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今朝眼睛滴溜溜看着他。

“下毒一事,我并不怪她。那天在崇王府,为人娇羞矜持的她能说出那样的话,想必需要极大的勇气。而我辜负了她这番勇气,我心中一直很过意不去。蝠虽然总是强调她和萦是两个人,但是她其实代表的是萦内心深处求而不得的渴望。萦想做的事或是不敢做的事全部寄托在蝠身上。蝠是另一面的她。”蓝爵似乎有点醉了,将心里的话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乐今朝心想蝠会对师兄下毒又不伤师兄性命,大概是因为对他又爱又恨吧?她是如此骄傲的一个女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原本在崇王府待的好好的,之所以迫不及待离开,大概跟我也有关系。无论如何,我要救她出来。”蓝爵下定决心说。

“师兄,你未免想太多了吧?我们又不是神仙,哪知道她会出事啊?”

“她被西厂的人抓走,我难辞其咎。”

乐今朝见他内疚地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望着他挑眉说:“就算是这样吧。可是问题是——师兄,你到底喜不喜欢上官姑娘啊?”

英雄救美,艳福不浅,换一句话说也可以是后患无边啊。

蓝爵瞟了她一眼,拿筷子敲她的手,斥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能用手拈菜!”

乐今朝用力把五官皱在一起做了个鬼脸,哼道:“奸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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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爵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喜欢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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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3)

西厂的地牢不见天日、固若金汤。上官萦刚进去时还乐观地想着越狱,三十六计通通想了一遍,后来见单凭己力绝无逃跑的可能,沮丧绝望了两天,倒也平静下来,不得不接受了现实,偶尔还苦中作乐一番,拿树叶吹简单的曲子玩儿。

“哟,兴致不错嘛,还有闲工夫吹曲儿。”来人突然出声,吓了上官萦一跳。汪直从入口处的阴暗角落里走出来,看其身形样貌不过是一个极普通的少年,却身穿官服,眼睛里闪耀着凶狠残暴的可怕光芒,身后跟着一溜的黑衣侍卫。

正在值守的一个衙役忙飞奔过来,躬身喊道:“督主!”

他示意开门,往大厅中间一站。立即有人搬了一把椅子过来。他坐在上边,对跪在地上的上官萦懒洋洋说:“你来了这几天,也该走一走过场。”说着把手一挥,沉声吩咐:“把她嘴堵上,上刑!”他身边一人动作熟练地捏住她下巴,拿出一块黑布塞进她嘴里。立即有衙役搬出火盆、铁链、绳索、夹棍等刑具。

上官萦见了,脸上全是惧怕之色,口中呜呜呜地叫着,眼泪滚滚而下。

汪直拿起烧得通红的火钳在她脸上晃了一下,“你说烫哪儿好呢?前胸?后背?手上?腿上?又或是脸上?”他每说一个部位,上官萦就呜咽着拼命摇头,早已哭得满脸是泪。

“要不,还是脸上吧——”他站起来,立即有人按住上官萦防止她乱动。

灼热的铁钳离她越来越近,上官萦挣扎着把脸撇向一边,火钳如她所愿避了开去,却毫不留情地在她背上烙了下来。空中散发着皮肉烧焦的味道。上官萦发出凄厉的一声闷叫,脸上五官痛得全部扭曲变形,随即晕了过去。

他似是不满的哼了一声,把手里的火钳扔回炭盆里,“把她浇醒。”值守的衙役很快出去提了一桶水回来,对着上官萦兜头兜脑倒下去,有几滴水花溅到汪直身上。他拂了拂身上的衣服,一脸嫌弃地说:“轻点。你也想跟她一样尝一尝烤人肉的滋味?”

那人吓得手一抖,立马跪了下来。

上官萦悠悠转醒,像从水里刚捞上来一样,一条命已去了半条。

“你这回总不能寻死觅活了吧?”汪直重在椅子上坐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好了,我们开始说正事吧——聚宝盆在哪里?”

上官萦还在想该怎么回答才能保住性命——

他慢悠悠又说:“我耐心有限得很,你要是逼的我问第二遍,那我就件好事好了,送你去跟地下跟你爹见面,一家也算团圆了!听说上官达很疼你呢,想必他在九泉之下一定很想你吧?”他让人拿掉上官萦嘴里塞的布团,身体往椅背上一靠,“说吧。”

上官萦委实不知道聚宝盆在哪儿,她连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聚宝盆这种东西都很怀疑,知道汪直是不能接受这个答案的,贵妃娘娘要的东西,就是没有也要有!只得硬着头皮说:“小时候我娘曾跟我说过,要我长大后替她回嘉兴乌镇祭祖,并且留给我两把钥匙。”她颤颤巍巍伸出手,拿下耳朵上戴的一对叶子耳坠。

汪直拿在手里细看,耳坠吊着的叶子呈锯齿形,材质非金非银,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有些齿长有些齿短,呈不规则状,两只耳环乍看一模一样,锯齿形状却是大不一样——果真是两把钥匙!

京师之地,家里即使再贫穷,年轻女孩儿也会买一对耳环戴着,或金或银,或铜或铁,大家都见惯了,即便上官萦身陷囹圄亦不以为意,哪知道她戴的耳环内有乾坤。

汪直举着耳坠在众人眼前晃了一圈,“看见没,看见没,这才叫心思机巧、瞒天过海呐!谁能想到成天要找的东西就在眼皮子底下!”

上官萦见他信了,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神情一变,声音转冷,“看在你从实招来的份上,饶你一命!押下去打四十大板,听候发落!”他把耳坠收了,带着诸多侍卫离开了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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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两天身体不舒服得很,别说起床,坐都坐不直,只更了这些,大家将就着看。故事大纲早已定了,弃坑是绝对不会的。

文中时间上可能有点不对,偶尔也有一两处小错,WORD文档已经更改过来,因为VIP章节无法更改,请大家原谅。

第十四章(4)

两个看守的衙役拖起上官萦,将她按在一张宽木凳上。其中一人拿了一根长木板过来,正要下手打时,站在旁边的另一人说:“赵大哥,你刚才不是说你母亲病了,要早点回家吗?”那人叹了口气说:“可不是,我还要赶在天黑前去药铺抓药呢。唉,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呐,大人吩咐下来的事,谁敢拖延。”那人便说:“赵大哥,眼看天就要黑了,你赶紧回去吧。这四十大板我来替你打。”

赵大哥想了想说:“行,王兄弟,那就麻烦你了。”将板子交给他,又说:“听大人的意思,像是要狠狠教训她,你尽管打便是,手下不必留情。”说完急匆匆走了。

上官萦暗道:完了,这实打实的四十大板打下来,自己哪还有命?没想到那板子听声音啪啪啪地响,落在身上却不怎么疼。四十大板很快打完,伤口处除了有些红肿,并没有像别人那样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她不由得注意起这个叫王全的衙役来,凡是他送来的清水饭菜,必是干干净净、分量充足的,心中暗自思忖,不知是谁背地里在帮她。

汪直重掌西厂,不但引发了朝堂上一系列的人事沉浮,就连小小一个及春馆也波及到了,最大的变化是原来的妈妈离开了,楼心月取而代之。她从身份低微的舞姬一跃成为朝廷设立的教坊司的掌权者。

楼心月上任这天大摆筵席,请的除了馆里的姑娘、嬷嬷、丫鬟、小厮、厨娘、护院等人,还有乐今朝。她在屋里摆了一桌精致的酒食单独请乐今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她见乐今朝兴致不高,一脸愁色,不由得地问:“乐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乐今朝沉吟不语。她见状又说:“公子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大家一块儿想想办法。我虽人微言轻,多少也认识一些朋友。”

乐今朝叹了口气说:“上官姑娘下落不明,我担心得很。心月,上回在翰林书院,听你口气,似乎知道她在哪儿——”她顿了顿,眼睛直勾勾看着楼心月,“心月,我有急事找她。”师兄的解药还在她身上呢。

她话说的如此直白,楼心月以为她喜欢上官萦,心里登时大不是滋味,强忍对上官萦的嫉恨,酸溜溜地说:“乐公子,想必是你听错了。她自从进了崇王府,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哪知道她在哪儿?她这会儿说不定都离开京城了呢。”

乐今朝听出她语气不对,脸上神情有些不自然。她早知道楼心月倾心女扮男装的自己,她也正是利用这点三番两次、旁敲侧击打听上官萦的消息,忙赔笑说:“心月,你误会了,其实不是我想见她,而是我师兄想见她。”

楼心月一脸疑惑:“你师兄?”

“我师兄想必你也见过,就是上官姑娘开苞那晚,公然跟陆松名陆大公子竞价的那个。”

楼心月想起来了,“哦,我记得他姓蓝,看起来像是个一掷千金的纨绔子弟。怎么,他竟是你师兄?”

乐今朝眼睛骨碌碌乱转,口里半真半假说:“是啊,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好得很。我师兄他啊,自从见了这个上官姑娘,就跟丢了魂儿似的,连做梦都在想着她。上次你让我带给上官姑娘的话,我忘了说,你没怪我,反倒是我师兄把我狠狠骂了一顿。他这些天找不到上官姑娘,急得不得了,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没日没夜到处找她,人都瘦了一大圈。心月,你要是知道她在哪儿,能不能告诉我?我师兄这样,我见了实在心疼。”

楼心月听的是她师兄喜欢上官萦,浑身一轻,笑道:“原来如此,没想到你师兄竟是个痴情种子。我虽不知道萦在哪儿,却可以托朋友打听打听,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乐今朝大喜,“你要是帮成这个忙,我一定让师兄好好谢你。”

“我要他谢我做什么?我又不认识他。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帮忙的。”

乐今朝忙说:“好好好,回头我一定好好谢你。”

楼心月心想:上官萦关在西厂提督府的地牢里,凭自己的关系,安排乐今朝的师兄见她一面倒是不难。自己帮了她这个大忙,她以后定会感恩戴德念着自己的好。只是上官萦一脸狐媚子样,她怕乐今朝移情别恋,因此多了个心眼,只肯带蓝爵一个人去。

蓝爵武功尽失,乐今朝十分担心,原本要跟他一起去,无奈楼心月坚决不同意,用上官萦只想见蓝爵一个人这话搪塞她,她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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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好很多了,以后恢复正常更新。

谢谢大家的关心和体谅!

上一章有个BUG,沈万三的祖籍是嘉兴周庄,不是嘉兴乌镇。

第十四章(5)

上官萦臀部的伤将养两天便好了,背上的烙伤却是红肿溃烂,迟迟不见好。幸亏天气越来越冷,伤口腐烂得慢,这才没有进一步恶化。牢里只有一床破席子,垫着薄薄一层稻草,并无其他御寒之物,地下空气潮湿阴冷,加上身上又有伤,几下里夹攻,上官萦一日倒有半日处于昏迷状态,短短几日,瘦的脸颊两侧都凹了下去,只剩一双眼睛还在忽闪忽闪。

这日,她正半睡半醒趴在角落的破席上,听见一阵脚步声,然后是开锁的声音,紧接着哐啷一声铁门开了,知道是送饭来了,她一动不动,眼睛都没有抬一下。直到那人走到她跟前,伸出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清来人并非送饭的衙役,竟是陆松名!

陆松名瞧见她的惨状,眼中有丝不忍,又见中午送来的饭菜几乎没动,装水的瓦罐倒是空的,指着碗筷说:“怎的不吃?莫非在这种地方你还要挑食?”

她缓缓摇头,脸色泛青,嘴唇干裂的起了一层白皮,“没力气,咬不动。”

陆松名转头看着身后的衙役,冷声说:“王全,你拿人钱财,就这样替人办事?”

王全立即点头哈腰说:“陆公子,不是我没照顾她,实在是这里人多眼杂,我要是做的过了,反倒引人怀疑。再说,这位是督主亲自审问过的——”

陆松名挥手打断他:“得了,得了,你先下去吧。”

王全提醒道:“陆公子,今晚督主去宫里赴宴去了,随时可能回来。小的可是担着掉脑袋的干系放你进来——”

陆松名拿出一张银票放在他手上。王全竟然推了回去,搓着手说:“陆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您好歹快点,别叫小的们难做。这里不是普通牢房,规矩众多,守卫森严,被督主知道我放外人进来,不单我一个人没命,还要连累众兄弟。我去外面守着。”

陆松名一路走来,早已暗暗心惊,这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俨然比锦衣卫守得还严。这汪直是想要盖过锦衣卫和东厂,一枝独秀么?

上官萦翻着白眼问他:“你来做什么?”

他重重哼了一声,“若不是我,四十大板打下来,你还有命?”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西厂目中无人、横行霸道,难道我锦衣卫就是吃素的?”

上官萦身为官家千金,多少也知道官场上的一些事,想必是西厂的东山再起,引起了锦衣卫的警惕。她强忍着牵扯伤口的痛楚,缓缓坐起,倚墙而靠,冷眼看着陆松名说:“我总是跟你作对,看到我这般凄惨,你是不是觉得大快人心?”

陆松名被她一激,很是恼怒,随即压了下来,没好气说:“牙尖嘴利,都半死不活了,嘴上还不饶人。我若不是喜欢你,大半夜的不在家睡觉,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做什么?我吃饱了撑的啊!”

上官萦听的一愣,抬起眼睛看他,好半天方说:“你喜欢我?”

“我若不是喜欢你,会亲自上门向你求亲?我若不是喜欢你,会冒着被我父亲痛打的危险去及春馆找你?我若不是喜欢你,会花十万两银子只为得到你?我若不是喜欢你,会偷偷摸摸潜进西厂的地牢看你?”

上官萦震惊过度,呆呆地望着他,脸上渐渐显出动容的神色,垂眼问:“我对你从来没有好声好气过,你喜欢我什么?”

“我哪知道!”陆松名恶狠狠地看着她,看她的眼神像是要吃掉她一般,“我有时候巴不得你死,有时候又舍不得你死,你当真是——”他想了半天骂了一句“妖孽!”

上官萦见他咬牙启齿的模样,脸上神情冷了下来,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紧不慢说:“你得不到我,所以自以为喜欢我。”

陆松名恨恨盯着她,“我最讨厌你这种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女人。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还是自以为喜欢你?”

上官萦颓然地叹了口气,心灰意冷地说“你喜不喜欢我已经不重要了,我大概没几天好活了。”西厂这些人有的是办法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陆松名眸中闪过一道精光,蹲下身子凑近她说:“我可以从西厂手里救你出来,不过你要答应嫁给我。”

上官萦自嘲般笑道:“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

陆松名伸出手指在她唇上点了点,挑眉说:“我从不强人所难。”

上官萦冷笑说:“是,你从不强人所难,你只是趁人之危罢了!”

“你想活命,我想娶你,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

“你走吧。”上官萦闭上眼睛,似是疲累不堪。

“你好好想想。忘了跟你说,汪直除了心狠手辣,还是出了名的变态,以前他在宫里,可是替万贵妃处理了不少不听话的宫女嫔妃。”

上官萦想起那些专门用来对付女人的酷刑,瞬间面无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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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2012年最后一刻更新,新年快乐!2013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了。

第十五章(1)

楼心月打听的汪直晚上要进宫赴宴,让蓝爵装扮成小厮,事先吩咐他见了人不许说话,带他来到西厂提督府关押犯人的地牢。守门的两个衙役认得她,见了她嬉皮笑脸地问好,其中一人还毛手毛脚占她便宜,问跟在她身后的蓝爵是谁。楼心月一脸怒容,瞪着他冷冷说:“关你什么事,让开!”那人拦住她说:“不说清楚,可不能放你们进去。”

楼心月指着他鼻子骂道:“我的人你也来问,瞎了你的狗眼!”

另外一人忙拉住同伴,息事宁人地说:“得了,得了,让他们进去。人家如今可是及春馆的妈妈了,今时不同往日,有一两个跟班有什么稀奇的。”

过了一道铁门,沿阶而下,走了几十级台阶,拐过两道弯,迎面是一扇嵌在墙里重逾千斤的石门。旁边有一间小屋,一个值守的衙役正坐在里面吃饭,桌上摆了一个酒葫芦。楼心月说找上官萦,示意他开门。那衙役喝了口酒,就着一碟子酱萝卜,嘎嘣嘎嘣嚼得脆响,慢悠悠说:“上官萦?前几日被督主打得半死不活的那个?她这会儿不得空,里面有人呢,你们等会儿吧。”

楼心月很惊讶,“谁?”有人来看上官萦不奇怪,她惊讶的是来人竟有神通能进到这种地方,可见身份不低。

他摇了摇头,兀自喝酒,“我不清楚。”

楼心月带蓝爵来本就心虚,怕碰上人,传到汪直耳朵里那就不好了,说:“那我们就在这儿等等吧。”

蓝爵一听上官萦受了折磨,暗自着急,拿出一块碎银递到那衙役手里。楼心月冷眼看着,并未阻止。那衙役收了,拍着他肩膀笑嘻嘻说:“小兄弟年纪不大,倒是很会办事。来来来,这里又阴又冷,我请你喝酒。”蓝爵并不喝酒,打听出什么事了,又问上官萦伤得怎么样。

他夹了一筷子萝卜,含含糊糊说:“既然来了这里,多多少少总要受点罪,还能活着,已是万幸。”

蓝爵听得又是担心又是怜惜,只恨不得马上就见到上官萦才好。就在他坐立不安、度秒如年的当儿,厚重的石门从里面打开了,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是身穿皂衣的衙役,另一个却身穿锦衣华服、头戴玉冠,俨然一副公子王孙的派头。

蓝爵待他走近才认出来是陆松名,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他曾说上官萦是他的未婚妻,心里登时满不是滋味。他递给旁边那个衙役两张银票,出手大方之极,说:“一张给你,另一张给大伙儿买酒喝,去去寒气。”那衙役点头哈腰收了,交了钥匙,一路将他送出了地牢。

在小屋里当值的那衙役见二人走远了,方拿了钥匙开门,只听石门摩擦地板发出“滋滋滋——”沉重滞涩的声音。蓝爵忙跟在他后面,楼心月仍坐在椅子上,懒洋洋说:“你进去吧,我在这儿等你。”她对接下来“执手相看泪眼”的场面半点兴趣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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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新的一年,健康平安~~

第十五章(2)

上官萦窝在墙角发呆,听见背后传来的脚步声,以为是陆松名去而复返,没好气说:“你又来做什么?我想好了自然会叫人通知你——”回头见是蓝爵,不由得愣住了。

“通知什么?”蓝爵眸中闪过一抹忧色,“你答应他什么事了?”

上官萦见到他立马想起自己豁出一切示爱却惨遭拒绝一事,心中仍是又羞又恼,气怨难平,重重哼了一声,侧过头去不理他。

蓝爵讨好地喊她的名字““萦——”,见她不为所动,拿出一锭银子递给旁边的衙役,示意他开门。那衙役开了门,自去外面守着。上官萦见他朝自己走来,干脆挪过身子背对他。蓝爵陪着小心说:“听说你受伤了,伤得重不重?我这里有我师弟独家秘制的金疮药,疗伤效果是极好的,还有祛疤膏,涂在伤口上可以不留疤痕。”说着递给她一白一蓝两只小瓷瓶。祛疤膏是他特意从乐今朝那里要来的。

上官萦不接,冷冷说:“我是死是活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蓝爵不知该拿这样任性使气的她怎么办,心里暗自嘀咕,莫非她又变成了蝠,所以脾气才这么坏?扯了扯她胳膊,说:“来,我瞧瞧你伤好了没。”

这番动作牵扯到背上的伤口,上官萦疼的大吸一口冷气,甩开他的手,用力瞪他:“谁让你动手动脚的。”蓝爵见状把脸一沉,像教训乐今朝一样教训她:“都伤成这样了,还闹脾气,还不快躺下。”

上官萦被他这么一吼,倒是不抬杠了,拧着脖子,任由他掀开半边衣衫查看背上的烙伤。蓝爵见伤口处皮肉外翻,深可见骨,上面流着黄色的脓水,周围皮肤已转为紫黑色,衬着别处雪白无损的冰肌玉肤,越发显得狰狞可怖,心里一痛,定了定神,忙拔开瓶塞,将药撒上,又撕了一截衣服下摆包扎。从她胸前绕过时,尽管他目不斜视、老僧入定般,仍是不小心碰到她柔软的胸部,手上一颤,脸不由得红了。

上官萦本来是垂着眼睛的,哪知缠到一半,布条从他手里溜了下去,飞快地瞟了他一眼,见他面红耳赤,一只手仍尴尬地停在那里,捡也不是,缩也不是,狠狠剜了他一眼,“我以为山清水秀之地养出来的人,都是淳朴可靠的,没想到你也这么滑头,趁火打劫,占人便宜。”俯身捡了布条,自己胡乱打了个结。

蓝爵被她说得讪讪的,道歉不是,不道歉也不是,只好赔笑问:“陆松名他来做什么?”

“你管他来做什么,横竖不干你蓝爷的事儿!”

“我对陆松名了解虽不深,却也知道他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他对你早就不安好心,你别听他花言巧语,上了他的当——”

“哼,我如今这样,就是想上他的当,人家还不一定乐意呢!”

蓝爵急了,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睛一脸严肃说:“就是因为你落难,他才有机可趁,咱们别自乱阵脚,中了人家的圈套。你且宽心,我定会想法子救你出去。”

第十五章(3)

上官萦推了他一把,撇过头去,“谁跟你是咱们?我可高攀不起!”

蓝爵一时情急说漏了嘴,颇为尴尬,心里又惦记着陆松名对她图谋不轨,真是又急又忧又无可奈何。他见上官萦无论自己说什么,只是一味不理他,一下子没了主意,想起小时候哄师妹的那些招数,拿出一枚铜板放在右手掌心,示意上官萦看。上官萦不知他在捣什么鬼,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他当着上官萦的面收紧拳头,轻轻吹了口气,再伸开时,掌心的铜板不见了!上官萦虽然听说过这些骗人的把戏,却从来没见过,顿时被吸引住了,好奇地盯着他的手心看,指着他左手说:“在这里。”

蓝爵伸出左手,空空如也。

她不服气地指着他袖口说:“在袖子里。”

蓝爵站起来抖了抖袖子,什么都没掉下来。

上官萦较上劲儿了,“我就不信真的凭空消失了,一定是你刚才趁我不注意扔地上去了!”说着低头翻找。

蓝爵拉住她,摇头笑说:“地上没有。我说出在哪里,你别再生我气了好不好?”

她仍嘴硬地说:“我生不生你气,你又不在乎!”终是抵不过好奇心,问:“你到底藏在哪儿?莫非吞进肚子里去了?”

蓝爵眼中全是笑意,把右手伸到她跟前,示意她仔细看。他食指和中指指缝间露出一截铜板来,原来她遍寻不着的铜板就藏在她眼皮底下呢。上官萦想起自己戴的那对钥匙耳坠,饶是西厂的人其诈似鬼,不是也没发现么。可见最平凡无奇才能最出人意料。

这么一闹,上官萦的气稍稍平些了,开始诉苦,将汪直如何拿烧红的烙铁烙她、如何逼她交出聚宝盆、如何被人打了四十大板一一说了,边说边哭:“你不知道,那死太监拿着烙铁靠近我的时候,我吓得浑身发抖。我最怕痛了,当时恨不得咬舌自尽,也好过受这般酷刑。我原本以为我这次死定了,连血书遗言都写好了——”她拿出一方帕子,上面横七竖八鬼画符似的也不知写了些什么。

她扑在蓝爵怀里,呜呜哭道:“蓝大哥,我怕——”心中却想:蓝爵这块木头,呆是呆了点儿,难为他这样低声下气讨好自己,看来他对自己也并非全无情意嘛!偷眼看他,那俊俏的模样儿,手忙脚乱安抚自己时的温柔神情,还有身上传来的充满男性气息的味道,顿时心痒难耐,原本死去的心又被他撩拨活了。

蓝爵最受不得她哭,上官萦扑过来时,他浑身僵硬的手脚都没地方放,见她哭得满脸是泪,忙捡起那块血帕,用干净的一面给她擦眼泪。他等上官萦哭声渐止,情绪冷静下来,拿出一个包袱,说:“里面是给你的换洗衣裳,还有一点碎银子。”

上官萦打开来,见内衣亵裤这些贴身衣物都一应俱全,脸上一红。蓝爵怕她误会,忙说:“这些都是我师妹的,你且将就着用。”

她听的脸色微微一变,“你师妹?”

第十五章(4)

蓝爵浑然不觉,“是啊,她是女孩子,比我知道你需要什么。说起来我能进到这里来看你,还多亏了她呢。我这个当师兄的,真是没用得很。”上官萦听的心里满不是滋味,转过头去不说话。

提起乐今朝,蓝爵想起她千叮咛万嘱咐的解药一事来,先问她“相思”之毒有没有发作。她叹了口气,一脸死灰说:“唉,解药倒是按日子给的,还不是想以此来控制我,好替他们卖命。”随即发狠说:“总有一天,我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把这毒给解了!”

蓝爵好半晌默然无语,硬着头皮问:“萦,蝠的事,你知道多少?”上官萦见他眉头微蹙、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认真想了想,也不瞒他:“虽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不过多多少少还是能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

“那天在崇王府的竹林里——”

上官萦见他提到这事,又嗔又恼地瞪了他一眼。他清了清嗓子说:“当天晚上,蝠来找我,她认为我始乱终弃,双方打了一架——”他咳了一声,“她一时气恼之下竟对我下了‘化功散’的毒——”

“什么,你中毒了?”上官萦大惊。

蓝爵点头,“如今我内力全失。‘化功散’的解药配制十分繁琐,药引又不常见,我想问你知不知道解药在哪儿。”他顿了顿,又加了句:“蝠说她有解药。”

上官萦眼睛惊疑不定的在他身上搜寻了一遍,脸上神情一点一点冷了下来,“你排除万难进到这里,不是为了看我,而是为了蝠的解药?”

蓝爵一脸呆滞看着她,心想这算什么问题?他来这里,自然是因为想来,因此便没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