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之后,她才开始翘着二郎腿,往旁边板凳上一坐,为了表达自己前来救人是多么伟大而有必要,也为了让百里瑾宸充分的明白自己给了他多大的恩德。

澹台凰十分耐心的将南宫锦是如何培养那些个姑娘们的事情,很是认真的为他解说了一遍。

尤其在说到:“矮油,不要这样嘛!”

“讨厌,人家多不好意思!”

的时候,南宫锦着重加强了语调,目的是为了让百里瑾宸明白,自己刚刚说错的那两句话,绝对不是因为她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猪拱了,那完全是因为被他娘荼毒狠了!

百里瑾宸才只听了一半,便已然觉得自己听不下去了!淡淡道:“多谢。”

话音落下,也于一旁坐下,因为他明白,澹台凰有事情问他。

“问你两个问题!”澹台凰斜眼瞟他,随后道,“为什么是我?貌似当时整个大殿,就我和你的关系比较生疏,按照原理来说,你应当不会想到找我帮忙吧?”

“我身上的穴,只有修炼过上古神功的人方可解开。你们四个都可以,但父亲和冷子寒不会忤逆母亲的意思,至于君惊澜,他不给母亲帮忙就已经是万幸。”对于君惊澜那个阴晴不定的性子,即便是百里瑾宸,也不敢轻易下结论求援助。

因为那个人太莫测,很有可能前一秒钟还在帮你,下一秒钟就将你送到水深火热之中,然后他在一旁乐得看戏。这次的相亲事件,君惊澜对母亲提了不少建议的事情,他都是知道的。

百里瑾宸的性子从来淡薄,说话也时常是有多短就说多短,今天倒是澹台凰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他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

听他对君惊澜的分析,澹台凰还是觉得蛮有道理的,于是点头,算是勉强理解了第一个问题。

但是,第二个问题,还是很重要的:“那你说,如果我不帮你,我就会后悔,是什么意思?”这话,澹台凰用了点兴味的语调,她其实很好奇,自己到底有什么把柄不小心落到他手上了,能让他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话一出,他淡薄的眼眸扫向她,淡淡道:“除非你不想要楚玉璃的命了。”

澹台凰眉梢一挑,语气不太好的问:“何解?”难道百里瑾宸在他身上动了手脚?不,不可能,百里瑾宸应该没有这么卑鄙才是!

看她面色从冷然,到怀疑,到终于释然后困惑,百里瑾宸也明白她的心情经历了怎样的转折。但,对于她最终选择不怀疑自己这一点,百里瑾宸还是表示比较满意的。

是以,他缓缓凝眸看向她,淡薄道:“楚玉璃的身上有常年的慢性毒药,而解药在如烟的手上。楚长风正在试图让如烟将药交给他,但是他却不知道,如烟的弱点是银子,所以一直未能成功。待他知道了如烟的弱点,这药最终就会落到他的手上,转交到楚玉璃的手中。”

“那不是很好吗?”难道这货是准备中途搞破坏?如果自己不来救人,他就让如烟把药给毁了?

她这随便一想,其实已经猜对一半。

百里瑾宸寡薄的唇畔微勾,淡薄如月的面上勉强露出了一个颇为难得的,勉强算是笑的表情,旋而缓声开口道:“但是楚玉璃的身上中了离合蛊,离合蛊的和解药相冲,若是服下,他必将经脉尽断而亡。知道这件事情的,仅仅只有我,和君惊澜。”

当初在漠北草原,他是对君惊澜提过的,但是并未告那药和楚长风之间的关联,当初君惊澜怕也只是以为那解药是自己,或是母亲给如烟的。

所以,君惊澜虽然知道药与蛊相冲的事情,却并不知道会牵扯到楚玉璃的性命。但是他今日这话,充满了暗示意味,根本就是在引导澹台凰误会君惊澜,让她认为是君惊澜明知楚玉璃将有难而见死不救,至于君惊澜为什么这么做,正常人的推测,自然都是他小肚鸡肠,不想情敌活命!

澹台凰听了,眸中扫过一丝狐疑,就如同相信君惊澜不会轻易背叛她一样,她也不相信那妖孽能明知道楚玉璃对自己有恩,还刻意隐瞒消息,假装不知。但这话是别人说的也就罢了,百里瑾宸是个话都不喜欢说的人,尤其那淡薄若素的性格,恐怕天下间谁说谎,他都不会说谎!那么,他说的,是真的?

能对百里瑾宸有这种认知,只能说明……澹台凰太不了解自己面前这个人了。

敛了思绪,没再接着问君惊澜是否刻意隐瞒,但是已经默默的决定,对于炎玉的事情,坚决不能轻易原谅他!随后,她盯着百里瑾宸的眼眸,开口道:“所以,如果你不告诉我这个消息,楚玉璃可能会死,你才说我若不救你,就会后悔?”

“并非全是如此。”百里瑾宸顿了片刻,美如清辉的眼眸微闪,方才淡淡道,“你说的,只是其中之一。这是楚玉璃吃了药的情况,但楚玉璃也不是蠢人,我虽不知楚国皇室的辛秘,但事出反常必有妖,楚玉璃未必会轻易相信那解药,直接就吃进去。”

看澹台凰的表情越发困惑,他又接着道:“可,那解药,天下间独此一份。错过了,就再没有了。楚玉璃体内的蛊毒若是解了,这解药就会是他救命的药。所以……”

“不论他是蠢笨些还是聪明些,是否打算吃那药。那药的价值都是摆在眼前的,若你今日不来救我,如烟不日就会收到我的信件,夜幕山庄的财产分她一般,代价是将那药毁了。”百里瑾宸很诚实的说出自己的打算。

澹台凰嘴角一抽,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还猜对了一半!沉寂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方才无语开口:“那……你怎么知道我会在意楚玉璃的死活,如果我根本不在意呢?”

这个问题问出去之后,澹台凰已经在心中窃笑起来,心中也已经摇头晃脑的为百里瑾宸准备好了答案!因为她从来重情重义,不会对自己恩人的生死弃之不顾,一切都是因为她道德品质高尚,啊哈哈哈……

但……事实证明,她真的想得太多了!百里瑾宸的考量里面,根本不包含这样高看她……

“不在意他的生死也无妨,先让如烟毁了他的药,然后找机会毒死你。”百里瑾宸淡淡回应。

在心中想着一些美好答案的澹台凰,听完这话,先是一阵天堂到地狱的巨大失落,随即眼角一抽!这个人,身为神医,心肠竟然如此歹毒,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面色不改的说要毒死她!

她郁闷的咳嗽一声,开始虎着脸,以一种十分伟大的心情教导道:“难道没有人对你说过一句话,有人帮你,是你的幸运,无人帮你,是命运的公正。你岂能因为我袖手旁观,就想取我之性命尔!”

因为太无语,所以拽起了文言文!

“我从不求人,既然求了,就不容人拒绝。”百里瑾宸又应了一声,月色般醉人的眸中有寒光闪过,利若刀锋。

于是,澹台凰明白了。

这个人之所以这样,不是因为他卑鄙,而是一种骨子里面不容拒绝的霸道!他提出了求,你就必须应,否则他便会让你付出代价。

孤绝冷傲到嚣张的人,却也的确是有嚣张的资本。澹台凰掩下自己心中的震动,摇头叹气,遇见这群一个比一个张狂的人,她真是倒霉!要是所有的人都如百里瑾宸一样,我要你帮我,你就非得帮我,不然我宰了你!

那这个世界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怂样!所以我们千万不能像百里瑾宸学习。

长长叹了一口气,澹台凰要知道的事情都问清楚了,只得无奈的起身,看来去南海的事情也必须尽快了,楚玉璃的确是聪明,但对楚长风却并无防心,若是楚长风送去的药,说不准他真的吃了,她早一点到翸鄀大陆,就能早一点提醒他,只希望如烟晚一点被说服,不要轻易的将药交出来。

“那你自便,能帮你的我已经帮了,我现下必须马上回去。不然你娘得怀疑我了,记好了,我今天没来这里,你说是自救也好,说是因为无的帮忙,所以成功逃脱也罢,总之不要牵扯到我身上,好歹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的确是救命恩人,不然就那种模式从南宫锦手下培养出来的儿媳,她不能估测百里瑾宸还能不能说服自己顽强的活下去!

“好。”这一点,他答应的倒很是干脆。

于是,澹台凰飞快的起身走了。

她走后,无从角落里面出来,十分诧异的询问:“主上,你为何要影射太子见死不救?”关于君惊澜是如何知晓楚玉璃解药的过程,他当时也是在场的,君惊澜其实并不知晓和楚长风的牵扯,主上这貌似,是在……

——陷害君惊澜啊!

百里瑾宸轻“哼”了声,这声音很淡,若是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月色般醉人的眸,看向无,淡薄问:“在他的府邸,父亲和冷子寒想抓我,你认为,没有他从中帮忙,见死不救,我会被抓?”

“呃,不会!”北冥太子这几天的幸灾乐祸和火上浇油,长了眼睛的人基本上都能看见!

他这般应答,百里瑾宸又接着道:“这次相亲,能搞出这么大的排场,也跟他在母亲面前偶尔的进言脱不了关系。”

可,想看他百里瑾宸被拾掇,是那么容易的事么?这世上的风水,从来都是轮流转的,不会总偏向谁。

无点头,这件事情是夜幕山庄调查来的,太子似乎对公子的婚事也十分热心!呃……“所以,您刚刚就陷害了他一下,算了报了一箭之仇?”

虽然这仇报的离公子差点被算计到死,还有一段庞大的距离,但到底是出了一口气。

百里瑾宸没答话,无又接着道:“看澹台凰的表情,起初似乎是并不相信,但最终信了一半,应当是因为您平素淡薄的性子,所以认为您不会说谎。”

无分析完毕,百里瑾宸寡薄的唇角勾起,眸中狡黠看起来像是一只摇曳着九条尾巴的狐狸,淡漠道:“那是因为她不知道,百里家的男人,除了傲娇,闷……闷骚,还都很腹黑。”

这样评价自己,非他所愿。但母亲大人总是这样描述父亲,他借来用用,也无妨。

跟君惊澜斗了十几年,虽然君惊澜常常让着他,但是这十几年下来,即便不被自己的父亲影响,那君惊澜的腹黑作风,他也能沾染一些不是?

无咽了一下口水,道德品质十分高尚的道:“可是主上,若是这般,您未免显得有点卑鄙……”

“嗯?我说谎了么?诬陷君惊澜了么?”百里瑾宸淡淡扫向他。

无嘴角一抽,是的,您没有直接诬陷!但是您暗示了,好吧,属下也明白了,到时候就算被识破是谎言,你也能说是澹台凰自己想多了,跟您没有关系。属下明白了,属下已经没什么好辩驳的了……

但是属下还是想说,主上,我以前真的小瞧你了!

……

澹台凰回了训练室,这会儿,南宫锦还在用她的魔鬼式方式,孜孜不倦的教导那些个姑娘们。

翠花和星爷也蹲在墙角,各自抽搐着嘴角,不断的打颤看着场中,表示对百里瑾宸未来的人生充满了同情!

澹台凰已经成功的解救了百里瑾宸,所以南宫锦再怎么折腾,对她也造不成什么太大影响了,索性在一旁支着脑袋开始睡觉。

睡了一半,忽然闻到一阵淡淡的君子兰香味,还有某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她稍稍动了一下,又安心的窝了进去,还耸了耸鼻子,猫儿一般,引得他轻笑出声。

等澹台凰再醒来的时候,她正睡在某人的怀里。

而她这一醒,也根本就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烦躁的一睁眼,就撞入了一双狭长魅眸中:“唔……”她现在不是应该在和南宫锦一起训练吗?

怎么会在这儿?

“放走了瑾宸,干娘定然会怀疑你昨夜出去如厕是有古怪。所以……”所以她得手之后,为了避免干娘怀疑她,甚至抬出长辈身份教训,他便以去看看她为由,打算将她接回来,没想到他到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澹台凰听罢,意识很快的回笼,半晌之后,才终于将一切都理顺了。但是想起百里瑾宸昨夜的话,她凝眸看他,不语。不知道该不该问,潜意识里是比较相信君惊澜的,但是百里瑾宸又不像是会扯谎的人!这样的矛盾想法,让她心中无比纠结!

见她容色有异,他似乎早已料到,懒洋洋的笑道:“若是爷没料错,瑾宸应当对你暗示了一些爷的坏话。由于并未明说,所以还构不成诬陷,让你有足够的空间自行想象,最终对爷充满了怀疑。是也不是?”

“呃……”严格来说,百里瑾宸的那番话,听起来的确和君惊澜现下的描述相若。君惊澜这般一说,已经让澹台凰心中的天平,很直接往君惊澜这边倾斜,难不成真的是那个闷*算计她?

看她表情似乎有点呆傻,他又接着笑道:“干娘给他张罗相亲,爷不但见死不救,还火上浇油,那时候便知,最终会有这样的后果!”

他根本不问百里瑾宸说了他什么,也不贸然做任何辩解,只淡淡的将自己的猜测尽数吐出。但是说到这个份上,澹台凰就当真已然不那么相信百里瑾宸的话了。眉头也皱起,充满了对百里瑾宸的怀疑。

在她皱眉思索之间,他如玉长指伸出,颇为宠溺的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旋而笑道:“下次见到瑾宸,记得告诉他,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爷这儿,他还嫩了点!”

好吧,这话的意思,是倘若百里瑾宸是一只狡黠的九尾狐,君惊澜早已修炼成精了吗?

可,他言语间超凡的掌控力和透知力,却足以叫人心惊。如此便能猜测到百里瑾宸心中所想,可怜的百里瑾宸!澹台凰在心里默默的为百里瑾宸点了一根蜡,和这妖孽比心计和手段,目前他似乎还欠缺火候……

终于,澹台凰开口评价:“百里瑾宸有你这样的哥哥真可怜!”遇难了兄长不但见死不救,还落井下石,这也就罢了,可事后想报仇居然也早已被料到!

君惊澜闻言,便又是笑,笑得漫不经心:“爷是看着他长大的,在爷这儿,他是个性子别扭的弟弟,甚至是有点偏激,没长大的孩子。或者,该是一只容易炸毛的小猫……一只猫儿,你觉得,能算计爷么?”

“是的!你就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百里瑾宸在你面前,再多的腹黑,也单纯的像只小白兔!”澹台凰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对自己选择的人拥有如此强大的掌控力而开心,也觉得心里有点发毛。在他面前,她是不是也和百里瑾宸一样,玩点什么心计,也都是无所遁形?唉……于是她一生里,恐怕除了有检讨书的这一个月,其他日子,都注定被他吃得死死的!

这可不妙!

正在澹台凰沉思之间,妖孽已然起身,此刻他衣衫不整,胸前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令人心潮澎湃、鼻血横流,充满着力与美收束的黄金比例身段。

澹台凰情不自禁的咽了一下口水,然后飞快的扭过头去,不敢再看。再看会想当场把他扑了……

她这般神态,又逗得他轻笑出声。犯贱道:“太子妃,爷现下的确很想满足你,可,我们若是不快些出发,干娘就要杀来了!她很快就会想到,瑾宸是你放的!”

这话一出,澹台凰瞳孔瞪大,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已经没心思再和贱人计较他说的贱话,还是赶紧逃命才是王道!

飞快的穿好了衣服,在下人的伺候下洗漱,然后赶在南宫锦杀来之前,两人急速从后门溜了。

后门口有马车等着,因为这次前往南海,是低调出行,加上翸鄀大陆不知情况如何,带着其他人反而麻烦。所以除了两千隐藏在暗处的不死神兵,以及各自的暗卫,也就剩下他们两个。

身为暗卫之首的东篱,这会儿默默的驾车,在路上飞奔,扬起尘土无数,生怕被南宫锦追到。

澹台凰咽了一下口水,十分忐忑道:“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你干娘知道我放了百里瑾宸,还畏罪潜逃,我的下场会不会很惨?”

“会!”太子爷很残酷的说出事实,并对她的话表示肯定。但很快的,他又笑道,“无妨,干娘虽然记仇,但毕竟对象是我们,过些日子慢慢会消气的!”

这下澹台凰才算是勉强放心了!

他又接着道:“凌燕她们已然在太子府安顿好,北冥政务,爷已然处理得差不多,剩下的已然列好步骤交给独孤和炎昭处理,这边的事情,你都不必担心!”

澹台凰挑眉,没说话。

太子爷刚想说什么,却忽然剑眉一挑,似乎惊讶的“嗯?”了一声。

澹台凰面色一变,也听到了一点不和谐的声音。

掀开坐着的华锻,往坐板地下一看。黑漆漆之中,一双绿油油的眼睛闪闪发亮,它旁白还有一团……

……小星星,和翠花?

它们也跟上了?

星爷身型暴露,当即咧嘴一笑,十分谄媚的:“嗷呜!”矮油,千万不要赶星爷走,星爷是为了保护你们!一路上你还能经常看见星爷英俊潇洒的身影,有没有很感动啊?我,原谅我一生放荡不羁的喜欢以高尚的行为令人感动!

它这样活泼又奔放,害羞又谄媚,表情纠结又自恋的表达完毕。澹台凰一眨不眨的看着它,没说话。小星星偷偷仰头看了主人一眼,也是静静看着它,没说话。

于是,小星星童鞋耷拉下脑袋,十分诚恳的:“嗷呜!”好吧,星爷其实是想去翸鄀大陆见识一下,有木有星爷以前没有吃过的新鲜零食的品种!

翠花在旁边优雅的打了一个哈欠,趴在小星星童鞋叼来的无数防止它撞在马车上,伤了胎气的皮草上头,贵气的睡觉。

澹台凰看了一会儿,终于将华锻放下,重新坐好,不打算再管它们。

君惊澜见她已然默认那两只跟上,便也没再多话。懒洋洋的笑道:“太子妃,此去……”

“不要跟我说话!我建议你也不要跟着我一起去,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还有,回来之后你的太子府我也不会再住了!免得再遇见谁家要做侧妃的小姐!”他话才说了一半,那已经确定南宫锦暂时应该不能将他们怎么样的澹台凰,便忽然翻脸!

太子爷嘴角微抽,早就知道她不会如此好说话,果然,危机一过,马上就发难了。

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求情几句,现下就已经到了海岸边上,早已有船只在这里等着他们。也都是太子爷事先就准备好的,低调而奢华的大船,远远看去,就知道他们渡海的日子,不会困苦。

从马车上下来,澹台凰依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大步跨下。从来知道他洁身自好,但是看见炎玉跑到他的府中,她就不可抑制的……浑身不爽!

这一肚子气已经憋了一天一夜了!此时不发,更待何时?

太子殿下跟在她身后,知道自己现下越说她恐怕越是生气,只能等到了船上再论。可,就在这会儿,船上有人慌慌忙忙的下来禀报:“爷,不好了!开船的人师傅,刚刚起床把胳膊个摔了!这,这恐怕……”

“什么?”澹台凰的脸色很快变得难看起来,再过一会儿,南宫锦就该追来了,开船的师傅出了问题,这可怎么办?

君惊澜的眉心也微微蹙了起来,现下再回去找人,干娘绝对会追来。四下一看,凉凉道:“附近有船家愿意出海么?”

下人们听了,赶紧飞快的去打探。

澹台凰也跟着一起去,君惊澜原本想跟着,最后被她一个眼刀扫了回来,站在原地叹气。

可,澹台凰带着人,一个一个问下去,所有的船夫大多说近日天气看起来不佳,或者有暴风雨,都不愿意出行。这种事情又不好强人所难!

一路问下去,直到澹台凰险些放弃,就准备等着君惊澜再召人来,然后自己苦逼的被南宫锦抓到的时候,一道带着微微惊喜之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恩公,是你吗?”

呃?恩公?

澹台凰转过头一看,是一名普通妇人,看样子的确有几分眼熟,但澹台凰一时间没想起来。

看她没想起来,那妇人又道:“恩公,你忘了?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带着儿子出去看病,走到半路上忽然下雨没带伞,若非恩公的那把伞,小儿恐怕早就……”

她这样一说,澹台凰就想起来了!她生平做的好事不多,但这件事情就是其中一件!当即便点头道:“想起来了,你家住在海边?”

那妇人笑着上前道:“是啊,我男人是这里最有名的船手,不少人请他都不去呢!恩公,你是要出海吗?”

“嗯,可惜天色不好,大家都不愿意……”澹台凰瘪嘴。

那妇人笑道:“这般天气,若是有暴风雨的话,的确是容易出意外!就让我丈夫跟你们去吧,只是看你们的身份好像……我丈夫不太懂规矩……”

“啊,没事!没事!他真的愿意吗?”澹台凰惊喜的一问完,海边一只小船就出来一个憨厚老实状的男人,嘿嘿笑着,抓着自己的脑门过来,“刚才你们的话,俺都听到了!她是俺婆娘,既然是恩公,那俺就带你们出海!”

于是,就这么成事儿了!澹台凰这才明白,有时候做做好事,是真的有福报的!

一行人上船,不需要太子爷和澹台凰吩咐,东篱也马上安排了人去查这一对夫妻的底细。

船出发……

南宫锦是再也不可能追上了!澹台凰心满意足的笑笑,进了自己的船舱!

君惊澜原本想跟着进去,结果:“砰!”的一声,门关上了,险些没夹到他的鼻子!太子殿下成功的吃了一碗闭门羹。下人们纷纷偏头,不敢观看!

然后,太子爷站了一会儿之后,想起了自己决定出的狠招!

抬步进入了澹台凰隔壁的船舱,隔音效果很一般,所以他说话,澹台凰能听到。

约莫进去半个时辰之后,他方才叹息着开口:“太子妃,爷听曾经听人说,在东瀛小国,不论犯下多大的过错,只要切腹自尽,就能得到原谅。如今,爷也切腹自尽,希望爷死后,之前的过错都能得到你的谅解!”

澹台凰嘴角一抽,感觉这货是在发神经,没理会!但,忽然听见拔剑的声音,再然后,很半天都没有声音了。

她起身,敲了一下甲板:“喂!君惊澜!”

没人回答。

“喂!君惊澜?!”

还是没人回答。

“喂——”不会真切腹了吧?

☆、【072】太子妃,你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

敲了半天无人应答,澹台凰心里咯噔一下,虽然觉得这妖孽不至于真的切腹自尽,但是呼唤了半天都不理会是什么意思?

他从来就是那样心计深沉,绝对不会干什么真的自尽的蠢事!原本是不打算管,于是直接往床上一倒,早上没睡好,接着休息。

可她倒下来之后,开始严重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犯贱的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不放心,又在榻上翻来覆去了半天,她终于还是认命的起身,一脸烦躁的往君惊澜的房间而去。

心里自然是不希望这货真的在那里犯贱玩什么切腹的,但是如果没切,其根本目的不过是为了捉弄她,那他是不是更加犯贱呢?

怀着这种复杂矛盾的纠结心理,澹台凰到了他的船舱门口。

“咚!”

“咚!”

几下敲打下去,还是没有动静。这下澹台凰终于开始真正担心了,又皱着眉头敲了几下,还是没反应,最终伸脚一踹!

“砰!”的一声,太子爷的船舱之门,成功的被她踹开!

映入眼帘的,只一片雪白的陈设,地上铺着雪白的地毯,一柄东瀛武士刀,就这般横在她眼前。用十分名贵的剑架托起,但是上头只有一柄剑鞘!

澹台凰的心中咯噔一下,很快的抬眼继续往后看。这一看,几乎窒息!

只见那妖孽面色惨白,就那般倒在血泊之中!

头上系着一根白色的缎带,身上也穿着雪白色的武士服,的确是为切腹做了非常充分的准备!现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闭着,远远看去,似乎没什么生气!

而他之后的雪白屏风之上,有红梅一般散开的血迹!就像是一剑下去之后,血花飞溅之痕!

澹台凰心下一慌,急急忙忙的过去,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染血的长剑,被扔在一边,他衣襟腹部,已然被划开,潺潺的血液从那处不断流出来。

这样的伤口,绝对不是作假!

飞快将他拉到她的腿膝之间,随后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而这一探,就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握住,随后,他染笑的眸睁开,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我擦!”澹台凰条件反射就觉得自己又被耍了!正想一把将他丢开,正伸手,他却微微蹙了蹙眉心,像是隐忍着什么痛楚。

这样的神情,看起来极为熟悉!就跟那天晚上,他忽然反常的状态相若。

他说了三个月才能好的,澹台凰这才想起来自己大意了,到了北冥之后,竟也没问问是如何了!

而太子爷这所谓的切腹自尽,自然一半是玩真的,一半是作秀!但是没想到刀剑入体,血液流出来之后,养血蛊竟然疯了一样发作起来!而这一次比以往每一次都令人难受!

使得他软倒在地,也的确是有了一会儿意识尽失,所以的确是没听到她叫他的声音。

直到有人进屋来,天生的警觉,使得他刹那惊醒!所以在澹台凰进屋之后,他就醒了,由着她担忧的走过来,抱住他。

于是,太子殿下今日终于充分的明白了什么叫做作茧自缚!原本这所谓切腹,是为了演一出苦肉计,却忘了自己的身体原本就是缺血的状态,现下又放血,终于引得养血蛊暴动起来!

“你怎么样?”他这情况,是明显的不对,她抬头撕开他腹部的衣襟,狰狞的刀口,留在腹部,这四处的血,都是从里头流出来的!

她飞快伸手点了他的穴道止血,然后恼火的看向他:“船上带了御医么?”

御医是带了,但是对他现下的情况,定然是无能为力!止血的药,和让伤口快速愈合的药,他手上的比御医给的,都好得多。可这养血蛊若是被御医查出来,不但没办法救治,反而平白让她担心,所以索性便说没带。

这般一想,便索性摇了摇头,示意她放心,声线轻得几乎没什么生气的笑了声:“放心,爷休息一会儿就好!”

话音一落,就昏睡在她怀中。

他这般一倒,澹台凰霎时间心急如焚,她很清楚他这次情况之所以如此严重,一定和这所谓的切腹脱不了关系!一时间心中既是责怪自己不该跟他闹脾气,又是恼怒这货不知轻重。

瞅着他额头上的白色缎带,烦躁的一扯,甩到一边去!切腹的道具都这么充分,八成上船之前就都准备还了,混账!扯下之后,对着门口一阵高喝:“来人!”

东篱是第一个出现的,其实他憋着想出来很久了!已经快七年,除了对瑾宸公子的放纵,就没有人能在爷的身上留下伤痕了,没想到这次为了求太子妃原谅,竟然不惜自伤!可是没有命令,他不能贸然出来,这会儿澹台凰的呼喝,正合他意!

急忙出现之后,赶紧拿出止血药,和能令伤口迅速恢复,并不留下任何疤痕的药!飞快的将之交给澹台凰,然后出去打水。

清理伤口。

东篱从旁协助,一切基本上都是澹台凰亲力亲为!帮他把衣服换下来,又赶紧清洗了伤口,随后又替他把衣服换上。这会儿穿上的,是他一贯便十分喜欢紫衣,腰间则是一条绣着飞龙的银色缎带。

澹台凰无比担忧的攥着他的手,很想抽他几巴掌,没事儿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叹了一口气,皱眉看了一会儿之后,东篱从旁开口:“太子妃,您也不必太担心!若是这点都熬不住,你面前的人,就不是爷了!”

这么些年,他们都是陪着爷一路走过来的,这些在外人看来必死的创伤,在爷跟前其实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东篱都这样说了,那应当是真的无事,但澹台凰徒然想起一事,偏过头看向他,冷然问道:“他现下的状况是怎么回事?他说他这情况三个月才能好,却不肯告诉我事情的起因,东篱,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澹台凰这话一出,东篱当即单膝跪地,恭敬道:“太子妃,爷既然不肯告诉您,属下自然也不可贸然说!否则就是违抗命令,没有经过爷的允许,说出任何消息都是死罪!请您不要为难属下!”

澹台凰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也知道他的难处,当即也不再为难他,却开始怀着一丝希翼开口:“起来吧,你不能说,但是点头或者摇头还是可以的吧?而且即便你说了,我也不会告诉他,你也不希望你主子为我付出了什么,我却完全不知道吧?”

“既然太子妃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您,那又何必还要问呢?”东篱说着,面上的容色不由得严肃起来,也隐隐有些崇敬的意思在里面,开口道,“至于您说的最后一个问题,属下的确是不希望主子为您付出了什么,您却一无所知!但是……”

“这个问题,属下问过爷!爷说过,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为自己的女人付出,是一种本分。并不需要做点什么,就马上去邀功,因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而对方知不知道,并不重要!您只要知道,不论爷现下承受着什么样的痛楚,他都是心甘情愿,如此,足够!”

这一番话,是他当初不忿问爷的时候,爷给他的回答。他并没有心爱的女子,所以不能感同身受,但听了这一番话之后,却觉得非常有道理!的确,这一切对于爷来说是心甘情愿,也是应该做的,太子妃知道或者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若是知道了没有用处,只是知道,还要产生负面的心情,那何必知道?

澹台凰也听得有点愣神,算起来君惊澜也不过是十九岁的年纪,放到现代,就还是个大孩子而已,可偏偏看问题的眼光,比任何人都要高远而成熟,这些与他的人生阅历,应当是脱不了关系吧?

“起来吧!你不想说,我也不好勉强。但是你不说,我也大抵能猜到!应当是上次为了帮我救楚玉璃,最终引出的问题。那过程绝对不是放了一碗血这样简单!”澹台凰看着东篱的眼开口。

在看到自己这话说完,对方眼中的怔忪之时,澹台凰知道自己猜对了。其实从发现他身体状况不对,她脑中就一直回荡着他帮百里瑾宸救治那天,走出帐篷之后的句话“我们不欠他了!”

当日没有多想,但是事后不得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