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你——”小风、小雨凤目圆睁,同声娇喝。

“没规矩退下”引章顿时沉下脸,小风、小雨一呆,望望瞅了她们一眼的青鸾,忍着气退往一旁。

“下人护住心切,看在她们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老先生勿怪可是我也很好奇,老先生何出此言哪?”引章瞳孔张得老大,望着他,手里捏了一把汗,心突突直跳。

“呵呵”万老花匠不以为意瞟了瞟小风、小雨一眼,目光在青鸾身上一转,向她二人笑道:“因为,她根本没有病,虽然她的身子有点虚,但绝对不是病,你们这不是消遣我老头子来了嘛”

“什么”、“不可能”、“……”引章和青鸾同时惊呼,小风、小雨则愕然相视,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不可能?我老头子不会看错”万老花匠脸一沉,气呼呼道。

“可是,可是我们小姐的病是从胎里带来的,已经十几年了,这是事实啊”小风道。

“妹妹平日服用的药你们可都带着?快拿些出来让老先生看看”引章忙道。

“哦有呢”小雨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绣着红色牡丹的月白锦囊,从囊中小心翼翼掏出一个两寸来长的小瓷瓶递给万老花匠。

第二卷 拓野开荒 第198章 失踪

第198章 失踪

“哦有呢”小雨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绣着红色牡丹的月白锦囊,从囊中小心翼翼掏出一个两寸来长的小瓷瓶递给万老花匠。

万老花匠微蹙起眉,瞧瞧她们不像撒谎做戏的样子,这才慢慢接过药瓶,漫不经心拧开瓶盖,倒了一些在掌中。瞥了一眼,再瞥了一眼,又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弄得引章几个紧张兮兮的,这才将药丸随手一抛,淡淡道:“嗯,这是保护心脉气血流畅的药,不算太好,不过,也算难得了”

“哎呀”就在他优雅的一挥手同时,小风、小雨已经心疼的惊呼出声,不约而同飞奔过去寻那绿豆还小、咕噜噜四散滚落的枣红色药丸了,听他这么说,像是受到了极大地侮辱,蹲在地上的身子不由一僵,扭头十分恼火的瞪着他。

“你们等等”万老花匠回以她们无辜的一瞥,站起身转入后室,好一会,手里拿了个简陋的黑色方形木盒出来,一手托着向她们轻轻打开,道:“这里头有一对灵芝,是老头子很多年前上天山采摘雪莲无意中得到的,横竖留着也无用,你们拿着,让小丫头补补身子吧”

引章等顺眼看去,眼睛一亮,情不自禁低声惊叹,那对灵芝一黑一紫,俱有双手掌一捧大小,一圈一圈天生的纹路十分清晰,色泽纯净饱满澄亮,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不知是木盒还是灵芝的味道,一种若有若无淡淡的绵长香味缓缓侵入鼻端,叫人神灵清明,不由自主心生端凝敬肃之感。这东西,绝对的稀世珍宝

“老先生这么重的礼,我们怎么受得起……”望着灵芝的眼睛虽然发光,不过,引章对这种稀世灵物十分相信“缘分”二字,不敢轻易接受。

“呵呵,”万老花匠若有所思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送老头子的牡丹乃无价之宝,这一对灵芝也可算稀世,不用推辞,你便拿着又何妨?”

“那,生受老先生了”引章一笑不再推辞,使了个眼色给鱼儿。

万老先生点了点头,又道:“引章你急着赶路,老头子也不留你了,一路顺风,那些牡丹,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着”

“好,多谢老先生”引章笑着点了点头,顺势起身告辞,带了鱼儿、青鸾等去了。

“骆小姐,我们小姐的病,你有什么打算?”马车上,小风、小雨一脸不满和警惕,瞪着引章。

引章有些奇怪瞟了她们一眼,顺口道:“还能有什么打算?当然是继续探访神医了”她忽然抽了口气,身子轻震,瞪大着眼望着小风、小雨,不悦之色一闪而过,没说什么。

一直发呆出神的青鸾却狠狠瞪了小风、小雨一眼,俏脸一沉,没好气斥道:“你们两个乱想什么你们以为这万老先生是跟姐姐串通好了故意这么说,然后姐姐就可以借故不再替我寻访名医了是么?没规矩姐姐,你别跟她们一般见识,”青鸾扭头轻叹,握了握引章的手,怔了怔,望着她吞吞吐吐道:“其实,姐姐,我也觉得,我的身体,好像比从前……好多了呢”

“真的?”引章和小风小雨不由眼睛大亮,齐刷刷盯着她。

“就是一种感觉,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青鸾笑笑。

“只要你感觉是,就一定是,”引章大大松了口气,笑道:“也许,是缓解了些也说不定,看看下次还发不发作就知道了。不过你放心,名医一定会继续寻访的,不完全确定下来,我也不放心呢”

小风小雨相视,明显松了口气,对引章投去感激一瞥,不再像先前那般处处警惕。鱼儿疑惑的眼光下意识瞥了引章一眼,引章微微一笑,示意回头再说,鱼儿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姐姐”青鸾甜甜一笑,道:“姐姐也不必太急了,顺其自然就好”青鸾又加了一句,令引章都有点讶然,有的时候她是真的困惑,对于生死,青鸾似乎比谁都看得透,难道这是女皇从小的教育之然?

引章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第二天,引章一行人,外加胤禟留下的三十多名家奴,忙忙赶路回行。依然取道广西,再从广西赶回杭州,形色匆忙,甚至都没来得及等候在云南各地探访寻医的红叶四姐妹。

虽然目标单一,一路不游玩耽搁,赶路的速度却并不比来时快,有时反而更慢。一是鱼儿身体虚弱,即便是藿香、鸢萝甚至阿莱、阿明等也不大好。

因为找寻引章那么长时间,天天食不知味、夜不安寝,处于紧张忧虑之中,如今,极度疲乏的身体和紧绷的神经突然一下子松弛下来,原先凭着一股精神意志支撑掩盖下的疲惫和憔悴突然显山露水,加上道路难行,岂能吃得消

再加上越往南边,天气越热,当头是阳光灼灼刺目,脚下地上热浪翻滚,草木一律蔫头蔫脑,蒙着尘土灰迹,没有一丝风,就是有,也是挟裹着热气闷热的风,人仿佛在一个大蒸笼里,与来时那山光明媚,和风依依,鸟语花香,充满勃勃生机、令人心情愉悦的美景浑然不同。在这种天气里行路,那滋味简直不消说

引章等虽然难受,因在意料之中,心理上有了准备,倒还好些,青鸾和小风、小雨就不同了

在昆明时,气候温和,与大唐差不了多少,她们光顾着好奇和玩,倒没什么感觉,这一赶起路来,气候大变,比颠倒时差还厉害,哪能好受?

眼前的路好像走也走不完,隐隐看着到头了,来至跟前,望过去,又是遥遥无期,蜿若长龙。大唐国土有限,三人从来没赶过这么长时间的路,尽管引章开始时已经说过在路上得将近一个月,三人还是忍不住每天都要问上几句“到哪了啊”、“还有多远”之类的话。引章不得不打起精神,好言抚慰,不过,抚慰归抚慰,脚下的路并不会因为她的抚慰而减少一点。

这还罢了,进入广西前往江西时,天气太热,遮的严严实实的衣裳让青鸾主仆三人苦不堪言,情不自禁总会撸袖子捞裙角,甚至一边扇凉一边解领口下的扣子,露出雪白一片胸脯不知情的鸢萝目瞪口呆随之脸红心跳垂下眼眸,知情的引章、鱼儿、藿香急得忙忙阻止,看着青鸾主仆那满头是汗、满脸憋红、没精打采的模样,最终不得不妥协,在马车里时随她们的便,出去却万万不可。

这一路,赶了足足一个月才回到杭州。到达杭州时,已是丹桂飘香、登高赏菊的九月中旬了。

马车踏入杭州城门的那一刻,引章的脸**不自禁松了下来,随即又愈加神色不安,心神不宁想着心事。打发了红叶、凌霄找客栈安排一路护送的三十六名家奴,一行人便往骆宅赶去。

回到湖春路骆宅,突然发觉气氛有些异常,纳罕正要相问,却见本应呆在清水镇骆家庄的吴管家从里面小跑着出来了,见到她,眼睛明显亮了一亮,异常憔悴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仿佛心上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疾步上前,勉强笑道:“大小姐,您可回来了”

“吴管家,发生什么事了?”望着他,引章身子一僵,心忍不住剧烈大跳起来,心底蓦然升腾起巨大的不安和恐惧。

吴管家眼神一黯,嘴张了张,最终只叹了口气,苦笑道:“夫人在内院呢,大小姐先请进去吧”

“娘也来了?”引章更吃惊,交代两句好生安排青鸾主仆的话,顾不得别的,急急往内院赶去。

“娘”引章失声大叫,颤颤的尾音抑制不住的发抖,回荡在空荡荡的空气中,像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枯草。眼前的安寄翠,坐在榻上,却是失魂落魄。她双颊凹陷,双目无神,失魂落魄,温婉典雅的气质荡然无存,嘴角那几乎从不失却的温和如春风般的笑容也不见了,眼眶又红又肿,布满血丝。

“娘,您、您这是怎么了?”引章脚下一软,几乎是扑着过去,紧紧握着她的手臂。

看清是她,安寄翠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紧紧回攥着她的手臂,暗淡的唇颤了颤,呜咽道:“阿章,引华,引华——不见了”

“什么”哐当一下,引章呆住了,直愣愣的望着她。

“这,到底怎么回事?”引章轻轻拍拍安寄翠的手,转动僵硬的脖子,目光缓缓扫视屋中同样憔悴沉默的众人。

“大小姐,您先坐下,这件事——说来话长。”随后进来的吴管家轻轻叹了口气,示意小丫鬟斟茶。

“娘您放心,引华一定不会有事的。吴管家,快说,到底怎么回事?”引章就势坐在安寄翠身旁,母女俩相视,安寄翠望着她,神色稍缓,情不自禁嗯了一声点点头,微微叹息。

第二卷 拓野开荒 第199章 寻弟

第199章 寻弟

“大小姐……”吴管家亦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事情,正出在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上。

本年,引华参加了在杭州城举行的乡试,放榜之后,喜中举人,他们书院共中了五人,包括贾图在内。安寄翠、吴管家及骆家庄、骆家商号上上下下甚是欣喜,一时来贺者无数,引华自己也十分高兴,兴致勃勃预备明年开春与李清白、贾图等一道上京参加会试,运气好的话,还有可能参加殿试、当上状元。

不料,正当引华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眼看着一片大好前途之时,谁也预想不到的意外发生了,他竟然,以“不忠不孝”之罪名被学里革了功名

*光明媚花团锦簇之时狂风骤至,打击的力度比任何时候来得都狠、都尖利,足够一下子把人从云端打入地狱

引华及骆家众人都震惊了,被这突如其来的晴天霹雳打得晕头转向。回过神来打听探访,才知道是被自己的大哥骆引元给告了

今年同参加科考的,还有骆引元的长子骆之兴,出乎意料的是,平素学业并不差劲的骆之兴落榜了

居然落榜了骆之兴不甘、不忿、不平理所当然不肯罢休,尤其看到发榜之后意气风发、挥洒谈笑的引华,更加恼火得恨不得一脚踢死他回家发牢骚,骆引元夫妇也很不乐,气急败坏将儿子臭骂一顿之后,不但没有消气,反而更加窝火。骆引元禁不住妻子儿子唠叨挑唆,一合计,终于想出了“不忠不孝”这顶大帽子扣在骆引华身上。不说当初骆老爷去世是他们兄弟夫妻合起伙来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却反咬一口,说引华及其母自骆老爷去世后不安于宅,天天闹得鸡飞狗跳,不顾三年守孝之制,暗中偷了金银财宝,硬要分家

好巧不巧,正好朝廷派了某位翰林院大学士下来巡查,目的正是查看科考取士的过程是否存在不公平。骆之兴大喜过望,撺掇父亲上衙门告了骆引华一状。大学士派人下乡查明情况,骆家族中大多已为骆引元所收买,即便不受收买,也无人愿意生事,反正当年引华姐弟母女确实是在骆老爷去世不到半年便搬了出去,加上如今骆家生意遍布江南,家大财大,不靠当年从骆家偷出来的金银发家还能靠啥?

耿直的大学士顿时大怒,立刻下令传引华来见,当面对证,引华一听这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话如何受得了?大受刺激,气急败坏,到底年轻气盛,言辞十分激烈,大学士本来见他一表人才还心生好感,这一下好感变成反感,立刻将他定性为表里不一、奸险狡诈之徒,一怒之下立刻下令革去他的功名,倘不是李清白及贾图等引华同窗好友力保,只怕连秀才也革了他去。

不知怎的,却让骆之兴补上。

骆之兴自然欣喜若狂,愈加得意引华则大受打击,面如死灰,当时一言不发奔了回去,把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理,第二天就失去了踪影时至今日,已经离家出走将近一个月了

引章听罢,胸中顿时盘绕着一团怒火,咬牙道:“又是他们那群厚颜无耻的下作东西将来有一日落到我手里,我绝不饶他们”

吴管家、安寄翠诸人从未见过她面色冰冷咬牙切齿的狠样,仿佛不认识似的,俱是一愣。引章丝毫没注意,垂着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拨弄手中茶碗,猛一抬头,安寄翠发怔的目光恍然回神,“娘,放心,”引章轻轻道:“弟弟不会有事的,也许,他只是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罢了如今太平盛世,他这么大个人,又是读过书聪明知礼的,娘,你放心吧”

安寄翠轻轻一叹,听到那“读过书”三个字忍不住又是心酸,懊悔莫及道:“阿章,你们姐弟自小亲厚,说不定他愿意见你,阿章,你告诉他,什么科举、什么光宗耀祖,咱们不要也罢我,我只要——”安寄翠捂着脸,呜咽失控道:“我只要你们姐弟平平安安——”

“娘”引章轻轻搂着安寄翠,轻轻抚拍她的背,心中感到些许温暖欣慰,让安寄翠放弃骆老爷的遗志,放弃引华的仕途,还真是不容易。可见她心里,还是疼儿女的多。也可见这些日子,她过得何等煎熬与担惊受怕

“阿章,你这孩子,一去这么久也不怕人担心,你们姐弟俩呀——唉你先回房好好歇歇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罢了”安寄翠心里好受了点,坐起身子拭了拭泪。

“我不累,娘”引章笑了笑,精神一振,深深吸了口气,向吴管家道:“吴管家,说说吧,引华的消息一点也没有吗?”

“大小姐,”吴管家拱拱手,精神也明显一振,不仅是他,包括安寄翠在内的所有骆家人都是一样的感觉,见到她,就像见到了主心骨,提着的心不由自主便放了下来,紧绷的神经也得到了放松。

“大少爷出走第二日,就派人到处打听了,他平日可能会去的地方、可能去找的人,都找过了,也吩咐了骆家所有的商号各处打听,水路、陆路各处查访,只是,都没有大少爷的踪迹。”吴管家的声音越来越低,透着愧意。

引章投以谅解安慰一瞥,想了想,道:“他是怎么出的城?从哪个城门走的?什么时间?什么打扮?乘船还是雇车?这个应该不难查到吧?”堂堂骆家大少爷,不管他再乔装低调,认识的人也绝不会少。

吴管家忙道:“少爷是从自家马棚里牵了马,打西门出城,有人在西门十里之外的枫叶岗歇脚的小店见过他,之后,便再无音讯。”

“哦?这么说他也在那小店歇脚了?他当时在做什么?可有要吃的?吃了什么?”引章双眸一眨不眨。这些信息很重要,可以由此推断引华当时的心情,从而猜测也好分析也罢他离家出走的动机和后果。

吴管家一怔,愣愣说不出话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你派人去问问,问清楚再来回话吧”引章温言打破无声的尴尬。

“是,大小姐”吴管家垂着头,汗颜而去。

“阿章……”安寄翠欲言又止,忧心忡忡。

“娘,别担心爹,他会保佑引华的”引章不知怎的,突然冒出这句话。一字一字,异常清晰与肯定。

安寄翠身子一震,狭长的丹凤眼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望着她,眼底闪烁不定的光芒终于渐趋平静,她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老爷,他一定会保佑引华”

引章微微一笑,同她说了些路途见闻,又说带了位结拜妹妹回来可能要多住几天,这才回去休息了。

回到房中,红叶、凌霄已经回来了,回复她已经安排好那三十六人,盘缠也打发了,船也雇好了,第二天那些人便启程回京。引章只是点点头,颇有些神思惘然。

“小姐,如果小姐有事需要他们做,他们可以暂不回京的。”凌霄忍不住轻轻道。骆家少爷离家出走,她们也听见了些。

引章仿佛在想着什么事,神思不定摇摇头,瞟了凌霄一眼,目光随之流转到红叶身上,道:“到底是九爷的人,不要随便支使。我只是一介商人,有些事该避嫌还是得避,你们以后也注意一点。”

“是,大小姐”红叶、凌霄一齐垂下了头。

“有件事,你们俩帮我跑一趟,”引章声音很平稳,波澜不惊,徐徐道:“你们去一趟扬州,卓吾卓公子府上,就说,”引章想了想,道:“就说我下月要去扬州,有笔生意想跟他谈。”

“……”红叶、凌霄讶然抬起头,终于又垂了下去,躬身道:“是”

“明天就去,快去快回。”引章淡淡吩咐,手上却不由一紧。

吴管家办事效率越来越快了,不过两个时辰,他便满身风尘赶了回来,向引章禀报那日引华在枫叶岗小店的情形:面无表情,要了一壶茶,一笼三鲜小笼包子,举起筷子又放下,怔怔的望着远方出神,点的东西始终未尝一口。然后,仿佛有些失魂落魄,起身走了面对引章和安寄翠狐疑的眼光,吴管家赶紧解释说,因为天还早,小店只有寥寥几个客人,少爷仪表不俗,举止失常,故而店主人印象特别深刻。

“娘,看来引华只是心情不好而已,出去散散心罢了,娘,等他想明白了自然会回来,您就放宽心吧”引章心里虽然也担心,却不得不强作精神安慰安寄翠。

安寄翠眼神无声而黯,半响叹道:“这孩子没出过什么远门,但愿……别吃什么苦头才好”

说得引章忍不住也心乱起来,文弱书生一个人在外边晃悠,不是每一个都那么好运误入后花园和小姐私定终身,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风流佳话,也有可能被什么黑社会组织掳掠了去,从此永世不得翻身

“吴管家,吩咐商号各处留心寻找,一有少爷的行迹立刻回报,加派人手,再细细寻访,还有,”引章瞟了安寄翠一眼,稳稳吩咐道:“叫人放出话去,就说娘病了”

“是,大小姐”吴管家眼睛一亮,响亮的答应,安寄翠也默许了,脸色一怔之下随即一缓,生出满满的希望。引华素来孝顺,倘若得知她病了,多半会马不停蹄往家里赶吧?

想想还不够,引章又叫人写了引华能看得懂、旁人看不明的寻人启事,吩咐在各大小城市张贴,反正又没有城管,贴多少都没人管,但愿引华能看得到

第二卷 拓野开荒 第200章 卓家

第200章 卓家

引章心烦意乱,没想到一回到家会发生这种意外之事,虽然,她知道引华多半平安——别问她为什么,双胞胎的心灵感应她自己清楚就好,跟别人无法解释。而且从小到大,还真是比较灵当然,也不排除这次出现失灵的状况,所以她的心,忽上忽下,忽喜忽忧,患得患失,摸不着底的忧心始终如影随形,魂牵梦绕,令她不得安生。

第二天,红叶、凌霄奉命前往扬州,她的心禁不住又提了起来;一会儿,吴管家又抱来账本,让她看;一会儿,木槿又拿来册子,告诉她云南采购、先她一个月回来的各种货物、花木如何按她的吩咐分派下去了,只有那些装在大夹板木箱子里的粗糙宝石原料还堆放在库房,问她该怎么处理?引章这才想起本次带回那些珠花和葡萄酒酿制配方也等着处理,一时更为头疼,只吩咐暂且放着不动所幸,青鸾主仆三人折腾了一路,水土不服,气候不调,一个个乖乖的躺在床上缓劲,没有找她,也没有惹麻烦。

三天之后,红叶和凌霄回来了,行迹匆匆,脸色都十分不好,引章心一缩,双目炯炯盯着她们:“见着卓公子了?”

红叶、凌霄相视一眼,摇了摇头,道:“卓家出事了小姐”

引章脸色瞬间惨白褪去血色,冷冷道:“出事了?出事了你们就可以不听我的话吗?我有说过卓家出事了便不用去见卓公子了吗?叫别人知道了,不说你们自作主张,还当我骆引章是个毫无义气、不讲交情之人呢”

“大小姐,”红叶、凌霄顿时屈膝跪下,红叶忙道:“小姐息怒,听奴婢一言奴婢们到了扬州,整个扬州城都在说卓家被抄的事,卓府早已被封,卓家上下人口已被遣散,卓公子和卓夫人已经回乡下去了奴婢等想着倘若下乡去找卓公子还不知耽搁到什么时候,倒不如先回来告诉小姐这个消息,请小姐示下”

“是我太心急了你们起来罢”引章轻轻一叹,挥了挥手,又问:“卓家因何被抄,扬州城里都是怎么说的?”

红叶有些迟疑,终道:“说,说是参与了索额图大人谋反一事受的牵连,所幸圣上仁慈,念在卓家一介商人无权无势被迫为之的份上,只抄了家,人都没事……”

引章眼中一黯:没想到当年在镇江官船上与卓吾一番谈话竟是一语成谶了,不知此时此刻他可会想起当时当言?想起了又是怎样的心情?是黯然伤神,还是追悔懊恼,还是长叹一声,然后扪心自问:假如重来一次,会怎样选择?

只抄了家?引章微微冷笑,卓家乃是有名的绸缎世家,商场竞争激烈,不知多少人对卓家的财势和行业地位妒恨交加,这回树倒猢狲散,卓家人还不知怎样受人欺负呢

也不知道,卓家如今怎么样了,卓吾怎么样了。在昆明时,她正是想到了这件事情可能发生,方心急如焚往回赶,孰料,不但此事成真,家里又出了事,更加搅得人乱

“我明天想去一趟扬州,不许说什么,去准备准备,明天你们俩和大脚随我走一趟”引章不容置疑吩咐。

红叶、凌霄无奈,躬身应了一声“是”相视而退。

来到扬州,引章才知道情况有多糟糕。据说,抄家抄得十分之彻底,连一件好衣裳都不给卓家人留下卓家不是绸缎世家吗?抄家的人将他们身上上等的绸缎都剥了去,换了套粗布大衣,直接赶走。

抄家之后,卓家又开始内乱。

仆人不必说,便是那些亲戚、小妾、姨娘也还没傻到留下来吃苦的地步,一个个全部跑了,剩下的只有卓吾夫妇带着最大不过七岁的两女一儿、卓吾年迈的父母及从小跟着卓家的一个嬷嬷、一个老家人,一家子两手空空,从扬州来到老家宝应卓家庄。本想靠着家庙薄田度日,不料,族长生怕受牵连,连同族中各房,竟不许他们回乡,那些原本是卓吾父子购买的供奉家庙的祖田也毫无道理的被族人吞没。卓吾父子无奈,只得在宝应其他地方随意搭了个草棚,依靠替人家打零工换一碗粥喝。

当引章一行四人七弯八拐找到卓家时,卓吾正在门口劈柴,他的妻子坐在茅屋檐下洗衣服,荆钗布裙,容颜憔悴,卓老夫人一手抱着孙子,一边依偎着两个孙女,呆呆出神,至于卓老爷,又气又怒之下,已病倒在榻,好几天起不来了。

引章怔怔叹了口气,正要下车上前,不知从哪冲进来七八个流里流气的痞子流氓,满口粗鄙肮脏之言,要收什么“保护费”,一双双**贼眼肆无忌惮咕噜噜在卓夫人身上转来转去,卓吾本还好言陪笑周旋,见此也不由恼怒,拦身挡在中间,截断了他们的视线,那些人顿时沉下脸喝骂不止,动起手来,引章忍无可忍,扭头喝道:“大脚,还等什么”

大脚一言不发,跳下马车身子一晃掠了过去,站在那些人身后,冷冰冰哼了一下,只一下,那些人的身子全都震了一下,定了形似的一动不动,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缓缓扭动脖子转过身来,领头一个强撑着“呸”了一下,昂然道:“你是什么——”话未说完,已被大脚一把揪住,看也不看朝后扔了出去, “咔嚓”一声,伴随着一阵凄厉的惨叫。

“滚。”大脚垂着眼皮,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声音出奇的平静无澜,却令人情不自禁凝神屏息,大气也不敢出,不知谁带的头,纷纷踏踏朝后跑去,狼狈不堪。

“站住”引章已走过来,面若寒霜,锐利的眼神一扫,冷冰冰道:“我不管你们是哪一拨的,回去给你们主子带句话,也给这一带你们的同行带句话,我是杭州骆家商号的总掌,卓公子是我的朋友,如果有人对我的朋友不敬而不巧又让我知道了,我会让他后悔一辈子,滚”

红叶、凌霄听了,不约而同蹙了蹙眉。这等时候放出这样的话,实非理智与明智。

抽气声、惊呼声、低议声叠叠响起,随着是纷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终至不闻。周围,一片异样的沉寂。卓吾淡淡的笑着,引章不知道说什么,而卓夫人等,则是傻掉了回不过神来:她们没想到,这个时候竟还有人会当她们是“朋友”

“呵呵,让你见笑了屋里简陋,你若不介意,进来坐坐吧”卓吾在系在面前的围裙似的东西上搓了搓手,语气倒是淡然自若,脸上还带着微笑。

引章抬头看他,人瘦了点,也黑了点,不过,精神还好,脸上还带着笑,眉宇间一派云淡风轻。

“好啊你这地方不好找,渴死我了,给我倒杯水解解渴吧”引章的心下意识一松,笑笑,抬脚进屋。既然卓吾不是那等失魂落魄、苦大仇深、颓废、自暴自弃的样,她又何必徒然悲伤,把气氛弄得太那个呢?

卓吾哈哈大笑起来,道:“是不好找,倒难为你找了来”说着向妻子使了个眼色。卓夫人听他二人说话莫名其妙,却回神很快,忙忙拿了个粗陶碗洗了又洗,刷了又刷,倒了半碗白开水递给引章,下意识垂着头,脸上有些不自在。也难怪她,堂堂卓家的少夫人,何时干过这种斟茶递水的活

“多谢嫂子”引章笑着欠身接过,不自觉把眼一溜,悄悄打量着她。从前,初识卓吾时,她曾经想象了许多许多次卓夫人的相貌,无论怎样勾勒,始终是一个模糊的影像,此时亲眼见了,按说模糊的影像应该徒然之间生动了、清晰了,不知怎的,她仍然觉得那样的不真切,仍然觉得像一个梦一样。只一晃,又不见了。

引章慢慢的喝着水,一时,满腔的话要说却不知该从哪一句开头。

“卓大哥,你有何打算?”引章轻轻放下碗,轻轻问道。

沉默半响,卓吾叹了口气,苦笑道:“你也看到了,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打算?暂且这么过着吧,等时间长一点,风声小一点,人们渐渐把这件事淡忘,再做打算”

“世上的事,只要有本钱,就可以好好打算,”引章望着他,缓缓道:“卓大哥应该不会忘了吧?你在我哪里还有一大笔本钱呢不过,都被我挪用出去了,我一时也拿不出那么多现钱,如果我要用店铺、宅院相抵,不知卓大哥会不会给个面子呢?”

卓吾眼底闪烁着极其复杂的光芒,久久不语。引章一眨不眨望着他,突然有些纳闷,他眼底似乎……有一种情绪叫做——愧疚愧疚?她不会看错了吧?

“你为什么要帮我呢?唉,你不怕受牵连吗?要知道,这可是你一直很忌讳的事呀”卓吾叹道。

“我没有帮你啊,我手头宽裕,只是想着该还你的钱了”引章笑笑,眨了眨眼。卓吾还欲说什么,引章恳切道:“卓大哥,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伯父伯母和侄儿侄女们想想呀,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卓大哥,你忍心吗?”

卓吾不语,望望门外侧耳细听的老母、妻子,此时正眼巴巴的望着他,他心一软,苦笑道:“真是没钱寸步难行好吧,阿章,我卓吾何德何能,有你这么个朋友,也算值了”

引章大喜,欢然笑道:“这样才是我认识的卓大哥你不要这么说啦,当初没有你,就没有我们骆家的今天,我这么做不过是投桃报李,再应该不过”

“多谢你有心”卓吾微微一笑,心中却想,当初,当初他们卓家帮过的人何止她一个?投桃报李?落井下石的这些日子他倒见得多了

“而且卓大哥,我相信你一定会东山再起的,不说别的,单是这份宠辱不惊、云淡风轻的气度,便将这世上绝大多数人比下去了”引章又道。

“宠辱不惊?云淡风轻”卓吾挑了挑眉,无奈苦笑,道:“你是不知道,今儿那些人已是第七拨了,这些日子也是见惯不惯麻木了”

“真是岂有此理你可知什么人做的?”引章身子一震,忍不住怒从心头起。

“嫉恨卓家的人不在少数,会发生这种事我并不觉得奇怪。”卓吾淡淡说着,没有回答她的话。

“既然这样,”引章稍一沉吟,抬头道:“卓大哥还是离开扬州到别处暂居吧,将来衣锦还乡,再叫那些小人瞧瞧我在济南倒有一处房产,还算宽敞整齐,卓大哥不嫌弃,便先到那边如何?”

卓吾还未说话,卓夫人搓着双手,已显出迫不及待、殷切万分的神情望着卓吾。在这边这抬不起头、遭人欺负得日子过得提心吊胆,她已是怕极了此刻紧张万分,生怕丈夫推辞了。卓吾瞟见她的神情,又心念父母,轻叹一声,遂点点头道:“好吧阿章,实在是麻烦你了”

“卓大哥不要见外”引章笑笑。

于是商议计较妥当,引章留下了一千两银子给卓家暂用,回到杭州,找出房契,连同十万银票,命红叶凌霄给送过去。红叶凌霄领命而去,又带回了八万两和一封信,说是卓吾抵死不肯收那么多,引章想想也就算了。只是,有时想起卓家的惨样,不觉心惊心寒,暗暗琢磨着,是不是该未雨绸缪,早做打算,格外置些产业以备急用?狡兔都有三窟呢,何况她一个大活人

拆开卓吾的信,引章顿时蹙眉,这个卓吾,原本他不肯收十万银子她还深深的敬重他的人品还有些过意不去呢,看了信才知道他有多么狡猾

尽管信上他说得多么恳切、多么真挚、多么为难、多么不好意思拜托,其中心思想却很明确:他请求她替他保住祖宅——已经充公即将拍卖的祖宅

引章很是郁闷,难怪,他只拿了两万两退还了八万两,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第二卷 拓野开荒 第201章 竞拍

第201章 竞拍

骆家的祖宅,是扬州最大的府邸,正房偏院加花园湖池,占地五十亩,折合三万三千多平方米,其中建筑恢宏,雕琢精细,屋宇取材讲究,或阔朗大气或精致玲珑,加上奇花异草湖石佳木无数点缀其间,那价钱,海了去了引章略算了算,起码也得八九十万两,这还是底价,不算竞拍者加价的基础上。

这么大笔钱,她上哪弄去?

再说了,即便这卓家祖宅买回来,她也没法住呀——住了有点鸠占鹊巢的意味,太对不起朋友不住?买来干啥?而且还得雇人看守打理怎么算怎么亏

引章有些犹豫,征询的目光停留在鱼儿大病初愈略有血色的俏脸上。

“大小姐,”鱼儿轻轻笑了,了然道:“大小姐其实早已拿定主意了不是吗?”

引章一怔,嘿嘿笑了笑,就冲鱼儿这句话,没拿定主意也得拿定了其实她是很想帮卓吾这个忙的,只是觉得被他算计有些不甘。

“好吧难得卓大哥开口,我总不能置之不理咱们再难,也不会像从前那样难,你说是么?”引章无奈笑道。

“是的。”鱼儿点点头,又道:“小姐尽管去做这件事吧,少爷的事我会盯着。”

“鱼儿,谢谢你”引章心里一暖,握了握她的手。

引章开始盘点现银,好在已经九月,一年已经过去一大半,该收的款项大部分都能收得上来。盘点了三天,算了算,总共一百一十万两,按说已经不少,但比起扬州那些动则出手一两百万的大富豪来说,还是小儿科得很

要知道,卓家的祖宅不仅仅是一座宅子,更是卓家在绸缎界地位的象征,谁买下了他家的祖宅,一定意义来说相当于接替了卓家的地位,即便不如此,也可获得心理上无尽的满足和骄傲。引章相信,扬州很多有钱人是很乐意享受这种满足和骄傲的

引章苦笑:合着她不辞辛苦从昆明一路狂奔回家,就是为了管这档子麻烦事?骆家商号正处于上升阶段,说得直白点,就是发展期、创业期,无法跟人家实力雄厚、根基强悍的世代富豪比匹。一百一十万两,是她的极限,对人家来说,可不是

“鱼儿,咱们要再发个几百万的财就好了”引章叹了口气,对红楼梦中因贵妃省亲入不敷出而抱怨的贾琏的话大有同感。

“小姐,你又说这不切实际的话了”鱼儿微微嗔了她一眼,继续埋头翻账本,看看哪里还能再抠出一点。

“唉”引章轻轻叹息,望着鱼儿发怔。

“姐姐你在做什么呢?”青鸾清清脆脆的声音轻快响起,话音刚落,窈窕的淡青色身影已笑盈盈踏了进来,身后跟着小风、小雨两条尾巴。

这些天,她们总算缓过劲来了。小风、小雨也老实了很多,看引章及诸人的眼光不再那么倨傲不逊,鱼儿理解为她们看到引章尽心尽力为青鸾寻访名医而受了感动,引章则认为这是每一只从井里跳出来的青蛙自然而然、出于本能产生的一种对未知世界的畏惧。经过这段时日,尤其是从昆明回来这一路,他们总算见识了外边的世界有多大,见识了什么叫做天外有天,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荡然无存

“妹妹身子好些了吗?来,坐吧”引章笑着起身招呼,小丫鬟贴心的奉上茶来。

“姐姐,”青鸾握着她的手,笑道:“刚才听姐姐和鱼儿说话,可是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