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整个圈在怀中,背后紧贴在他胸前,暖暖的温热传过来,电流似的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传到心里,引章禁不住有些心慌,脸上、脖颈上的温度骤然升高。他的心跳那样清晰,呼吸那样近,引章身子一紧,不敢抬头,不敢转动,也不敢挣扎,生怕触怒了他,嘴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出来。

见她不吭声,胤禟手上的劲松了松,在她耳畔轻轻道:“别怕,快点睡吧。”

引章到底用力挣开了他,往旁边挪了挪,靠着石壁,只淡淡嗯了一声,闭目不答。他救了她没错,但不表示他可以将她搓圆搓扁。耳畔,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轻叹,一切声响归于沉寂,只有木柴燃烧时不时发出轻微的劈啪声……

没有切身经历过的人,谁也没有想到,天坑下的地质环境有多复杂多变。半夜时分,引章、胤禟、阿青、阿碧包括随行众人,都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料,声声巨响从头顶传来,似有重物簌簌而落,胤禟首先惊醒过来,仰头一看,惊出一身冷汗,惊叫一声“不好”拉起引章就往一旁闪开,谁知引章迷迷糊糊犹在梦中,浑然无所觉,胤禟不及多想,只得一矮身将她打横抱起,在簌簌碎石土屑中狼狈而避。与此同时,阿青、阿碧等也已惊醒,各自惊呼闪避不已。另处洞中休息的亲兵、老胡等处也发生了同样状况,跌跌撞撞一边往这边奔一边急切切惊叫着“九爷九爷”燃烧的火堆叠影晃晃,被碎石砸得四处都是。

洞中霎时乱成一团

“怎么了?这,发生什么事了”引章一来头晚受了过度惊吓没有休息,二来今日又疲累了一天,又刚刚中过毒,这一觉竟睡得比往常沉醉数倍,好一阵,方揉揉眼睛迷糊醒来,睁大眼,甩甩头,发问,脑子里却还是迷迷糊糊的。

“你还好意思问”胤禟气急败坏,瞪着她嚷道:“不要命了吗,推都推不醒多半,多半发生地震了”不想,他话音刚落,那来势汹汹的地动山摇却停止了,碎石巨沫也停止了掉落,看上去一切如常。

“嗯?”引章怔怔望着,这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不太相信的眼光瞟了胤禟一眼。她呆呆望了望,突然脸色大变,一把揪着胤禟胳膊边往外冲边厉声喊道:“不好,快,快往洞外跑快呀”

对天坑来说,由于底下暗河纵流,地底早被掏空,一片千疮百孔,因承受不住上方的山石重量,山体塌陷常常发生,毫不稀奇。而几乎无例外的,每每塌陷都会连带着地下河水位突然变化,地下暗河太多,四通八达,有看得见的,也有看不见的,危险,亦如是……

听她叫得惶急而凄厉,众人都呆住了,来不及多想,下意识便往外跑——哪来得及一旁的地下河突然暴涨,不知从哪喷薄而来的水如发狂的野兽,嘶吼着、咆哮着,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恰恰一股巨大的水流从引章二人右斜里直冲过来,二人猝不及防,身不由己,一声惊叫双双被卷入内,瞬间被吞没在滚滚浪涛与忙忙黑暗之中。

“九爷大小姐”空荡荡的山洞中,回想着阿青、阿碧凄厉的呼喊声……

引章只觉脑袋一阵眩晕混沌,闭着眼,屏着息,耳畔是轰隆隆的巨响,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被巨大而急促的水流席卷着、掌控着,一会儿抛起,一会儿按下,横冲直撞,如风口浪尖一片单薄的树叶,只有听天由命的份唯一让她略觉安慰的,是掌心如铁般的触觉,那是胤禟,紧紧握着她的手,握得生疼,却也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引章认为再也不会结束,一阵急促而焦虑的呼喊渐渐传入耳内,击在心上,将她越来越模糊、渐行渐远的意识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的拉了回来。

“阿章,阿章你醒醒,醒醒啊”呼唤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大,引章终于轻轻睁开双眼,朦胧的微光轻柔如雾,从一点四射开去,入眼一片模糊迷蒙。

第二卷 拓野开荒 第171章 洞天

第171章 洞天

“阿章,阿章你醒醒,醒醒啊”呼唤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大,引章终于轻轻睁开双眼,朦胧的微光轻柔如雾,从一点四射开去,入眼一片模糊迷蒙。

“我,我是不是到了天堂……”引章晕眩眩望着面前这张幻影叠叠的脸,轻轻的说,胸膈一冲,忍不住偏头大咳大吐起来。胤禟舒了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背,喜道:“谢天谢地你总算醒来了”

吐了半腔清水,引章略觉好些,呼吸渐渐正常,虽然身子被磕磕碰碰火辣辣的痛,但脑子里已渐渐恢复清明,这时她才看清,周围一片漆黑潮湿,水流声汩汩,唯一的光源来自胤禟手中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我们,我们没死?我们真的没死吗?”引章蓦然坐起,直愣愣的望着胤禟。她只记得,混混沌沌就要失去意识之时,突然被一股强大的水流吸走,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没想到,那巨大的漩涡将她二人卷入之后,竟又从另一个地方抛了出来,因此,二人此时才得以侥幸活命

“是啊,暂时没死。”胤禟苦笑。

引章睁目打量,二人所处之处乃是一片潮湿的沙滩,不是河岸边的沙滩,而是洞中的沙滩周围一片漆黑,倘若没有那颗夜明珠,一定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从异常响亮的水声和过于潮湿的空气推断,这里,是离地面不知有多深的地下洞穴,只怕,连出口都没有

这里,是阳光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活脱脱就是地狱

引章心中一凉。眼看无活命希望,不做他想,一惊之后她反而异常平静,扭头向胤禟苦笑道:“我是不是,又欠你一条命了”

柔柔的灯光下,胤禟的眼眸异常的明亮、深邃,发辫散乱,全身湿淋淋,俊美的脸庞亦呈现出不同寻常的诱惑,他双眉挑了挑,唇角微微一勾,邪邪一笑,轻轻摇头道:“不,这回,咱们两清了”

“两清?”引章倒是一呆,脱口道:“为什么?”

“你说呢?”胤禟双目灼灼,又是一笑,却反问道。

引章目光蓦然一跳,顿时恍然:如果两人都死在这了,那还不是两清?

“不,我们,我们一定要出去,一定要出去快,咱们找找,哪里有出口”引章被他一激,情不自禁又急又慌,一用力便要起来。

“别动,好好歇一歇”胤禟按住了她,悠悠道:“倘若有出口,歇好了力气再找也不迟;倘若没出口,找不找也是一样。”

引章的心猛然一颤,咬着唇,怔怔的望着他,一种无遮无挡、无虑无谓的感情渐渐的,在心底愈聚愈浓,愈聚愈烈,冲破理智,啃噬魂灵,刹那间,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不知怎的,她忽然生出一丝丝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的感觉

“你,你不怕死吗?为什么,你好像一点也不怕?”引章凝视着他,吃力的,一字一字问。

胤禟双眸一眨不眨回视着她,忽的一笑,笑容如春风拂过,百花绽放,他一手紧紧握着她的手,道:“怕,怎么不怕只是,事已至此,怕不怕都没所谓了想着咱们能死在一块,我心里还真有几分踏实呢”

引章没有如往常一样挣脱他,鼻子酸酸的,先前无底的恐惧似被冲淡了不少,“那,你后悔不后悔?”她咬着唇,轻轻问道。

胤禟微微一笑,用故作无奈而心甘情愿的语气道:“后悔,我当然后悔我后悔遇见你,认识你,更后悔喜欢你,放不下你,可事到如今,后悔有什么用呢所以,也只好不悔了你呢?后悔吗?”

引章“嗤”的一笑,心中一颤,不由得又羞又喜,一颗心浮浮沉沉,灌了蜜一样甜,双颊也微微发热,布满红晕,可惜,朦胧中,胤禟却看不见了她情不自禁轻轻靠在他肩头,轻轻回握他的手,轻轻道:“我的命本就是捡来的,多活一天便赚了一天,到如今我已经赚了好几年了,我有什么后悔?”

胤禟不说话,轻轻拥她在怀,二人默默,静静享受这平静的片刻。引章的心里,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甜蜜和悸动,原来,她对他的感情比她想象中要深的多,也早的多,她不是不喜欢他,而是,她不能

她和卓吾,是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和他,却是在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他们的身份相差太多太多,不可逾越。她一直很清醒、很理智的拒绝他,也拒绝她自己的感情,因为,堂堂骆家商号的总掌,绝不可能做九贝勒府上一名小妾他素来尊贵,杀伐决断,说一不二,而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有此时,生已无望,死却未至,九贝勒与骆总掌的身份都变得没有任何意义,撕去身份的外衣,没有任何羁绊,也只有此时,他们才可任由感情支配,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要当下就好……

“快看,那,那是什么”引章突然惊叫,手一指,声音有些发颤。

胤禟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不远处的沙滩上,一人匍匐着,半截身子在水里,半截在岸上,被水一阵一阵涌上淹没又退下,一动不动。他目光豁然一跳,道:“像是,像是爷的一名亲兵,看样子,只怕已经死了”

引章寒浸浸打了个冷颤,情不自禁往胤禟怀里缩了缩,满腔的柔情蜜意霎时荡然无存,死亡的恐惧重新袭来,占据了魂灵。在这本就黑暗诡异如幽冥地府之处,眼前活生生出现一个死人,没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害怕。

“别怕爷过去瞧瞧”胤禟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后,站起了身。将夜明珠塞在她手里,从怀中油纸包里掏出火折子打亮,举着走了过去。

引章亦站起身,想要过去,脚步灌了铅一样一步也挪不动,只好怔怔的站着,一眨不眨望着他。

胤禟来至那人跟前,蹲下身去,伸出手指在他鼻前一探,向引章轻轻摇了摇头。

引章的心一沉,突然双眸一闪,道:“你搜一搜他身上,看看可有什么有用的”

胤禟一怔,依言在那人身上摸索,心里却有些好笑:这个女人,明明怕得要命,脸色发白,声音发颤,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偏偏脑子却还没被吓蒙,居然还想着搜一搜死人身上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两人都没想到,收获居然还不小除了油纸包裹着的火折子、火石等物,还有两只牛皮水囊,一只装着清水,另一只居然装着大半囊上好的蜂蜜

“太好了胤禟,这下子,我们可以慢慢寻找出路了”引章兴高采烈。

“不错,这小子平日就爱吃甜食,没想到在军营不方便买糕点蜜饯,居然随身带着这么多蜂蜜”胤禟亦笑了笑。

此刻再次面对死亡,求生的欲望复又燃起,加上有了保命的蜂蜜,两人均是精神一振。

稍作休息,在夜明珠幽幽光线下,二人沿着山洞一路探去。只要前方有路,就有希望,但愿,尽头深处,等待的,会是一线生机

洞中无岁月,这一行,醒了走,累了歇,也不知走了多久。胤禟和引章本都随身携带核桃大小的西洋怀表,被水一泡,早报废了。二人遇到岔洞,只捡大的走,偶尔会前路不通,又打道回行,另行选择。

好在洞中时时会遇到水潭、暗河,又有现成的水囊,地下水十分干净,饮用无毒;又有半囊蜂蜜在手,两人十分省俭,靠它度命,每次只吃一点点,饶是如此,还是一天一天的少下去。时不时倒是会遇到清幽幽的水潭或是地下河,潭中河中也有不少通体透明可见肠肚脊骨的盲鱼、盲虾,眼睛完全消失不见,两腮鲜红如一抹浓浓的胭脂,触角很长,鱼嘴显得特别凸出,呈现着粉嫩的透明色,看起来十分滑稽,也有些瘆人。有的个头还不小,足有一尺来长,也不怕人。只是,无法生火,有鱼也无用。

第一次看到这些不见天日的地底生物,胤禟吓了一大跳,引章解释了半天他才肯相信这是鱼虾,却还要十分鄙视的加上一句:“长得可真丑”

引章笑道:“地底下暗无天日,没有阳光,没有光线,都是这样的嘛,你不信回家把黑色的金鱼放在黑屋子里养一段时间,保管也变透明的了”口内说完二人相视,眼内皆是一惊一沉:鱼是这样,人又好得到哪去?再过些日子,他们会不会也变得一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丑样,然后,活活饿死?

二人不敢说出来,却忍不住心里都有些毛骨悚然。

眼看着蜂蜜一天天少下去,而前路依然遥遥无期,每天都吃不饱,还要赶路,两人的身体都已疲惫不堪,走一会便气喘吁吁,飘飘摇摇,有气无力,一阵风就能吹倒,还真有些游魂野鬼的意思了

第二卷 拓野开荒 第172章 奇观

第172章 奇观

终于,胤禟掂了掂手中的蜂蜜,塞给引章,自己却拔出匕首,从水潭中杀了一条盲鱼,闭上眼,生吞活吃起来。引章怔怔望着他,胸膈间堵成一团,眼眶又酸又涩,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胤禟睁眼看见,倒是无谓,笑嘻嘻道:“怎么?过意不去你也来尝尝?嗯,居然没有鱼腥味,味道还不错”

引章忍不住“嗤”的一笑,心中的愧疚之感减轻不少,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胤禟到底是天家子女,自幼养尊处优,虽然康熙教子甚严,他们兄弟十几二十个无不饱读诗书、弓马骑射娴熟,打熬得好筋骨,在饮食起居上却比旁人都高一等,他那副吃惯了山珍海味、精脍佳肴的肠胃如何受得了这等生冷之物?头一天还不觉得,第二日走着走着,他突然轻吟一声,顿觉腹内一阵割肠断肺的绞痛,身不由己抱着腹部软了下去,转瞬之间,但见脸色苍白,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冒出来,气喘吁吁,一步也走不了了

引章大吃一惊,吓得几乎止住了心跳,忙搂着他在怀里, 急急道:“胤禟,胤禟你怎么了?胤禟”

胤禟咬着牙强忍着痛苦的呻吟,瞟了她一眼,颤声喘息道:“我,我也不知道,也许,也许是鱼有问题,还好——你没吃”

“胤禟”引章心中一颤,强忍着泪水,又惧又怕,心慌得无着无落,哽咽道:“胤禟,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昨天,不是没事吗?吃错东西而已,你吐出来,吐出来就好了”

胤禟胃中本就恶心烦闷,听到一个“吐”字哪里忍得住,一扭头闷哼一声,果然大呕大吐起来,直吐得清水直流,耳红颈热。

吐过之后,果然好了不少,原先那几乎把肠子绞断的痛舒缓许多,胸口也不那么烦闷了,只是手脚依然酥软无力,气喘吁吁,赶路更是不行了

引章见他脸色不像方才那么白的吓人,额上的汗也不冒得那么可怕,心里稍稍放松,抬起袖子替他拭了拭额,扶他另捡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喜道:“胤禟,谢天谢地,你没事了一定没事了来,快喝点水”

胤禟含笑望着她,乖乖张开嘴,由着她喂,甘甜的蜂蜜水入喉,胤禟一怔,苦笑道:“我真是没用,原本还想留给你,谁知还是不能”

引章见他这疼痛来得快,去的也快,已经猜测出个大概是由肠胃不适而引起,她心里发酸,柔声勉强笑道:“你不要这么说,你不怪我拖累你,不怨我是个累赘,我已经很感激了胤禟,要死要活,我们都在一块”

“好,要死要活,我们都在一块”胤禟眼中骤然一闪,透出丝丝缕缕温情惊喜,黑亮的眸子闪动如琉璃般的光芒,他嘴角噙着笑,轻轻拥她入怀,冰凉的唇在她额上轻轻一吻,低声道:“阿章,可是我忽然不想死了,我们都不可以死,我们,还有好多好多日子还没过”

“是,我们不会死”引章轻轻的说,闭上眼依偎着他,悄悄伸手拭去眼角的泪珠。

两人就这么依偎着,沉沉睡去,又迷糊醒来,也不知过了多久,胤禟终于能够支撑着站起,二人便又继续搀扶着前行摸索。

发现引章竟然在吃生鱼,胤禟又惊又怒,气急败坏,沉着脸正要发脾气,引章忙伸手掩住他的唇,道:“你先听我说你神智不清这些日子,我都吃了好久了,不是也没事吗?也许,是男女有别,体质不一样,并不是鱼有毒如果咱们想要多支撑些日子,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胤禟将信将疑,终于轻叹一声,依从了她。心中难免懊恼不已,他堂堂一个男人,却要心爱的女人遭这份罪

前方的洞穴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怎么走也走不完,两人一步一行,又盼着早早走到尽头,又害怕到了尽头没有出路,这种矛盾的心情无时无刻不煎熬着、缠绕着,搅得人心悬悬,提起来,放不下幸好,两人初坠爱河,你侬我爱,心如蜜甜,偶尔打情骂俏,精神上总算还有支柱,不至于沉陷在无边无尽的压迫与抑郁之中,还不至于太难过

自打二人敞开心扉,坦然相对,无论赶路还是睡觉休息事,胤禟始终握着她的手,不然揽着她的肩,半时半刻也不肯放开。引章一开始还佯嗔佯怒,不是瞪他一眼便是捶他一下,慢慢的也习惯了,任由他握着揽着。胤禟却是个得寸进尺的,也不叫“阿章”了,开口闭口就是“娘子娘子”的叫,第一次听他这么叫时,引章脸一热,心没来由怦然而动,咬着牙狠狠瞪了他一眼,并未拒绝。胤禟更喜,叫得更是心安理得引章不觉有些心慌,生怕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如果,如果……她是拒绝还是接受呢

谁知,她多虑了,胤禟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他甚至还没吻过她的唇,最多休息时将她揽在怀中,在她额上或是颊上轻轻一啄,低低道一声:“娘子,睡吧有为夫在呢”

引章情不自禁有些失望,心里空落落的,她就这么没有魅力吗?她可不知,胤禟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这个时候,他必须克制自己的感情,不然一发不可收拾就大糟特糟了他要保存力气,她也要。

地底的世界神奇莫测。这一日,两人正当筋疲力尽时,转了个弯,霎时一怔,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

但见前方一个巨大的地厅,一扫一路以来的逼仄、低矮,无比高大、阔朗、通达,在夜明珠荧荧的光辉下,眼前一片晶莹剔透,流光泛亮,仿若琉璃世界,冰雪乾坤长长的指头大小的水晶从洞顶如瀑垂下,长长短短,或单或片,造型各异,洞壁亦是水晶结晶,有云状、有絮状、有针状、片状,像一朵朵绽放的花儿,美丽得令人心颤。地上,铺了一地折断的水晶屑,上下辉映,气象万千。一滴一滴的水滴从高处水晶尖端跌落,溅起细细的水花,清脆而悦耳,泠泠动听直把两人都瞧呆了,怔怔的站在当地,睁大着眼感受着这份美丽与奇妙,浑然忘记置身何处

此时,两人仿佛装在水晶盒子里一样,触目皆是晶莹,皆是无暇通透。

“娘子,这,这是水晶宫吗?我们是不是到水晶宫了?”胤禟又惊又喜,一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是,真的是水晶宫真美没想到这儿竟然有这么美丽的地方”引章亦笑靥如花,眉宇间绽放着毫不吝啬的赞赏。这是鹅管,是钟乳石发育的一种形态,是一种极其难得的自然美景,鹅管聚生之洞府,倒还真有个俗称叫做水晶宫引章万万没料到,居然会在这,见到如此旷世奇观这是不是老天爷送给他们的临终礼物呢引章不由得微微苦笑。

夜明珠的光辉被通透晶莹的水晶宫不断折射、反射回来,眼前顿时亮了许多,胤禟望着面前娇美若芙蓉花儿的心爱之人,心中一热,深深凝视着她,笑道:“娘子,咱们要记住这儿,如果,前方无路,咱们就回到这来,好不好?”

引章心中又酸又甜,拼命点头,笑道:“好,好回到这来,呵呵,有这水晶宫相伴,我们一定会上天堂的”

“是,这本来,就是天堂”胤禟含笑,一派云淡风轻与洒脱。

他忽然伸手,攀上近处一枝,欲将之折下。

“不要”引章慌忙叫住。

“为什么?”胤禟疑惑。

“它们长得多不容易”引章轻轻道:“你别瞧它们这么纤细,也长了好十几万年、几十万年呢咱们是不速之客,打扰了人家,何必还要折毁人家呢”

胤禟一怔,呵呵一笑收回了手,凝望着眼前跳动着荧光的剔透冰晶,笑道:“你说得对。十几万年,几十万年,那可得多久,够得上沧海桑田、海枯石烂了吧?娘子,为夫还真有些舍不得这了”

“你瞎说什么”引章心突然一跳,笑道:“咱们走吧,说不定,前边有更美丽的地方呢”引章说着轻轻在前。

“娘子,等等为夫”胤禟一笑,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半尺来长的,掂了掂,收入怀中。

穿越水晶宫,两人继续前进,观了美景,心情振奋,两人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脚步也快乐许多,稳了许多。

很快的,黑沉沉的地府又将那一股振奋之力消磨殆尽,两人的脚步又开始疲软起来了。饥饿的感觉越来越深,像是魔鬼,越来越紧的纠缠了上来。

越往前走,引章的脚步越来越沉,身子越来越飘,心头越来越乱,因为,她十分敏锐的感觉到,虽然同是洞穴,这一阵子所经洞穴与前一阵有了很大的变化,变得越来越干燥,暗河早已不见踪影,水潭也越来越少,越来越小,越来越孤零零。有时候,走半天见不到一个,更可怕的是,目前,水囊里的水喝得几乎见底了,仍然看不见水源的影子

第二卷 拓野开荒 第173章 生机

第173章 生机

引章再也承受不住了,终于忍不住抱着胤禟大哭,哭着说不要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不累死也得渴死,蜂蜜所剩不多,没有了可以食用的地下鱼,结果左右不过一个死,倒不如彻底断了想法,死,也死得平静,死得安心

胤禟的想法却跟她恰恰相反,他抱着她,抚着她,轻轻吻着她的额,由着她呜呜咽咽哭着发泄完了,才以一种充满希望的口吻殷殷道:“娘子,娘子,你别这样你不觉得咱们越走洞穴越干燥了吗?很可能,这离地面越来越近了,娘子,说不定咱们很快就可以出去了,娘子,你要振作起来”

引章一呆,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怔怔望着他,怔怔道:“真的?真的是这样吗?”

“是,一定是”

引章点点头,咬着唇,伏在他怀中,胤禟轻轻拥着她,痛苦而频临绝望的目光望着她的身后,一眨不眨。

突然,一阵轻微的吱吱声吓了两人一大跳

“什么东西”引章吓得一抬头,举目四顾,目光霍然一跳,指着不远处洞壁脚一窜而惊走不见的东西惊道:“呀,老鼠,老鼠胤禟,是老鼠”最后一句,竟是含着无限的激动和兴奋。

胤禟傻了,呆呆望着她,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高兴起来

“胤禟”引章兴奋的摇着他,急切道:“你说得不错,看来,这附近离地面很近了,不然,不会有老鼠的”

“这,这是什么道理?”胤禟眼底依然一片茫然,还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以为她神志不清了。

引章一呆,随即恍然大悟,好笑道:“胤禟,老鼠虽然爱打洞,但是觅食还是要在地面上,所以,这儿,离地面一定很近快,咱们快找找”胤禟虽然饱读诗书,善于鉴赏书画古玩,但他堂堂一个贝勒爷,怎么可能知道老鼠的生活习性?只怕他长这么大,连老鼠都没见过呢

“真的,那太好了”胤禟这才明白过来,心头一阵狂喜。“走,咱们快走”

“嗯”引章高高兴兴的点头,牵着他的手,一起往前走去。

不出二人所料,往前拐了两道弯,眼前一阵眩晕,闭上眼缓缓神,再睁开时,竟发现隐隐透着光亮,虽然很浅,很浅,但,已经不是原先的伸手不见五指了

“胤禟”引章紧紧握着他的手,一双眼眸流光泛彩,声音也发颤了。胤禟亦紧紧回握着她,身子微微发抖,道:“走,咱们再往前去”

往前十来米,蓦然,一道亮光从斜上方直射下来,亮若白灼,二人下意识闭上眼,抬起手臂遮挡。对于久日未见强光的人来说,就算再渴望那片无拘无束的光明,也难以接受这第一眼

“娘子,你看,在那”胤禟又惊又喜,指着前方两丈多高的地方,一缕久违的光线正从一个小孔直直射下,带给他们无限的欣喜和希望

“太好了太好了”引章奔跑过去,仰头望着那束坦然自若、自自然然的光线,双手合十,忍不住泪光涟涟,兴奋的大叫道:“胤禟,胤禟,我们很快可以得救了”

“是吗”胤禟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扫先前的兴奋,似乎还带有,轻微的叹息。

“怎么了?你,你不高兴吗?”引章一呆,转身疑惑的望着他,不明所以。

胤禟突然紧紧扳着她的双肩,逼迫她面对着自己,目光灼灼,凝视着她,道:“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阿章,出去了,你要怎样对我?又要远远的避着我、离开我,是吗?娘子?”

引章呆住了,默默回望着他,眼前的男子,早已不是当初风神如玉、潇洒倜傥的九贝勒爷,形销骨立,双颊深陷,脸色苍白,胡子拉喳,一双眼眸显得特别的大而亮,正灼灼的望着她,一头原本梳得油光水滑的发辫也凌乱不堪,趣青的前额头皮上也长了半寸长的短发,看上去十分狼狈而憔悴

一刹那,她忽然觉得心好疼好疼,疼得有些窒息。

他弄到这个地步,全是因为她,全是因为他爱她。他本来可以在京享福,即便到了云南,他依然可以享福,没有人逼着他带兵连夜救她,也没有人逼着他不顾危险亲自深入莽林寻她,更没有人逼着他替她想法子解毒。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没有想那么多,自然而然、一步一步的就这么做了就是卷入地下暗河,不见天日这些日子,他没有抱怨过她半句,相反,还处处安慰她,疼惜她,保护她而她,也以料想不多的时日倾心接受他,全心全意、毫无顾忌的爱着他。

可一旦出去,他又是九贝勒爷,而她,又是骆总掌了放弃手中的权力财势,和自由自在、说一不二的生活,归宿于九贝勒府一方小小的院落,从前,她做不到,现在,她一样在犹豫

胤禟轻轻的笑了,她的犹豫,落在他的眼底,他感到既失望又坦然,失望是奇迹没有出现,坦然是他料想她的反应也是如此

他猛的将她紧紧搂着贴入怀中,勾起她的脸,近乎疯狂的吻上她的唇,辗转吮吸,唇舌纠缠,肆意侵占,不管不顾,另一手紧紧抱着她,按着她贴向自己,似要把她揉入身体里去。他的吻,那么疯狂,那么热烈,那么深情,又那么,绝望

引章脑中“嗡”的一下,霎时迷失在他狂风暴雨的吻中,情动欲动,情不自禁伸手紧紧环抱着他的腰,朱唇轻启,双眸微闭,任由他掌控,侵扰,回应,两人的呼吸,第一次,不分彼此……

“娘子,看来你心里还是有为夫的”久到不能再久,久到两人呼吸紊乱几欲窒息,胤禟终于停了下来,放开她红艳娇润的唇,紧紧拥着她,在她耳畔喘息着轻笑,唇舌若有若无,轻轻吻着她的脖颈。

“胤禟……”引章轻轻唤着他,却被他迅速掩住了唇。

他的手一点也不规矩,在她唇上轻轻抚弄挑拨,低低道:“你别说了,爷懂什么事出去再说吧”总有一天,他要她心甘情愿为他放弃一切,心甘情愿守在他的身边,眼前,显然时刻未到

胤禟轻轻放开了她,望望那充满希望与诱惑的光源,道:“你等着,爷上去看看”

“你加点小心”引章点点头,瞟他一眼迅速别过红晕未褪的脸颊。

胤禟轻轻嗯了一声,一点一点往上爬,有的地方无所踩踏攀爬,他不得不抽出匕首,一边挖出碗口大的落脚之处,一边往上,两丈多的距离,不算高,也不算矮,胤禟好不容易爬到那一点光源处时,也气喘吁吁,筋疲力尽了。

他略歇了歇,伸手去推那堵在洞口的大石头,好几次,石头皆纹丝未动,引章在下边看得异常焦急,恨不得自己也上去帮他一把。胤禟转脸向她苦笑了笑,不得不又一次依靠手中的匕首,一点点的挖着石头旁边的泥土,希望这大石头不要太大、太深才好。

阳光投在洞中的影子变换了几个方向,变得越来越强烈了,看样子,像是到了中午,胤禟还在努力着,簌簌的碎土不断滚落下来,地上一片凌乱。引章仰着头,望着他,望着他,心提得越紧,她早已看出,他的力气几乎用尽了

终于,洞中霍然大亮,一声轰鸣,那顽固的大石终于滚了开去引章忍不住一声低呼,欢然道:“通了,终于通了”与此同时,胤禟再也支撑不住,大口大口喘着气,低吟一声,手酥脚软,身子轻晃,身不由己从上边跌了下来

“胤禟,胤禟”引章大惊失色,将他抱靠在怀中,颤声道:“胤禟,你怎么样?摔着哪了?”

胤禟半眯着眼望着她,胸膛一起一伏,支撑着坐直身子,喘着道:“没事,死不了,就是没力气了,咱们得歇歇”

“好好好,你别说话,好好歇一歇”引章拧开水囊,将仅剩的一点水兑了蜂蜜,一口一口的喂给他,胤禟料想出去之后吃的东西容易解决,也未反对,就着她手里一点一点咽下去了……

终于,两人摆脱了那不见天日的地底生活,重新站在阳光之下

怔怔的望着天空,望着高高的蓝天和悠悠的白云,望着眼前被风拂过的绿色,闻着随风送来的阵阵花香,呼吸着天宽地大、无拘无束的清新空气,阴晦、潮湿、沉郁、黑暗一扫而空两人思潮起伏,恍若梦中,情不自禁都从心底生出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触平日里见惯了的山水景物,一草一叶,一土一石,看起来是那么的亲切而美丽,此时竟觉得比仙境还要美上千倍、万倍

眼前的一切,明明活生生呈现在眼前,明明真正的身处其中,却真实得令人不敢置信

第二卷 拓野开荒 第174章 救人

第174章 救人

眼前的一切,明明活生生呈现在眼前,明明真正的身处其中,却真实得令人不敢置信

引章抓起一把树叶,揉碎了,闭上眼睛,放在鼻子底下深深的嗅着,绿意的气息窜入鼻端,深至肺腑,清新怡人。她满脸的陶醉,眼眸轻转,情不自禁紧紧抱着他的胳膊,笑盈盈向胤禟道:“我们真的得救了是真的”

“是,是真的娘子”胤禟好笑的瞅了她一眼,见她一脸羞,便又笑道:“咱们还是快走吧,最好,先找点吃的,我都快要饿死了”

“嗯,好啊”引章笑笑,随在他身后,两人一脚深,一脚浅从山上下来。

下了山梁,绕过一道山坳,两人忍不住惊呼出声,直愣愣的望着眼前的美景,一下子呆住了。

眼前是一片被绿树环绕的花海,千株万株、一簇一簇全是艳丽绝色的牡丹,一朵朵大如海碗,在枝头怒放,五颜六色,摇曳生辉,争奇斗艳,风华绝代,说不尽的奢华芬芳

两人相视一眼,眼底皆是深深的震惊,越往前走,置身于花海之中,震惊之外又感到深深的困惑

此处,杳无人迹,亦无房舍,这一大片牡丹花海坐落在山林之间,若说野生,明明一丛丛花木整齐划一,排列有序,杂草全无,一簇簇之间相隔的距离也大概相等,显然是人力所为;若说是谁家花园,没见有这样奇怪的花园,且不说无亭无台,无山石假山点缀,且除了牡丹花再无别花,周围树木杂乱,分明又是一派荒郊野岭。

引章细看那些花,不觉指点着讶然道:“好奇怪,这些明明是牡丹,可是,可是跟咱们平常所见品种又大不相同,似是而非,我好像一种都不认识”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姚黄魏紫、赵粉豆绿爷也见过好些,果然跟这些都不一样”胤禟听了也不由细细看去,眼前的牡丹花皆为异种,美艳非常,风姿绰越,花盛色艳,可以说随便一株都是天价。

“胤禟,这里,这里太诡异了你说,会不会有什么不对?”引章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正午的阳光那么耀眼,周围却一片异样的沉寂。

胤禟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洒脱一笑,道:“傻丫头,你怕什么那暗无天日的日子咱们都过来了,还怕这个吗”

引章一想也是,笑道:“你说的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就是有什么事,咱们也不亏了”

胤禟瞟了她一眼不语,转头四顾,叹道:“可惜,牡丹花好看却不能吃,走,咱们往前走走”

引章忍不住“嗤”的一笑,脑海中下意识想到“牛嚼牡丹”这个词。走出花海,穿过一条数米宽的绿化带,眼前竟是一片桃林,桃树上果实累累,伸手可够,一颗颗大如碗口,透着诱人的粉红色,散发着阵阵馥郁的果香。二人大喜,摘下桃子,坐在树下好好的吃了一顿,入口鲜美甜爽,多汁多肉,对两个十几天没吃饱过肚子,饥肠辘辘的人来说,无疑天上有地上无的美味

桃林旁边,有一条水流温婉蜿蜒的河流,幽深的碧色,恍如翡翠,绸带般环绕着山脚,蜿蜒而去。来至水边,胤禟看到幽青碧水中自己的形象,顿时吓傻了,下意识扭头捂着脸,惊道:“阿章,你,你别过来转过身去”

引章一怔不由好笑,偏走过去,自他身后从腋下伸手搂着他,伏在他背后,笑道:“九爷,人家早就看见了,你这会掩耳盗铃,不嫌太迟了吗”

“哼”胤禟低哼一声,依然垂着脸,脸上讪讪的有些发红。他从小便受教导对仪表装饰向来讲究,什么时候不是收拾得干干净净、温文典雅?以这副面孔见人,破天荒是头一遭如果让他的皇阿玛和额娘看到了,他们一定会痛心疾首,认为孺子不可教也,丢了皇室的脸要是被兄弟们、门人奴才看见,他简直不要做人了

“一点也不难看,真的这样看着,更有,更有男人味呢”引章笑嘻嘻的,脸颊在他背上蹭了蹭。

“哦?”胤禟终于开口,气忿忿道:“爷本来就是男人,难道平日里没有男人味不成?”

“呵呵”引章轻轻一笑,半真半假开玩笑道:“平日里,平日里其实太阴柔了点呢”

“你说什么”胤禟气呼呼扭头瞪着她,绷着脸,忽然唇角一勾,不怀好意笑了笑,猛然顺势向后将她按倒在草地上,笑嘻嘻道:“阴柔?爷这就让你见识见识爷有没有男人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