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引章眼睛一亮,蓦地又暗了下去,没等她开口,青鸾那厢已是拍着胸脯,慷慨道:“姐姐不是说我那些首饰都很值钱吗?姐姐拿去好了”

“这?”引章怔住了,虽然心动,可是,会不会有点太唐突了,“这不太好吧?”引章笑了笑,道:“那些是妹妹的财产”

“你我姐妹分这么清楚做什么,反正我跟着姐姐,有吃有喝有玩,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姐姐,你别跟我客气了”青鸾混不介意。

引章无语。没吃过钱的苦头的天之娇女果然是天之娇女,她对钱,还真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引章突然就明白了贵族和财主的区别,青鸾是贵族,她呢,再有钱也就一土财主

“好吧生受妹妹了这样吧,我挑几件拿去当铺当了,等将来有钱了再去赎回来交给妹妹,你看这样行吗?”引章笑道。

“行,有什么不行的?一切听姐姐的”青鸾笑着,又偏着头道:“不过,当铺是什么?”

引章顿时噎住,鱼儿忍不住“嗤”的一笑,娓娓而言,替引章解释了一番。

“原来世上还有这等挣钱的法子,这些人真聪明”青鸾吃惊不已,越发好奇,非要缠着去当铺瞧瞧不可。

引章不得已,只好答应,命鱼儿好生安排。

“姐姐不一起去吗?”青鸾又问。

“姐姐是骆家商号的总掌,如果去了当铺当东西,会对骆家商号产生的财力产生猜忌,在生意上就有可能有麻烦,所以,姐姐不能去,不但姐姐,鱼儿她们都不能去。”引章笑了笑。

“原来如此姐姐真聪明”青鸾想了想便明白了,不比小风、小雨仍是一头雾水。引章不由暗赞:青鸾果然不同能够这么快时间调整思维,跟上本时代的步伐,已经很难得了看小风、小雨,估计还在倒时差呢

话说,当铺的伙计漫不经心打开青鸾的锦袱,呆了呆,大叫一声“掌柜的,快来”

“大惊小怪干啥?”胖墩墩、八字胡的掌柜撂手撂脚摇摆着身躯一挑帘子出来,绿豆大的眼珠子微微一翻,瞪过去满含“不争气”、“没见过世面”的一眼,同样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锦袱中的一刹那变得霍然一跳,呼吸一刹那屏住,颤巍巍的双手捡起一顶芙蓉金丝冠,再掂了掂砖头大小的翡翠麒麟、巴掌大金镶口水晶香囊、半尺多高一对雕镂山水人物象牙笔筒……,喉咙里咕噜一声,道:“这,这都是……唐朝的东西?”

“算你有眼光”青鸾眼角向上一睨,得意一笑。

“……”掌柜的眼睛都直了,上千年的古物,精美绝伦,完美无瑕,骄傲的展现那绝代的风华和耀眼的光芒,摆在谁面前任谁也不能不动心。话里话外想要买断,骆家的人当然不肯,最后,当了两百万两,当期一年,利钱一分。

有了钱,引章顿时放下心来,只安安心心在家里等着扬州那边的消息。才三五天的功夫,便得知四天之后便是卓家产业拍卖之日了,引章暗叫侥幸,这些官府中人看着大肥肉在眼前晃悠,动力十足,动作还真够利索的如果没有青鸾帮忙,这么短的时间她可上哪筹钱去呢

拍卖现场甚是热闹,在扬州布行商业协会一间阔大的花厅举行,美丽的绣花短绒地毯,轻柔漂亮的丝绸帐幔,典雅光泽的两溜嵌玉黄花梨太师椅,梅兰竹菊等小摆设盆景及其他金玉竹木雕琢摆设,将整个花厅布置得华贵又不失典雅,如果不是知道这儿即将要举行的事,引章几乎以为这是富人喝下午茶的沙龙。

更没料到的是,这破拍卖会举行的还挺秘密的,不是有钱就能参加,更不是想看热闹就看得到,哪怕引章命人说了是骆家商号的总掌,人家扬州知府衙门文书还是半扬着下巴半眯着眼——置之不理后来,还是红叶姐妹不知走了什么路子,方才替她争得了资格。

当一袭男装的引章与青鸾在红叶、凌霄、小风、小雨四名俏丽丫环陪同下步入花厅时,不出意料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相比这些或大腹便便或步入中年的大富翁来说,唇红齿白青春年少的她们简直就是异类。引章目光流转微微点头,双手抱拳拱了一拱,转眼间与各人打了个善意的招呼,将马面长袍一提一放,从容就坐。青鸾就没这么多礼了,好奇的目光在各人脸上咕噜噜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美男,也就不感兴趣,收回眼光,若无其事挨着引章坐下,向她甜甜一笑。

周围一片窃窃私语,听说她二人乃是骆家大少爷、二少爷更是忍不住打量,因为,骆家的生意骆少爷极少露面,两位少爷更是从来没有一块露过面,好不容易碰上,还不可着劲的瞧?有些家有小女初长成的,更是笑得亲切,攀谈得自然。也有个别心思缜密的一双眼睨着,暗暗寻思:骆家生意遍布运河两岸城镇,却从未沾染扬州,难道,此次竟有意插上一足?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云云。

不过,拍卖会开始之后,看着又不太像了,骆家两位少爷听倒是听得兴致勃勃,看也看的兴致勃勃,布庄、铺面、绣坊、染坊、酒楼、别院,一家一家过去,骆家少爷却始终含笑盈盈,一个价钱也不开,倒像是看热闹的

心思缜密的大惑不解,殊不知引章亦是忐忑不安,这些扬州人,有钱真不是盖的,也不知哪世里挣下那么多钱,好像花不完似的,一个紧接着一个的抬价,不像竞拍,倒像赌气比阔,好像谁接下了卓家的店铺谁就很有面子似的,一间八十平米的绸缎铺面,甚至抬到了六千两白银,这可不可以算作“嫉妒”心理?

嫉妒不嫉妒引章不管,她只是担心,照这个比例来看,卓家的祖宅能抬到个什么价,还真不好说

果然,卓家祖宅底价六十万两,官府方面的文书话音刚落,立刻便有一位白白胖胖,穿着酱紫色金线团纹的大财主开口了,张口便增到一百万两众人忍不住吸气噤声,目瞪口呆瞅着他:还没见过谁这么加价的

那胖子若无其事掏出讲究的鼻烟壶,凑在鼻子下边陶醉的吸了吸,然后很享受的往后一仰,闭上眼睛,打了一连串响亮的喷嚏。

从一片窃窃私语中引章得知:这大胖子是扬州大盐商,姓徐,这三五年刚窜起来,是个金满库银满库有钱没地花的主

慑于他的财力,看出他的决心,居然没有一个人再开口抬价,热火朝天、你抢我夺、你追我赶的拍卖会到此风格一变,异常的安静温和,所有人的眼光都盯着那包裹在一片紫酱色中白白胖胖的大胖子。

引章暗暗叫苦,别人可以就此罢手,但是她却不能她就是冲着这宅子来的,一言不发等到了现在,总不能吱都不吱一声便退场吧?那既对不起托付的卓吾,也对不起典当的青鸾,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好歹,她该喊喊价,争取也好敷衍也好,总得出声

“一百一十万两。”引章尽力压抑显得平静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花厅中乍然响起还是显得十分清亮。

众人目光一下子又被吸引了过来,有意外、有不解、有了然,骆家少爷竟也是冲着这宅子来的

“一百五十万两”徐胖子浓眉一挑,混不在乎傲然一瞥,吐字如珠,成功的将众人眼球又吸引了过去。

“一百六十万两”引章蹙着眉,咬咬牙。

“两百万两”徐胖子紧追不舍,面不改色心不跳,保持了一如既往的大手笔追加。花厅中抽气声此起彼伏,窃窃私语你来我往,比方才还热闹,而且,一众人眼中不知何时都闪动着兴奋刺激的看戏的光芒

引章心一沉,两百万两,骆家商号一年的总利润都还差一大截才够的着,看来是没戏了,这徐胖子果然家大业大她瞥了那满脸横肉庸俗不堪的胖子一眼,心中不禁暗叹:卓家世代经营打造、品味格调不俗的卓家大院就要换成这样的人去住,还真是糟蹋了好地方奇花惠木亭台楼阁倘若有灵,定也要大哭一场

看戏的在座者略略有些失望,骆家这么快就被打败了?转念一想也难怪,徐老爷那是什么人家?有几个人有资本跟他斗

第二卷 拓野开荒 第202章 内情

第202章 内情

不料,就在即成定局、主持拍卖的师爷都提气要宣布的时候,“三百万两”一个清脆响亮至极的声音蓦地响起,一片抽气声中,引章瞠目结舌,怔怔的望着傲然不屑瞟了徐胖子一眼的青鸾。青鸾早已忍不住了,她一个堂堂公主,哪受得了旁人的挑衅?

徐胖子纵声大笑,一双狭长的绿豆眼缓而重扫过引章和青鸾,把玩着手中的鼻烟壶,突然开口笑道:“骆家在扬州素无生意,老朽不知,骆总掌为何苦苦相逼、非要同我一个老头子争不可呢? ”

引章暗暗翻个白眼,心想是你苦苦相逼非要同我争好不好,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你纯粹是贪慕虚荣也不回家照照镜子,就你那样,即便住进卓府,也不会变成名门世家

“晚生不敢”引章稍一沉吟,起身向徐胖子拱了拱手,抬眼恳声道:“实不相瞒,卓家跟我们骆家虽然没什么生意上的来往,卓家大少爷跟在下却是多年至交。在下买下这座宅子,也是存了替他保存之意,还望徐老板成全”

“笑话”一片可以说是很大声、很惊异的窃窃私语声中,徐胖子嗤之以鼻冷冷吐出这两个字,怪眼一翻,不阴不阳道:“嗬,你还蛮讲交情嘛,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啧啧,说的真好听替他保存?嘿嘿,是保存五十年还是一百年还是永远替他保存下去啊?卓家牵连到这么大的事里头,还能有翻身出头之日?呵呵,骆总掌,看不出来,你很会说话哪”摆明了指出引章是沽名钓誉。

引章脸一沉,眸中锐光一闪,冷笑道:“什么样的人存什么样的心,同时也喜欢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他人身上,这个,我不同你计较”

“你……”徐胖子十分恼火,皮松肉驰的双下巴一扬,赌气大叫道:“三百五十万两”说毕重重一哼,挑衅的瞪了引章一眼。

引章肘弯轻轻一碰青鸾,使了个眼色,瞟着徐胖子,不温不火,也不生气,一脸平静道:“徐老板家大财大,我输了”徐胖子正得意一哼,引章的声音又缓缓传来:“我只好等这宅子下次拍卖再试试了”

“你什么意思?诅咒我?”徐胖子大怒,臃肿的身躯忽的从座位上弹起,怒气冲冲指着引章。

引章淡淡睨了他一眼,笑道:“你自己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两位稍安勿躁”主持文书见场面往崩的方向越去越近,忙打着哈哈搅合,说了些好听的场面话,望望引章,望望徐胖子,目光从全场扫过,笑道:“那这算是——定了?卓家大宅,归徐老爷所得”后一句调子徒的提得老高老高,带着澎湃的激情

“恭喜恭喜”

“徐老爷好大手笔呀恭喜”

“……”

一片恭贺恭维声中,引章带着青鸾等扬长而去。

“姐姐,我看见那死胖子就不顺眼,干嘛让给他啊?”青鸾撅着嘴大不高兴。

引章苦笑,道:“好妹妹,我们现在没法跟人家争,再争下去也没意思。唉,只好对不起卓大哥了” 流动银子都没了,骆家商号还怎么维持经营?为了保住卓家的宅子而将骆家商号搭进去,引章那是万万做不来。她已经盘算好了,大不了将来骆家商号发了大财,替卓吾再建一个一模一样的卓府好了

然而,世上的事总是出乎意料,柳暗花明又一村也不少见,带着青鸾在扬州城里打探名医,逗留了三天正准备回杭州时,那主持拍卖的文书却意外的找上门来,表示要将卓家祖宅卖给她,引章大吃一惊,怔了半天回不过神来来……

自打那拍卖文书上门和颜悦色说出那番话来,引章就老觉得做了一个梦,并且从此浑浑噩噩陷入梦境不能自拔。从洽谈、签约、到付款、接收房契, 她都感觉不到什么叫做“真实”。

“看那文书的意思,似乎不愿深谈其中缘由,你们说,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官府宁可少挣五十万也要把卓家祖宅卖给我?”引章大惑不解,忍不住又伸手拂了拂包袱里木盒中的房契,第一百零一次证明这是真的,真的是真的。

“姐姐,这外边的人还真有趣”青鸾笑嘻嘻的,跟她一样大惑不解。

“大小姐,”红叶抿嘴微笑,道:“奴婢倒是打听到了些消息,不知大小姐可有兴趣听一听呢”

“那你还不快说我就说其中必有隐情。”引章双眸一亮,大感兴趣笑道。

红叶笑着应了声“是”,便笑道:“说来也是好笑那位徐老爷赢了小姐,买到了卓家祖宅,心中甚是得意,便去巴结扬州知府何大人,又让自己夫人带了厚礼前去何府拜见何夫人,后来,又下了帖子请何大人夫妇赴宴。徐家是扬州富户,何大人夫妇当然愿意结交这个朋友,便毫不犹豫答应了,呵呵,熟不料事情就是因此而起——”

“这可奇了,难道他们在宴会上打起来骂起来不成?按说没道理啊,那个死胖子怎么会在自己家里得罪当官的呢?”青鸾眨眨眼,快嘴的笑道。

“我也奇怪呢红叶你继续说”引章亦笑道。

“是。这徐老爷能有今天,全靠他过世的爹跟从前的江南总督交好,当时几乎垄断了整个江南的盐引,这徐老爷本身,却没什么本事。说来也是好笑,他不太懂官场礼仪规矩,尤其不懂旗人的规矩,生怕出丑,便请了隔壁一对落魄的旗人夫妇做陪客,哪料到,这对旗人夫妇正是知府老爷的家主呵呵,这一下子可不有的热闹啦”红叶说着忍不住拍手笑起来,凌霄也不禁莞尔。

“家主?”引章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亦忍不住“扑哧”一笑,道:“这倒是冤家路窄,呵呵,这顿饭这知府老爷定会终生难忘吧?”

“那可不是”红叶笑道:“听说,何大人夫妇一见着本主,脸都绿了,又是下跪又是磕头请安,大气不敢出侍立一旁,给本主斟茶递水,本主叫坐才敢坐,本主叫吃才敢动筷子,本主一咳嗽立刻亲手奉茶,从头至尾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呵呵,这顿饭自然是终身难忘了小姐您想想,徐老爷虽然无心,但何大人夫妇怎么受得了这等气?他们不敢对自家本主怎样,要给徐老爷脸子看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可笑那徐老爷稀罕的不得了,完全不知状况,还以为这是什么特别的规矩呢呵呵”

“果然有趣”想起那趾高气扬的胖子吃瘪,引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道:“这才是老天有眼呢偏偏这么巧,正好就请了何大人本主了不知道那胖子回过神来是什么一副表情”

在清朝,包衣奴才比本主混得好的大有人在,不过,混得再好也不能不顾“祖宗家法”,哪怕本主已经落魄得成了乞丐而包衣奴才是头戴红顶子的一品大员,见了本主也得行家礼磕头请安。

据说乾隆朝,某位一品大员的落魄本主的爹去世了,这位大员不得不抛下朝中大事不管,请了假素衣素服披麻戴孝给老主子守灵,乾隆得知大怒,认为有失国体,折辱朝廷命官,一道圣旨,将这位大员脱了奴籍。当然,这只是异数,并不是所有家奴都有这么好的运气,比如说,这位何大人。

“哼,还能什么表情,肯定吓也吓得半死了”红叶又笑道:“其实这也罢了,偏生那家伙神经大条,第二天竟然还敢备了礼物去衙门孝敬,小姐您想想,何大人这时候能给他好脸子吗?连见都没见,打发人不阴不阳将他连人带东西撵了出去。徐胖子困惑不已,便向衙门里差役随从打听,不知怎么的将头天晚上的事说了出来,这事一传开,何大人更加尴尬得要命,还能如他的愿?不想法子整死他就不错了所以啊,那卓家祖宅也不肯卖给他了好像说是那家伙拿假银票糊弄官府被查了出来,不但收回了卓家祖宅,还罚了他一万两银子”

“你说的没错,呵呵”引章忍不住越想越好笑。转眼瞥见一脸困惑的青鸾,便将八旗包衣家奴规矩给她简略说了一遍,青鸾啧啧惊讶不已,主仆三个半响回不过神来,眼睛睁得老大,万万想不到世间竟有这等怪事。引章当然不会放过机会,趁机对她三人进行了一番机会主义教育,告诫她们外边稀奇古怪的事多着呢,所以她们行动要谨慎再谨慎,切不可胡来。

顺利买下了卓家祖宅,又通过多方打听,找回了几个卓家以前忠厚老实的老仆人,命他们看守卓宅,那些个老仆感激涕零一口答应不在话下。处理好这些事务,引章等便回杭州。

引华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消息,骆家一片愁云惨雾,虽然骆家商行和清水镇骆家庄一切正常,井井有条,还是不能冲淡各人心上的忧虑。一天来一天去,虽然有引章强打精神抚慰,安寄翠神情郁郁,形容憔悴,真有几分病象了

第二卷 拓野开荒 第203章 改行

第203章 改行

引章大为忧心,惦念着青鸾的病,惦念着去一趟京城与胤禟相见,却无论如何挪不动脚。一晃又十天过去了,胤禟的信已来了第三封了

引章展开信,看了便折在一旁,心中乱糟糟的。胤禟催得急,情话连篇,也抱怨连篇,引章无法可想,只好置之不理。还好青鸾懂事,一点也没有催她的意思,而且据她自己说,万老花匠的话多半没错,她自己是觉得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了,更重要的是,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发过作了,这在从前是不可想象的

引章当然心中欣慰,还笑说她的病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离乡病”,离开家乡就好了不过,她又保证,为了保险起见,她会继续带她寻访名医。直到她再不发病安安全全过了二十三岁为止,当然,后一句话她只在心里告诉自己,没有跟青鸾明着说,这种话当事人听了恐怕不会好受。

千呼万唤,正当引章耐心消磨殆尽预备亲自出门寻找引华时,引华终于回来了。人瘦了不少,风尘仆仆,又明又亮的眼睛里却多了几分坚韧和精神。安寄翠一呆,猛的抱住他,失声大哭。

安寄翠搂着回家的儿子,哭得一塌糊涂,吴婶、幽兰等大小丫鬟都在一旁默默陪泪,引华的脸色倒十分平静,拥着母亲,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

好一阵,安寄翠才发泄够了平静下来,拭拭泪,在众人劝慰下和引华搀扶下坐了下来,她紧紧握着引华的手,引华不忍挣开,只得随她一起坐下。这时,他才得以仔仔细细的近距离的打量她。

“娘,对不起,孩儿不孝”看着母亲异常的憔悴,引华的心立刻挨了重重一锤,酸痛沉重,眼眶忍不住红了,顺势在她面前要跪下请罪。

“快起来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安寄翠心疼不已,用力去扶。到底不如儿子有力,引华已经稳稳跪了下去,郑重磕了三个头,仰头道:“娘,孩儿知错了,孩儿以后,再不叫娘操心了”

“好,好,快起来,起来罢”安寄翠含泪点了点头,忍不住又拭了拭眼角。

引华起身,来到姐姐面前,脸上闪过无数表情,内疚、不安、惭愧、难过、沮丧交织而过,咬着唇,眼睑垂了又抬,抬了又垂,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哑着嗓子唤了声“姐姐”,黯然道:“引华从小到大什么都要姐姐操心,什么都做不好,引华无能,对不起姐姐”

他双手一紧握成拳,抠着手心,难过极了那一年,姐姐才八岁,一手撑起了骆家,保护了他们母子不至挨冻受饿,一个女子长年在外奔波,上千里的风餐露宿乃是家常便饭,更不必说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她这样辛苦操劳,供他读书,一点一点的挣来今日的骆家。有几个人知道,骆总掌不是骆少爷,是货真价实的骆小姐,是应该养在深闺里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骆小姐?为了骆家,她甚至连终身大事都蹉跎了

他想要有出息,有一天让她不再操劳,做一个真正的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嫁一个好人家。所以,他很努力很努力的读书,他早就告诉自己,他必须要考中功名,不然,他不配有这样的姐姐,不配姐姐的付出他固执的认为,只要他中了举人、进士甚至状元,便可以保护姐姐,孝顺母亲,姐姐便可以不再这么操心,甚至可以,找一户称心如意的好人家

可惜,这原本顺利的一切,被生生的扯断了,一夜之间,他什么都没有了原来这世间,真的像姐姐说的那样,很多很多的黑暗是非。努力了,付出了,不一定得得到他更加明白,这些年她的不易

引华深深的内疚,懊恼对不起姐姐,虽然他并不知道,他心疼她的那些事,正是她引以为傲并且百做不厌的事

“都过去了引华这个世界本就没那么多公平,那不是你的错,不要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那样只会亲者痛仇者快,懂了吗?在姐姐眼里,你很好,很优秀,真的”引章紧紧握着他的手,缓缓柔声道。

“姐姐”引华身子一震,脸色耸然一肃,满怀激荡,愣愣的望着她,眨了眨湿润的眼眶,忍着哽咽道:“姐姐,引华明白了从今天开始,引华要跟在姐姐身边,跟姐姐学做生意,替姐姐分忧”

“好好弟弟我们姐弟俩联手,有多大做多大,逍遥自在,比什么都强何必非要在科举上出头,受官场的气”引章大喜笑道。

“娘……”引华粲然一笑,点了点头,扭头向安寄翠投去恳求、歉然一瞥。

安寄翠起身,一手一个将她姐弟二人的手拉起,交叠紧握在一处,重重点了点头,柔声笑道:“我当然赞成这些日子我也想通了,没什么比全家平安,高高兴兴过日子来得更好我想,当初老爷嘱咐我定要引华好好读书考功名,是为了有朝一日让我和阿章不受欺负,过上好日子,如今,咱们日子过得不错,老爷在天之灵也必欣慰了,我想,他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受人欺负、蒙受冤枉这个功名,既是这般是非不分、黑白不明,不要,也罢”

“娘”引章和引华都禁不住有些感动,欣喜的眸光流泛涌动,“娘,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教给引华,骆家的生意,本就是他的”

“不,骆家的一家之主是娘,然后是姐姐,然后才是我姐姐,我只想帮姐姐的忙,不叫姐姐那么累。姐,”引华说着有些内疚起来,叹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就算没嫁人也该看个好人家了”

“好啊你才说了我是一家之主,转眼便巴不得我嫁出去了啊?”引章一听就急了,故意瞪了他一眼。

“姐”引华拖长尾音叫了她一声,似含无限委屈,忍不住“扑哧”一笑。

安寄翠也微微一笑,却点点头,道:“引华说的不错,阿章,你明年可就十七了,你别忘了两年前你跟娘约好——”

“娘——”引章忙打断她,迟迟疑疑难为情道:“娘放心,我,我,我已经——那个,找到了,就是,我会带他回来见您”

“真的?”安寄翠和引华眼睛俱是一亮,似信又不信。要知道,她从前被逼急了,也会这么应付的。

“当然真的娘”引章敛神点了点头,心中暗道:京城之行,那是势在必行的了

引华回家之后,果然转了性子,十分认真随着引章学习,贾图、李清白等倒替他惋惜,还苦口婆心劝说了两回,大多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那一番以兹鼓励的话,说道是真金不怕火炼,鼓励他应该重拾信心,三年之后卷土重来,问鼎三甲,未为不可

引华哪里听得进去?读书人向来最重面子,最重声誉节气体面,受了这样重的打击,尤其像他这样清清白白从未受过折辱之人,经此一事,受了这样重的冤枉,被打击得信心全无,早已冷了功名之心,哪里听得进劝?李清白和贾图劝说无果,只好叹息着走了。他们走后,引章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谁料引华眨了眨眼,笑嘻嘻道:“姐,我一点也不难过,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反倒觉得一身轻松了呢”弄得引章哭笑不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引章是个很好的老师,引华也是个很聪明的学生,学得很快。因此,当胤禟第四封信来时,引章毫不犹豫命人收拾行装,第二天带着青鸾红叶几个上路,将一大摊事统统留给引华,总算顾念弟弟新手上路,将鱼儿、大脚、藿香都留了下来。

船出杭州,一路北上,天气甚好,阳光明朗,天空湛蓝,河水清亮净眼,清冽的水汽扑面而来沁人心脾,神清气爽。好在青鸾主仆都不晕船,每日兴致勃勃倚舷远眺,与引章指点风景,一路颇不寂寞。

不得不说,青鸾的适应能力很好,并且深深的爱上了外边的世界,虽然,她有时候爽朗不羁得有点过了,在迂腐卫道士眼中简直可算是放荡风流,不过好在引章把她管得还好,没有什么机会让卫道士们看到她那一面。

到了京城,引章没有惊动太平通商行的人,而是直接去了七口井胡同的骆宅。本想着一片冷清,还得叫人好一阵收拾打扫呢,不料远远便见大门洞开,一众仆从簇拥之间,胤禟挺拔修长的身姿挺立期间,一身宝蓝缎子夹袍外套枣红宁绸琵琶襟背心,头戴嵌着翡翠的棕色缎子沿边小帽,背后甩着黑油油的大辫子,面如白玉,眼如星子,鼻梁挺直,薄唇紧抿,面部轮廓勾勒出优美的弧度,见她们马车行来,不觉上前,原本清冷的双眸中闪现出温暖的情意,嘴角也下意识扬了扬

引章胸口一堵,随即被心底涌上来的无穷无尽的喜悦所填满,胸腔里暖烘烘的。“胤禟胤禟”她轻快的肆无忌惮的笑着,拼命向他扬着手。

“你总算是来了”马车缓缓而停,胤禟笑着大步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顺势将她轻轻一拉,整个抱了下来。周围仆从们自动淡化存在感,敛眉垂首,若无其事,轻手轻脚又动作熟练的做着该做的活,只有青鸾眨眨眼,满脸是调皮的笑容,在红叶等引领下进了宅子。

“你怎么知道我这会到?等了多久了?”引章依偎在他身旁,挽着他的胳膊仰头笑道。

胤禟一边揽着他往屋里去一边笑道:“我当然知道,这些日子码头上都派了人守着,你的船一靠岸,我便知道了”

引章“哦”了一声,有些过意不去,略为抱歉道:“这些日子我家里出了点事,赶着处理,这才来的迟了。你……不会生气吧?”

“生气有用吗?反正你向来主意大得很”胤禟与她坐下,很是无奈,道:“你弟弟失踪的事,我也是才听说,现在他已经没事这就不说了。可是卓家——你又何必管这档子事”说完瞅了她一眼,甚是不以为然,又有些不屑。

引章忍不住秀眉轻蹙,瞟了他一眼,淡淡道:“卓大哥从前帮过我们家,后来更是救过我的命,现在他遭难了,我怎么能袖手旁观?这我可做不到。”

“那你也不能这么冲动呀,好像生怕天下人不知道他和你家的关系一样好在你们骆家跟卓家素无生意往来,平日走得也不近,骆家的生意也没什么经不起查的,不然,哼”

“查?”引章身子忍不住一抖,睁大了眼讶然道:“你是说,是说——有人查我们骆家了?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她不觉暗叫侥幸,骆家商号一家也没开在扬州,也没有跟卓家有任何生意上的往来,这都是她早已安排好的

“你不知道最好,若是弄到你知道的地步,可就没这么简单了卓家跟索额图有勾结,在所有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你竟大摇大摆去扬州护着卓家人,还大手笔买下了卓家的祖宅,还说什么替人家保存?阿章,你是不是想气死爷?”胤禟越说越来气,忍不住沉下了脸瞪着她。

引章呆住了。半响,怔怔憋出一句:“这,这些事这么快便传到京城了?”

胤禟哼了一声,回以“你才知道”一眼。

引章忍不住有些后怕,身子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忽又灿烂的笑起来,亲亲热热挽着胤禟的胳膊,扬头笑道:“我干嘛要怕呢?你会帮我的”

“我当然会帮你,”胤禟无奈叹了口气,苦笑道:“可是,以后再有这些事你是不是应该先给我商量商量啊?”

“不会再有以后了”引章忙道,表明立场。

胤禟颇为满意,嘴角抽出笑容,脸色也不觉缓了下来,抚着她的脸颊,笑道:“你知道就好”

第二卷 拓野开荒 第204章 确诊

第204章 确诊

胤禟哼了一声,回以“你才知道”一眼。

引章忍不住有些后怕,身子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忽又灿烂的笑起来,亲亲热热挽着胤禟的胳膊,扬头笑道:“我干嘛要怕呢?你会帮我的”

“我当然会帮你,”胤禟无奈叹了口气,苦笑道:“可是,以后再有这些事你是不是应该先给我商量商量啊?”

“不会再有以后了”引章忙道,表明立场。

胤禟颇为满意,嘴角抽出笑容,脸色也不觉缓了下来,抚着她的脸颊,笑道:“你知道就好”

引章搂着他胳膊伏在他肩头不语。他不说,她也不想问,但她知道,如果没有他暗中调停帮忙,这一次骆家不会这么风平浪静的度过擦肩而过的危险,哪怕为了敲诈勒索,那些追查的官员也不会轻易放过骆家。虽然那些人无论怎么查也不可能查到什么将骆家牵扯进去,但是总要费很多时间和精力、钱财来打发。

“胤禟,那个,索额图这件案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很要紧吗?”半响,引章突然充满探究的问。她实在是很好奇,历史的真相究竟为何?清朝的疑案很多,据说,这也是其中之一。眼看就要揭开历史神秘的面纱,真相在自己眼前浮出水面,她忍不住生出一种可称之为自豪的情绪,望着胤禟的眼光除了探究,还有一点——兴奋。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胤禟温柔含情的目光徒然清光四射,整个人警惕起来脊梁骨也下意识一挺,坐直了身子,瞅着她用警告的语气道:“你听好了,这是朝廷的事,连爷都不去过问,你瞎打听什么?再不许问,尤其不许在外边提起半个字。爷告诉你的,你当个教训提个醒便是的,听见了吗”

“听见,听见了”引章吓了一跳,有些失望,又有些心虚,被胤禟一训,忙不迭点头答应,伏在他肩上头都不敢抬。

“你最好真听见了”胤禟忍不住又瞪了她一眼。

“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分不清轻重缓急不成?”引章大为不满。

胤禟瞅着她,“嗤”的一笑,修长的俊眉挑了挑,笑道:“是啊,爷该记得,你是大名鼎鼎的骆总掌嘛”

“你知道就好”引章用力掐了掐他的胳膊,大为不满他略带戏谑的语气。

“对了,你弟弟的事——你可有什么打算?”胤禟笑着作势欲躲,却又问她。

引章脸色一滞,身子往后靠了靠,微微叹气,道:“还能有什么打算?科举我弟弟是不会再去参加了的,他不像我脸皮厚,背了‘不孝’这等罪名,他哪里还有面子再去考试?所以,他已经决定要跟我一起把骆家的产业做大,弃仕从商了其实这样也好,官场那么黑暗,又要巴结别人又要应付别人的巴结,还得修炼得跟条泥鳅似的,左左右右上上下下都不敢得罪,那多累呀说不定过个三五年就折腾成了个心理阴暗的变态了还不如从商务农呢,虽然有竞争,起码大家各凭本事,更加光明磊落一点或许啊,我还得感谢我那无良的哥嫂侄儿呢”

“变态?”胤禟瞅了她一眼,不做声。他虽然不懂什么叫“变态”,但“心理阴暗”他是懂的,当然,跟在这词后边的也不会是什么好词。

“啊?嘿嘿,我随口说说,抒发抒发感慨罢了,那个……其实好官也是很多的,我这纯属个人见解,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你别多想啊”引章后知后觉猛然想起他九贝勒爷也算是她口中变态大军的一员,有些羞囧不好意思,赶忙笑着解释一番。

胤禟反而温柔的笑了,如拂面春风,眸中透着深深的暖意,“阿章,”他轻轻将她揽在怀中,笑道:“你在我面前说话毫无顾忌,爷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呢?只是这些话不要在外头乱说,知道么?”

“我……知道了。”引章脸上没来由一热,心里却禁不住温柔起来,像抚摸沙滩的最温柔的海浪。她是真的,将他当做自己人了?防范之心不知不觉已下降到了零点以下眼眸轻抬,透过细密柔长的睫毛,对上他含情凝睇的眼光,引章的心怦然一动,竟有些痴了。

“那么,你的哥嫂他们,你也打算——就这么算了?”胤禟又试探着问。

“你说呢?”引章回以一记“你自己都知道这不可能还好意思问”的眼神,不紧不慢徐徐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哼,登高必跌重,他们费尽心思要往上爬,我总得让他们过过瘾再说呀”

胤禟忍不住心头一凛,默默瞟了她一眼不做声。

“爷等会得进宫给额娘请安,你先好好歇歇。明天,便带太医过来给青鸾瞧瞧。对了,她的病怎么样了?那两个丫头有没有为难你?”许久,胤禟方轻轻笑问。

“没有说来也怪,青鸾自打随着咱们出来之后,两三个月过去了,那病竟然一次也没发作过呢,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章稍稍一怔,将万老花匠一番话隐了下来,以防太医先入为主,且看那太医会怎么说。

“有这种事”胤禟眼中一亮,讶然道。

“是啊叫人百思不得其解先不说了,你有事就先回去吧”引章坐直身子笑了笑,忽顺口问道:“对了,你从云南回京之后,有没有挨骂?皇上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引章忍不住眼巴巴的望着他,情不自禁流露出紧张忧虑的情绪。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而且貌似康熙对自家儿子们都不怎么有好脸色,反正他儿子多嘛后世甚至有句很经典的话,说他是前半生忙着生儿子,后半生忙着收拾儿子胤禟这种,绝对是头一批收拾的对象

胤禟含笑望着她,脸上表情变幻莫测,看不出是什么意思,嘴角微微上扬,似是很得意一样。

“你倒是说呀”引章急了,嗓门也提高了几个级别。

“呵呵,挨骂那是肯定的,还好有额娘求情,倒也没把爷怎么样,反正老头子向来唠叨,早惯了”胤禟笑了起来,懒洋洋一副疲赖像,混不介意。

“你还笑得出来,还要自家额娘求情,一点不害臊”引章自己倒忍不住好笑了。

胤禟一笑起身,笑道:“你要是也摊上这么个顽固强势的阿玛,你便不会笑爷了爷得走了,宝贝,让爷再亲亲”不由分说又俯身搂着她在娇唇上狠狠一啄。

“你讨厌”引章扭头用力推他,狠狠瞪了他一眼,胤禟哈哈大笑,乌油油的辫子往身后一甩,扬长去了。

胤禟去了没有再来,只是傍晚时分,梨花楼的掌柜亲自带了七八个伙计,提着热水保温的大食盒送上门来,说是九爷特意吩咐的,引章命人让了进来摆放好,赏了银子打发去,便与青鸾等一块坐下吃饭。青鸾也是,饭不好好吃,只是似笑非笑的瞧着她,满脸俏皮。

“什么事让你这么乐和?你要笑就笑,这个样子我都替你忍得难受”引章终于忍不住嗔她一眼。

青鸾呵呵一笑,眨眨眼,偏着头笑道:“好姐姐,你跟这个九爷还真是有趣”

“有什么趣?吃你的饭”引章愈加讪讪。

“姐姐当初不是说九爷是你的——”青鸾快嘴的道。

“青鸾”引章一口饭吐了出来,吓得失声大叫,“你尽瞎说些什么呢,不饿的话就回去睡觉好了,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你还不累么?”当初她说什么来着?她顺口说胤禟是她的男宠之一,要是被红叶四姐妹听见了,十之八九会传入胤禟耳朵里,还不把他鼻子气歪了?他气歪鼻子不要紧,关键是,他能轻易饶了她吗

“哦姐姐”青鸾早看出来外边世界的男女地位跟她们大唐完全相反,只想逗一逗引章而已,见她这样紧张反倒不好说什么了,一笑收口,专心对付桌上的菜。胃口大开,大赞不已。

一宿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