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子落在上官萦眼里,自然是以为他心虚了。刚才那点欢喜甜蜜顿时烟消云散,原来他跟陆松名一样,全是因为别有所图才来看她!她忽然想起一事,问:“你怎么进来的?”

“楼心月楼姑娘带我来的。”

上官萦听的语气都变了,“她?你们——不要脸!”你们竟然勾搭在一起!

楼心月见蓝爵去了许久没回来,进去催他,刚好听到上官萦骂自己不要脸,又瞧见她脸上鄙夷、愤怒的神情,心中不免动怒,推开铁门冲进来,大吼:“我倒是想听你说说,我怎么不要脸了?”

上官萦气苦地看着她跟蓝爵,眼里滚动的不再是伪装娇弱的泪水,而是实实在在的心酸苦楚,却偏偏不肯掉下来,硬是逼了回去。

楼心月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哪不明白她这样子是为了什么?冷笑一声,故意气她说:“我就不要脸怎么了?你能耐我何?”

值守的衙役听到动静跑进来,拿着钥匙赶人:“吵什么吵,还不快走?”

蓝爵仍想说什么,刚喊了声“萦——”,楼心月便一个劲儿地推着他往外走,口里说:“你别连累了我。”他回头看了眼上官萦,似有许多话未说。那衙役说督主快回来了,催逼着他离开了。

楼心月临走前又妒又羡说:“你以为人家真喜欢你啊?人家不过是同情你罢了!一日为妓,终身为娼,你以为你是干净清白的么?”

上官萦一收刚才的伤心自苦,说出的话锋利如刀刃——“你比我还不如。”

楼心月气得脸色铁青,扬手扇了她一巴掌,直把她扇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上官萦等众人走后,埋头哭了一会儿,一想起蓝爵,只觉万念俱灰、肝肠俱断,心里说不出的苦痛,怨恨冲动之下做了个决定。

第十五章(5)

宫里贵妃娘娘下了一道懿旨,着上官萦快快献上聚宝盆。汪直不明白怎么会下这样一道旨意,只得将上官萦放了,派了两个得力手下张思齐和赵三平押着她前往嘉兴周庄寻找聚宝盆。一行三人乔装打扮成平民百姓,刚出京城便遇上了几个拦路抢劫的强盗。

那些强盗蒙着面,人人手上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样子凶神恶煞。赵三平勒住马车,拔出藏在包袱里的佩刀,怒道:“反了你们,抢到你祖爷爷头上来了,也不看看我们是谁!识相的快给我滚,不然别怪你爷爷心狠手辣,杀你个片甲不留!”他们西厂的人,素来只有抢别人的,何时被别人抢过?

张思齐年纪稍长几岁,性子沉稳,做事圆滑,按住赵三平,冲劫匪拱了拱手说:“诸位大哥若是为生活所逼,落草为寇,兄弟这里有几两碎银,不妨拿去。若是见财起意,贪心不足,那就休怪兄弟不客气了!”他满以为自己这话配上赵三平亮出来的佩刀足以吓退这些小毛贼,哪知对方理也不理,冲上来一刀刺进马腹,以防他们逃走,接着挥刀朝两人砍来,动作干净利落。

两人拔刀迎击,跟众人战作一团。几个回合下来,张思齐骇然,对方人多势众,武艺不凡,己方根本不是对手。他以一敌三,把躲在马车里的上官萦拽下来,示意赵三平带她先走。上官萦双手反绑在身后,被赵三平拖着跌跌撞撞往路边的树林里跑去。对方见状,竟然扔下张思齐,提刀追了上去。

上官萦被眼前血战的场面吓得脸白唇青,腿都软了,哪还跑得动?赵三平带着她刚冲进树林里,后面的人紧跟着追了上来,没两下,赵三平便成了刀下亡魂。上官萦眼看逃脱不得,只得眼睛一闭,倒在地上装死。一哭二晕三寻死向来是她的拿手好戏。

一个劫匪凑到她跟前看了看,说:“晕过去了。”领头的劫匪踢了踢赵三平的尸体,确定他死了,做了个“鸣金收兵”的手势。上官萦感觉自己被人抬起来,心中暗暗叫苦:莫非这些劫匪想押她上山做压寨夫人?

上官萦被扔进刚才的马车里,听的外面有人问:“人呢?”

“中了一箭,滚下山去了。”

“嗯。”

马车重新被套上马,摇摇晃晃往前走。期间并无人进来,连掀开帘子看她一眼的人都没有。上官萦从帘缝里偷偷往外看,依稀是回城的方向。众劫匪换了衣服,堂而皇之进了城,左弯右拐来到一座白墙青瓦的小院前。

上官萦在车上听的一个熟悉的声音问:“事情办的怎么样?”俨然是陆松名。前后一想,顿时明白了,暗暗心惊,没想到他胆大包天至此。

一人低声说:“神不知鬼不觉。”

陆松名大喜,“诸位兄弟辛苦了,这是一千两银子,给大家买酒喝。”掀开帘子进来。上官萦忙闭上眼睛。陆松名横抱起她,穿过庭院,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犹不忘替她脱鞋盖上被子。他在一边看着上官萦睡着时的姣美容颜,越看越爱,喜不自胜,心想从今以后这心心念念的可人儿总算是自己的了!

第十五章(6)

陆松名注意到她双手被缚,解开绳索,横抱起她,穿过庭院,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犹不忘替她脱鞋盖上被子。他在一边看着上官萦睡着时的姣美容颜,越看越爱,喜不自胜,心想从今以后这心心念念的可人儿总算是自己的了!

他手毫不客气在上官萦脸上摸来摸去,口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从眼睛到鼻子,最后抚上她嘴唇,点了一点,赞道:“樱桃樊素口。”随即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正要深入,外面有人说:“公子,老爷找你。”听声音甚急。陆松名十分扫兴,在她胸前揉了一把,意犹未尽地说:“等你醒了,本公子再好好收拾你。”

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上官萦一脸怒容坐起来,使劲擦了下嘴巴,恨声骂道:“禽兽!”这地方不能再待了!自己真是命苦,才出虎穴,又进狼窝。

她从门缝瞧了瞧,外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院子,中间种着一棵大槐树,树下立着石桌、石椅,旁边两道游廊,朱兰玉砌、雕梁画栋,看这轩敞华丽、缺乏人气的样子,应该是陆松名在府外的私宅,也不知他在这儿藏过多少美娇娘。他费了这么大力气救出自己,对自己可谓是志在必得,得赶紧想个法子逃出去才是。

一阵脚步声传来,她忙跳上床躺好。门被推开,一个小丫头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还没醒呢。”另一个大些的丫鬟说:“那我们晚些再过来。”门重被带上了。

上官萦见她们走远,心想既有丫鬟伺候,便有侍卫把守,硬闯是不成的。她弄乱被子,打开窗户,又搬了把椅子垫在窗下,做出跳窗逃走的样子,自己则躲在床底下静静等着。摸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刚才来过的那个小丫头把准备好的换洗衣物送过来,见床上无人,大叫起来:“不好了,姑娘不见了。”

一个侍卫冲进来,见窗户大开,以为她逃了,抬脚便走,指挥其余几个侍卫:“分头给我追。”又对围过来的丫鬟婆子说:“呆着做什么,还不快找,看看有没有藏在哪个角落里。”众人忙冲进院里其他房间找了起来,偏偏忘了眼前这个房间。院子大,房间多,人手又少,等到有人想起上官萦的房间还没找时,她早已趁乱逃了出去。

她躲进街上一家成衣铺,一脸尴尬地跟老板说她跌了一跤,想买一套干净衣裳换上。老板见她身上、脸上脏兮兮的,也不怀疑,还打了一盆水给她梳洗。掏出银子付钱时,她忽然想起这银子还是蓝爵给她的。

想起蓝爵,一时间只觉纠缠不清、百感交集,又想起他说的中了“化功散”的毒一事,多少有些担心,——罢罢罢,无论如何,今天这事,自己欠了他一个人情。

她怕人发现,雇了一辆马车来到“好生医馆”,却不进去,买了串冰糖葫芦,招手喊来一个在附近玩的小男孩,拿下头上戴的一根银簪,上面别无他物,仅在尾端镶了一颗拇指大小的白色珠子,笑说:“你帮姐姐一个忙好不好?姐姐给你吃糖葫芦。”

那小男孩见了酸甜诱人的冰糖葫芦,咽了咽口水,连忙点头。

小元儿正在柜台上守着,一个小男孩突然跑进来,舔着糖葫芦稚声稚气说:“这是给蓝爵蓝公子的。”小元儿探出身子,见他手里拿着一根簪子,学着他的样子说:“蓝爵蓝公子不在。谁给你的?”他指着门外说:“外面那个姐姐。”小元儿忙走出来,对面街上哪还有人。

他以为是哪个爱慕蓝爵的姑娘,不以为意,笑嘻嘻收了,心想等蓝大哥回来,非要好好打趣他一番不可。

第十六章(1)

于冕离京去应天府赴任,一众朋友、同僚出城为他送行,蓝爵也去了。于冕撇下众人,交给他一封信说:“我父亲在世时有个极信得过的侍卫,名叫施青云,二十年前宫门之变后不知所踪。我写信向我姐姐打听他的消息,这是我收集到的关于他的一些资料。”

于冕有个亲生姐姐叫于欣,嫁到杭州,夫家姓王。

蓝爵立即要打开来看,于冕按住他的手,瞄了眼周围的人说:“这里人多眼杂,你还是等回去后再看吧。”

蓝爵忙把信贴身藏好。

哪知两人避开众人说话、传递书信的动作引起了一人的注意。

此人乃于冕朝堂上的同僚,锦衣卫指挥使陆杲是也。他官位比于冕高,年纪比于冕大,本没有必要亲自送行,听的手下报告说于冕暗中在调查二十年前曹吉祥等人的旧事,这些日子把以前的文书档案翻了个遍,心里突地一紧——他父亲于谦不是已经□□了吗?还揪着当年的事不放做什么?陆杲当年是曹吉祥部下的一名侍卫,于谦冤死,实乃大奸臣曹吉祥、石亨一干人等陷害所致,虽跟他没有直接关系,但是于谦的家却是他带人抄的。当今皇上对于谦的冤死始终怀有几分愧疚惋惜之情,他怕于冕怀恨在心,报复自己,因此借送行之名一探究竟。

他盯着蓝爵放进胸口的那封书信,吩咐了跟在身边的一个侍卫几句。那人扫了眼蓝爵,点头表示明白。

蓝爵不等到家,在回去路上便把信拆开来看。信里说于欣有一年清明节去父亲坟前上香,碰见施青云也来拜祭旧主,这才得知他回了老家,靠打渔狩猎为生。于冕又查到他是河南上蔡人氏,具体在哪儿却不知道。蓝爵心想,于少保死了这么多年,这施青云还千里迢迢赶来拜祭,可见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回到“好生医馆”,大家都在,围在柜台边不知在看什么。乐今朝见了他,一脸贼笑说:“师兄,你回来了。”他见众人笑得古怪,看了看自己,说:“你们怎么了?”又问乐今朝:“是不是你又闯祸了?”

乐今朝不满道:“哼,师兄,我在你眼里就只会打架闯祸,贪吃贪玩吗?”她把簪子往他手里一扔,朝他做了个鬼脸,“你自己才闯祸呢!”

郝二笑眯眯说:“可不是,不知又欠了哪个姑娘的桃花债哟!”

蓝爵看见手里的簪子,脸色微微一变,“这哪儿来的?”

众人见他神情有异,忙问:“怎么了,这簪子有什么问题吗?”

蓝爵惊道:“这是萦的。她,她莫非出什么事了?”

乐今朝拍着胸口说:“吓我一跳。师兄你有所不知,听心月说萦姑娘放出来了,无论如何总比关在牢里强,哪会出什么事。”

蓝爵听了又喜又忧,喜的是她总算离开了西厂地牢,忧的是不知她如今怎样。又听小元儿说了下午的事,沉吟道:“照你这么说,支使那小男孩送簪子来的人极有可能是她?她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呢——”忽然想到上次在地牢里不欢而散一事,她看起来虽然温柔娇弱,其实骨子里最是刚强骄傲,想必还在生他的气,所以不愿见他。既在生他的气,为什么又巴巴地送根簪子来呢?

他不由得拿起簪子仔细看起来,手指在白色圆珠上抚过,感觉有些异样,摇了摇,竟有些微声响,捏住珠子轻轻一扭,那珠子从中间分开,里面赫然藏着一粒黑褐色的丸药。众人啧啧称奇,没想到小小一根簪子还有这等机关。郝二把那丸药捏在手里细看,又闻了闻味道,点头说:“是‘化功散’的解药。”

乐今朝不由得说:“这上官姑娘倒也有趣,送个解药也送的这么别出心裁。”

蓝爵却看着解药皱眉不语,心中莫名觉得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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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且理一理思路,接下来有人死,有人伤,两人要同甘共苦了。

第十六章(2)

晚上起了风,温度一下子降下来。小元儿拢着手靠在柜台边嚷嚷:“师父,天气越来越冷了,你答应我的冬衣什么时候有啊?”郝二正在碾药,往碾槽里加了几颗田七,头也没抬说:“急什么,等下雪了再说。”小元儿不满道:“不等下雪,我先就冷死了。”郝二哼道:“冷死你最好,事也不做,药也不切,贪吃贪睡又贪玩,留着你有什么用?有师父碾药,徒弟在一边看着的吗?”

小元儿听说不给他做新衣服过冬,索性连柜台也不守了,摔门去了后院。

“嗨,你这小兔崽子,胆子越来越大,倒给我甩起脸子来了!”

夜里蓝爵睡在床上,忽然听见外面有动静。他忙掀被起来,脚还没套进鞋子里,一把飞刀瞬间破窗而入,朝他面门激射而来。他身子迅速往后一倒,飞刀斩断他一缕尚飘飞在空中的发丝,直直嵌入后面的墙壁里。

他看了眼微微晃动的刀柄,大皱眉头,心想:蝠又在玩什么花样?一出手就是杀人暗器,这可有些过分了。不等他回神,另一把飞刀又射了进来,杀气腾腾。蓝爵这才感觉到不对劲,蝠再怎么莫名其妙,也不会真的要他的命。他来不及穿外衫,仅着一袭中衣便追了出去。

对面站着一人,身材高大,一袭黑衣黑裤,头上罩着一个黑色的头套,只露出两只鹰隼一样的眼睛,整个人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他见蓝爵出来,回身跃上了屋顶,动作迅捷利落,显然是一名武功高手。

蓝爵几个起跃落在他身后,伸手往他肩上一拍。他回身格挡,左手抵住蓝爵的攻击,右手一招“黑虎偷心”,五指成爪,直朝蓝爵心口挖来,手底十分毒辣。蓝爵化掌成刀,往他手腕上一切。他吃痛,半路变招,手肘往蓝爵肋下一击。蓝爵身体瞬间弯成弓形,他这一击便落了空。他见状伸脚往蓝爵小腿上踢去,蓝爵一个错位,膝盖顺势朝他腿上一撞。两人近身肉搏,拳来脚往,以快打快,一眨眼的功夫已交手了几十回合。

忽然院子里传来小元儿的一声惊呼,紧接着是喝斥动手声。蓝爵没想到他竟有同谋,担心小元儿他们的安危,顿时急了起来。

他见下面打了起来,虚晃一招,似乎想走。蓝爵拦住他,双眸一寒,气运双掌,往他身上拍去。蓝爵这一掌用了十成的内力,只求速战速决。只听耳边风声呼啸,劲气横流,大有劈山开路、摧城拔寨之势。他见硬敌不过,忙飞身避开。饶是他闪得快,仍被激荡的气流击得身形晃了一晃。

蓝爵一被引出门,立即有蒙面人闪进他房间到处翻了起来。他找到压在枕头底下的信,却有两封,也不知上头要的是哪封,一抄手全部拿走了。出得门来,穿过走廊,迎面撞上起来如厕的小元儿。小元儿半睡半醒,乍然见了蒙面人,惊得双目圆睁,大叫一声,转身就跑。那蒙面人紧随其后,一剑朝他脑后刺去。眼看小元儿就要小命不保,郝二从隔壁房间冲出来,一把推开小元儿,那一剑便刺在了他肩颈处,顿时血如泉涌,激起一道血柱,洒在了旁边的窗户上。

第十六章(3)

“师父!”小元儿双手着地跪着爬过来, 用手拼命按住郝二身上的伤口,那血仍源源不断从指缝间流出来,顿时大哭起来。乐今朝因为是女眷,住在院子的最里面,听到动静赶过来时,那人已得了手,正要跳墙离开。她听见小元儿撕心裂肺的恸哭声,双目泛红,抓起剑鞘扔了过去。那人听见背后的风声,脚下顿住,闪身一让,他这一顿的空档,乐今朝已挥剑朝他扑来。那人见她虽是女流之辈,却身法轻盈、剑术精妙,不敢小觑,拉开阵势,一招“醉里挑灯”,从下往上,直朝她脸上刺来。乐今朝并不接招,仗着身形灵巧,腾空一跃,脚尖在他剑身上一点,飞到院墙下,横剑拦住去路,冷声问:“你是谁?”

他却不答,抢身就攻,横劈直刺,一招一式,剑下全是杀招。乐今朝不敢大意,举剑应对,一开始勉强还能打个平手,五十招过后开始左支右绌,连袖子都断了一截,若不是她闪得快,断的恐怕就要是她手臂了。

空中传来一声急促的口哨声,那人听了,也不管被自己逼得险象环生的乐今朝,返剑入鞘,回身就走。乐今朝情知自己不是对手,并没有追,擦了把汗,冲到郝二身边,见地上积了一地的血,脸色一白,颤抖着手掏出金疮药,连拔了三次才把瓶盖拔开,将满满一瓶金疮药全部倒在他颈侧的伤口上。

蓝爵眼看着对方在黑夜里消失,正待要追,听见小元儿的哭声,忙赶了过来,见倒下去的金疮药泥如大海般全被染红了,忙一掌抵在郝二后心,安慰他说:“没事的,这金创药见血即止,最是管用。”

郝二微微摇头,喘吁说:“没用的,失了这么多血,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别耗费真气了。”蓝爵不听,红着眼多加了两成内力护住他心脉。他挣扎着朝小元儿伸出手,摸着他的头说:“徒弟,师父要走了,你一个人好好活着,切莫丢师父的脸。你的冬衣,早就做好了,在我衣柜里放着呢,我还托隔壁马大婶替你做了一双棉鞋,回头你别忘了谢她——”

他一边说话颈侧的血仍是不停的往外淌,乐今朝看着自己满手的血,眼泪噼里啪啦砸了下来。他见了笑道:“小今朝,别哭,人总是要死的,死有什么可哭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清明节记得——”他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没提上来,话未说完,眼睛慢慢闭上了,脸上神情一片平静,像是死而无憾的样子。

小元儿喊着师父,放声大哭,声音凄厉之极,嗓子仿佛一下子哑了。

乐今朝也哭个不停,哽咽说:“郝大哥,清明节我一定带好酒好菜去看你。”

蓝爵眼睛里也全是泪,强忍悲痛说:“郝二走了,咱们得赶紧给他装殓才是。”乐今朝点头,抹着泪说:“小元儿,快别哭了,咱们得先给你师父洗一洗,还有衣裳也得换一换,——你忍心看他一身是血上路?”硬拉着他去郝二房里找干净衣裳,打开衣柜,看见一个蓝布包袱,打开来是一件蓬松厚密的棉袄和一双厚底锦缎棉鞋。小元儿见了,紧紧抱在怀里,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哗的一下又流了出来,直哭得喘不过气来。

蓝爵去后面厨房打水, 路过柴房见里面烟雾弥漫、红光冲天,踢开门一看,堆积了半屋子的柴火正熊熊燃烧着。门一开,风吹了进来,火借风势,对着蓝爵吐出长长一条火龙。蓝爵被灼热的气浪逼得连退数步,急得放声大喊:“着火了,快救火啊。”

第十六章(4)

门一开,风吹了进来,火借风势,对着蓝爵吐出长长一条火龙。蓝爵被灼热的气浪逼得连退数步,急得放声大喊:“着火了,快救火啊。”

火势很快蔓延开来,等蓝爵抱着郝二的尸体、乐今朝拽着死活不肯走的小元儿逃出来时,整片后院都烧着了。左邻右舍听见着火了,全都提了水赶来救火,附近巡逻的官兵也赶来帮忙,等火势被压下去时,“好生医馆”早已成了一片废墟。

蓝爵见官兵来了,不等火被扑灭便抱着郝二的尸体走了。乐今朝揽着小元儿默默跟在后面。小元儿死死抱着手里的包袱,一句话不说。三人狼狈之极,蓝爵身上仅有一件中衣,脚上连袜子都没穿;乐今朝蓬头垢面,脸上、脖子上一道一道的黑迹子,袖子一边长一边短;小元儿更惨,全身上下没一处是干净的,全是泥灰污血,手上的血渍也没来得及洗,映着火光红通通的像在染缸里染过,十分可怖。

深更半夜,寒风呼啸,三人默默在路上走着。乐今朝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问:“师兄,我们现在去哪儿?”他们这样子,比乞丐还凄惨几分,又带着一具尸体,哪家客栈敢让他们进?蓝爵瞅了瞅饥寒交迫的众人,忽然想到一个地方,那里虽然也是一处废墟,到底还有几间破屋可以栖身,总好过露宿街头。

几人来到上官府后院一带,没想到其中一间屋子竟亮着微弱的灯光。乐今朝咦了一声,说:“这里破成这样,也有人住?”蓝爵说:“想必是街上无家可归的人。那边还有一间柴房,咱们挤一挤,熬过今晚,明天一大早就出城。”

里面的人听到脚步声和说话声越来越近,紧张地拿起一根木棍,悄悄躲在门后。

蓝爵停在门外,冲里面客客气气说:“我们是过路的,找个地方睡一觉,天一亮就走。”话未说完,里面的门啪的一下打开,上官萦激动地冲出来,离他几步远时又站住了,似惊似喜地看着他。

蓝爵同样吃惊,没想到会这里遇上她,“萦?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不谋而合,倒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不可谓不是缘分呐!

上官萦见他们形状凄惨,看着他手上抱着的郝二的尸体,又看了看后面跟着的乐今朝和小元儿,惊道:“出什么事了?”

蓝爵安顿好郝二的尸体,让乐今朝带小元儿去隔壁柴房休息,这才慢慢把晚上的变故说了。上官萦也把陆松名如何派人冒充劫匪救她、自己又如何逃了一事说了,叹气说:“我这一逃,陆松名想必气得不轻,他这人,宁可他负天下人,天下人不可负他,这会子吃我的心说不定都有。我无处可去,只好藏身这里。你们又是因为什么,竟引得刺客上门杀人放火?”

蓝爵脸上神情一黯,低声说:“郝二是治病救人的大夫,生平行事谨小慎微,从不与人结怨,都是我连累了他——”刚发现着火了,他立马奔回房,桌上装银子的袋子还在,枕头底下压着的两封信却不见了,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十六章(5)

他立马奔回房,桌上装银子的袋子还在,枕头底下压着的两封信却不见了,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上官萦不由得问:“那信谁给你的?”刺客专为信而来,这信必不简单。

“于冕于大人。”蓝爵十分懊恼,于冕的信丢了也就算了,可恨那刺客把二十年前于谦写给师父的有关他身世的那封信也偷走了!

上官萦沉吟了一下,又问:“那刺客,你觉得是什么人?”

“刺客有两名,其中一名用调虎离山之计将我引开,另外一名趁机入室盗信,目的明确,计划周密;两人下手狠辣无情,杀人不眨眼,一旦得手,立即撤退,毫不恋战,完全听令行事;他们这般有组织、有纪律,训练有素,不像是江湖中人所为。”

“既然不是江湖中人,那么只有——”上官萦看了眼蓝爵,欲言又止。蓝爵虽不是朝廷中人,于冕却处于朝廷斗争的漩涡中心,他不是才被贬出京了么,而蓝爵跟他一向走得近——难道这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蓝爵苦笑了一下,“于大人给我的并非什么机要密信,他们就算偷去,又有何用?”

“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哪是你我这等升斗小民所能明白的?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咱们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寒风吹打着少了半边的破窗,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蓝爵望着外面苍茫的夜色,想起死了的郝二,心中悲愤不已,更可悲的是他连向谁讨回这个公道都不知道!这些身居高位的人,为了一己之私,就可以这样罔顾他人性命吗?

第二天一大早,几人打扮成平民百姓模样,拉着一具棺材出城。城门口人来人往,同平日情形并无两样。几个守城官兵闲闲地在一旁站着,瞄了眼他们板车上的棺材,只道家里办丧事,正要放行。突然等在角落里的一个身穿便服、额头上有一道刀疤的中年男子走过来,凑在其中一人耳边说了句话,那人立即指着蓝爵一行人说:“你们过来。”

蓝爵心知不妙,气运掌上,慢慢走上前。上官萦、乐今朝、小元儿一脸紧张地看着他们,上官萦又看了看他们旁边那个刀疤男,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那官兵并无动手抓人的意思,只指着棺材说:“打开来看一下。”蓝爵有些为难地说:“兄长不幸亡故,我正要送他的灵柩回乡安葬。俗话说死者为大,军爷,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当众开棺,乃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不等他说完,那刀疤男从蓝爵身边擦过,朝棺材走去,快到时却又转了个弯,直奔上官萦而来。没等人反应过来,他已制住上官萦,将她反手一剪,押在身前,冷声说:“姑娘,我家公子有请。”上官萦听见这暗哑阴沉的声音,顿时想起他是谁了——昨天在城外,正是他和另外几人扮成劫匪将她救了出来。

第十六章(6)

她没想到陆松名竟暗中派人在城门口守株待兔,自己真是太大意了!她用力挣扎,怒道:“不去!”刀疤男一记手刀砍下来,上官萦顿时半边身子都麻了,哼道:“这可由不得你。”推搡着上官萦就要走。

蓝爵横身拦住去路。他眼一眯,说:“这事不与你们相干,识相的话,快点让开,不然连你们一起抓!”

乐今朝冲动地想要上前,蓝爵一手按住她,这里是城门口,不宜生事。几人眼睁睁看着他把上官萦五花大绑,塞进一辆马车里带走了。蓝爵望着远去的马车,快速说:“师妹,咱们兵分两路,你和小元儿先出城,在城外大兴镇‘平安客栈’等我。若到明天晚上我还不来,你们就带着郝二的灵柩回舟山去,路上当心。”说完要走。

乐今朝大惊,听他这话,大有“一去不复返”之意,急道:“师兄,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你走了,小元儿谁照顾?郝二的灵柩怎么办?”他察觉到乐今朝的担心,安慰她说:“放心,师兄自有分寸,不会有事的。我跟萦随后就到。”

乐今朝默然无语,从板车下面抽出自己的佩剑递给他,一脸担忧地说:“师兄,锦衣卫人多势众,你只可智取,切莫力敌,打不赢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要救萦姑娘,也得自己有命才行啊!”

蓝爵拿了剑,看着她跟郝二拉着板车出了城,转身朝刀疤男消失的方向掠去。

上官萦被直接带进了陆府陆松名住的院子。陆松名头戴玉冠,身穿白衣,腰缠锦带,从背后看,宛若浊世翩翩佳公子,转过身来,却见他眼窝深陷,眼睛里全是一根根的血丝,脸色十分可怖。上官萦见了他这副要吃人的样子,吓得不顾上半身犹被绑着,转身就跑。

陆松名追上来抬脚就踹,一边踹一边恶狠狠说:“我让你跑!”他这一踹正中上官萦胸口,上官萦只觉一阵钻心痛,仿佛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连气都顺不过来,砰地一声重重撞在地上,几乎昏死过去。

陆松名蹲下来,扯住她头发用力往后一拉,上官萦发出一声痛呼。陆松名凑近她阴沉沉说:“好得很,好得很,连你也玩弄起本少爷来了!本少爷费尽心机救你出来,你倒好,不但不知恩图报,反倒过河拆桥,转头就跑!我原本以为,你哄我的那些话,就算是被逼无奈,至少是你想通了自愿的,总有几分真情实意,哪知道全是骗我的!从头到尾,你不过是在利用我罢了。可笑我还拿你那些骗人的鬼话当宝一样珍藏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笺往上官萦脸上甩去。

那张纸晃晃悠悠从她脸侧飘过,落在了地上,上面仅写了一句诗——“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这是她被关在西厂地牢时写的,托看守的衙役王全转交给陆松名。陆松名收到后狂喜不已,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一想到心里口里念念不忘的人儿终于被自己打动了,要和他“永以为好也”,他就喜不自禁,忙忙的派人送了一份重礼给万贵妃身边伺候的夏嬷嬷,才有贵妃下旨、上官萦从地牢放出来一事。

第十七章(1)

上官萦见了自己的亲笔字迹,心头又悔又涩。当时她给陆松名写信,不过是一时冲动,自以为这话写得含蓄委婉:陆松名若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她,日后她定会投桃报李。陆松名自是不稀罕她的投桃报李,他只要她的心,只要她愿意和自己“永以为好也”。

陆松名见她垂着头一动不动,既不挣扎也不说话,更加来气,大声啐了她一口,骂道:“呸,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先前真是脑子有问题,竟然想着要你心甘情愿,一直以礼相待。对付你这种贱人,我早就该拿出治下的手段,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我今天就打断你的腿,看你以后还能逃到哪里去!”

他抄起一根打铁用的男子拳头大的铁锤,左手手指沿着上官萦的脚踝一路往上,动作慢条斯理,“你说敲哪里好呢?这里,这里,还是这里——”

上官萦看着他眼中露出的凶残的光芒,早骇得面无人色,浑身上下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见他手指停在大腿处,握着铁锤的右手举了起来——,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紧紧抱着陆松名的腿,颤抖着说:“松名,松名,我没有骗你,当时写这话时,我是真心诚意的。你不要打断我的腿好不好?我若成了瘸子,我,我也不活了!”

陆松名想将自己的腿抽回来,连抽了两下都没抽动,被她抱得死死的,两只手像是长在自己腿上似的。他冷笑道:“你哭啊,哭得再厉害也没用,你当我还会信你那些鬼话?”

“松名,我真没有骗你,你要不信,我,我发誓——我要不是真心的,立即被雷劈成瘸子,烧得面目全非,人见人厌,鬼见鬼怕!”

女孩子最是爱美,陆松名见她发这样“毁容”的毒誓,将信将疑地问:“既是真心,后来你怎么又趁我不在逃走呢?”

当然是后悔了。上官萦自然不敢把这话说给他听,一边抽泣一边在想该怎么回答才能令他满意,突然放开陆松名的腿,转过头去说:“你非礼我,我当然要逃了!我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竟连□□都不如,别人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说着呜呜地又哭了起来。她这话说的也是实情,当时陆松名的所作所为确实又下流又猥琐。

陆松名有些尴尬,哼道:“原来你醒着!”

上官萦见他不似刚才那样凶狠,微微松了口气。

陆松名将她脸上神情全看在眼里,心中不知为何,十分恼怒,“你以为你哭得稀里哗啦,我就会心软吗?我欺负你,那是本少爷看得起你!本少爷为人处事,一向赏罚分明,你做错事了,自然就得罚——”一言未毕,铁锤突地砸在上官萦右腿小腿处。

上官萦抱着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疼的眼珠都快迸出来了——

惨叫声未歇,蓝爵红着眼,持剑冲了进来。

他一路跟着那刀疤男来到陆府,远远地见上官萦被抬进一座院子里。他原本想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晚上夜深人静时再救上官萦出来。他在外面听到上官萦的惊叫声时,心里已是不忍,紧接着的哭声,更是心疼,听到惨叫声时,再也忍耐不住,横剑当胸,飞身跃起。他动作极快,几个起落便到了门口。

第十七章(2)

他动作极快,几个起落便到了门口。

陆松名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上官萦虽然痛得死去活来,却没有晕过去。她捂着腿蜷缩在地上,五官皱在一起,脸色惨白似鬼,嘴唇半点血色也无,疼的连呼吸似乎都停止了。蓝爵挥剑逼退拦在前面的两个侍卫,撞门进来,见她如此,急得直喊“萦,萦!”想要冲过去。紧追在他后面的一个侍卫见他已跨过门槛,而陆松名正在里面,一时情急,拔刀便掷了过去。蓝爵听的风声,脚下不得不一停,侧身让过。那刀直冲屋里飞去,插在厅中的木梁上,刀尖没入有四五寸深,可见力道之迅猛。他这一停顿的功夫,屋里已抢进来三四个侍卫,持刀将他团团围住。

陆松名抬头见是他,正可谓仇敌相见,分外眼红,当即对源源不断涌进来的侍卫下令:“格杀勿论!”两个带头的侍卫率先冲了上去。蓝爵剑交左手,气运右掌,迎头一掌拍在对方胸口,前面那人立马飞了出去;再变掌为刀,一记手刀砍在后面那人颈上,那人登时惨叫一声,倒地不起。其他侍卫还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动作的,耳边已先后传来两声惨叫,又见他气定神闲站在那里,心中不免生了几分怯意,一时间竟没有人敢上前。陆松名见状大怒,喝道:“谁能杀了此人,赏银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陆府的侍卫终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单打独斗未必高明,集体作战却是合作无间,配合默契。原本围成里一层外一层的侍卫们自动自发散开来,三人一组,共分成八组,以蓝爵为中心,将他前、后、左、右、上、下外加窗口、门口等八个方位全部堵住了,俨然一副瓮中捉鳖之势。剩下的数人围在陆松名身边保护他。

蓝爵见他们移动间似乎正组成一个阵法,脸上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八组侍卫的位置不是固定的,而是根据情况不停变化,除了窗口、门口的两组是守,其他六组均是攻。左边组的攻势未完,右边组三人三柄长刀已攻了上去,左边组见状立即退下,不等右边组攻完,后面组的已杀了进来。蓝爵在侍卫组训练有素的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的阵法下从攻势逐渐变为守势,饶是他武功高强、剑法精妙,肩上仍不免挨了一刀。

他身上吃痛,脑中却是异常清晰,心想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单打独斗,再这样下去,别说救人,自己也要在对方持续不断的车轮战的消耗下,力竭而亡。他心念电转,不再做无谓的缠斗,剑尖在攻上来的侍卫手腕上一擦而过,只听“叮叮叮”几声,长刀落地,众侍卫握着右手手腕痛呼不已。他用力极有分寸,只是挑断手筋,并不伤人性命。如此一来,只要攻上来的侍卫,无不长刀落地、手筋被挑。

原本无懈可击的阵法一时间七零八落,众侍卫也变得紧张、犹豫起来。

陆松名一直站在场外观战,此时见己方不利,指着守在他前面的几个侍卫,怒道:“发什么愣,还不快给我上!”原本保护他的几个侍卫忙加入战圈,其中一人显然精通阵法,一边吆喝变阵,一边越过众人,挥刀直朝蓝爵刺去。

厅中的侍卫组如走马灯一样移动起来,一会儿攻一会儿守,蓝爵正疲于应付,忽听得躺在地上的上官萦声嘶力竭大喊“小心”,不等反应过来,下意识挥手便是一剑。只听哐啷一声,又是一把长刀落地。那侍卫十分硬气,拼着右手手筋被挑,趁他不备,左手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往前奋力一送,那匕首顿时从他胸口穿了进去,只余一截刀柄在外面。蓝爵闷哼一声,一脚将他踢开,打了个趔趄,伸手在身上一摸,满手都是血。

第十七章(3)

上官萦见他胸口血如泉涌,鲜血顺着刀柄往下流,天青色的外袍很快被血染透了,她骇得连腿上的痛都忘了,手足并用,朝着他的方向艰难地爬过去,口里不停地喊着:“爵,爵!”

“啪啪”两声脆响,陆松名抬手就是两耳光,骂道:“贱人,刚刚还说是真心诚意,这会儿当着我的面就敢给我爬墙!”上官萦挨了他愤怒之下的两掌,脸上立马肿了起来,嘴角裂开,溢出满口的血来,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朝着蓝爵那里绝望地伸出手去,嘴里呜咽不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