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听了立即欢快起来,一下子就抱住了胤禛的大腿:“太好喽、太好喽、八斤的阿玛没事了八斤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啦…”

胤禛听着前面的话,倒是露出些笑容,只是这最好最后一句——

眉头紧皱,男人用着低沉的声音问道:“谁说你是没人要的孩子?”话落,便用阴沉的视线扫视了周围。

旁边站着的翡翠、钱嬷嬷等人俱都跪猛地跪了下去。

便听翡翠紧张的回道:“启禀爷,您当初患病的消息传回行宫后,就有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在背地里嚼起了舌根,奴才抓着了两次,俱都狠狠地罚了,许是…许是一些脏言让小主子无意中听了,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不是他们说的…”这时,八斤嘟起了小嘴儿对着胤禛道:“是弘昱那个坏蛋说的,他还嘲笑我,说我没了爹娘,以后要是没饭吃了,可以求到他们府上,他会让奴才赏我一碗。”

甜儿听了心中简直是大怒。他们两个还没传来死的消息呢,那帮子人居然就开始欺负起八斤来若是两个人真地出了什么事…

她狠狠地打了个冷颤,简直都不敢想象,还这样幼小的八斤,会发生什么事。

胤禛脸孔之上一片青黑,便见其双拳紧握,手臂之上更是青筋暴凸,足可以证明此时的男人有多么的愤怒

“好一个弘昱”他冷冷笑道:“真不愧是大哥的种。”

甜儿见八斤瑟缩了一下,便知道,这孩子是被胤禛的气势所影响,刚要开口说什么时,谁想却听这熊孩子硬是挺起胸膛,攥着小拳头,奶声奶气的说道:“报仇、阿玛,要替八斤报仇。”

从“瑕疵必报、小心眼、爱记仇”这点上,甜儿也不禁要感慨声:“真不愧是胤禛的种。”

“好啦!”甜儿暗暗摇了摇头,摸了摸依然气呼呼的小家伙,又对着胤禛道:“弘昱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你跟他叫什么劲。”

胤禛冷冷地哼了一声,一副你真是妇人之见的表情。

回了行宫,见了心心念念的儿子,甜儿这段时间一直绷的快断掉的心弦终于算是完全放松了下来。

翡翠特意给她准备了大浴,泡在散发着玫瑰香味的木桶里,甜儿深深地吐出了口气,赞叹道:“真舒服啊!”而对于主子的感概,翡翠却是哭泣了起来。

“傻孩子,我不是好好的嘛,你哭什么!”

翡翠捂着脸哽咽道:“主子遭罪了啊,奴婢心疼。”

“好了好了,我真的没事。”甜儿示意了□旁的追月,让她把翡翠扶起来。

“这些日子,也是让你们担心了。”

翡翠摇了摇头:“只要主子和爷能够平安无事,奴婢就算磕死在菩萨面前也是愿意的。”

“知道你忠心!”甜儿笑着嗔了她一眼。

沐完浴,甜儿便上了床榻,八斤那小家伙早就迫不及待的重新占领了他额娘的胸怀,甜儿知道这孩子心里是怕了的,没有安全感。便用着最温柔的语气哄着他,用双手轻轻抚摸着他,她讲了很多木兰围场的事情,比如说那里的天有多蓝、草有多绿、围猎的时候有多么热闹。当然,她还重点讲了,自己与胤禛是多么多么想念远在行宫的儿子,有多么多么的担忧着他。

“额娘就想啊,我的儿子这么勇敢,一定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一定可以等到阿玛和额娘平安归来,对不对?”

八斤不过三岁多点。其实并不能清楚的了解所谓“时疫”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听别人说阿玛生病了,所以很担心、很担心罢了。可是随着时间日久,他就明显的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特别是皇祖父回来后,他问,阿玛和额娘哪去了,皇祖父那明显出现犹豫的脸,都让小小的孩童,感到无可自制的害怕。再加上那个讨厌的弘昱对他说,阿玛和额娘再也不会回来了后“死亡”两个字第一次出现了八斤的心里。

被独自留下的惶恐害怕,以及一丝丝的是不是被抛弃了怀疑,这种心里上的挣扎对于这样小的孩子来说,无疑也是很残酷的。

母亲的怀抱永远能够抚平孩子不安的心里。

随着甜儿温柔的话语,八斤脸上也露出了安心的表情,渐渐地,便那样睡了过去。

“孩子也瘦了啊!”心疼地看着似乎清减了不少的儿子,甜儿低下头吻上了他的面颊:“好好睡吧。”

在你长大之前,爹和娘会都不会离开,绝对会守护着你的。

熏香淼淼,微风拂帐,重重的帘幕闭合成一个小小的空间,里头的一对母子相拥而眠,看起来是那样的宁静温馨,与世无争。

一觉醒来,天色已是黑了下去。

甜儿转过身看了眼身旁,小家伙露着肚子,睡的正香。给他掖了下被角,甜儿下得床来。

外间的翡翠、追月二人听到动静,赶紧过来服侍。

甜儿坐在梳妆台前,随意的问道:“几时了?”

“戌时了,看福晋和小阿哥睡的这样熟,奴婢们就没敢叫。主子可是饿了,晚膳就在炉子上热着呢,随时都可以用。”

甜儿点了点头,说道:“是有一些饿了呢,你去叫厨房上菜吧,还有去问问王爷用了没有?没有的话,就请他过来,一块用。”

“是!”

不大一会儿,翡翠回来报,说胤禛已经用过了,甜儿便叫了八斤起来,母子二人开开心心的吃了一顿晚膳。

饭后,甜儿领着八斤到院子里荡了会儿秋千,两人疯玩了好长时间,直到天黑的看不见人影了才回的屋。

三更时分,甜儿再次哄睡了儿子,眉头却越皱越紧,那个男人也真是的!病不过才刚刚好了几天而已,一回来就钻到书房不见人影,完全忘了太医千叮咛万嘱咐的“休养”二字了。

几乎是带着“恼怒”的心情,甜儿穿鞋下榻向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门口处守着两个小太监,见甜儿来了,就要张嘴通传,却被一个狠狠地眼风给逼了回去。

越过两个跪在地上的小太监,甜儿直径走了进去,临近玻璃烫烧的鎏金屏风,她便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甜儿脚步一停,却是听出,那回话的人竟是苏培盛。

自打那日他通知完胤禛得了时疫的消息后,便再不见了身影,甜儿到没认为他是怕死的跑了,只是觉得胤禛可能曾吩咐他去做什么事了,如今看来,果是如此。

她心下有了丝好奇,便没有发出声音,只留在屏风后高高地竖起了小耳朵。

便听里面道——-

“按照爷的吩咐,京城那边已是发动了起来…皇上如今已经是完全怀疑上了直郡王,再加上太子和八阿哥在那边煽风点火,皇上更是大怒,已是发了圣旨…如今…失圣心…被变相圈禁了。”

第44章 冷战

圈禁两个字一出,门外的甜儿立即呆若木鸡。

所谓“圈禁”即是指,那些犯了大错的宗室弟子被关在指定的一个地方,除了平日的吃喝拉撒外不允许与外界有任何的接触,着实和坐牢无异。这已经算是除了抄家夺爵外,最严重的刑罚了。

她心下惊涛骇浪,不由往前走了几步,想要听的更加清楚。

不多时,便听里面响起了胤禛那有些沙哑的声音。

“告诉戴铎暂时把咱们的人隐蔽起来,皇阿玛不会这么轻易的就相信是胤禔动的手,还有太子和老八那边的探子也潜伏下来,绝对不能让他们怀疑,此事有雍王府的影子。”

“爷,放心吧!戴先生已经这么做了…”便听里面的苏培盛又说道:“爷这次的行动实在是以身涉险,那药虽有解法,但用起来着实太伤身体,若不是事先知道,奴才都以为您真是得了时疫呢!”

甜儿只觉得自己脑子嗡的一下,什么思绪都没有了,苏培盛是什么意思?胤禛他、胤禛他——

大概是太过震惊,所以不由自主的她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里头的胤禛脸色立即沉了下去,一双幽黑的双目闪电般扫向了屏风后头。

“谁在那?给爷滚出来。”

片刻后,一身姜黄色缠枝桠服的女子缓缓的走了出来,她脸色惨白,满是不可置信之色,身子微微颤抖着看起来就像是个被逼到绝望边缘的小兔子。

“福晋…”苏培盛的惊呼声,打破了一室宁静。

胤禛看着摇摇欲坠的妻子,想都不想就要上前去扶,谁想——

“别碰我!”甜儿大叫一声。

无数的眼泪就那样流了下来。

胤禛伸出去的双手僵硬了。

不知何时,苏培盛已经不见了踪影,屋子里只剩这夫妻二人。

甜儿直视着男人的双眼颤抖的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胤禛喉头微微滚动了一下。

“所以不是时疫?”

胤禛躲开了妻子逼问的视线。

甜儿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心中只有无数凄然。

这些日子以来的担惊受怕,这些日子以来的凄惶无助,这些日子以来日日夜夜向上天祈祷丈夫能够平安无事的自己,简直就是荒谬的可笑。

她不想在见到他了,再也不想了,踉跄的后退几步,甜儿转过身就要向外跑去。

胤禛却有预感,如果就让她这样跑掉的话,以后他们夫妻二人便再也不能恢复到从前。所以不他不顾她的挣扎,强行把她抱在了怀里。

用着低沉的声音道:“甜儿,你听爷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这样,又是哪样。

怨不得他会在最绝望的时候,那样莫名其妙的就好起来,原来一开始这不过就是场戏罢了。

“是许太医!”甜儿抬起头,红彤彤的眼睛里尽是愤怒:“他就是你的同谋吧。”

胤禛沉默了。

甜儿见状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当日在帐篷里,每当自己对两位太医询问胤禛的病情时,相比于王太医的绞尽脑汁,满面愁容。许太医则显得轻松的多,亏自己会曾暗暗埋怨过他不尽心。原来人家是早就“胸有成竹”了。

胤禛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啊!

“你处心积虑的弄出这场戏,就是为了搬倒直郡王?”甜儿仿若从来都不认识这个男人一样,死死地盯着他。她的夫君可以冷硬、可以有野心、但却不可以卑鄙到用这种肮脏的手段,去陷害自己的手足兄弟,更何况还有——

“十五阿哥,是不是…”

“不是!”胤禛勒着甜儿腰间的手猛然一紧,斩钉截铁的说道:“老十五的事是个意外,跟爷没有关系。”看着怀中妻子那不相信的表情,胤禛的心里闪过一丝受伤,他这人做事向来不会顾及到别人的感受,可是此刻,却打心眼里不希望在甜儿眼中落下个“冷血无情”的形象。

“爷解释给你听好不好,还是说你真的相信爷是个冷酷之人?”

甜儿当然不希望胤禛是这样的人。

她咬了下苍白的嘴唇,深吸口气,点了点头:“好,你说。”

胤禛沉吟了下,便把事情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

甜儿听了心中更是惊骇绝伦。

只见她睁大了眼睛,磕磕巴巴的说道:“你的意思是,下药的人是,太子自己?”

胤禛微微点了点头:“那药被发作起来与时疫之症几乎是一模一样,便是最好的大夫看了,也会断定是疫病之症。那日太子高烧,我前去探望,那药被藏在香炉里,闻之,人便中毒了。”只是他没有想到,那日本该跟着皇阿玛去游猎的老十五会突然回来,以至于——

“可是太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啊?”甜儿惊呼出声。

胤禛扯了下嘴角,眼中闪过抹讽刺的光彩,突然说了一句牛马不相干的话:“皇阿玛有意在三五年内用兵准格尔…”

所以太子才会着急啊,胤禛冷冷地想着,除掉自己与直郡王便等于踢掉了两个最容易挡路的绊脚石。只是他绝对想不到谁才是那个真正的渔翁。

“那么解药呢?你是早早就准备好的吧。”纵然对于事情的真相充满了震惊,但是甜儿并没有忘记她会这样愤怒的原因。只听她冷冷地说道:“就算是太子动的手,可是你事先应该已经是察觉到的吧,但你没有避开,反而顺了太子的心意,对不对?”

怨不得,在事情发生前的那几日,他会显得心事重重,怕在那时,就已经在考虑着其中的利害得失了吧。

对于这一点,胤禛到并不否分。

有些事情他并没有全部对甜儿说明,譬如说,太子的的那个秘药是从哪里弄来的,譬如说八阿哥胤禩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这其中涉及了太多太多关联,太多太多的阴谋诡计,他不想让甜儿知道。

“胤禛,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为什么这样生气?”半晌后,甜儿抬起头眼中含泪的问道。

胤禛沉默了下,那双幽幽的双眸中闪过抹心疼,便听他轻叹一声道:“让你忧心了。”

因为许太医每隔一天,就会悄悄地给他喂些解药,所以胤禛的昏迷并不像是表面上那样,真的无知无觉,所以甜儿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能听见。那些温暖的、从未有人对他说话的话,让胤禛整个人都被震撼到了。甜儿让他看见“真心”,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个冰冷无情的皇家中,最不应该存在的真心。

“你还是不明白…”甜儿含泪的摇了摇头:“我之所以生气,是气你不知道爱护自己,是气你明知道危险却还是要那样做。”纵然那并不是什么“时疫”之症,可是胤禛的身体却是实实在在的受到了损伤与折磨,那些并不是假的啊。就为了达到心中所想,便连自己也能舍得,他这样做,又何尝不证明了他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呢?

即使现在,也还是想着爷吗?

胤禛心中滚烫,抬起手抹了下妻子脸上的泪珠儿,以前所未有的柔和声音道:“好了,都过去了,爷没事。”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甜儿紧紧闭了下眼睛,这个过分的男人。

很明显的,自从那天开始这夫妻二人就开始了“冷战”,虽然只是甜儿单方面一个人开的战。

她不理胤禛,一句话都不跟他说。

对于,妻子的耍情绪。胤禛倒是并没有生气,一来,他心里对甜儿确实是有愧疚的。二来,甜儿除了不跟他说话外,但一应饮食照料,还是与往常一样。三来,她生气的样子就像是只把脑袋埋在皮毛里的小白兔,就算是再呲牙咧嘴,看着也是挺有趣的。

这一日,甜儿正在屋子里头逗八斤玩。胤禛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小胖子立即扔下手里的九连环蹬蹬蹬地就跑到胤禛身前,奶声奶气的说道:“儿子请阿玛大安。”

胤禛嘴角勾出个微笑,看了不远处的甜儿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规矩学的还不错。”

八斤那个傻小子听了,以为阿玛是夸赞自己,肉肉的小胸脯不由挺的更高了。一旁的甜儿见了心里暗道了声:叛徒。而后,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俯身道:“爷安。”

胤禛嗯了声,随后抱起了地上眼巴巴看着他的大胖儿子。

对于八斤他似乎总有着无尽的耐心,也怨不得大胖儿子有了爹就忘了娘了。

三人都拖鞋上了榻,胤禛突然对着甜儿道:“等回了京,就该给八斤启蒙了。”

甜儿微愣,一时忘了自己绝对不要跟胤禛说话的决心,皱着眉头道:“太早了些吧。”

以清朝孩童的惯例,要到五岁时,家里才会让孩子启蒙。

胤禛却道:“早什么早,爷五岁就去了上书房旁听,你就是能惯着八斤,在这样下去孩子都被你惯完了。”

第45章 回京

神马!!!

甜儿气的小鼻子都要歪了。

他们两个到底谁比较能惯孩子啊!

甜儿小脸扭曲成个奇怪的弧度,嘴巴张张合合,可是到底是没有什么敢和男人顶嘴的勇气,只能恨恨地磨磨牙齿,一副我不跟你一般计较的表情。

八斤那个小机灵鬼见状忙搂上了胤禛的脖颈,阿玛长、阿玛短的谄媚起来。

看的一旁的甜儿,那个火大哎。、

静养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到了十二月的天,一场寒风吹过,热河行宫已是白雪皑皑一片

胤禛似乎一点儿都不着急回北京的样子,每天只悠闲的陪着八斤玩耍。

这段日子,对还是孩子的小家伙来讲,无疑是快乐无比的。

平时里总是很繁忙的父亲,会领着他,教他骑马,会在雪地里用笼子给他扑鸟雀,会在冰上教他抽陀螺。瀚海院中每日都能传来他大呼小叫的声音,让一旁地甜儿看了是既欣慰又酸楚。

“回来了?”晕黄的烛光里,半躺在引枕上的男人慵懒的问道。

甜儿脚步一停,良久后才有些别扭的嗯了一声。

叫翡翠打了热水过来,甜儿坐在炕上,拖了鞋,把自己的小脚丫放了进去。

天气渐寒了,泡泡脚,会觉得格外舒服。

“呜…你干什么?”甜儿皱着小眉头,一脸不愿的瘪瘪嘴巴。便见不知何时,胤禛已经坐起了身并非常不客气的把自己的一双大脚也放进了铜盆里。

坏心眼儿的用粗大的脚趾夹着那嫩白的小脚丫,男人一片正经的说道:“爷也洗洗。”

这个坏蛋!现在连洗脚水也要跟我抢了吗?

“那你洗吧,我拿出来。”甜儿气呼呼的就要把自己的小脚丫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