终而,他宽厚的掌心,缓缓拂过她的脸颊:“骄傲,倔强,拼了命也要守护自己在意的人和事。甚至不惜双手染血,在战场上拼杀。朕大概知道,君惊澜面对你,是怎样的无奈!”

心中纵有千般担心,却不能拦着她,不能阻着她,甚至还要帮她。若是他皇甫轩,决计做不到!

这下,澹台凰更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了,这是答应她走,还是不答应她走。不让她想不让她提君惊澜,他却主动去提!

终而,他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狠狠一把将她嵌入怀中,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冷声道:“朕放你走!”

这话一出,澹台凰心中登时便是一喜,却又听得他接着道:“朕放你走,朕愿意为你缓兵三月!但是你要答应朕,无论如何,一定要好好活着!”

他话音一落,她面上喜色一顿,慢慢转变为复杂和感动。缓兵三月,他是给她时间去处理漠北的内政,甚至是等王兄的伤完全养好!

而他付出的代价,是那二十万大军,三个月不动,而远在漠北却要运输过去的粮草!二十万人,三个月,加上运输,这个代价,大到她不敢应承!

见她不吭声,他轻轻推开她,低下头,灿金色的眼眸狠狠盯着她的,势要她给自己一个答案:“朕要你答应,不论漠北是胜是败,甚至不论澹台戟是生是死,不论你将来是恨朕还是感激朕,你都必须好好活着,这是朕放你走你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朕能做的最后退让!”

澹台凰无言,帝王的深情,总是霸道的,也总是重得令人无法承受的。

放她走,缓兵三月。唯一的要求,是她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见她还是不说话,他又沉声开口:“答应朕!”

“好!”一个字吐出,她承了他太多太多的情,闭上眼,轻声开口,“尉迟风现下已经动了,即便你现下下令让他退回来,也是来不及了!所以,这缓兵三月,只能等这一战结束之后再说,我会打一场漂亮的胜仗给你看,叫你知道,我不会死,也不会输!”

这话,等于是在挑衅帝王的威严,当着皇帝陛下的面,告知他,自己不会输,甚至能打败对方的军队!这话甚至能称得上是一种侮辱,但皇甫轩却轻扯冰冷的唇角:“好,这一战,朕希望你胜!”

她徒然睁眼,原本是为了激怒他,叫他放弃缓兵三月的打算!缓兵三月,自己虽然是轻松很多,但这么大的人情她欠不起。可却没想到,他竟然说希望她胜。

希望她胜,那便是希望自己输,哪有帝王会希望自己输的?

看她眸中莹光闪烁,似乎是感动,他终于松开对她的钳制,冷声开口:“好好休息一夜,你的人朕会还给你,明日,朕亲自送你走!”

话音一落,他飞快转身而去,似是怕自己下一瞬便会后悔。便下不了决心,将她放到那样烽火连天的战场!

看着他大步而去的傲然背影,她微怔,伸手擦掉唇边的斑驳血迹,是从他的唇色上面咬下来的。禁不住苦笑了一声,她这样对他,他却还能这般给予。真叫她有些无地自容!

踉跄着往自己的床畔走,半路上看见那见死不救的两只,毫无预兆的抬起腿一脚飞了!若是这两只,方才能拿出点平时闹事儿闯祸的架势,也许就不会让她欠下这么大一个人情!

“嗷……”

“嗷呜……”

……

“主上,皇甫轩从澹台凰的寝宫出来了,并且下令让人将凌燕、韦凤、韫慧她们全部放出来……”纳兰止将暗探传来的消息告知他,并且心中充满了对皇甫轩的恨铁不成钢!喜欢的女人都到了自己跟前了,还放走,还放走,还放走是想闹哪样?他自己一万个舍不得就算了,还连累自家主上又要跟着那女人万里跋涉!

这下,楚玉璃便轻轻浅浅的笑了,看来,她是懂了他的意思。

起身,纳兰止赶紧问:“殿下,您这是……”

“睡觉!”

……

翌日。灰蒙蒙的天气,微微有些阴沉。

皇城门口,一袭墨色便装的皇甫轩,一路将她送出,定定凝视。楚玉璃带着韦凤等人,策马先走出了数百米,远远的等着。

澹台凰现下是完全不敢去看他的眼,只低下头开口:“谢谢!”

他没回应这一声谢,却冰冰凉凉的开口:“澹台凰,你该知道,你这一走意味着什么!从此再见,你我便是对立的两方,朕希望,你我都不要手软!”

“我明白,保重!”他是怕她念着今日这份情,将来下不了手。可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怎么能不应下?

“保重,记得你答应朕的!”皇甫轩亦点头,眸色微沉。

她颔首,表示明白,答应他一定会活下去。下一瞬,转身而去。他却忽然抓住她的手:“澹台凰!”

这一声轻呼,这一个举动,是他都始料未及的!

而澹台凰背对着他,手被他抓着,只感觉心中划过冰刃。皇甫轩这一份情,她这一生,只能辜负!

两人的手,就这般握着,她能触到他掌心的薄茧,他也能感受到她的纤细。终于,忍不住微微上前一步,又唤了一声:“澹台凰!”

她一叹,含着水光的眼眸看向前方,低声开口:“皇上,放手吧!”

他身型微微一颤,看着她绝决的背影,终而无力的垂下了手……

指尖滑落,满地情殇。

看她策马远去,始终未再回头看他一眼。天边飘飞的红枫,缓缓到了他眼前,大掌拖出,看了一会儿。那枫叶又被轻风带走……

……

一路上,澹台凰都没有说话。

楚玉璃的声线,也是难言的温雅,却也带着一丝往常没有的调皮戏谑:“有没有被皇甫轩感动到觉得君惊澜也不过如此?”

这话一出,澹台凰不冷不热的眼神扫了过去。但偏头见他眸中或有戏谑,澹台凰便知道他不过是在开玩笑,顿了顿,开口道:“君惊澜心中的报复,不比皇甫轩少半分!楚玉璃,你也算是一个王者,若是你站在君惊澜的位置上,你会不想也带兵到漠北去分一杯羹?”

尤其,等到两边打到两败俱伤的时候,他去坐收渔翁之利,简直美好的言语不可描述。皇甫轩放在北冥国界外的大军,根本不可能对那妖孽造成任何了不得的影响!

但是,他什么都没做,不,他做了,他不仅没借机一展他的报复,还借了她十万大军。她岂可因为皇甫轩的付出,就否定掉君惊澜为她做的一切?

楚玉璃见她看得通透,便只似笑非笑的道了一句:“君惊澜能为你舍弃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澹台凰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有点不明白那妖孽没事儿就喜欢为难楚玉璃一番,这个人为何还能有好兴致为他说话!

见她眼神有些怪怪的,楚玉璃便也没再提这个,虽然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句,但是并不代表他喜欢大篇幅无条件的为情敌说话。只淡笑着问了一句:“那怎么君惊澜为你做了什么,却极少见你感动成这样?”

难道,皇甫轩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所以皇甫轩所做的事,也能让她犹为感动?

这般一问,澹台凰看着他笑笑:“因为君惊澜为我做任何事,我都可以拿自己的一切去回报。但是皇甫轩,我回报不了!”

她回应君惊澜的,能是她自己,能是她的心,能是她的感情。

但能回报皇甫轩的呢?至多不过一个知己之名!尤其他放她走之后,他们还成了敌对的两方。她又岂可不感动?其实,不仅仅对皇甫轩是如此,对楚玉璃又何尝不是?他几次拿自己救命的药来帮她,她除了“朋友”、“感动”之外,根本无法回报他什么,因为这个人并不需要自己的任何帮助。

楚玉璃闻言,轻轻的垂下眸,遮住眼帘。他岂会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得到深沉“感动”的,除了皇甫轩,还有他啊……

……俺是君子江山的分割线……

漠北,竹屋之中。

已然近一个月,澹台戟却没感觉到自己的小腿有丝毫知觉。想起南宫锦离开之时,和给自己看腿之刻,那略微复杂的表情,聪明如他,心中很快便有了些猜测。

陈轩画端了药进屋,微微笑看向他,这几日的调养之下,殿下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原本略为苍白的容颜,现下也恢复了桃花瓣一般动人的色泽,眼角的泪痣一点,更是勾魂夺魄,慑人心魂。

上前,将药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