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童话:第三十一章]

“各位,莱理斯在他八年的职业足球生涯中,一直是个被球迷和大众关爱的球星,也是我所见过的数一数二的敬职球员,然而就在他事业达到巅峰之时,被评为劳伦斯年度最佳球员时,莫名其妙地在家把自已妻子杀死了。这合乎正常人的思维吗?或许我们会猜这是个意外,也可能会说他品德坏透,而他选择了沉默,选择正确面对媒体、大众。据我所知,他和妻子有一对可爱的小天使,两人也非常恩爱,但是,就在他事业越来越辉煌时,他的妻子害怕失去他的恐惧日夜扩大,到最后精神失常,直到上月,在加州的家中,她持枪抱着一对儿女,欲与莱理斯同归于尽,抢夺中,枪走火,她倒在了血泊中。。。。。。。”

法庭上静悄悄的,所有的人都被严浩温柔而又深入浅出的娓娓述说震住了。在刚结束的检方律师长篇大论、引经用典的陈述后,再听到他这如动情而又简短的演讲,感情的天平自然而然倾斜了。

被告席上莱理斯痛苦的表情,观众席里一对儿女伸向父亲的小手,许多女士眼眶红了,明靓也不禁动情。

案件的真相只有当事人自已明白,但严浩硬是把一出流血事件演化成一幕英雄般的壮举,他没有走法律路线,而是悄然运用了亲情的温馨和人们纯善的良知。

他赢了,很精采,也很完美。就连检方大律师也不由投向他赞许的目光。

他的优秀不是因为是某人的公子,而是他自身的努力和出众。

上帝偏爱到把所有优异的基因全集中他身上,相貌英俊、自重内敛、才华横溢、出身官门,如何能不爱他呢?爱财爱才爱权,他都是最佳的选择。

而她放弃他了,二次,后悔吗?明靓看着律师席上的严浩暗自摇头,四年前不后悔,现在更不,这样远远地欣赏他,也是一种幸福。

来德国后,他忙着准备辩护资料,忙着见记者,会见法官,今天终于结案,莱理斯无理释放。

陪审员一宣布,莱理斯与严浩紧紧拥抱,闪光灯响成一片。

合上采访本,明靓心疼地看了眼稍显疲惫和严浩,悄然从旁侧出去。

韦鹏是个大嘴巴,到了站上一嚷严浩是她的学长,站长索性把整个案件采访全扔给她。她只得天天泡在法院,偶尔与严浩有个几次目光交会,大半都各忙各的。

都有各自的工作,都有忙碌的理由,他们再不是B大学院里牵手的情侣。

发完稿件,走出记者站。又是满天大雪,裹好围巾,紧紧大衣,突然不想打车,只想任性地在雪中走走。手放进衣袋,顶着风,任雪打在脸庞,落在大衣上,含笑沿着街角慢跑。

在面包房前买了两袋三明治作晚餐,手冻得没有知觉,眼被雪阻着无法睁开。

“明小姐,你怎么不坐车?”公寓管理员诧异地拍打着明靓身上的雪花,“你快成圣诞老公公了。”

“呵,我想看看跑着会不会暖一点,可是雪好大哦!”明靓拉开围巾,抖落一地的雪。

“快回去洗个热水澡吧,不然你会冻坏的。对了,有位先生等你很久了。”

“呃?”明靓愕然转过身,严浩皱着眉从椅中站起。

“你没有参加庆功宴?”赢了举世瞩目的官司,今晚该畅饮放松一番呀!

“有什么好庆功的?没了妻子,独自抚养一对儿女,心情能好到哪里?”严浩淡淡地说。

听他这样一说,明靓笑了,严浩的风格,“这样呀,那你等下,我上去换件衣服,我们出去吃饭,这次吃好一点。”

“不,我明早再来看你吧!”看她冻得脸通红,不忍让她再次受冻。

只迟疑了几秒,明靓说,“那上来吧!我住的地方有点小。”

严浩静静凝视她瘦削的小脸,“没有关系。”

真的好小,一间小小的卧室兼书房,一间只够放张餐桌的客厅,幸好厨房、浴室设施都齐全。

两人往里一站,想转身都有点难度。

“你坐呀!”把暖气调到最大,手忙脚乱地脱去大衣,“喝茶还是喝咖啡?”

“你去洗澡,我自已来。”他把她推进浴室。

她不敢逞能,今天真的有点冻了,相信不大的厨房,什么东西都一目了然,他找起来也不麻烦。温热的水自上而下,才稍稍回了神。不知他和那位机场美女怎样了,结婚了吧,说不定都有孩子了。

唉,他的人生总有规化,不象她过得乱乱的,任性随意。

擦干头发,换上家居装。走进客厅,便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

“我把三明治热了下,煮了咖啡。”餐桌上,一切都摆放得井井有条。

她有点晕眩,象走错了房间。“你真的好厉害!”

“又不是第一次为你做饭,有必要这么夸我吗?”微笑地喝下咖啡,看她木木地坐下,象傻了般。

“呵!”她配合地傻笑,不敢接话,共同回味往事。“三明治好香哦!”她张开嘴巴,夸张地咬下一口,谁知咬得太急太大,嘴巴里塞得满满的,食物在里面转不了弯,又咽不下去,噎得她脸红气喘,泪水都溢满眼眶了。

严浩看得心都悬了,小心翼翼从里撕出一点,再一点。。。。。。慢慢的,终于,余下的她可以吞咽下去了。“严浩。。。。。。。”在他面前,她总是丢脸丢到南极。

另一半三明治细心地切成几份,递给她,“我吃过了,不饿,你慢慢吃。”神态自若,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当然,丑态百出的人又不是他。

狠喝了几口咖啡,难堪的表情才稍稍恢复。她在他心中印象本来就不好,现在再坏也坏不到哪里了。

“上次问你,你为何没有回国,你没有回答我。”她没话找话。

“我学的是法律,做律师很正常呀!国外比较有挑战。”

“嗯!”他是不想沾他父亲的光,想凭自已的真才实学有点作为。“你总是对自已要求很高!”

“可惜别人还是不愿看到,仍认为我的人生是别人书写好的。”他的话有些冷。

明靓落莫一笑,放下咖啡,“你快乐就好!在英国住得惯吗?哦,英格兰,古老而又优雅的民族。我来德国一年多了,还是不算适应。看雪看风,常常会忽然不知身在何处,北京现在不那么冷了,哈尔滨的冷比这里有温情,而南非,更是另一端的极限,似乎总在寻找一个适宜停留的季节。寻寻觅觅,冷冷清清,世上哪有一成不变的季节呢?”

嘴角飘逝而过的无助立刻被微笑掩住,严浩差点以为自已看错。

没有立即答言。这样的风雪之夜,好想能拥她入怀,抹去她眉间的孤寂。而这样的权利,她不曾给他。他只能陪着她,在这风雪之夜喝一杯咖啡,聊一点不触及伤心的往事。

“留在英国,只是想离开家庭的庇护,做一个真正的自已,不管成功与失败。”

他的话不多,她一听便明白。“其实没有必要,隔着千山万水,成功又怎样,父母的那份爱是无价的,牵肠挂肚,思你想你。当一日你荣归故里,他们均已白发苍苍,多少事都付于岁月长河中。你所谓的成就,年老的他们根本不懂。唉,好象不值得!”

她自幼就和家人分离,才会这般想。“我必须放弃一些东西,只能如此。你和颜浩。。。。。。”

“呵,明明呀,”她笑了,“我们常联系,天天催我回去嫁人,其实也不知追了几打女友打发寂寞呢?”

“你有这样的打算吗?”他忍不住好想知道。

明靓“哗”一声笑开了,“怎么可能,要是嫁他,就不出国了。我和明明不可能的,我是他妹妹。”

“妹妹?”

“嗯,我大三、大四假期都住在他家。”

“为什么,你不是总回哈尔滨吗?”

“呵,林阿姨疼我呀!我现在德国,她隔三忿月便会寄许多吃的和穿的过来,你看。。。。。。。”她随手拉开客厅中的壁橱,塞得满满的包裹和食品全跑了出来,不甚还把挂着的衣服也扯了下来。

“天,真的要好好处理了,我就是舍不得,却又吃不了,一直留着留着。”她絮絮地说着,把东西又塞进去。

严浩突地站起身,拿起大衣,脸色僵硬,“我要走了。”

明靓抱歉极了,“来德国,也没能好好陪你,明日雪停了,让我尽地主之谊,好好吃一餐,行吗?”

“没有必要,我明日便回英国。”

明靓穿上衣衫,送他下楼。“不要,天冷,你回去吧,幸福点!”他没有温度的语调一字一句。

“嗯,你也是!”找不到挽留他的话语,情不自禁抓住他的手,“外面雪好大。”

严浩回头,“不要这样,我终是要走的,风雪又如何,我习惯了。”

刚刚那壁橱中散落的衣衫是一身男子的睡衣和正装,浆洗得很干净,显然常穿。一个单身女子公寓有这样的衣服,只证明那是偶然过夜之人留下备用的衣衫。

急不迭地推开宴请,巴巴地寻过来看她,却看到这一幕,心冷到绝境。

再不奢望了。扔了严大公子的头衔,她仍不会放他在心中。没有他,她有人疼,有人爱,不寂寞,不象他这么傻。

明靓松开了手,黯然低下眼帘,“我多虑了,你很忙的。严浩,谢谢你来看我。新年快到了,先祝你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他毫不留恋地没入风雪之中。

总在别离,总是这个世界独自面对。她也习惯了,慢慢转身,抬阶上楼。在那个春天的早晨,在排练场说分手时的心痛,再次咀嚼。枯绝的泪腺喷出新泉,默默沾湿了衣衫。

[柏林童话:第三十二章]

新年,巴黎,天气晴朗无云。

下午时分,大使馆的三楼会议室就移走了大半桌椅,一小半挪到旁边做成自助餐桌,中餐、西餐,红酒、白酒,饮料,应有尽有。空出的大块,挂彩灯,放气球,还有红红绿绿,许多中国传统的吉祥物,很多人聚在一起跳舞、唱歌。

音乐时而是民乐,时而是温情脉脉的舞曲,聚会里的人不管是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只要是黄色的皮肤、讲中国话,就可以象亲人般问好、笑谈、拥抱。

明靓站在通往阳台的一边,微笑,拍着手,跟着节拍头轻轻点着,时不时也哼唱两句。新华社德法两站新年联欢,放在巴黎,没想到大使馆一个电话,全给拉到使馆来了。

工作后,她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很好奇,也很兴奋。心情被大家感染着,不知不觉轻快起来。

韦鹏是个好会表现的人,不管是什么舞曲,扯上她就转到了场地中心。一支快四,她转得头晕,也笑到肚痛。韦鹏的脚快把她的脚踩烂,而他居然还敢带着她跳进了下一支慢三里。

自始自终,他跳的都是同一个节拍同一种步。周围响起一阵口哨声。

她很佩服韦鹏的勇气,但不代表她愿意一同尝试。在一个旋转结束,她俯耳要求休息。

韦鹏无奈地放开她,责备她不能同甘共苦。她耸肩,走向边上的餐桌。

视线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

美人在哪里都是闪光的,都是让人无法忽视的。

胡雅竹优雅地冲四周围着的一群男士点点头,仪态万方地走向明靓。“你同事非常有趣!”她冲她举起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