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纤纤挨着蓝爵坐下。随身伺候的丫鬟小声提醒:“小姐,你还没用早饭呢。”她瞟了眼那丫鬟,置若罔闻。蓝爵问:“怎么这会儿了还没吃饭?”白纤纤直直望着他不语。岳远看了眼白纤纤,笑道:“蓝公子你忘了,昨儿你可是说要陪小姐一块用饭的呢。小姐爱吃素食,跟来的厨子不擅做荤菜,今儿特地去府里请了一位姓范的大厨过来,手艺堪称一绝,蓝公子和上官姑娘定要好好尝尝。”

蓝爵一脸为难说:“实不相瞒,今儿我是来辞行的。”

“哦?蓝公子走的这么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蓝爵将郝二身亡、乐今朝和小元儿扶着他的灵柩回乡安葬一事说了,又说:“一路行来发生了许多事,我一则担心他们,二则也记挂师父,因此想早点回去。”

岳远听了笑说:“既是如此,蓝公子大可不必急着走,司马道长这会儿不在山上。我前段时间还见过他老人家,说要去镇江找一个老朋友喝酒下棋呢。今朝姑娘扶着灵柩,行路迟缓,又要帮忙入土安葬等事,应该也还没回去。你们不如就在杭州等着,结伴回去岂不更好?”

蓝爵一时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只好说:“这样也好。”

本来白纤纤听的他要走,一双明眸立刻变得黯淡无光,这会儿听的他被岳远劝留下了,眼睛一亮,一脸笑意冲丫鬟拍了两下手。那丫鬟忙下去,很快端了一碗浓稠稀烂的粳米粥、一盘清香扑鼻的小馒头并几碟小菜上来。她看了眼蓝爵和上官萦,面有不虞之色,那丫鬟忙又下去端了些糕点蜜饯放在他们面前。

她几乎只喝粥,一放下勺子,一个小丫鬟手脚麻利地把碗盘撤下去。她拍了一下手,先前那个大点的丫鬟便送了香茶上来,这次她学乖了,人手一碗。

上官萦看的啧啧称奇,拍一下手是喝茶,拍两下是吃饭,拍三下莫非是睡觉?

第121节:第二十一章(5)

蓝爵和上官萦在后园随意赏玩。梅苑虽只是白家的一处别院,布置的却十分清雅别致。近水处有几枝红梅开了,老远便闻到一股幽香,花丛里又有几只仙鹤,拍着翅膀闲庭信步,墙外西湖隐隐在望,无限山光水色尽入眼帘,令人顿生隐逸之心。上官萦深深吸了口气,吟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梅花开得倒早,怪不得叫梅苑呢。如斯美景,若能在花下弹琴唱歌,倒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

蓝爵笑道:“没想到你有此雅兴,这也容易。”他让一个小丫鬟去问白纤纤借琴,说:“第一次见你,你便在弹琴,也不知弹的什么曲子,只觉得好听极了,声声入耳,丝丝动心。我站在台下看了你许久,可是你目不斜视,旁若无人,一眼也没往我这里看。”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假山旁你帮我捡衣服嘛,你还误会我寻短见呢。”

“我只记得你身着金缕衣、弹破碧云天的样子。”

上官萦含笑斜睨了他一眼,心情大好。不一会儿琴取来了。她见琴身发黑,音色清亮,知是好琴,兴致勃勃坐下一块大石上,调弦转轸,边弹边唱:“帘幕东风寒料峭,雪里香梅,先报春来早。红蜡枝头双燕小,金刀裁剪成纤巧——”

一曲未完,白纤纤兴冲冲跑来,笑吟吟对蓝爵招手,“蓝哥哥,你来。”蓝爵走过去问她什么事。贴身伺候她的丫鬟青梅手里端着一碟雪白的糯米糍,说:“这是小姐亲手做的,蓝公子快尝尝。”

蓝爵有些意外,“呀,纤纤亲手做的?”白纤纤用力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蓝爵拿了一个,刚要吃,听见琴声蓦地停了,上官萦正面露不快看着他,忙将糯米糍递到她嘴边,说:“你也尝尝,这是南方特有的点心,香甜柔软,很是可口。”她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还是吃了。

白纤纤神情一黯,怔怔望着两人。青梅见了忙说:“蓝公子,萦姑娘,前头饭好了,还请两位移步。”蓝爵伸手拉上官萦起来,白纤纤默默跟在后面。一行人来到前厅,只见满桌的琼浆玉液、美味佳肴。蓝爵忙说:“我又不是外人,这么客气做什么?”白纤纤在桌上溜了一眼,将一盘冬笋、一碗豆腐放在他座位前。岳远笑说:“还是小姐心细,知道蓝公子喜欢吃笋和豆腐,特地吩咐厨房做的。”

蓝爵看着白纤纤,笑说:“纤纤真是长大了,都知道照顾人了。”

岳远笑眯眯说了一句:“这也得看什么人,比如老头子我,就从来没吃过小姐亲手做的糯米糍。”白纤纤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蓝爵呵呵一笑,“岳总管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什么时候成老头子了?”

“不服老不行啊,小姐都这么大啦,都要嫁人喽。”

上官萦见岳远句句话似乎都有试探蓝爵之意,顿时味同嚼蜡,又见白纤纤不吃饭也不喝酒,只是呆呆听着蓝爵和岳远说话,眼睛里的迷恋任谁都看得出来,心里如压了块大石,沉甸甸的十分难受。她有一种被排斥的失落感,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因此当蓝爵答应岳远留下来住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沉到了谷底。

第122节:第二十一章(6)

因此当蓝爵答应岳远留下来住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沉到了谷底。使用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

一吃完饭,她立即朝蓝爵发脾气,“要住你一个人住,我要回客栈。”

蓝爵不知她今天怎么了,一会儿好一会儿坏,阴晴不定的,“你刚才不是还赞这里环境清幽,风景秀丽吗?怎么又不愿意住了?”

她不答反问:“你为什么留下来?”

“人家盛情难却,再说这里不是比客栈好许多吗?”

她闷声说:“我不喜欢住别人家里。”

蓝爵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只得哄她说:“好啦,别闹了,纤纤又不是别人。”

上官萦斜眼看他,哼道:“她不是别人,那我是别人喽?”

亏的蓝爵脾气好,她这样任性蛮缠,也没动气,只一脸无奈问:“你到底想怎样,不妨说出来。你这样跟我打哑谜,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我实在是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

上官萦瞪着他,突然滚下两行清泪来。蓝爵顿时慌了,手忙脚乱说:“好好好,就住几天,等师父、小师妹一来,咱们就走,好不好?”

她环抱住蓝爵,将头靠在他胸前,轻声说:“阿爵,我怕。”从她看到白纤纤的第一眼起,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蓝爵似乎正离她越来越远,他的过去,她一无所知。

蓝爵不知道她在怕什么,但是他拍着她的背安慰说:“不怕,有我呢。”

两人在梅苑住下来,一个住东院,一个住西院,房里事事俱全,均有下人伺候。下午白纤纤去东院找蓝爵,见他要出门,拉住他问:“蓝哥哥,你去哪里?”

蓝爵大步往外走,头也不回说:“出去一下。”

白纤纤顿了一下跟上去,喊道:“我也去。”

蓝爵停下回头看她,“蓝哥哥有事,可不是去玩。”

她恍若未闻,拦住他,一脸坚持说:“我也去。”她这一闹,把岳远引来了。岳远陪着小心说:“小姐,外面下小雪了,又湿又冷,你还是别出去了,让青梅陪你掷骰子玩儿,好不好?”白纤纤仿佛没听见,拽着蓝爵的袖子可怜兮兮说:“蓝哥哥,你答应陪我的。”蓝爵摸了摸她的头,说:“纤纤,蓝哥哥真的有事,改天好不好?”

白纤纤一脸失望,慢慢放开袖子。

岳远见她如此,心中暗叹了口气,转头问:“蓝公子急着出门,莫非有什么要紧事?”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我要找一个人。”

岳远笑了:“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蓝公子要找人,何不跟我说?不是老朽夸口,杭州城里,只要有名有姓,还没有老朽找不到的人。”

蓝爵心里一动,“说的也是,我这是舍近求远了。于谦于少保有一个女儿,闺名唤于欣,听说嫁到杭州,我正是要找她。”

“于少保忠义廉洁,天下敬仰,原来他还有一个女儿,这位于小姐只怕年纪不小了吧?这事也不难,我派人帮你打听着,总比你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找要强。外面天气这么坏,又是雨又是雪的,正该倚着红泥火炉,把酒闲谈,那才叫舒服呢。”

白纤纤拍手说:“还要掷骰子玩儿。”

岳远见她高兴了,忙说:“对,输了的罚酒,不醉不归。”

第123节:第二十二章(1)

天色半明半暗,飘飞的雪花不等落地便化了。上官萦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只觉百无聊赖。出来闲逛,远远地听见白纤纤屋里传来欢声笑语,探头一看,蓝爵正陪着白纤纤围坐在火炉旁掷骰子,旁边观看的丫鬟吆三喝六,十分热闹。

白纤纤看起来怯怯弱弱的,一把骰子却玩得出神入化,蓝爵完全不是对手。她从未笑得像今天这样多,揭开碗盅,又是一个豹子,十分得意地看着他。蓝爵苦笑着摇头,拱手认输。周围的丫鬟大声起哄:“喝酒,喝酒,喝酒。”立即有人斟了一大海碗酒,硬逼着蓝爵灌下。

上官萦像局外人一样看着眼前这欢快热闹的场面。

有出来的小丫头发现了她,请她进去。她理也不理,掉头就走。还以为他真的出去了呢,原来躲在这儿风流快活!上官萦又是气愤又是伤心。他以前跟白纤纤也是这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神色黯然回到房间,小丫鬟来请她去吃晚饭,她说不饿。

蓝爵得知她没吃饭,特地来看她,只见屋里黑漆漆的,上官萦半趴在桌上一动不动。蓝爵说:“怎么不点灯?”又伸手摸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上官萦推他,“离我远点!”蓝爵听她语气不大对劲,在她身旁坐下,“怎么了?”

上官萦把头埋进胳膊里,恨恨地说:“一身的酒气!”

蓝爵在自己身上闻了闻,“这么明显?下午跟纤纤她们玩骰子,多喝了几杯。”

上官萦厉声道:“你不说去找人的吗?原来是在骗我!”

蓝爵奇道:“我骗你作甚?岳总管答应帮忙找了嘛。快起来,莫趴在这里,小心着凉。”站起来又要去点灯。上官萦拽住他,“别点,我喜欢暗一点。”

蓝爵疑惑地看着她,“你今天很不寻常,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还不全是因为你!”上官萦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蓝爵一脸不解,“我怎么了?”

上官萦神情一变,“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蓝爵叹气,“萦,你有话就直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怪不得人家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真是比南方的天气还让人难以捉摸。

“你觉得我莫名其妙,无理取闹是不是?”

蓝爵虽不说话,却深以为然。

上官萦突然冲上来打他,口里胡乱骂道:“你这个呆子,傻瓜,混蛋!我怎么会喜欢你!”蓝爵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抓了一把,蓦地一紧,抓住她的手柔声说:“萦,你多心了,纤纤只是妹妹,你不能不讲道理。”

“妹妹?人家有正儿八经的哥哥,要你拿她当妹妹做什么?”

“萦,你不明白,白家最是重男轻女,纤纤从小没有母亲,又不爱说话,不讨父亲喜欢,唯一一个哥哥又自顾不暇,我从未见过像她这么寂寞的人,寂寞到自己跟自己下棋、左手跟右手掷骰子玩儿,更可悲的是,她居然一点儿都不以为意,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我怎么能不理她呢?何况她是这么的聪明乖巧可人疼。”

上官萦亦觉得她十分惹人怜爱,可是——“可是她喜欢你。”

“她也喜欢你啊。她第一次见你,不就赞你长得好看么?要是换了别人,她理都不理。她就是见了师弟,也不一定说话呢。”

上官萦好半晌无语,“算了,她喜欢你是她的事。你要敢负我,哼哼——”她将十根手指拗得咯咯作响,露出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表情。

“好了好了,成天就知道胡思乱想。还不快随我去吃饭。”

上官萦又是喜又是叹,喜的是蓝爵,果然是个好的,且不说夜游症,单是自己这臭脾气也只有他受的了;叹的是白纤纤,小小年纪便被家人扔在外面自生自灭,实在可怜。只是感情的事从来没有什么先来后到之分,她再怜惜她,也不容她染指自己的男人。岂不闻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第124节:第二十二章(2)

雨雪霏霏,一连阴了好几日,这天总算晴了,上官萦见了久违的太阳,像捡了金元宝一样,心情无比欢畅。使用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一向躲在房里闭门不出的白纤纤也被阳光吸引,来到花园里游玩。那几只仙鹤比平日精神许多,时而用嘴顺毛时而追逐打闹。上官萦手里拿着几枝梅花,远远走来,青梅见了,忙喊了一声“萦姑娘”。

上官萦笑着跟白纤纤打招呼,说:“难得今儿天气晴和,我见梅花开得好,实在喜欢,就折了几枝,只是没有花瓶。”青梅忙说:“这梅花折得真好,蕊多花密,我这就去拿一只来。”青梅走后,白纤纤显得有些拘谨,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上官萦牵着她的手说:“我们到亭子里坐着等。”她将梅花摆在桌子上,选了一枝递给白纤纤,说:“这枝最好,送给纤纤插瓶。”白纤纤低声说了谢谢。

“阿爵最近也不知在忙什么,一大早就出去了。”

听到蓝爵的名字,白纤纤才感兴趣了,原本漠不关心的小脸瞬间仿佛有了生气,“蓝哥哥说,他去寄信。”

上官萦故意问:“你知道寄给谁吗?”

白纤纤点头,“师父。”

上官萦又问:“你知道他为什么写信给他师父吗?”

白纤纤摇头。

“因为——”上官萦露出一个害羞的表情,“因为他要成亲了,当然要写信告诉他师父一声啦。”

白纤纤似是不明白,“成亲?”

“你不会不明白什么是成亲吧?”上官萦见她表情实在奇怪,好笑地问。

白纤纤垂头不语。

上官萦一脸向往地说:“成亲就是两个人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白纤纤怔怔看着她,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站起来,头也不回走了。

上官萦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别怪她狠心,长痛不如短痛。

回去后白纤纤像魔魇了,既不吃饭也不喝水,木头似的坐在那里。她平时虽然不说话,可也不像现在这样,三魂仿佛丢了两魂,只剩下个空壳子在那儿。青梅见了慌了,赶快去回岳远。岳远厉声问她小姐怎么会这样。

青梅吓得跪在地上,“我也不知道,小姐从花园里回来就这样了。”

岳远皱眉:“在花园里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啊,只碰见了萦姑娘,说了会子话就回来了。”

“说了什么?”

青梅摇头:“不知道,我当时不在,去拿花瓶了。”

岳远拍了下桌子,这个上官萦,看来不是个善茬。他半蹲在地上,轻声细语说:“小姐,你这样不舒服,我扶你去床上歇息。”她像个木偶似的乖乖上床躺着,突然惊醒过来似的,抓住岳远的衣角喃喃自语:“我想跟蓝哥哥永远在一起。”

岳远听了,神情一愣,紧接着眼角一湿,小姐还从未这样半死不活过。她仿佛想通了什么,猛地坐起来,拍手说:“对,成亲!”岳远只觉得心里无比酸楚,重重“嗯”了一声,说:“我这就写信给少爷,请他做主。”

无论小姐想要什么,他都要为她达成。

第125节:第二十二章(3)

岳远好容易打听到于欣的住处,对蓝爵笑说:“你要早说于小姐是王景仁王通判的夫人,就不用费这么大的劲了!我们白家跟王家一向常有来往。”

蓝爵喜的直点头:“对对对,于小姐夫家是姓王,那我明天就去王府拜访。”

岳远说:“王家累世为官,王夫人又是闺阁女流,岂是你我这等布衣草民轻易能见到的?你这样拜帖也不投一张就贸然上门,只怕王家的门房连大门都不让你进。”蓝爵犯难说:“就算我规规矩矩投了拜帖,王夫人又不认识我,还不照样扔在一边看也不看?”岳远替他出主意说:“要不我去求老爷下张帖子,借老爷的名义登门拜访?”

蓝爵摇头说:“我们住在这儿,已经给你们添不少麻烦了,再说白老爷日理万机,我不好为这点小事烦扰他。你别管,我自有办法。”正门不行,那就走偏门。

上官萦知道了说:“光明正大上门求见何必弄的鬼鬼祟祟跟做贼似的?这事也容易,我有法子叫你见到王夫人。”

蓝爵摇手说:“你的那些鬼主意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得罪人家。”

“你想到哪儿去了?你忘了,我父亲曾是于府的一名侍卫,于冕获罪流放,我父亲处处照拂,多有恩惠,光是看在这些旧情的份上,王夫人也不会不待见我的。”

第二天出了薄薄的太阳,王府离梅苑并不太远,只隔了一个西湖,两人也不坐车,沿着湖堤慢慢走着。冬日的西湖别有一番味道,湖面澄澈如碧,水波荡漾,远处青山如黛,层峦叠嶂,天高水阔,飞鸟盘旋。几处梅花临水盛放,颜色分外妖娆。

两人尽穿小街小巷走,眼看王府大门在望,蓝爵脚下忽地一停,眼睛看着斜对面小声说:“前面那人探头探脑的,很不对劲。”上官萦也看见了,那人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见他们看过来,脑袋一缩,嗖的一声钻进人群里不见了。蓝爵说:“这人轻功很不错啊。”那人守在王府门口,自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上官萦说:“王府似乎被人盯上了。”

两人不理他,上前拍门。上官萦自报身份,哪知门房说王夫人不在,请他们改日再来。两人无法,只得打道回府,走了一路有些渴了,在附近寻了个茶楼喝茶。结完账出来,蓝爵在门口被人一撞,觉得有些不对劲,往身上一摸,银袋不见了。那小偷见他发现了,撒腿就跑。蓝爵让上官萦在原地等着,追了上去。

那小偷对地形十分熟悉,蓝爵好几次要抓住他,都被他左弯右拐溜掉了。蓝爵越跑越疑惑,这小偷逃跑的功夫也未免太好了点,使了招“燕子掠水”,几个起落拦在他前面,发现他正是在王府门口盯梢的那人。对方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扔下钱袋,回身便走。

蓝爵蓦地一惊,方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上官萦追了几步,退回路边等着,却被人一把拽住,后腰似有什么利器抵着——“上官萦,别来无恙!”上官萦听见这咬牙切齿的声音,心神一震,转过头去,惊呼:“陆松名,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126节:第二十二章(4)

陆松名露出一个阴沉沉的笑容,凑在她耳边冷飕飕说:“见到你我也很意外呢。”收了匕首,在她肩上一拍。上官萦右手立马脱臼,痛的发出一声惨叫,脸色霎时白了。陆松名收了匕首,押着她进了茶馆对面的绸缎铺,“你也知道少爷我,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上次的事,先收点利息,等我办完事,再跟你们慢慢算账!”

上官萦忍痛问:“阿爵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陆松名瞬间面沉如水,恶狠狠地看着她。

上官萦见他不答,急得撞了他一下,“阿爵呢?”

陆松名似乎受伤了,被她撞的身形一晃,手捂住腹部,疼的吸了口冷气。他眯着眼睛,一脸恨意说:“总有一天,我要这姓蓝的小子生不如死。”上官萦顿时放心了,知道他定是拿蓝爵没奈何,才会撂这样的狠话,瞥了他一眼问:“你怎么受伤了?”

“不用你管。”

上官萦翻了个白眼,暗骂他活该,不再说话。

两人从绸缎铺的后门出来。门口有一人等着,寻常仆役打扮,刚要说话,看了眼上官萦,又止住了。陆松名说:“没事,你说吧。”他小声说:“出来了。”陆松名精神一振,“等了这么多天总算等到了。派人跟着,别打草惊蛇。”他说:“知道,阿全跟着呢。”

陆松名有些犹豫地看着上官萦,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带着她,见上官萦离他站的远远地,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眉头一皱,伸手把她抓回来,威胁说:“你要敢坏我的事,我让你这条胳膊永远废了!”

几人顺着阿全留下来的标记从王府一路追踪到西湖。阿全见了陆松名,从暗处现身,指了指远处。一个管事娘子打扮的妇人手里挽着一只食盒,上了湖边停着的一只乌篷船。她解绳操桨,小船慢慢朝湖中心划去。

陆松名说:“去弄只船来,跟上去。”

阿全很快弄了只游湖的画舫,一行四人上了船,远远跟着那小船。小船行了摸约一顿饭的工夫,停在湖中心的一座小岛上。陆松名怕对方发觉,示意画舫在小岛另一侧靠岸。

小岛显然是有主人的,花木成畦,曲径通幽。岛上有几间农舍,门前围着一圈篱笆,旁边倚着一丛修竹,院子里有几只鹅,红掌白毛,意态闲适。一行人还未走到门口,便听得里面有人问:“谁?”声音沙哑低沉,暗含戒备。

陆松名大喇喇推门进去。里面坐着一个满脸胡须的中年男子,光着上身正在敷药,身上缠了好几道绷带,鲜血淋漓的,显然伤势不轻。他旁边坐着那个妇人,手里拿着一瓶药酒,一脸吃惊地看着破门而入的众人,随即镇定下来。

陆松名厉声道:“于欣,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包庇朝廷要犯!”

上官萦听的那妇人竟是王夫人于欣,不由得盯着她看。她看起来三十几岁,长得甚美,皮肤白皙,浓眉大眼,五官有一种英气。她哼了声说:“我一个闺阁妇人,可不知道什么朝廷要犯,陆公子就算是指挥使大人之子,也不能随便冤枉人啊。”

“冤枉?我三番两次要你说出施青云的下落,你都装聋作哑推说不知道,如今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说?你不要命,王家一门老小的命也不要了吗?”

上官萦听的又是一惊,原来这受伤男子正是蓝爵要找的施青云。

第127节:第二十二章(5)

上官萦听的又是一惊,原来这受伤男子正是蓝爵要找的施青云。

施青云突然开口:“敢问陆公子,施某犯了何罪,如何成了朝廷要犯,可有缉捕文书?”陆松名被他问的一愣。他继续说:“反倒是陆公子你,领着众手下从上蔡一路追杀施某至此,莫非这天下是你陆家的,想杀谁就杀谁?”

陆松名把脸一沉:“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杀不杀你不是我说了算,你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天要亡你,留你不得。施青云,我敬重你是条铁铮铮的汉子,你自我了断吧。你要是负隅顽抗,我不保证不会牵连他人——”他看了眼边上的于欣。

于欣见施青云脸上神情似有所动,知道他怕连累自己,忙大声说:“青云,你别信他中了他的奸计。”她转过头来对陆松名说:“皇上今年春天才为我爹□□,加封光禄大夫、柱国、太傅,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女儿,你想治我的罪,没那么容易!”

陆松名暗恨不已,他要是能拿于欣怎么样,还用等到现在?软的不成只好来硬的,他使了个眼色,跟在他身后的两人立即拔刀朝施青云攻去。施青云抓起手边的弯刀,踢翻桌子,趁人不备一招回环刀,将其中一人砍倒在地,却被另一人从后面偷袭,腿上挨了一刀。他千里亡命,重伤未愈,很快落在下风,却苦苦支撑着。

陆松名有些惊讶,他本以为施青云是强弩之末,三两下便能收拾了,没想到他如此硬气,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竟将两个手下打的一死一伤,忙提剑上前帮忙。施青云油尽灯枯,哪是他对手,身上挨了一剑,手中弯刀落地,唯有闭起眼睛受死——

上官萦突然冲出来,用未受伤的左手用力扯了下陆松名。陆松名右手刺下的剑顿时一停,回头看她。她心中大急,施青云是蓝爵要找的人,可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装作一脸厌恶地说:“你要杀人,能不能换个不这么血腥的法子?溅的到处是血很好看吗?”

施青云已是他的掌中之物,陆松名也不急着杀他,一脚踩在他胸口上,慢悠悠说:“矫情,杀人就是杀人,还分什么好看不好看!”

“我管你杀谁,反正我不要看见血!”她捂住嘴一副欲吐的样子。

陆松名轻蔑地哼了声“女人”,也不理她,正要手起剑落,上官萦突然朝他倒下来。没等陆松名反应过来,双手已经扶住了她的腰。上官萦泪光点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说:“松名,我胳膊疼,还有我怕血…”

陆松名看着她柔弱害怕的样子,明知道她十有**是在演戏,缠在她不堪一握腰肢上的手却舍不得放开,心不自觉软了下来,没好气说:“你又整什么幺蛾子?”上官萦指着地上出气多入气少的施青云,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陆松名眸光一寒,松手放开她,“少打听你不该知道的事。”上官萦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忙拽住他衣服,一脸委屈说:“我没想打听,我就随口问问。我不想看见你持剑杀人、双手沾满鲜血的样子——”陆松名心里一动,他也不想在上官萦心目中留下一个杀人恶魔的坏印象,看着眼前娇美如花、楚楚可怜的人儿,只觉得又爱又恨——自己到底中了什么邪,只要碰上她就方寸大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