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好呢!”引章心下发急,慌忙推辞。四阿哥的人跟在她身边?那她还不得一路别扭死!虽然身边因此安全度会增高,可是心理压力也同样会增高啊,而精神上的压力绝对比安全压力要高得多!

“多谢四爷美意,可是引章真的受不起!再说了,这,这也有些太合适.若是旁人知道了,不说情况特殊四爷出自一片好心,反倒认为爷亏待了自己的侧福晋,这样可不好!”

胤禛目光耸动闪烁,颇有深意瞟了她一眼,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道:“好吧。既然如此,你一路小心。”引章既然把括扯到了避瓜田李下之嫌的方向,他也不好再坚持什么。他觉得奇怪的是,她好像不是在乎这种小节的人吧?

“谢四爷成全!”引章暗暗松了口气,微笑着拱了拱手,趁势起身,福了一福,笑道:“天色不早,引章明儿还要赶路,就此别过!四爷多多保重!”

“好,请吧!你也保重!见了八弟九弟替爷问个好!”胤禛站了起来。

“好!”引章笑着点头答应,与鱼儿规规矩矩,礼数十足退了出去。出到门外,仿佛周身无形的压力顿时化解,两人都感到一阵轻松,不约而同舒了口气,相视一笑。

“主子,四爷也是一片好意,主子为何不接受呢!”回到房中阿青忍不住问。其实看到沁水这种萧条荒凉、行人行色匆匆、眼神躲躲闪闪似不好意的状况,阿青心里也有些发憷的。如果只有她一个她自然不怕,但身边还有一个引章,不由她不担心。而且她知道,胤禟向来把引章看得很垂.为了她的安全,他根本不会介意胤禛的提议。

“带着两个陌生人我不自在!怎么,难道你没有信心?”引章笑了笑。

“怎么会呢!”阿青身子不由傲然一挺,昂然道:“主子放心,有奴婢在,一定保主子周全!”

“那不就得了!”引章笑着住床上一仰,此时窗棂上突然一亮,是一道闪电划过觉沉黑夜,紧跟着一声霹雳震耳欲聋由半空里直劈下来,唬得人心胆欲裂。引章吓得一坐而起,拍抚着前胸,心脏犹自突突跳个不停。

“主子!”阿青吓了一跳,却忙坐在引章身边,下意识紧紧握着她的胳膊,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引章回以“无妨”一笑,起身来至窗前,打开紧闭的窗户欲向外张望,狂烈的风立刻呼啸而入直扑胸怀,引章措手不及一声惊呼,脚下一个趔趄,下意识偏身扭头,慌忙关窗,阿青见了叫了声“主子!”也忙过来帮忙。

“好大的风!”两人手忙脚乱将窗户重新关上,阿青笑了笑。

“只怕要下大雨,咱们早点睡吧!但愿明早雨停了才好!”引章道。虽只向外瞟了一眼,她仍清晰的瞟见了那浓黑如墨汁一般压得低低沉沉暗云搅动的天空以及乱蛇般穿梭其间的闪电。这场雨,恐怕来势不小。

二人收拾睡下,头才刚刚沾上枕头,便听得外边哗哗哗响成一片,暴雨如倾盆之势泼天而来,伴着疾风,摇撼得树干树枝呼呼直响,犹如万马奔腾,天地间响成一片。闪电划过雪白的窗户纸,时不时蓦地一闪随即又沉寂入一片黑暗,仿佛幢幢鬼影,阴森可怖。更有雷声隆隆,由天际滚滚而过,时而“僻啪!”震天一响,直刺耳膜,楼板窗棂为之颤动,使人觉得那力量开天辟也不为过。

引章和阿青一宿都没睡好,两人睡在一张床上,但两人都不说话,一动也不动。屋子里静悄悄的,却偏连呼吸声也听闻不到。说不怕那是假的,在大自然尽情抒发的力量面前,人类是那么渺小和可怜,就像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饶是阿青艺高人胆大也紧张得心抨抨直跳,更不用说不会武功的引章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的两人终于因疲倦而沉沉睡去,雷声似乎渐渐远了小了,雨声风声仍旧响如万马奔腾,但熟悉了这个节奏便觉这声响其实没那么可怕,像伴奏的睡眠曲一样反而令人有一种沉沉的踏实感,睡得更安稳更温暖一些。

次日引章首先醒来,半眯着眼一看,屋内昏昏暗暗的,她探手枕下掏出核桃大的小金怀表,打开一看,指针已指向旧,她吓了一跳,猛的一下坐起身,推了推一旁裹着另一条被子睡得正香的阿青,急道:“阿青,阿青,快醒醒,小半天过去了,咱们可迟了!”

“哦”阿青揉了揉眼晴,一骨碌坐起。她坐起身时眼睛还是半眯的,垂着头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坐起身子不到三秒,眼晴暮然睁开,眼神清明,立刻精神抖擞,没有一丝一毫的倦怠和迷糊。

“主子您稍等,奴才马上给您拿衣裳、打水!”阿青一边说一边以指当梳利索的理了理头发往后拢起,利索的披上衣裳下床。

下了床穿好鞋,阿青却呆了一呆,望了床上的引章一眼苦笑道:“主子您听,外头还在下着大雨呢!恐怕我们今天……”

引章心一紧,披上衣裳三步两步来至窗前,轻轻打开一道缝隙向外张望,这一望心便凉了半截,外边果然仍是瓢泼大雨,地上已经分不清哪里是沟哪里是路,水茫茫一片汪洋似的。

引章心里发急,蹙蹙眉,道:“先别管!咱们先梳洗了下去瞧瞧是什么状况再说!”说着不等阿青侍候,自己找了衣裳穿上。

“是!”阿青答应一声,便去打水。

两人穿戴梳洗完毕,一前一后下楼来到客栈大堂。大堂中人满为患,曹曹杂杂闹成一片,许多客人在整理着身上被雨水溅湿的外裳或者擦着脸理着头发,谈论的自然是这场从昨晚至今仍在下着的大雨。靠在桌边墙壁的雨伞蓑衣正一滴一滴的滴着水,将整个大堂弄得湿漉漉的到处淌水。

“主子、看样子今儿是走不了了!”看引章和阿青下来,车夫小何近前小声道。

“你打听过了吗?”引章没精打采。

小何苦笑,道:“属下打听到,通住对岸的石桥前些日子发大水时已经被冲垮了,如今要过河只能靠摆渡。马车咱们可以不要,过了河再租再买都无妨,可是这种天气,河宽水急,根本没有船家肯渡船。他们是被前一阵子那场大水吓怕了!”

引章听了不由跺了跺脚,喃喃道:“这可怎么办呢!在这耗着也不是办法!不过看来也只能耗着了!”望着外边下得正下得没完没了的大雨,引章只有苦笑。

“主子别急,没准明儿就好了,这雨下得再大也下不了多久啊!”阿青见了笑着安慰。

引章虽然知道这是安慰的话,心里也忍不住一松、点点头道:“你说的是!没什么事你自个打发时间吧,别惹事,别走远、打听打听什么时候能走,或者有没有别的道路可行。…”引章抬头向小何道。

小何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叫伙计给送点吃的,咱们回房去吧!”引章望了一眼曹曹杂杂的大堂。

“等等,不必了!”阿青答应一声正要转身而去,引章突然又叫住了她,因为她看见西边角落里胤禛望着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过去。

“是。”顺着她的目光,阿青也看到了。

胤禛独自坐着一桌.虽然在角落里,但跟别桌人满为患比起来仍显得很扎眼。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坐过去,这固然跟分侍他身后两侧的四名健仆有关,引章却觉得即使没有那四个人也绝对无人敢凑上去,因为四阿哥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压倒一切的气场和威慑力足以让任何人敬而远之。

“四爷!”大庭广众之下,引章不便多礼,只微微拱手笑着打了个招呼。

胤禛点点头:“坐吧!”然后看着他殷勤伶俐的仆人忙拿起茶杯茶壶替引章斟茶,道:“看来你今儿走不了了!”

[正文 第339章 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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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大水

胤禛点点头坐吧”然后看着他殷勤伶俐的仆人忙拿起茶杯茶壶替引章斟茶,道看来你今儿走不了了”

引章苦笑天要留人,我也没法子”她仍不死心,带着一丝侥幸陪笑道四爷在这呆的比我长,不知可否知晓有无别的法子可以过河呢?”

“没有。”胤禛瞟了她一眼想也没想,道原来有座石桥,已经被水冲垮了。这种天气没有人会摆渡。”

跟小何的话如出一辙,引章轻轻“哦”了一声,眼中的失望展露无遗。

雨下了一整天。的时候曾经一度渐下渐小有将停之势,众人一阵骚动欢呼。可惜欢呼声还未曾响绝于耳。那雨声却又渐渐回了势,精神抖擞、铿锵有力的下了起来,像一个人吃饱了饭一样,劲头比变小之前还要足。天空也一直阴沉沉的,像是灌了铅。大家见了失望极了

引章和阿青也一样失望,在房间里相顾无言,闷闷睡下。引章听着窗外的雨声,想着远方黄河岸边的胤禟,心里一阵比一阵烦躁。胤禟那里,说不定也下着雨,说不定比这儿还要大,他呢,还好吗?想着胤禟忽然又想起京城中的,不他跟着宫嬷嬷习不习惯,有没有找额娘?

引章翻了个身,咬咬唇暗自决定,再等一天,如果雨不停,后天无论如何她都要离开这个地方,无论如何

老天爷并没有给引章面子,第二天,那雨下得还是哗哗的,从早下到了晚一气不拉引章一跺脚,眼巴巴等到天黑,便跑去敲胤禛的门。

“你有事?”胤禛见她突然来访十分诧异,眸子明显闪了一闪。

引章咬咬唇,终于轻轻道我,我想请四爷帮一个忙。”她见胤禛望着她在等着下文便继续道无论如何,我要摆渡过河”

“我帮不了你,而且,这太危险”胤禛当即拒绝,道我劝你还是回京去吧。”

引章不管他的话,继续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果四爷不肯帮忙,我只好去找。总之我非要过河不可。”

胤禛目不转睛打量着她,半响道你应该,你这么做很不理智。”

“今儿我和阿青去过河边,其实河面虽然宽,河水除了中间一小截之外并不算急。这地方近河,出色的船夫未必没有。他们之所以不肯摆渡,无非是被前段洪水吓坏了罢了,并不是没有掌舵的本事。四爷对这儿比我熟悉,还请四爷帮帮忙如果四爷为难,就当引章没提过”引章又道,说完静静站着,等着胤禛回答。

其实引章早已想好,她既开了口就料定胤禛无法拒绝。试想,胤禛与胤禟是,而她这个九爷府的侧福晋有事求到了胤禛的头上,胤禛如果置之不理任由她去冒险,就是对薄情,在她千里寻夫不顾艰险的陪衬下这份薄情将会被放到最大他必将遭到旁人的鄙视和唾弃,别说胤禟,恐怕连胤祥都会因此而对他存有芥蒂。

这种大大玷污名誉的事,胤禛是绝对不会让它发生的所以,引章等得很坦然,面上的表情格外的坚定不移。

胤禛沉默好半响,瞟了一脸平静的引章,似是轻轻叹了口气,点头道好吧,也许你说的有道理,明儿爷带你试试”

“谢四爷”引章大喜,向胤禛深深鞠了一躬。

“不必客气”胤禛虚抬了抬手。,有些有气无力。他是何等人物?引章琢磨半天才打定的主意他稍稍一想便通通透透,然而,他有办法呢?明知她是在逼他也只好答应

不过,一个人如果用生命的安全来逼另一个人做一件事,被逼的这个人心情也不会太坏就是了

引章主仆又是一夜无眠,两人的心情都十分复杂,引章是百味陈杂无限思念挂怀中含着隐隐的欣喜雀跃,而阿青则是深深的担忧。生于北方长于北方的她对水有一种本能的畏惧,她不像引章,对着滔天巨*顿起壮怀激荡之情,她只觉得头晕眼花、心惊肉跳比猛兽还要可怕。可是引章已经决定强行度水,她也无可奈何,唯有在心底暗暗祈求神明保佑而已

次日一早,主仆二人收拾了行囊,用过早点,便去胤禛房中找他。小何已经被打发原路返回,引章觉得既然马车过不了河,小何跟不跟着已经没多大意义了,何必让他也跟着涉险?而且多一个人,船就多一分重量,还不如让他。

胤禛也早已准备好了,见她们来点了点头,只说了句“走吧”起身便走。

胤禛主仆侍卫共六人加上引章主仆二人各披着雨披,骑着马,出了客栈打马往北。一路行去都是山路,路面积水不多,两旁淌着哗哗的水流,天空中雨也还在下着,溅起的水雾笼得一片迷蒙,远远近近草木披离。

两名侍卫打头,两名断后,胤禛四人在中间,俱是一言不发,只听到唰唰的雨声和踏水异常响亮的马蹄声。越行越远越偏僻,引章几次想问这是要到哪儿去没敢问出来,只好强忍着默默紧跟。

大约行了一个多时辰,前头的人终于停了下来,翻身下马。引章抬眼四顾,此处地势较为平坦,水面虽然极宽但水流明显比别处要缓,而且河道较直无弯,她心中一喜,正欲开口,胤禛已淡淡道下马,就在这渡河。”

“好,多谢四爷”引章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四名侍卫早奔向远处,带着几个乡民从一处连着大河的水沟中缓缓推出一艘木船。引章看那船,两头尖尖,长差不多两丈,宽两米多,看上去很结实,十分稳重,船中间部分底部筛子似的钉着一条一条的木条,透过缝隙可见浊浑河水,这样可以很快的排走打入船中的河水。

“真是一条好船”引章甚喜,望望滚滚河水,对这船很有信心,再看那船夫,四十多岁的精壮汉子,带着斗笠,披着蓑衣,身板壮实,沉默寡言,对着滔滔河水毫无惧色,引章于是更有信心了。

第339章 大水

[正文 第340章 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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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渡河

“真是一条好船”引章甚喜,望望滚滚河水,对这船很有信心,再看那船夫,四十多岁的精壮汉子,带着斗笠,披着蓑衣,身板壮实,沉默寡言,对着滔滔河水毫无惧色,引章于是更有信心了。

阿青却觉双腿发软,尤其透过船底缝隙看到迅疾流淌的浑浊河水,她的身子不自觉微微抖了抖。

“四爷,就此别过改日重逢,再谢四爷”引章抱拳。

胤禛却瞅了她一眼,率先踏进了船,道我送你一程。”

引章蓦的睁大了眼,嘴颤了颤,好一阵才缓过神来,诧异道?不不,这,这行四爷可是有公务在身,这——”

“你还走不走?”胤禛有些不耐烦打断了她。

引章身子一紧,与阿青相视一眼,只好也上了船。随即,胤禛身边那从不离开的随从和一名侍卫也上了船。

船夫见他们都坐稳了,轻巧敏捷一跃上船,收起岸上侍卫手中拽着的缆绳,竹篙轻轻一点随即扔到岸上,船身微晃,摇摇荡了出去,船夫笔直立在船头,操纵着双桨。阿青身子绷得僵直,抓着船舷的手指节泛白。

“别怕,不会有事的”引章握着她的胳膊笑了笑。

“是,主子。”阿青勉强一笑,瞟了一眼船舷旁涡着漩的水流心头一跳,慌忙别过脸去。

船夫稳稳矗立船头,有条不紊操纵着双桨控制船只在浪涛间起起伏伏左摆右晃,犹如离弦的箭似的往下游而去,一点一点的往对岸靠拢。

此时,雨势渐渐小了,变成了飘飘细雨,迎风斜斜密飞,眼前也清晰了许多。引章不由松了口气,船上众人都松了口气,雨小了,起码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虽然天空依然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仍在变幻游走。

“这,这可快到对岸了吧?”阿青吐了口气殷殷相问。

雨势虽减,水流仍急,而且因下了两三天足足透透的雨,河面比平常宽了四五倍不止,船行其中想要靠岸谈何容易。

引章握着她的手捏了捏,微笑道别着急,一会就好了这儿不是靠岸的地方,等到了平缓的河段,河岸平稳无险,就可以靠岸了。”

突然之间“嘣”一声脆响,船身剧烈的摇晃起来,在水里打了两个旋,众人不禁惊呼,东倒西歪,晕头转向跌成一团。

“回事”胤禛低伏着身子紧紧抓着船舷向船夫喝道。话音刚落,“卡擦”又是一声脆响,仿佛给折断了

引章的心不由一凉。

“浆、浆断了,浆断了”稳稳持重的船夫也不由得惊慌失措起来,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恐惧。

“你说大家抓稳,”引章失声尖叫,一时呆住了,没来得及多想,眼见又一个浪头袭来,慌忙大叫。

失去了掌控的船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任由滔滔急流摆布无能为力。船身摇晃比任何一次都要剧烈,打着旋,翻腾起跃,如同黑夜中失了控的野兽,横冲直撞,肆无忌惮。大家被撞击得差点脱了关节船被抛起,人的心也被揪紧着提到了半空,船安然落下,才敢喘一口气,然后在心底叹一声:终于还活着这种提心吊胆的滋味,非亲历简直无法形容出口

“你这混蛋,掌的船不是说万无一失吗?要是出点事,你quan家的命都不够赔”胤禛的侍卫怒极冲船夫狂吼。这船上一个皇子,一个侧福晋,若是出了事,岂是闹着玩的?

“我,我——”船夫吞咽一口唾液,喘着气想要解释,却只有喘气的份。

“你别骂他了,这是个意外,”胤禛伏低身子紧紧抓着船舷,虽然脸绷得老紧,脸色白得跟纸一样,神情却还镇定,眼神依然锐利如昔,神态波澜不惊,斥了手下之后抬头向船夫沉声喝道你快想办法,不然,你也活不了”

引章对他顿时比任何时候都钦佩无比,他也是北方人,就算会水,水性必也不精,在这种说不定下一秒就能死去的时刻里居然还能临危不乱镇定如常,就连警告船夫的话也说得最简短有效,果然非常人能比。引章喘着气,收回向下游张望的目光,她胤禛必然也已,这船是被不知哪里横撞的大木头狠狠撞了一下,恰好撞在了船桨上,将断未断的船桨被船夫试着一摇动,立刻“卡擦”,绷断了

“这位爷,桨断了,我,我也没有法子了就看龙王爷高兴不高兴了”船夫一张脸稀烂,跟个苦瓜似的,差点没哭出来。

没了掌控的船只再也无法向对岸移动半分,随着急流而下,瞬间过了二三十里,水花激飞,浪花滔天,一众人的心绷得紧紧的,听了船夫的话更是面色惨然。阿青等还只是害怕、惊慌,引章和胤禛、船夫却更添了焦虑,这船照这样下去,迟早得碰上暗礁或是水中杂物,没准便是一个粉碎……

引章紧抿着唇,一眨不眨盯着水面,只盼老天保佑,千万别又横空出现一根大木头她忍不住有些恼火瞪了那船夫一眼,若不是因为那船夫见雨势减小一时松懈疏忽,完全可以避开那撞来的木头,不至于弄到这等地步

众人晕头转向,随着乱撞乱冲的船东一下西一下被撞击磕碰得浑身是伤,阿青和胤禛那随从已经忍不住呕声大吐了。此时,雨已经停了,但船依然在浪涛中摇摆着疾行,河道越来越弯曲,越来越偏僻,也不知行了多久,更不知到了地方。

“再往下是地方、河道怎样你可清楚?快点想个法子难不成你也不想活了吗”引章忍不住又冲那船夫喝道。

“我,我——”船夫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引章没注意到,他的眼珠子不住闪烁转动,警惕的观察着周围,胤禛偶然一瞥,看清他的神情,大喝一声你想干”与此同时,那船夫一个猛子扎入翻涌的浪涛中竟弃船而逃了。引章等大惊,回头看时,只见一个小黑点在水中浮浮沉沉拼命往岸边游去,再一转弯,也看不到了

“这狗杀才狗杀才”随行侍卫恨恨咒骂着。

“人皆求生而不求死,这也怪不得人家。”胤禛却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他瞟了引章一眼,冷峻着脸色沉声道恐怕前边的河段不好走,不然那船夫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险跳下去,你要。”

“四爷,我们会没事的一定会的”引章咬咬唇,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不眨望着他。其实她很想说对不起,可是这时候说这个除了让人心里添堵增烦,还能有用呢?

“但愿如此”胤禛挑了挑眉。

果然,船只转了个弧形的大弯,水流明显更加湍急,打着旋,冒着白沫,咆哮着,翻腾着,像一张张森然张开的巨口等着进食。船身明显的比先前愈加颠簸,出没滔天巨*中,晃得人身子骨几乎要散了架五人一言不发,一动不敢动,只是紧紧的狠命抓着能抓住的,努力让不被甩出这相对安全的船中。

“爷,四爷快看前边,前边”浑浑噩噩中,侍卫充满恐惧的声音尖利的响起,船中几人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抬起头往下望去,这一望,不禁目瞪口呆

原来,河道在前边分成了两条岔道,因为水流湍急,在三河交汇处,形成了巨大的漩涡,老远老远,便能看见那巨大的、旋转得让人只看一眼便心胆欲裂的漩涡,更要命的是,那漩涡不单单是大而且急,还将许许多多的烂木头树枝等杂物绞在中间团团转着,很快,他们乘坐这一条船也将成为盘旋环绕的杂物之一……

“办,跳吧”引章咬了咬牙。

胤禛等却无一人回答,面面相觑。跳?他们都不是江南人,在这滔天翻滚的巨*中跳下去无疑也是死路一条。

不等他们的犹豫,眼看着越来越近,疾行的船速令人停止了思考和意识,呆呆的连跳也跳不动了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哗”的一声,大船已经被卷入漩涡,浑浊的巨*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浇头盖脑直灌而入,木头枯枝四下碰撞,眼前的世界,一片浑浊……

不料,这水中竟屹立着一块巨大的石柱,“嘣嘣”连声脆响,船身撞击得粉碎,一片惊呼声骤然回响在漩涡的上空,瞬间,又消入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引章只觉身上一凉,她打了个哆嗦,觉得浑身火辣辣的疼痛,而且疲惫,迷迷糊糊闭上眼睛正想继续睡,脑子里猛然一个激灵:我没死我还活着

引章欣喜若狂,脑海中顿时一片清明,她睁开眼睛四下望望,天阴沉沉的,看样子快黑了。她不这是当天还是过了一天的时辰。入眼一片荒郊野滩的陌生,可是,她是真的还活着。因为身上湿漉漉的,被风一吹格外的冷,这才刺激了她的神经,让她醒了。

引章一时又悲又喜,心底蓦然有些凄凉。沉入水中那一刹那,她不由自主的便想起在云南遇险那次遭遇。那一次,也是遭遇水难,但却有胤禟有力的手掌紧紧握着不曾松开,地下涵洞那一段路,也有胤禟陪着她一起走,可是这一次,她以为她只能凄凉上路,做一个水底游魂,葬身鱼腹,不料,她还是活了

没有胤禟,那么其他的人呢?阿青、胤禛他们呢?引章大惊,挣扎着急急站起,脚下无力一个踉跄又跌倒在河滩上。她喘着气,捡了一根被水推上岸的木棍支撑着站起,四下张望,拼命呼喊,一遍遍的叫着四爷阿青四爷阿青你们在哪,你们在哪!”

她拼命的喊着,拼命的跑着,可是回应她的只有飒飒而过的山峰,抬眼入目,只有半山缭绕的白雾和孤兀凄鸣掠过水面的白鸟。引章眼眶忍不住湿润了,她拼命的眨着眼,咬着唇,她宁愿,他们跟她一样,都脱险了,只是大家所在的位置不一样而已。她不禁有些懊恼,她实在不该让他们陪着她一起冒险,可是实际上,她并不觉得有多险,唉,就忘了想想他们是北方人的原因呢哼,要说就怪那船夫不好,如果不是他粗心大意疏忽了,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况,可是她也是的,为何不早早提醒他,看紧他呢……

引章自怨自艾,百转千回,很快就泄了气不再想了,因为想了也是白想眼下最重要,是赶紧搞清楚在地方,然后速速找人打探胤禛和阿青等人的行踪。想到此她心头一紧,忙探手入怀拿出一个油布包裹,打开一看,银票、常用药丸、火折子、腰牌都在,不觉舒了口气。这腰牌是她从胤禟书房拿的,本来想着万一路上遇到麻烦还可以找官府帮一帮忙,现在有了这牌子,让人帮忙找人也方便多了

引章正要离去,突然前边不远处像是扑地趴着一个人,泥沙半掩,大半身子都泡在水中,只有肩头往上搁在岸上,水如果再稍稍涨一点儿,就可淹没口鼻。

引章心头一紧,顾不得别的,慌忙拄着拐棍跑了,大着胆子轻轻摇了摇那人,毫无反应,硬着头皮将他翻转一看,不禁惊呼道四爷?四爷四爷你醒醒,醒醒”

胤禛一头一脸的泥沙,嘴唇泛白,双目紧闭,脸上浮肿有好几处清淤,引章拼命叫着“四爷”使劲摇晃他,他依然毫无反应。引章有些慌了,伸出手指在他鼻下探了探,还好,气息虽然微弱,却还暖暖。

引章生怕河水涨起来淹没了他,不得不拖着他的胳膊使劲往高处拽。原本经过一番折腾下来,引章也是筋疲力尽、手脚酸软,昏迷中的人身子又格外的沉,此时她要把胤禛从低处往高处拽哪有那么容易?她使尽了力气拖着他,没走两步手一酸力一尽,“嘭”的一下,胤禛又被她摔在地上,而她则累得气喘吁吁。

[正文 第341章 野外]

引章生怕河水涨起来淹没了他,不得不拖着他的胳膊使劲往高处拽。原本经过一番折腾下来,引章也是筋疲力尽、手脚酸软,昏迷中的人身子又格外的沉,此时她要把胤禛从低处往高处拽哪有那么容易?她使尽了力气拖着他,没走两步手一酸力一尽,“嘭”的一下,胤禛又被她摔在地上,而她则累得气喘吁吁。

她满心着急,也顾不上考虑冒犯不冒犯的忌讳,毫无形象拽着胤禛胳膊往前拖扯着,一扯一放加一摔,一寸一寸的努力往上挪,胤禛衣裳脏乱皱成一团,辫子上、头上不是水草就是泥沙,那情景狼狈滑稽极了,无论谁见了非要搂着肚子笑不可。所幸,无人看见不然,她是无所谓,冷面皇子的形象岂不是让她败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引章才把胤禛拖了三四米的距离,而大口大口喘着气,累得胸口发痛,浑身几乎要脱力了。

天色越来越沉,她咬咬牙,提一口气准备加大力气加快速度,不料刚刚拖着胤禛一条胳膊使劲往前拽时,胤禛凉凉的声音有气无力却清晰无比的传了你在做?”

引章一呆,“啪”的一声,胤禛的胳膊又摔在了地上。

“你在做?你……是谁?”胤禛又问。

亲人啊引章鼻子一热,眼眶也热了,差点带出泪水来。“四爷,四爷谢天谢地,您可醒了四爷,我是引章骆引章啊,我们没死,我们还活着,我们没死”

“是,是……你,”胤禛有些诧异,他挣扎着要坐起来,挣扎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引章看着他那个样子其实很想去扶一把,只是不敢造次,身形欲动未动。正在犹豫,胤禛抬眼望了望她,没有祈求,也没有谴责。但引章立刻上前,搀着他的胳膊将他扶着坐了起来,道四爷,这儿近水,而且天就要黑了,稍作休息咱们快点离开这儿吧,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夜”

胤禛正要搭腔,突然扭头俯身搂着肚子狂呕不已,大口大口吐着清水,惨白的脸色因气血上涌涨得通红。

“四爷您慢点”引章想了想,不等他望,主动拍了拍他的背。其实说真的,看着胤禛这么狼狈大吐狂吐的样,她的心里反而镇定安定了不少,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觉得他有一点人间烟火味。

“他们,他们—— 其他人呢?就只有我们俩?附近你可有找过?”胤禛吐够了,喘着气先问了这句。

引章心下一痛,惨然点了点头,低声道我都找过了,只有我们,他们,他们也许在别的地方,说不定也在想着找我们呢”

胤禛不,半响才凝重的慢慢的点了点头,道走吧”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引章忙把的拐杖递给他,胤禛接了,又瞅了她一眼,道你还是叫我四哥吧,荒郊野岭,恐多有不便”

引章一呆,有些怀疑听了,回过了神忙点点头笑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四,四哥”要说福晋跟侧福晋差别还是很大的,福晋可以管他们这些妯娌叫四哥四嫂,而侧福晋只能叫四爷四福晋。虽然说此刻情势特殊,但胤禛会这么说引章还是十分意外。

两人都磕碰的一身是伤,折腾得筋疲力尽,全身骨头像是被一根根拆了下来又重新装上去一样,酸痛得几乎挪不动步。天色近黑,夜路沉沉,远远望去,一山连一山,人影都无一个。有了云南的经历,引章怕极了走夜路,便对胤禛陪笑道四爷,不如我们在这山坳歇一晚吧,我有点累了而且,刚下过雨路面又滑,走夜路很危险的”

胤禛也累得半死,他虽然是个男人,而且向来不讲奢华享受,但天家子孙,平日里起居八座,奴仆成群,那生活再不讲究也非等闲可比,遭了这轮罪,他比引章更加难受多了只不过身为男人,引章都没说他好意思开口说累呢?

引章此话一出,胤禛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心里却不由松了口气,十分随意的点了点头,道好,就在前边那半山腰歇歇吧那儿地势高,这水再也涨不上去”

“好”引章点点头。

两人跌跌撞撞、一脚深一脚浅爬上半山,累得气喘如牛,饿得肚子抽筋,脚下直打飘。引章不禁有点委屈,无比的思念起胤禟来。如果此刻他在她身边,那该有多好只要他在,他一定会将她抱在怀里安慰她、呵护她,一切都会为她想办法去解决,哪怕也解决不了,而她至少可以肆无忌惮伏在他怀中大哭一场

可是此刻呢?此刻到了山腰,选了一个较为避风地方,引章只能主动笑着说四爷,不,四哥,您在这儿歇一会,我去找些柴禾来生火,顺便看看有没有吃的”

“你行吗?”胤禛抬眼一瞅,问了一句,但并没有主动行动的意思。

“没事,小事一桩”引章勉强笑笑。开玩笑,她哪敢让胤禛去干活?人家问一句“你行吗?”表示表示,她应该觉得知足了才是

“点,别去太远。”胤禛点了点头。话说他不是不坐等享受不太妥,只是他真心不懂该从何下手没把握的事他从来不做,这是他的原则,已经成为本能的一种原则。

这句话就当赚到了引章这么想,心里舒服了一点,点点头转身欲走,突然又回转,迟疑道四哥……随身带有匕首吗?能不能借我一用?”

“可以。”胤禛望了她一眼,从靴筒拔出一把苍灰拙朴尺余长的匕首递给她。

“多谢”引章接过匕首,转身去了。

费了好大劲,引章才搂着一搂柴禾,此时,天已经黑了,沉沉的天空无星无月,黑得像锅底。幸亏她带着夜明珠,不然,摔死都没人。

[正文 第342章 过夜]

费了好大劲,引章才搂着一搂柴禾,此时,天已经黑了,沉沉的天空无星无月,黑得像锅底。幸亏她带着夜明珠,不然,摔死都没人。

“去了那么久”胤禛见她,下意识松了口气。

引章翼翼将柴禾放下,苦笑道刚下过雨,都是湿淋淋的,我只好拔开层层草丛,从底下翻到了一些稍微能烧的。还有,”她扬了扬手里两段山药,道这地方找不到吃的,庄稼没熟,菜地里大水过后连渣都不剩,连棵土豆红薯也没有好在我们运气还算不,刚好我碰见那边有一处山体崩塌,露出了这山药不然——”引章笑了笑。

也许是看到了吃的,引章心底稍微踏实了点,心情也愉快了些,熟练的架起柴禾,将含有油脂易燃的枞树枝架在最底层,然后在上边覆盖些细细的干枝,跪趴在地上,身子向前倾,翼翼划亮了火石。

火光闪亮,引章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无声灭了。山上风大,这个位置即使背风,吹灭星星火苗还是易如反掌。引章佝偻着身躯,拢着手掌挡着试了几次,结果都失败了。她轻轻叹了口气,不得不向胤禛陪笑道四爷,不,四哥,您能不能到这边来挡一挡风”

胤禛不声不响起身,在她指定的位置坐下,其实他本想蹲着,不过觉得姿势不雅,于是只好坐下。

终于生起火,望着橘红的火光,两人无论身心都下意识的松了松。引章一点一点的往上加着柴禾,火堆越燃越旺,亮堂堂的火光驱散了黑暗,也驱散了寒冷。热气一熏,引章却突然喷嚏连天,浑身感到冰冷难耐,忍不住搂着身子发起抖来,牙齿也咯咯直响。

从水里出来,两人都是一身湿漉漉的,湿衣裳贴在身上,又是晚间,焉能不冷?只不过,饥饿和彷徨暂时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感觉不到冷,此刻烤着火,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放松,反而比先前觉得更冷了

引章把山药埋在灰土里烤,哆嗦着道四哥,我再去找点柴禾来”也许只有旺旺的火,才能驱散身上的寒冷吧?此时此刻,除了面前的火堆,她又能寄希望于谁?

“你先把衣裳烤干,告诉我在哪找,我去。”胤禛向着火光沉沉道,飘摇跳跃的火光映着他的脸,一阵明一阵暗。

引章有些发怔,也有些哭笑不得,告诉他在哪找?不就是在这座山上找吗难不成他以为她找的柴禾是自动堆成一堆在那等着她去捡的?

“还是我去吧”引章笑了笑,尽量使的声音显得平静。

胤禛不再吭声,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