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一拍脑门,猛然想起般道:“哦,我想起来了,这还是你们骆家花局出产的呢呵呵,今年内务府也给爷府上呈了六盆,不过都没你这好”

“呵呵,杨兄喜欢我送你如何?”引章随口笑道。

胤祥摆摆手,笑道:“罢了,罢了爷可伺候不起,听说这花娇贵着呢”

引章并未坚持,微笑道:“那么,咱们还是好好喝酒罢请”

“好这才是正理”胤祥扬眉一笑,说着二人来至包间左边靠窗设下的小圆桌旁,分宾主坐下。

小赵早已笑着招呼,斟上茶来,引章便扭头笑吩咐道:“快叫厨房上菜,还有,把所有种类的酒单子呈一份上来”

“是,大,大少爷”小赵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赶紧去了。好险,差点就叫大小姐了,真是好险

引章那一刹也急得身子一紧,脸色微变,好好瞪了他一眼,胤祥却未觉察,赞了声“好茶”便四顾打量。

此处位置极好,向外望去,视野开阔,西湖美景一览无余。室内,则是一径的简约雅致。地上是几乎拼接无缝的红木地板,打磨得光滑而程亮,屋中一切桌椅案柜全是黄花梨木合着地步位置打就,雕镂繁复奇绝,巧到了极致。对面靠壁一溜圈椅高几,壁上间挂着四幅长形乌木木版画,画的是牡丹、秋菊、玉兰、腊梅,皆以螺钿、玳瑁、各色碎宝石片拼凑镶嵌而成,质朴中透着浓浓的富贵气息。与左边墙壁交接处角落是一个半米高的大青花瓷缸,硕大一株滴水观音,碧叶如盘,苍翠欲滴;左面靠墙正中位置安置着占墙壁长度三分之二的乌木博古格架,随着格子高低错落,摆放的竟清一色的青花瓷器,罐、尊、瓶、壶、磬、鼎、炉、盘、碗、杯、插屏、箫笛、人物鸟兽造型等等,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琳琅满目。胤祥有些诧异,不禁多望了几眼。

引章便笑道:“我最爱青花瓷了,古朴清雅,简约大方,配着凝重纯色的乌木架子,最是相得益彰这么摆放着也就图个热闹,闲暇时可常常看到,倒像暴发户显示似的,叫你笑话了”

“呵呵,骆兄说哪里话这些东西价值不菲吧,谁笑话那才成了笑话呢”胤祥不觉笑道。

引章听了也不由“扑哧”一笑。

一时菜品摆了上来,皆是时下新鲜菜式,离锅上桌,热气腾腾,香气扑鼻,一看便是下了功夫精心烹制的。

“杨兄,先看看喝什么酒吧我虽不善饮,不过,好酒却藏了不少,你瞧瞧”引章又接过小赵手中的单子笑吟吟递给胤祥。

胤祥瞧了瞧,笑道:“你这儿还真是一应俱全,什么都不缺我这人不挑的,竹叶青、梨花白、玉壶春、花雕,先各来一壶吧”

引章忍不住吐了吐舌头,笑道:“我说杨兄,哪有你这样喝酒的?可不是我小气,你要是喜欢喝,我每样送你一坛好了,喝这么杂怎么受得了,以后别这么喝了我想起来了,”引章眼睛一亮,喜孜孜道:“我这儿还有一坛子手下人送的陈年女儿红呢,因这酒店后院有酒窖,便一直存放在这儿,没放在家里,取来也方便,你等等啊”

引章说着便叫小赵,让掌柜的打开酒窖,把太平通商行丁大掌柜去年送来的那一坛陈年女儿红取来

小赵听罢忙答应着去了,胤祥笑笑,也就由她。

不多会,掌柜的亲自引着两个伙计抬了那坛酒进来,笑道:“大小姐,可是要这个?”

引章起身拍手笑道:“不错,正是这个”说着回头招呼胤祥道:“杨兄,你是行家,你来看,我们丁大掌柜说,别人说这酒三十年了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么?比我岁数还大,那我可要好好瞧瞧”胤祥笑着起身过来。

掌柜亲自动手,剥离掉缠护着酒坛的稻草绳结,肚大口小的酒坛便露了出来。只见那酒坛坛口封口的黄泥已经变成苍灰色,僵硬异常,坛身做工颇为讲究,原本应该绘有精美的彩画,但此时看去惨不忍睹,彩画已经东掉一块西离一撮,剩下的也是颜色黯然,像一块块难看的疤痕。

[正文 第271章 品酒]

引章忍不住蹙了蹙眉,心里一阵失望:这个样子,长得真是难看她甚至有些后悔,这下子在胤祥面前出丑了

正欲出言叫人拎着这丑鬼酒坛出去,胤祥却是眼睛一亮,“嗬”了一声,蹲身下去,用手拂了拂靠近坛口某处,顿时一行小字清晰显示了出来,胤祥小声念道康熙十二年仲月(二月)造”他拍拍手起身,笑道呵呵,到如今恰好三十一年,好一坛陈年佳酿”

“真的吗?”引章见胤祥也认同,料想不会是假货,不禁也高兴起来,忙笑道既如此,李掌柜,快打开它”

“是,大”李掌柜精神抖擞,亲自接过工具,翼翼挫开坛口的封泥,揭下封着坛口的竹纸,“忽”的一下,糟香酒香浓浓扑鼻而来,胤祥和李掌柜等不觉精神一振,下意识微微闭着眼,沉吸着气,甚是享受和陶醉简直如沐春风、清心涤肺,引章却受不了这刺鼻挟裹而来的酒气,下意识扭身,弯腰,捂嘴,响亮的打了两个喷嚏,引得胤祥又大笑起来。

就着窗口明亮的光线,胤祥凑头往坛口瞧了瞧,只见坛中仅剩了半坛酒,而且长满了发霉一样的长长的雪白长毛,笑道妙极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陈年的老酒呢”

“是啊,是啊果然是行家,陈年酒正是这模样,假的那是万万冒充不来呢”李掌柜亦由衷笑赞道。

“你们说的?”引章忍不住凑看,一看坛中那副模样吓了一跳,忍不住“哎呀”一声惊呼,差点很不懂行的便叫了出来,还好转机的快,千钧一发间改口叫道果然,果然是好酒,好酒”

“今日可沾骆兄的光了”胤祥点头一笑。

“客气,这是应该的”引章笑笑,便吩咐李掌柜赶紧斟上来,幸亏改口的快,不然,又叫胤祥取笑了不过,她已经决定了,这酒她绝对不喝,一滴也不喝

李掌柜笑眯眯道少爷,杨,您二位先坐着,这酒啊还得处理处理才能喝”

李掌柜说着,便吩咐两个伙计去取,引章和胤祥坐回桌旁,饶有兴致的看着。不一刻,两名伙计一个抱着一大坛新酿的状元红,一个拿着硕大的青花空酒坛和一只碗、一个铜提勺进来了。

李掌柜拿着提勺,翼翼将表面那一层白花剔除,舀进碗中,剔得干干净净了才把提勺放下,翼翼抱起酒坛,缓缓的将浓稠如浆的陈酒诸如空坛,不要一点儿沉淀酒糟,然后,启封了那坛新酒,注入装了陈酒的瓷坛中,两酒一冲,顿时酒香满屋弥散开来,浓郁得令人沉醉

“少爷,杨,好了”李掌柜笑吟吟将酒坛放在桌上,笑道您二位请慢用,属下等先行告退”

“呵呵,李掌柜真是好手段”胤祥不觉赞道。

“哪里哪里我们酒楼之人,向来跟酒水打交道,这是该当的”李掌柜笑道。

引章点点头,也笑道果然好手段,我也是头一回见识呢好了,你们下去吧,这儿不必伺候了”

李掌柜与伙计答应着,收拾了地上物件,轻轻退了出去。引章又嫌杯子太过秀气,便又起身叫人拿大碗来,胤祥更喜,一连声直夸杨兄真乃知心人也

引章小酌,胤祥口到碗干,品着美酒,眺着美景,二人兴致皆是极好,你来我往,相谈甚欢,从中午一直喝到落日余晖金灿灿的洒满湖面仍是意犹未尽。

话说胤祥的酒量还真是好,这么实打实喝下来,虽然有些舌头打结,脑子确是清醒,弄得引章本想拐弯抹角打听一些他们之间的八卦也不得不放弃了

直到落日收尽最后一抹余晖,美景没入黑暗,白日里风姿绰约的西子湖上亮起了点点灯光——那是寻欢作乐的游船画舫,胤祥才像新大陆一样大叫起来哎呀天都黑了”

引章甚是无语,莞尔一笑,道对啊,杨兄莫非有事要办?”

胤祥摇了摇头,笑道不是。不过,我该了,不然四哥又要啰嗦嘴碎了”

引章忍不住“扑哧”一笑,啰嗦嘴碎?居然有人用这俩词来形容四阿哥

那厢胤祥摇摇晃晃起身,又大着舌头接着笑道骆兄,跟你喝酒——真是痛快这些天,烦闷透了,今儿才算是——透了口气,鸟气都散了”

引章不觉微微蹙眉,一想胤祥又不她是女儿身,随意那是当她哥们,她应该觉得高兴才对于是呵呵笑道是啊,跟你喝酒我也很痛快呢,我还从来没有过从中午喝到天黑”引章说着不觉又抿嘴一笑。

胤祥哈哈大笑,瞅了瞅外边,无不惋惜嘟囔道只可惜了,大好*光,本想同骆兄一道游湖呢”间身子摇摇晃晃,一掌拍在引章肩头,脚下踉跄,整个朝她斜压了。

引章吓了一跳,不得不扶着他,连声高叫“来人”一时小赵进来看到,吓了一大跳,叫了声“杨,着”慌忙上前从引章手里接过胤祥。胤祥犹自“骆兄、骆兄”的叫个不住,嘴里叽叽咕咕说着引章也没听清。

引章不觉摇头,哄小孩一般道好好好,杨兄啊,我先送你吧,咱们去游西湖,如何?”

“好啊,一言为定,不见,不散啊我,我去找你时候——你再去京城,我——”

“好,好”无论他说,引章只是点头答应,叫马车停在楼前,小赵和另个伙计一起将胤祥扶上了车,引章跳上车,想了想,却吩咐车夫下去,扭头吩咐小赵去把李掌柜叫来”李掌柜还以为怎么了,忙着出来,引章便吩咐他赶车,李掌柜一愣,应了声“是”,在众人诧异不解的目光中跳上了车,一手执鞭,一手拉缰绳,稳稳赶动。

车轮缓缓滚动,引章吩咐赶往钦差行辕,李掌柜目光霍然一跳,心中一紧,这才明白引章为何让自己赶车。引章回以他了然一瞥,微笑道:“杨公子是钦差身边的红人,我跟他却只是私人交情,叫人知晓了空惹麻烦”

“小姐放心,”李掌柜会意,微笑道:“属下绝不会透出去半个字”

“嗯”引章满意点点头,随即放下车帘,稳稳坐下。瞟见身旁闭着眼睡得东倒西歪呼声震天完全没有形象的胤祥,她忍不住咬唇无声一笑,不知那次胤祥送她回去时,她是不是也这副模样

回去好好睡了一觉,引章颇有些心事已了的悠然自得。她并不认为第二天胤祥还会来找她游湖,他今天醉成这样,明天起不起得来还是一回事呢而且,他这个样子回去,四阿哥身为兄长,稍稍管教他两句他也不能不听啊

明天,稍作准备,后天她便可以扬帆上京了,期待已久美丽的葡萄园、小镜山庄,还有胤禟,她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不料次日近午,胤祥他,居然又来了

这次倒好,连马车也懒得雇,笑嘻嘻的坐在门房等着,引章听禀吃了一惊,只得收拾妥当,出门相见。

“呵呵,杨兄来了,昨日还好吧?”引章笑吟吟道。

胤祥起身,俊朗修长的浓眉一扬,炯炯双眸笑得半眯成线,道:“还好,骆兄的酒后劲还真是大,直到早上我才清醒过来呢这不,应付完那帮讨厌的人,来赴骆兄的君子之约了”

“哦,杨兄没有不适就好,不然,在下可要挨人埋怨了”引章简直不知他这话是在夸她的酒呢还是损,喝了那么一大坛子,一个通宵他又一副神清气爽完全不显后遗症的,居然还跟她说她的酒“后劲还真是大”还什么“君子之约”,她压根就是顺口一提好不好?

胤祥知道他指的是胤禛,不觉抿嘴微笑,二人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有时我有点奇怪,怎么你好像很忌惮四哥似的?呵呵,放心吧,四哥是最讲道理的,只要是安分守己、遵纪守法的人,他从来都不曾为难”

引章身子下意识又是一僵,勉强陪笑道:“哪里的话四爷是个正直而赏罚分明的好人,我敬重他倒是真的,哪里有什么忌惮呢”

只不过见过一面而已,听她不遗余力的夸赞胤禛,胤祥忍不住“扑哧”一笑,怪怪的瞟了她一眼,他总有一种感觉,她对自家四哥的感觉小心翼翼中透着谨慎好像与生俱来一样。胤祥没盘根问底,却转换了话题,笑道:“老天还是蛮眷顾,今儿天气不错,正适游湖”

“是的。”引章点头微笑,表示赞同。

湖春路骆宅离西湖白堤很近,二人沿途漫步,不过十来分钟便到了白堤上。三月中旬,正是桃红柳绿、莺啼蝶舞的大好时节,站在堤上,放眼远眺,碧水清波,细浪如丝,宛若上乘质地的碧色缎子,在阳光下明晃晃碧幽幽,清新的水汽扑面而来,明人眼目,沁人心脾。远远近近沿着湖畔,深深浅浅的绿色间显出各色绽放的鲜花,生机勃勃,娇艳无限。最惹人注目的是西湖特有的桃柳春色,一株碧桃一株柳,柳丝如绦,柳色娇黄鲜嫩,桃色娇美,如烟似雾,轻笼漫延,尽显江南湖山秀色之缠绵旖旎。胤祥还是头一回见此温婉之明媚山水,虽不是多愁善感、伤春悲秋的文人士子,也忍不住赞赏不已。

[正文 第272章 身份]

“到底不是北地可比难怪人人心向往之”胤祥不觉笑赞。

“呵呵,可不是人家说到了这地儿,不是诗人也要变成半个诗人了”引章笑嘻嘻应和,招招手唤来一艘月牙般两头弯弯的敞篷游船。

“哦?那么骆兄住在这西子湖畔,岂非老诗骨了?骆兄不如开一开金口,也让见识见识?”胤祥笑道。

“我?”引章指了指鼻子,哈哈一笑,道这会子可不成等下若是掉到水里,那时才是个从头到脚的湿人呢”

胤祥一愣,二人相视,忍不住哈哈大笑。

一时碧色短衣单裤、腰间束带的年轻船夫立身船头,轻轻摇桨,缓缓停靠码头,见着引章却是认识,微微笑着拱手躬身招呼道您是骆吧,快请上船”

“好”引章笑着点了点头,同胤祥上船,却有些狐疑上上下下打量那船夫,不觉笑问你我是骆?你认识我?”

她跟杭州渊源很深,这儿是她的大本营,但貌似她也没来西湖泛舟多少次,即便来,也是一大群人,乘的是大游船,这种小船还是第二次乘,她很奇怪,这船夫会认识她

“呵呵,你呐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啊,还是这么和气”船夫爽朗一笑,语气像是老熟人般,微笑道您忘了,从前您同学里的秀才可是常来的呢一边游湖一边吟诗,我还记得,都说您的诗最好了,人都夸呢”

“呵呵闹着玩罢了,你记性倒好快划船吧,慢慢儿往湖心划去,再沿着湖岸转转”引章打断了他,顿时明了,这人是把她认作引华了,但她并不想解释,她女扮男装这些年,跟引华又是双胞胎,二人的身份早已混乱不堪

“好咧您说往哪儿就往哪”船夫笑着,摇橹掉头而去,并没有继续追问。胤祥却忍不住若有所思,深深盯了她一眼。

船儿遥遥离岸,微风拂面,随着粼粼漾开的波纹,湖面顿时万点银光跳跃,远远近近连成一片,煞是壮观,令人心胸亦为之一宽。回望沿岸,蜿蜒曲折沿着湖畔的长提仿若玉带,绿柳浓碧如烟,桃花灿烂若霞,间或一片片、一簇簇的玉兰、海棠、月季等随意点缀穿插,碧树浓枝间,隐隐可见朱红欲滴亭角飞檐,眼前时有乳燕翻飞掠过,鸣声啾啾悦耳,堤上,游人穿梭,往来如织。

果然正是好*光。

一时来至湖心,引章便让船家驻止,任由小船随波逐流,船夫收起了桨,坐在船尾抱着膝盖假寐,引章则与胤祥坐在另一头遥看风景,闲闲而聊。

胤祥突然打量了她一回,微笑道骆家商号的生意当真是骆兄一手创办起来的?”

引章低头看了看,笑道?不像吗?”

胤祥轻轻笑了一声,道确实不像,骆兄很斯文,嗯,秀气,倒更像个秀才”

引章“扑哧”一笑,道做生意又不是打架骂街,非得腰粗膀圆、满脸横肉吗?人家带兵打仗也还有那一等叫做‘儒将’的呢,做生意就不能是‘儒商’?”

“儒商?”胤祥哈哈大笑,道骆兄真是妙语倒是眼皮子浅了,给你陪个不是”胤祥拔开随身携带的酒囊饮了一口,顺手递给她。

“呵呵,哪有这么严重”引章笑着客气,看着他递到面前的酒囊,微微一怔,只得微笑接过,微微仰脖,以袖掩口,作势饮了一口递还给他。

胤祥笑着接回,望着远处跳跃闪烁、碧如翡翠一湖春水,悠悠道骆兄可有想过替朝廷出力?凭骆兄的才学,必将大放异彩,造福黎民”

“做生意不一样造福黎民嘛”引章笑笑,道我们骆家的生意可养活了数万人的生活呢再说了,我哪里有才学?你太看得起我了”

胤祥笑笑,随口道我的眼光虽然不如老爷子和四哥他们准,但看人也不会差,单看骆兄在生意上的成就,便可见一斑”

引章的虚荣心大大得到了满足,忍不住有几分暗自得意,心里顿时灌了蜜一样甜透了虽然她不可能去做官,不过胤祥的话还真叫她有几分感动,她整整心情,尽量使的语气显得平平不起波澜,淡淡笑道多谢杨兄好意,我闲适惯了,受不得拘束。”

胤祥也没再劝,只是扬眉笑笑,道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强你只是如果将来你想通了,随时都可以到京里找我”

想通了?引章顿时噎住,不做官就是“想不通”啊她笑着点点头,随口应道好啊将来有事找你帮忙,你可要记着我们今日的情分呢”

“那是自然”胤祥答应得十分爽快,二人相视而笑。

又说了些别的闲话,面对这温柔缠绵的湖光春色,胤祥忍不住乘景即兴,取下别在腰间的碧色玉笛,横在唇畔呜呜咽咽吹奏起来,笛声清亮悠扬,余韵悠长婉转,贴着水面远远的传了开去,和着一泓碧水,更添了几分诗情画意,引章双手抱膝凝视前方,忍不住听得入了神

一曲终了,叹为观止,不禁鼓掌叫好

胤祥哈哈一笑,道这首曲子权当送别,骆兄,今儿我可得了今日一别,还不知何日再见呢”

引章一愣,给他说的忍不住也有些伤感不舍起来,胤祥的确是个很好的,善解人意,处处让人觉得轻松舒服,没有拘束和顾忌,不像胤俄那么讨人嫌,也不像胤禛叫人害怕,也不像胤禟那么黏人还爱喝醋

“呵呵,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山不转水转,将来总有再见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引章冷不丁冒出了这几句。话一说完,自己都愣住了,怎么弄的跟人在江湖一样?难道胤祥身上的江湖味太足以至于让她受到了感染?

胤祥也愣住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还没有谁跟他说过这么奇奇怪怪貌似还有点不伦不类的话,不觉点头道:“不错,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山不转水转,总有再见面的时候的”

引章脸上有些发热,不好意思笑笑,道:“你急着走吗?我叫人划传到对岸如何?那儿好叫马车些。”

“好。”胤祥点点头。

引章扬声吩咐船家,径往对岸划去,搅动碧浪白花,水声欸乃,不到一刻便靠上了另一个码头,一时付了船费,二人垂首出了船篷,抬脚上岸。

“骆公子,您二位小心些着”船家好心提醒。

“多谢提点,不妨事”引章走在前头,头也不回,提袍上岸。

眼前不知从什么地方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一个声音温柔的响起:“来,我扶你”

“多谢”引章不及细想,受了魅惑似的将手放了上去,轻跃上岸,心里下意识起了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一声低呼,身子突然一震,猛然抬起头,眼前男子俊脸修眉,亮如点漆一双黑眸灼灼闪烁,正定定盯着他,脸似绷非绷,色似冷非冷,紧抿着唇,面无表情,正是她的男人胤禟

“怎么了?见着爷傻了?连人也不会叫张那么大嘴、瞪那么大眼干嘛?真难看死了,一点儿也不文雅还不给爷缓过神来”胤禟没好气一把攥着她的手,将她一个踉跄拽到自己身旁。

跟着上岸的胤祥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见自己的兄弟紧紧握着引章的手,而引章一脸尴尬,勉强堆起的笑比哭还难看。胤祥不觉蹙眉,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厌恶,向胤禟拱拱手笑道:“呵呵,这么巧九哥,你怎么来了”说着便伸手去拉胤禟的胳膊,笑嘻嘻道:“九哥,走,时候还早,咱们兄弟喝一个去,九哥给不给面子?”

胤祥忍不住暗暗恼怒,不用想他也知道,定是这花天酒地、到处留情的九哥依仗权势欺负骆兄,看骆兄生得明眸皓齿、细皮嫩肉便垂涎上了他忍不住在心中怒道:哼,人家也是清清白白的生意人,又不是戏子伶人,你如此欺人太甚,着实不该

见胤禟微微侧身有意识偏开自己,仍是握着引章的手不放,他胸口气一提,强忍着发作,望望胤禟,又望望引章,收回手挡在唇畔咳了一笑,干笑道:“九哥,这位骆公子是弟弟我新结识的朋友,为人最是爽快、讲义气,不如一道上酒楼坐坐?”不看僧面看佛面,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胤禟总得给他个面子吧?

“原来你们是朋友啊?”胤禟笑得很愉悦,手一勾索性将引章搂入怀中,另一手在她颊上轻轻捏了一把,大咧咧向她嗔责道:“你什么时候认识十三弟的?怎的也不跟爷说?”

“九哥”胤祥见他如此轻薄,着实不堪,这会真动怒了,语气中含着浓浓的警告和压抑的怒气。

引章原本尴尬极了,她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胤禟,更没想到胤祥会误会而动怒。见胤禟仍是一副不紧不慢、镇定自若任由胤祥误会的架势,她嘴一动便要说话。胤禟觉察到了,抢先一步开口甚是和气笑道:“十三弟,九哥今日没空,等回京了,咱们天天不醉不归都成你这小嫂子太胡闹了,九哥得先好好教训她一番”

胤祥几乎破口而出的怒骂硬生生吞回肚子里,睁大了眼叫道:“小嫂子?什么小嫂子?”

“怎么你没跟十三弟说么?”胤禟佯怒回瞪怀中人一眼,顺手摘掉她的帽子,顿时两点别着碎发的翠色发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胤禟反过来向胤祥松松拱手告罪,笑道:“她呀性子野惯了,就爱女扮男装闹着玩,当初我也给她骗得团团转,十三弟,瞧在九哥的面子上,你别跟她一般见识阿章,还不向十三弟赔不是,爷这些兄弟,你还真是逮着一个得罪一个,一点规矩也不懂”

“这,这——怎么——这?”胤祥目瞪口呆,半响回过神来,心头一凛,目光霍然一跳,不觉失声道:“骆,你姓骆原来,原来你就是那位骆小姐”

他们兄弟间没见过引章的无不对这位九哥的新宠充满了好奇,他也是老早便好奇心一长串了,不料,竟然是她竟然在这种情况下来了个大揭秘饶是他再镇定自若,一时之间也觉难以接受,不觉呆住了,一时瞅着引章只是发怔。

“十三爷,”引章不好意思笑了笑,福了福身,垂眸微笑道:“其实我不是有心欺瞒,只是,”她微微抬头苦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十三爷您可别跟我计较”

胤祥满腔怒火顿时烟消云散,忍不住好笑起来,连忙拱手还礼,笑道:“骆,呵呵,骆小姐这是什么话,你一个女子经商,女扮男装也属正常,我怎么会见怪?是我自己太没眼光了,居然看走了眼哈哈,哈哈哈”

“那就好我可一直担心将来怎么见面呢”引章舒了口气,粲然一笑。胤禟轻轻哼了一声,对她坦诚自己担心一事根本不信。

胤祥望望他们,很有眼色的笑道:“九哥,骆小姐,我先走一步了,咱们京城见”

“好啊,京城见十三弟慢走,我不送了”胤禟笑笑。

“自家兄弟不必客套”胤祥颔首向二人示意,一甩辫子,转身离去。

“十三爷,”引章突然叫住他,嘴唇微微翕合,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笑道:“这个,这个,我的身份——除了胤禟,就只有你知道了……”

胤祥会意,回头扬眉微笑道:“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

“谢十三爷”引章很是高兴,突然又想到万一将来四阿哥知道了认为自己有意隐瞒而迁怒,她又有些犹疑,忙又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怕麻烦罢了对了,您和四爷来杭州,说起来我该尽地主之谊的,正好胤禟也在,大家方便。如果四爷十三爷得闲,今晚便请慕鸿楼一聚如何?顺便给二位饯行”

胤祥想了想,笑道:“不必如此费心,来日再聚也不迟不过,我回去会跟四哥说一声的”

“那就有劳十三爷”引章笑吟吟颔首示谢,胤祥点点头,转身大步去了。

“咝~”引章手上一紧一疼,忍不住呻吟出声,抬头望望胤禟蹙眉道:“疼,疼你干嘛呢”

胤禟哼了一声,扭着她的手便往一旁深柳中走,一边忿忿怪叫道:“干嘛?哦,又嫌我不够温柔了是吧?我是看你望着人家背景眼皮子一眨不眨,生怕你灵魂出窍寻不回来了提醒你一声”

“你胡说什么”引章听他一长串话又好气又好笑,人家胤祥连她是男是女才刚刚分清楚,他这吃的哪门子醋?再说了,她骆引章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吗

“哼”胤禟又是一声冷笑,沉着脸,手上却松了劲。

引章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轻轻揉捏着微微发红的手腕,然后亲昵的摇了摇他的胳膊,仰脸笑道:“你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正准备上京呢,若是路上错过了怎么办呢”

“你还好意思说”胤禟渐渐消沉的火气又勾了上来,“唰”的一下窜起老高,沉着脸气冲冲道:“爷几次三番催你上京,你一味磨蹭,好嘛,敢情是为着这老十三呐人家又会吹笛又会说笑又善解人意,小脸还俊呢,可比爷强多了吧”想到方才看到那一幕,潋滟波光,秀美山色,小舟轻荡之中,一个吹笛,一个托着腮悠然凝听,看上去竟是说不出的和谐优美,他胸膈中怒气回旋涤荡,涨得满满。

当着胤祥的面,枪口理应一致对外,他当然不至于傻到给她脸色看,冲她发火生气,以至于忍到了现在。现在,到了解决人民内部矛盾的时候了

“你也看到了,我们不是没做什么嘛”引章素来不爱在这些事上纠缠,听了胤禟的话辩解着,轻轻握着他的手。

“莫非你还想做什么不成”见她一点没有惭愧、羞愧、悔过的表情,胤禟蝎子蛰了似的跳起脚来叫道,瞪着她。

引章顿时噎住,微微侧身,信手折了一支细嫩柔软的柳条绞着手指,道:“我懒得跟你说”

“懒得跟我说?”胤禟气急败坏,怒变成妒,冷笑道:“懒得跟我说想跟谁说呢?哦想跟老十三说是吧?跟他一块笑得嘴都合不拢,见了爷就皱眉拉着脸,骆引章,你越来越过分了”

“你大老远过来就是为了跟我吵架吗?”引章火气也上来了,不觉放开他,后退两步望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不跟你吵,莫名其妙等你火气消了,我们再谈吧”说毕也不理他,气呼呼转身便走。

“不许走这么便宜便走了?”胤禟身子一绕拦在她面前,双手扣在她的肩头,目光闪烁灼灼逼视,气道:“我怎么莫名其妙了?你不知道我在京等你等得——哼,还以为你又有麻烦,担心你,急忙忙赶来了,你倒好,这一见面你可真叫我惊喜呐”

[正文 第273章 求婚]

“不许走这么便宜便走了?”胤禟身子一绕拦在她面前,双手扣在她的肩头,目光闪烁灼灼逼视,气道我莫名其妙了?你不我在京等你等得——哼,还以为你又有麻烦,担心你,急忙忙赶来了,你倒好,这一见面你可真叫我惊喜呐”

“你干嘛?放手”引章拧着身子挣扎推他,抵不过他的力气,气急败坏嚷道你能不你那两打着钦差旗号来了这儿募捐银子治钱塘水患?他俩可不是省油的灯,我能走开吗?万一下边的掌柜得罪了他们,不是我的也是我的,将来再知晓了你我这层关系,只怕连你也牵连上了,还当我仗你的势样呢说到十三爷,我确是在京里偶然结识了他,不过那时不他的身份,还是这次他和四爷在召集杭州各大商号东家大掌柜商量募捐的事我才认出了他,他也认出了我你要是觉得这有,你问老天爷去,不要问我我也不这么巧,你以为我想认识他吗我——”

“我们成亲”胤禟突然双手一紧,双臂如箍猛然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按压抚摸着她的脑袋贴在胸前,下颔抵在她头顶发间,决然断然道我们成亲,马上成亲”

“什、?”引章被他搂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却吃惊的瞪着他。

胤禟轻轻勾起她的下巴,炽烈热烈的吻就落了下来,覆住她娇柔的红唇,寸寸掠夺,寸寸霸道,寸寸热烈,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引章晕头转向,满腔的愤然怒火不觉也渐渐化作春水,身子一寸一寸软了下来,下意识将他紧紧抱着,仰着头热情的回应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两人都乱了气息,怀中人喘气无力,胤禟才轻轻放过了她,眼底一派似水柔情,笑吟吟凝视着她略显红肿的唇和红晕轻染的双颊,不自觉抬起手,温柔的摩挲过她的脸颊,鼻端,最后落在那一点娇唇上,百般爱怜。

“阿章,我们成亲好吗?爷不想再等了,你的运气实在糟糕,爷怕日久生变”胤禟的语气十分温柔,与方才的暴怒判若两人,说出来的话却依然那么欠揍叫做“你的运气实在糟糕”?她哪里糟糕了

“我——”引章睁大了眼,一时有些怔忪,答不出话来。

虽然她想着多半今年,最迟明年,绝对不会超过后年,她是会嫁给他的,可是她从没想过,竟然需要在这种情况下作出这个一生中最重大的决定她总觉得,这像是在——演戏太不真实的感觉

“你不愿意?你不能不愿意”胤禟急了,而且有些生气。

“不是,我横竖是要嫁你的,”引章甩了甩头,扶了扶额,努力使适应这转变太过诡异的情形,结结巴巴道可是,你不觉得——太仓促了、太仓促了吗?”

胤禟笑了,笑得眼眯成一条缝,眉宇间的怒气郁气一扫而空,十分愉悦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慰笑道有你前半句话便够了剩下的爷来办就成一个月之内,爷要娶你回了京,再做进一步安排,总之,爷心里有数”

引章哪里可能一事不问?首先就忍不住发急,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道别的暂且靠后说,我娘那里,你打算办?她对你家一直很好奇,每次要问都被我糊弄了,你要办?”

胤禟稍一沉吟,拥着她笑道你放心,爷自然会遣媒人保人上门提亲,爷保管你母亲见了作保的人见不见爷家里人都一样了,绝对不会有异议”

“你就这么有把握?我娘可不是好糊弄的人”引章将信将疑,却又忍不住轻轻一叹,道其实我是不想让娘和弟弟替我担心,没想到却要瞒着她们”若是她要嫁的是谁,她们还不得担心她受欺负?而且更重要的,骆家跟皇家的关系越少越好,哪怕她嫁给胤禟,也绝对要把这种关系降到最浅最薄最淡。

胤禟见她担心有些无奈,只好摊牌道杭州知府,爷让他作保,你母亲该放心了吧?”

“啊?”引章不禁又是一怔,这个胤禟,胆子也太大了也亏他想得出来她不禁有些担心的瞟了他一眼。

“放心,”胤禟笑笑,混不在意道爷该做,保管做得妥妥帖帖的”

“哦。”引章轻轻应了一声,不再言语。让杭州知府服服帖帖配合,守口如瓶,这个不用她操心,胤禟有的是手段。

“那,爷就当你答应了?”胤禟又笑了,唇边眉间喜之不尽,握着她纤细白皙的双手,笑道明儿你便回清水镇家中去吧,五天后,爷会遣人上门提亲”

这么快引章双眸矍然一睁,稍一犹豫,却笑着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虽然情形是戏剧化的转变发展着,但说起嫁人的事来到底是不同了,她的心里也忍不住拨了根弦似的悸动起来,多了几分少女的娇羞和待嫁娘的喜悦甜蜜,一时在胤禟面前,竟有些不好意思了,下意识垂眸别过脸去,粉颈低垂,从脸到脖子一阵一阵的绯热。

胤禟却以为她忧心,轻轻揽她入怀,抚着她柔声安慰道别怕,爷会好好待你,好好疼你,你想做便做,爷不会不算话”

引章心中一暖,几不可闻低低嗯了一声,忍不住往他怀里贴了贴,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阳刚气息,跳动如麻的一颗心渐渐的安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