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凤她们都跟着,如今好姐妹大婚,她们却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倒是澹台凰一个人挺高兴的。只是看着眼前这些场景,她忽然觉得十分熟悉,艳红的衣,吹吹打打的人,围观含笑的宾客,这场景,似什么时候见过,不……是亲身经历过!

这样一想,她忽然觉得有点头晕。

伸手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那熟悉感慢慢消失之后,头晕的感觉也慢慢没有了。君惊澜低下头,问了她一句:“不舒服?”

“刚刚有点,现在好了!”她冲他一笑,很快的回答。

他看着她的笑,有一瞬间愣神。随后也笑笑,老天给他们磨难,但也有垂青他们的时候。比如他以为她失忆,就会对他无比冷漠,却没想竟会如此依赖他。或者是因为太相爱,所以她心中有太多关于自己熟悉的影子。

她近来总会头晕,然而也好得很快。此刻她说无事,他还是伸手帮她揉了揉太阳穴。

他这样一伸手,宽大的袖袍下滑。这些日子澹台凰从没仔细看过他的身体,因为每天都是刚刚认识,她总会不好意思。可他这般动作之下,下滑的袖袍,正好露出他一截手臂。

她脑袋忽然晕了晕,看着他手臂上的玫瑰,还有下面那一块焦黑。

整个空间,忽然在她面前扭曲了几下。

朦朦胧胧之中,脑海里闪过一片湖泊的踪迹,那湖上是长廊,长廊之上是花灯,画着一些熟悉的场景。

她看见一个弯弯的月亮船,漫天的孔明灯。

还有那朵携刻于他手臂的玫瑰。

那时候,是谁抱着她说,“看见了么,这朵玫瑰,不会只开几天,它会开一生一世!爷今日送你的真心,也是一生一世。”

她忽然伸出,攀住他的手臂。

他微微诧异低下头,看着她的手触及之处,那朵玫瑰,还有当日在岩浆中烧焦的痕迹,他慢慢抽出手臂,扫了一眼那焦黑,笑问:“很丑?”

她愣了一会儿,方才脑海中闪现的记忆,在一秒钟消散,再也抓不到任何痕迹。感觉自己像忘了什么,又慢慢的觉得应该是想多了,笑了笑,摇头道:“不丑,刻得很传神,像真的一样!”

他怔了一怔,慢慢笑了。

像真的一样……其实它就是真的。只是,他予她的真心,他赠她的玫瑰,她已经都不记得了,却就剩下这一句,像真的一样……

没回这话,只点点头,抱着她进屋。

但进屋之后,她有点疲累,靠在他怀里睡着了。那两人在拜天地,君惊澜抱着已经睡着了的她,在一旁看着,四下的宾客都在谈笑,喝酒。

也不敢过来招他,他来之前便交代过让这些人不要拘泥于虚礼。大家也知道他近日心情不好,因为太子妃的事。

整个炎府都很热闹,倒是他们两个人在这里有点格格不入。

韦凤和凌燕两姐妹的眼神,一直都在他们身上。易容之后跟来的独孤城、半城魁和尉迟风也是一声不吭。

尉迟风至今没有求得韦凤原谅,虽然韦凤在意他,愿意陪着他出生入死,却从来不肯主动正眼看他,更不肯说出一句原谅来。

他记得澹台凰出事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她差点晕倒,对自己说过那样一番话。

“尉迟风,我或许该叫你慕容风!你看到了,像太子和太子妃那样的爱情,最终都要被摧折,你觉得你和我,还能有什么可能?”

是啊,君惊澜和澹台凰,一路相持,一路相守。彼此信任,彼此珍惜,这样的都没办法在一起。

如他,如韦凤。经历了那么多,背叛?利用?磨折?千里相救,永不原谅!

君惊澜和澹台凰那样的都不能在一起,他们这样的,有什么理由可以在一起?

他问:“不再有任何转机吗?”

“除非上天放过他们,让我相信,只要是相爱的人,就会在一起,就应该在一起!那……就会是你我的转机!”她就会不再计较那么多,她就会试着重新接纳这段千疮百孔的爱情!

如今,看着这两个人,一点一点走向绝望。他和韦凤的幸福,也不知道会被放逐到哪里!没有人比他更希望这两人能在一起了,因为知道他们渡过这一劫,自己和韦凤……可是,他们渡得过吗?

至于凌燕和绝樱,看着自己身畔的男人,再看向他们,终于不忍心再看,转身大步出去。

澹台凰也不知是睡着还是晕倒,她一直快到晚上才醒。这时候炎昭和韫慧,已经完成了成婚的典礼,早已送入洞房,外面一阵一阵响声传来,是烟花的声音。

她听得新奇,拉着君惊澜袖子,说要出去看。

他也是由着她,抱着她出门,随后飞身而起,到了屋顶上。

烟花在半空炸开,她仰头笑看着,指着其中最美的一朵,对他呼喊:“君惊澜,你看哪,那朵最好看!”

她一句话说完,嘴角的笑意忽然凝固了一会儿。她投过眼前的烟花,看见了经年的那一朵……

“君惊澜,你说,爱情会不会就像是烟花,很美,却不过灿烂一瞬?”

“如果爱情就是烟花,最美不过刹那,你我便不等下一场烟花起,不等这一场烟花落。就这样,静静死在它灿烂的瞬间,一刹永恒!”

那是谁的声音?那么清晰的在她耳边回荡,好像一切就在昨天,好像从来不存在。

可是这一瞬心被揪住,扯得那么疼。

他笑笑,环抱着她,仰头看向那烟花,轻轻地道:“是很美,烟花很美……”那样静静死在它灿烂瞬间的死法,也很美!

他说罢,却见她像是愣住,久久不动。他垂眸,她又靠回他的胸口,仿佛方才的微愣,不过是他的错觉。

澹台凰心脏一下一下的抽搐,并不知为何会痛到如此地步,但方才那熟悉的感觉,再次消失。就算此刻漫天的烟花炸响,她再看也找不到方才那熟悉的感觉,也听不到那熟悉的声音。

她捂着胸口,蹙眉道:“带我下去!”

他没多问,但是看着她的样子,也知道她现下不舒服。正准备带她去找干娘看看,可落地之后,她轻声开口道:“你去倒杯茶给我!你倒!”

很强调的要他亲自去倒茶,因为她觉得很不舒服,心脏不断的抽搐,她想知道如果他一会儿不在,她会不会舒服一点。

他并不知她在想什么,但看她此刻难受,要茶,他也没多问,飞快去拿。

澹台凰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又很平复了一会儿,心脏的抽搐之感才慢慢过去。揉了揉眉心,偏头四处看了看,看到一片紫藤花架,倒是很美。

她站起来,慢慢走过去。

站在花架之下,正要伸手去才触碰那花。脑中的神经又是一阵抽痛,移时换景,同样是一片紫藤花架之下……

“凰儿,战争之下,生死瞬息。再美的约定,也往往会被战火倾轧、踩碎!可如今,爷却还是想说,等战争结束了,我们成亲好不好?下一次,就是有天大的事,你也不许逃,好不好?”

那是谁?

那时候她怎么回答的?

她……

正想着,眼前募然一黑!腿一软,就这般倒了下去。

“凰儿!”

他端着茶水出来,便只见到她晕倒的这一幕,手中茶杯抛了出去。上前抱起她,飞快往皇宫而去。心里却很慌,今日是第六天,第七天之后才到最后一日,七天之后,便该是第八天,也就是后日!

但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晕倒?

他仓皇回到皇宫之后,马上命人去将南宫锦请来诊治……

而今日小琛子身子有些不舒服,便换了个下人在近身伺候着君惊澜。

这晚上,正在睡觉的小琛子,却不知为什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焦躁难安,怎么都睡不着!大抵是因为整个太子府都在找血草,整个北冥,整个煌墷,乃至整个翸鄀大陆都未得幸免。爷若不是要照顾太子妃,恐怕此刻早已亲自出去找了。

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却不知为何会失眠。既然睡不着,他就干脆下了床,想出去转转。出门之后,他在随处行走,走了半个多时辰之后,终于感觉到困意!

他正准备转身,回去休息,但是这一回头,募然看见君惊澜的书房,红光一闪。

红色的光!夫人说血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出红色的光,难道……他飞快的推开书房门,看见了那个锦盒!

而那红光,只闪动了一下之后,就消失了。

脑海中忽然想起那日爷和太子妃在翸鄀之时,有一天自己和师父小苗子经过太子府的书房,那天晚上那锦盒也闪动了一次红光,两次红光,他都看见了!这样说起来,还真的有点像传说中的血草!

他一下子心里又是激动,又是疑惑,那毕竟是主子的东西,他不能乱动,但想着此刻情况特殊,爷应该不会怪他的!便干脆上前,直接将盒子拿着,去找南宫锦。

彼时已经子夜,澹台凰回来被南宫锦诊治之后,没得出什么结论来,只对着君惊澜摇了摇头,毒发而已,现下已经睡着了。她先退了出去,刚刚回到房间门口,就见小琛子低着头,拿着个盒子,匆匆忙忙地过来。

他一抬头,也看见了南宫锦,二话不说,就上前去,将手中的盒子递给她:“是这玩意儿,刚刚我经过书房的时候,看见它有红光闪过,隐约记得半年多前,和师父经过书房的时候,也看见它闪过红光,会不会……”

他话没说完,南宫锦就将那盒子接过来,伸手打开。

一看,是一颗红色的珠子!她认识,是惊澜大婚当日,重伤之后,无忧老人送来的,事关君家那个诅咒的珠子!

南宫锦皱起眉头,拿着那珠子反复的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能看见一片血红,里头有什么也看不出来。便干脆让人去请君惊澜。

这会儿君惊澜正在照顾澹台凰,听人传来这消息,便飞快的给澹台凰掖好了被角,急匆匆的出去了。

到南宫锦寝宫,看着她手中的魂珠,两人对视一眼!毫无意外的,他们这时候都想到了关于君家的诅咒,这个珠子和这诅咒相关,难道也和这魂珠相关?

这样一想,南宫锦忽然觉得一阵后怕,看着君惊澜从她手中将珠子拿过去,仔细端详。她有点心慌,君家的诅咒,不必说必然是对着君家人的,若是最终牵扯到惊澜的身上……那!

可不管怎么样,她也说不出让惊澜不要再管的这样话,叹了一口气,眼神又再次放到那珠子上,一起研究。

魂珠,一片血色,里面有什么东西,根本就看不见。她看不见,君惊澜同样看不见!

上头并没有什么机关,君惊澜的手,微微用力,想用内力将它破开,可也如同上次一般,不伦如何用力,也没有半分动静。

南宫锦尽管有点担心会扯上君惊澜的安危,但也还是狠不下心不帮澹台凰,也帮着想了不少办法,甚至让人取来最坚硬的金刚石意图切开,可是它也岿然不动。如果这世上有什么东西,就连金刚石都切不开,那么在这个时代,就不可能再有任何其他的东西,能将它切开了!

折腾了大半夜,也没打开。

最终君惊澜拿着它,缓步走到窗前,到月光之下凝视,反复看了很久,一直到了早上,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到现下也不得不承认,若这里面真的有血草,也该没办法打开!

此刻天已经大亮,他终于苦笑了声,一扬手,一把将它对着前方的梅林扔了过去。终究没办法,什么诅咒,什么魂珠,什么血草。终归是找不到!

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他这徒手一扔,那珠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却猛然发出一阵刺眼的红光,将整个梅林都覆盖住。没有到冬天,但这番刺目红光的覆盖之下,那梅林中的梅花忽然都开了,一朵比一朵挨着一朵,艳丽而孤傲,的确是梅。

这远远看着,竟不知眼前是幻想还是真实。现下六月,这梅花也没有让花奴特殊照料,所以是一片光秃秃的枝桠,可此刻开了!竟然全部开了!

他有点发愣,南宫锦的神情有点恍惚,她记起来二十多年的前的冬天,也就是在这片梅林……那个人,就是在这里离开的。那一年梅花开得正艳,他想看兰花,最终是她扶了他来看兰花。

如今这六月,又是这样的场景,在同一个地方,这说明什么?

她正想着,君惊澜和她,都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虚浮的脚步声。

他回过头,看见了她,她容色苍白,面上几乎找不到血色,他对着她轻轻笑了声,伸手示意她过来,正准备再跟她介绍一番自己的身份。眼角的余光,却看见她手臂那黑线已经蔓延到了指尖!

他心下猛然一沉,那笑意也瞬间凝固!

毒提前了,提前了一天!是因为昨日参加婚礼晕倒?

他骤然抬头看她,不敢确定他心中所想!然而,也就在他微沉的眸光之中,她一步一步往他跟前走过去,笑道:“我记得你!”

我记得你,也记得这些天发生的一切,更记得之前的全部,全部!今日,全部都想起来了,所以今日,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天!

一语落下,她脚下一个踉跄,没站稳,最终却也没有落地,而是跌落在他怀中。

他此刻抱着她,面上无悲无喜。最后一天,记起来了,那就记起来了吧!拥着她一起坐到门口,坐在梅林之外,看着那些不知是真实,还是虚幻的花,感觉到怀中的她生气一点一点被抽空,他的力气也一点一点被抽空。

坐了很久,其实也没太久。

澹台凰细细数着自己的时辰,慢慢觉得自己呼吸有点困难,她仰头笑看着他,面目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那笑意却浓,轻声道:“君惊澜,我死了之后,你要好好活着,不许跟着我死,要为我照顾好孩子!”

他闻言,飞快低头,狭长魅眸中带着冷意,圈紧了她的身子,冷声开口:“你以为爷不知道你想一个人死了之后,去找皇甫轩一起过下辈子?你想都别想!爷后悔了,下辈子不能把你让给他,他想要,就来爷手里抢!爷死也不放手,绝不!”

“你……”澹台凰还想说什么,却徒然咳嗽了一声,这一咳,就带动了堵在胸口很多天的一口浊气!猛然呕出了一口黑血,喷洒到他的衣襟之上,也落在她自己胸前。

他抬手,似早已忘记了自己的洁癖,极温柔的拭去她唇际的血。那动作很轻,他擦拭之间,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却知道来人身体状况不好,武功却不低。

很快的,听见莫邪的声音自他们身后传了过来:“你一定还记得,关于那个魂珠的诅咒!”

莫邪?竟是他,他果然也还没死!

至于他是怎么进来的,对于他的武功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整个北冥的人都在找他,所以看见他来了,也没人会拦他。

君惊澜没回头,只淡淡道:“你说破解之道,是关于君无忧和姬公主的一句话!”

莫邪桀桀笑了一声,开口道:“那是我骗你们的,君无忧那个蠢货,还在绞尽脑汁的思索是一句什么话!不过我今天心情好,就不妨告诉你们,那诅咒,其实是一个阵法,就是你们眼前看到的血阵!血阵开启,梅花尽绽。我想你们应该发现了血草就在魂珠里面,那也就是天下间唯一的一株血草!只要这阵破了,魂珠就会碎裂开来,里面的血草就能取出!”

他这话一出,便是澹台凰满含不相信的看向他,莫邪绝对没有这么好心。

果然,他的确不可能这么好心!见澹台凰看向他,他当即有些恶劣,甚至是幸灾乐祸的一笑,接着道:“血阵是姬儿当年一身鲜血染就,用来诅咒君家,要破阵自然也要还一身鲜血,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有君家嫡系血脉之人的一身鲜血,方能将此阵破开,而且进去的人,必须是自愿!血阵破,诅咒破!”

这话一出,君惊澜终于偏过头看向他,必须要君家嫡系之人的血,必须自愿进去。莫邪的表情不难看出来,他在幸灾乐祸,而也就因为他面上的幸灾乐祸,便容易评定出他的话当是真的!

他回头看了莫邪一会儿,随后,平静的问了一句:“破阵的代价?”

莫邪笑了:“一身鲜血流尽,你说代价是什么?还有,我这话都是真的,若我莫邪说了一句假话,让我不得好死!这书上也有记载,你不信就自己看!”

他说罢,将自己藏在袖中的书,抛给君惊澜。君惊澜扬手接过,凝眸一扫,是一本极古朴的书,年代久远,留下无数岁月的痕迹,自然也不可能是作假,而上面写的也的确如莫邪所述。

一身鲜血流尽,代价是什么?死!

君家人不少,但谁会为了救她自愿进去?君家人,也有他!

他看完之后,慢慢放下书,低下头看着她,澹台凰从他的眼神很快的明白了什么,她瞳孔瞪大,飞快的摇头:“不!不……你不能进去,不!”

他笑了笑,仿若初见一般慵懒邪肆的笑容,没说旁的,没管莫邪,也没理会她的话。微微俯身,轻轻吻着她的眉眼,只留给了她一句话:“你一个人,也要好好的活!”

他放下她,往那片梅林而去……

澹台凰没有丝毫力气,被他放到地上,看着他的背影,拼命的往梅林的方向爬:“君惊澜你站住!君惊澜你站住……”

“不——”

那一阵红光,将他整个人吞噬了进去,一点一点,什么都没留下。身后一道白光闪过,那是百里瑾宸,飞驰而去想拉住他,最后却被红光反弹来回来,撞晕了过去!

澹台凰呆呆的看着那一片梅林,脑海中一片白茫茫,却突兀的浮现了他的笑貌……

他说:“做爷的女人,可好?”

他说:“等战争结束了,我们成亲好不好?”

他说:“你一个人,也要好好的活……”

……

那园中的梅花落了,他也走了七天了。

血草取出来后,她身上的毒解了,但是他没了,只留给了她那句话。她抱着他毫无温度的身体,好几日没有进食,没有喝水,有人来抢他,她也没放手。一遍一遍的抚摸他的眉眼,每天都对着他说话。

他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安静的睡着,仿佛能听见她的话。

他有洁癖,她知道的。每天为他擦洗身子,一遍一遍,洗到皮肤泛白,有时候她掐他,他也没什么反应。于是她知道,他已经离开她了,再没有人对着她嘴贱了,也再没有人无论她去到哪里,也无时不刻的护着她了。

七十七丈崖,九十九重天,他都做到了,也都留给了她。

今日是他头七的日子,她也已经好几日未曾进食,其他人怎么劝,她也不肯吃,因为吃不下。南宫锦将孩子们抱来,她也没有多看一眼。因为不敢看,怕看了舍不下!

到这时候,她才终于明白,自己当初怨怪母亲为了父亲,最终抛下她一个是为什么。也终于明白,皇甫轩的母后,为皇甫怀寒那场生死相随又是为何。

她踉跄着,抱着他冰凉的身躯,找到了他命人做的水晶棺,抱着他一起躺了进去。

她不是一个负责任的女皇,也不是一个负责任的母亲。她如今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没有他,她一个人活不下去!

她噙着笑意,安静的躺在他身边,牵着他的手,回忆遇见他之后的种种,又偏头看了一眼他的侧颜,轻轻地道:“君惊澜,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没有去过苍山,也没有去过雪海。你都没有陪我去度蜜月……但是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很快!”

她轻轻笑着,慢慢闭上眼。

她曾对他说过,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她跟着。尽管他不需要,但她不会食言。很快他们就会再相见,很快的!

她眼眸闭上,门口却传来一阵响动,随后是急促的脚步声,南宫锦将棺木打开,她迷蒙的睁开眼,看见了百里瑾宸,那天他被红光弹开之后,就昏迷了一直没醒,看样子,今日是醒了。

澹台凰勾唇,想笑一声,却扯不动唇角,她真的没有一点力气了。

百里瑾宸却冷然道:“起来,那天我想拉住他,被那道光反弹,那时候我看见无忧老人从侧边飞快的进去了,他进去之前只来得及对我说了两个字。看那口型,是‘七天’!”

七天,七天是什么意思?

七天他能醒吗?

南宫锦也道:“我就说这小子的血都放干了,外形怎么可能看起来这么好,君无忧也是君家的人,他同样是自愿进去的。但是连尸体都没找到……”

后来有人说,有一具干瘪的尸体,被莫邪带走了。

澹台凰听完这些慢慢的没了神智,晕了过去。

晕倒之前,她听见百里瑾宸对澹台戟说了一句话:“药虽然没了,但放心,我会治好你的腿!”

南宫锦看了一眼百里瑾宸,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嗯,澹台戟的腿儿子想办法,至于楚玉璃的身子,她来帮忙想办法吧!

……

澹台凰晕倒了,她这一睡,不知道睡了几天。

醒来的时候,韦凤、凌燕、韫慧、绝樱都在她跟前。她从床上坐起来,想起昏迷之前的种种,颤抖着唇看着她们:“他……他呢?”

几人齐齐笑道:“你晕倒那天就醒了,调养了几日。现下正在沐浴呢,怕是身上不干净,不好来见您!”

沐浴!那有洁癖的家伙又在沐浴,澹台凰高兴之余,竟然落下了泪,来不及穿外套,只穿着一身单衣便跑了出去,跑着跑着又觉得太慢,于是改用轻功飞。

一路飞去,到了他的屋顶,她脚下一个踉跄,摔了一跤,狠狠砸穿了屋顶。

她下落,他坐在浴桶中,魅眸望向她。

她募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她也是从屋顶掉落,那时候她说了一句……帅哥,接住我一下!

后来,被一脚踹了出去……

今日,再次从屋顶跌落,她没开口。

他魅眸染笑,对着她张开怀抱:“这一次,爷接住你!”

【番外】:幸福大团圆,欢乐喜相逢!

“快!磨叽什么呢?吉时就要到了!”有宫人咋呼。

“好来!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哎,你个蠢货,还弄个火盆做什么,爷舍得让太子妃去跨火盆吗?”

“是!就你聪明……”

毫无疑问的,又是一场大婚!他们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第三次大婚,但是这一次,必须要成!因为爷前几日已经当着天下的人面,警告过太子妃,要是她再跑了,他就递国书,像大楚皇帝楚玉璃求婚。

当着天下所有人的面说的,便也绝对不可能有假,量太子妃这次也不敢跑。

整个北冥欢天喜地,人人心情愉悦。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来的客人倒也不少,这不,前东陵夜王殿下偕同王妃前来,大楚旭王楚长歌,易王楚长风亦王妃而往。南齐早已销声匿迹的摄政王殿下,即墨离也跟着凑了一回热闹,以及东晋那位……诈尸的国师?

不日之前,太子殿下发现有人容貌和先前被处死的丞相,独孤城极为相似。那日据称是独孤城的双胞胎兄长,名为独孤傲,赐婚与漠北女将凌燕!随后又发现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堪比当年独孤城,用于朝野。

当然,不少人很快的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谎言,翻来覆去,还是独孤城。但是君惊澜只手遮天,要瞒天过海,加上藩王之事已了,如今也无人对他此番行径有意见,自然也都沉默不言。

随后,太子爷制造了些假证据,为当年魏家正名!凌燕和韦凤,终于归于族谱,是为魏燕、魏凤!也因着魏家世代忠良,最终覆于冤假错案,太子有心悯之,便赦免魏凤当年逃军渎职之罪!

而西武前朝遗孤尉迟风,也就是慕容风,封长信候,赐婚与魏凤,永结百年之好!

韦凤也如当初所言,只要君惊澜和澹台凰渡过那一劫,就是她和尉迟风的转机。所以,如今她早已不再纠结,让前尘往事随风,与尉迟风幸福的生活。

生活是欢乐的,南宫锦近来也找到了为楚玉璃治疗的法子,眼见没几日也能治好。

太子殿下今日毫不遮掩自己的好心情,倒是百里瑾宸没来,因为探查到了有治疗澹台戟腿的法子,星夜前往,来不及赶回。

君惊澜也并不在意,由着他去了。

门口的宾客,都在谈天说地,楚长歌刚刚到门口。墨千翊就赶来,在他身后飞快道:“王爷,等等!王妃……”

旭王殿下翻身下马,一派风流的摇着自己的玉骨扇,笑容满面地道:“王妃让你来的?说几日不见,甚为想念本王,让本王早点回去?”

墨千翊摇头,“王妃说,您想在这儿待多久就待多久,不必急着回去!”

楚长歌脸一僵,扇子也有点挥不动了。让他不必急着回去,那她想趁着他不在做什么?早知道就不该听御医的话,说她有孕在身、不宜出海,这下好了!要是武修篁那个老不休又跑来……

他这样一想,脸色更青了。

看着墨千翊,又充满希翼地道:“王妃是让你来提醒我,如今天冷了,该多穿些的?”

墨千翊仰头看了一眼八月毒辣的太阳……

是的,天冷了,您应该多穿一些,如果您不怕中暑的话!

百里如烟在一旁捂着嘴巴偷笑,不知道是同情这个人好,还是嘲讽好。看楚长歌不悦的眼神看过来,她当即笑笑,随后挽了一把楚长风的胳膊,大步进了皇宫。

嗯,上次拿了这个人不少古董,还是给点面子的好。

墨千翊终于慢慢将一个盒子拿出来,交给楚长歌:“这是王妃让您转交给北冥太子妃的礼物!”

“就这些?”没有得到王妃关心的楚长歌,表示甚悲痛。

墨千翊点头,除了这些……您还指望有哪些?

终于旭王殿下不说话了,但已经决定参加完婚礼早早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