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话。

我就笑,我说:“你瞧,我是不是很难看啊?”

顾朗突然紧紧地将我拥在怀里,他说:“对不起,天涯!我怎么能将你放在别人的怀里!我怎么能相信别人会给你爱情!”

他说了这句话后,我终于哭出了声音。

是啊,连我爱了十年的男人,都不肯给我一份完整的爱情,我怎么可以去相信一个轻狂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呢?

我抬头看着顾朗说:“我恨你!”

然后我就又笑了,抬头望着天上的那些星星,那些星星是我童年的伙伴啊,如今,它们看到我如此潦倒于爱情,会是怎样的心情?

那一夜,顾朗一直紧紧地抱着我,试图温暖我的冰冷。

可是,我却再也感觉不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了——我突然想起了那句话,他说,不爱了,就是不爱了。

我看着顾朗,深深地嗅着他的气息,泪流满面。

为什么在我那么爱你的时候,你不肯给我一个这样的拥抱?为什么当我的心给了那个男人的时候,你才给了我这样一个拥抱!

而我的心对你,却是,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啊。

119 天涯,我们结婚吧。

事发的第二天,我昏睡了整整一天,我不敢睁开眼睛,生怕整个世界都在嘲笑我的自作多情。

第三天,我就生龙活虎了,上山能被老虎吃掉,下海能被鳖咬。

然后,在这第三天我就被人砍了。

当时,胡冬朵这个爱心大姐收养了一群猫,然后其中一只猫被一变态给爆菊了。胡冬朵当时就怒火中烧,也不怕动了胎气,直接拽着我就冲到筒子楼里抓变态。

我那天多生龙活虎啊,就跟个打手似的,跟着胡冬朵就冲上去了。

然后那个变态居然不在家。

胡冬朵说:“走!我们去买红油漆,泼他家门!”

我说:“好!”

于是,我们俩就雄纠纠气昂昂地冲下楼去——我发现,人失恋之后,就变得异常有气势。

可我的气势没持续多久,刚前脚下楼,后脚就有人将我生生地给剁了好几刀。

当这些巨大的疼痛排山倒海一样袭来的时候,我还在想,老娘就一文艺女青年啊,得罪了谁啊得罪了谁啊得罪了谁啊?还是谁在报复社会啊报复社会啊报复社会啊?

昏迷之后,我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个梦像极了我前些日子看的TVB警匪片一样。

梦里,我是一人见人爱的女主,处于不明状况的昏迷状态。

然后,紧接着,我就看到了顾朗,他的角色似乎是男主之一。

就这样,一直身为男主之一的顾朗一直守护在我的身边,他不停地流泪,不停地亲吻我的手,他说,天涯,你会好起来的。他说,天涯我爱你。

我想说,去你大爷的编剧,你不敢换个名字吗?我还想说,去你大爷的顾朗,你就不敢早点爱我吗?不敢吗?

然后,我突然又看到了江寒,他出演的似乎是男主之二。

男主之二似乎犯了经济罪,正在父母的庇护下准备出逃国外,可狗血的编剧安排了女主昏迷,昏迷!

于是,男主之二就连小命也不要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男主之二不顾一切地冲进了医院,他的手几乎是颤抖着抚摸过女主,也就是我的脸,泪流满面。

我原本想骂他禽兽啊禽兽你还嫌害得我不够惨啊,可是他一哭,我的心就全乱了。我发现我这人特包子,他都把我轻贱成那样,我都不舍得恨他。

突然之间,男主之一顾朗就出现了,他身后是一群穿制服的警察,就像很久之前的那个梦一样,江寒这个男主之二就被他们一群人给带走了。

临走的时候,他一直回头看着我。

深深地,久久地看着我,仿佛不敢相信一样。

因为男主之一的顾朗在他耳边轻蔑地笑着,说了一句话,他说,你以为你真逃的了啊?如果不是天涯肯配合我演这场苦肉计的话,说不定,你真就走的了。

我心里很不开心啊,我才没跟你配合好不好,我是被人砍了啊。

可一想这只是一个梦,我就不跟他争辩了,继续昏迷。

顾朗绝对腹黑地走上前,给江寒饰演的这个苦情的男主之二整了整衣领,笑说,你以为她真的昏迷吗?她只是不想看你这副可怜的嘴脸而已!哈哈哈!

江寒不敢相信地猛然回头,有些憔悴,眼角悲凉,他看了看床上的我,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样。

他抬起头,阖上眼不再看我,最后在那些警察的钳制下,面无表情地从我身边走了开来。

我的眼泪硬生生地冒了出来,回头,拼劲了力气,颤抖着声音,想喊一句,江寒。却怎么也喊不出声音。

那一刻,我多么希望他回头看我一眼,只一眼,一切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啊。我没有和顾朗做局,我怎么会害他?

……

我一面昏迷一面沉浸在这个梦里,还想对编剧抗议一下的,可是编剧说,你不过出演了一个比挺尸的强不了多少的角色你就少叨叨吧。

于是,为了这个角色,我还是闭上了嘴巴。

然后我一面试图从这个梦境里醒过来,一面盘算着,我一定要将这个梦写成故事卖钱啊,卖好多钱,然后就不必时时刻刻被江寒这样的男人和他的家人给羞辱了。

后来,听说我昏迷的那几天,一拨又一拨的人前来拼命地哭。

胡冬朵走了换夏桐,夏桐走了换胡巴,胡巴走了就来了辛一百——哦,他被李梦露给彻底抛弃了。

他拍着我的床说,姓艾的,你现在可开心了。老子这下真被抛弃了!然后他就捂着脸哭,哭了一会儿他就说,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见到明儿的太阳了,告诉你,老子伤心啊,不是因为上一个情人的失去,而是因为老子的下一个情人还没来到!

然后,他就抱着脑袋离开了,是深深的伤心和深深的绝望。

瞧,我们在爱情里,都爱嘴硬。

最贱的是连老欧都来了,他跟胡巴说,你说我对着一半死人,我这算是奔丧呢还是探病呢?

胡巴说,欧总,我那朋友,海南岛家里搞拆迁,被拆了,现在需要点儿钱,先弄一套房子住着,你能不能提前支给我点儿钱呢?

欧总一听就来精神了,他说,哟,这借钱的事儿,我可贼拉有经验了,不是我说啊,借钱给朋友,迟早你会发现,你身边一个朋友都没了,一起没了的还有你借出去的钱,这就叫人财两空!

胡巴还想说点儿什么,老欧说,我得赶紧下去了,老太太要带她那猪去散步呢。

……

就这样,一场接着一场的混乱之后,我终于醒了过来。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顾朗守在我面前,眉眼中全是纠结的温暖,他见我醒来,忙上前,天涯,你醒了?

我点点头,说,呃……我被谁砍了?

顾朗低头,说,已经报警了,在调查中。

我迟疑地看着他,说,可为什么警方不喊我录口供?

顾朗什么也不说,他突然打断了我的话,说,天涯,我们结婚吧。

这猝不及防的求婚,让我直接愣在了那里。

可最终,我却突然笑了,我说,好啊!

是的,我想起了那个痛苦而羞辱不堪的夜晚,世界上的女人难免痴傻,草草地将自己交付给他人,妄图报复那个让自己心伤的人。

120 我只不过是利用你!从头到尾都是利用!没有半点爱!现在,你满意了吧!

遗憾的是,我连在江寒面前炫耀我和顾朗要结婚的事情的机会都没有,他就消失了,空空的房子,空空的手机号——康天桥言语闪烁,说他出国了。

我穿着病号服试图炫耀这种幸福,去到他的房子的时候,李莲花对我尴尬地笑着,说,您来了。

然后,她递给我一个手机号码,说,先生走的时候交代,你需要的东西,这个人会给你的。

当我拨打了这个号码,并见到这个人的时候才知道,他是律师,全权来完成我和江寒的离婚事宜。

他将离婚协议书交给我的时候,说,艾小姐,你只需要签字即可。

于是,我就签了字。

突然发现,原来这跟签名售书没啥区别,很顺利。

正当我甩着离婚协议书去找胡冬朵的时候,她告诉我,康天桥跟她提分手了,因为他的母亲强烈反对,认为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不配进他家门楣。

胡冬朵低下头,声音很轻,她说,可天涯,这个孩子,我不想杀掉他啊。

我心里一面愤恨着康天桥,这货果然和江寒是一丘之貉,一面又怜惜着胡冬朵。

是的,我想起了叶灵,想起了那场惨烈的少年往事,所以,我轻轻地抓住胡冬朵的手,说,那就生下来吧,我陪你一起养。

是的,少年时代,我给不了叶灵的,长大后,我想给你。

那天,胡冬朵喝了很多酒,她忍着泪对我说,天涯,我觉得自己在爱情里已经修炼成精,我把爱情看得那么筋络分明,鞭辟入里,却还是忍不住想赌一把,因为爱啊,就是因为爱啊。可还是输了,鲜血淋漓,一败涂地!

我就紧紧地抱着她,我明白的,越是自以为看得清晰明白不会深陷爱情,到最终越沉沦得厉害。

我和她,不都是这样吗?

突然,我那么地羡慕江寒,我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像他那样,可以迅速地从一段感情之中抽身出来。

可我做不到。

我依然想他,念他,惦记着他。

当然,我知道,我必须忘记他,否则,一切只是一场自取其辱。

就在我打算同顾朗商量一下胡冬朵的那个孩子的事情的时候,刘芸芸找到了医院,找到了我,她笑得异常轻蔑,她说,还真看不出,你这女人还真是心黑手辣得厉害啊。

我一直不喜欢她的高傲,但是我决意回击她的无礼,我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刘芸芸说,你害得江寒入狱!你蛇蝎心肠!

她一提江寒,我就愣住了。

时光已经隔了半年,这个名字在我的世界里至少消失了半年。

我吃惊得看着刘芸芸,说,你是什么意思?

刘芸芸冷笑,说,少装白兔!我们的圈子里,谁不知道江大公子被一个文艺女青年给坑惨了!

我说,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刘芸芸冷笑,说,怎么着?你明明知道他当初为了你接受了陈强的六百万贿赂!你也明知道他当时自身难保要去国外避难!所以,你为了让他留下来,就和顾朗联手找人砍伤了自己,伪装昏迷入院,让江寒派在你身边的人将这个错误的消息传递给江寒,利用他对你的好,对你的不忍心!在避难的那一夜,潜回了医院看望你!如果不是你!他不会入狱的!他一定会在国外活得好好的!你这个女人就是蛇蝎心肠!你就是为了报复那个夜晚他跟你开的那个玩笑,你觉得他羞辱了你!所以,你就想要他的命,是不是?

刘芸芸的一番话直接将我说傻了。

我说,江寒……江寒他不是在国外吗?

刘芸芸冷笑,说,你少来装无辜了!你和顾朗亲手将他送入的监狱,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都快急哭了,我说,我真的不知道!

刘芸芸说,你害了他,你一辈子都会遭报应的!

那天,我整个人像傻了一样,挣扎着想要离开病房,我想去找顾朗,我想问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头疼欲裂之时,我想起自己昏迷之时做的那个梦——不!或者它不是梦!而是一个现实,一个潜伏在我时而昏迷时而清醒间的记忆里的一个现实。

想到这里,我的身体抖得异常厉害。

这时,顾之栋和李梦露突然来了。

顾之栋看着我,语重心长地叹息,说,我在外面等了很久了。其实,刚才,那个女孩子说的都是真的。

我转脸,茫然地望着他。

他笑笑,坐在我的身边,突然慈爱得很,他说,我并不反对顾朗和你在一起。只是,我太了解这个孩子的秉性了,他太想给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报仇了,所以,他才会选择利用你报复江家。唉……江家小郎入狱,江家新妇别嫁,不能不说是最好的报复啊,只是这孩子不该如此执念啊……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我整个人愣在病床上,很久很久。

李梦露看着我,默默地掏出一些照片,无一不是砍伤我的那个毛头和顾朗在一起的照片。

她说,你一定不会想到,要毛头去砍伤你的人是顾朗吧?!

这句话炸在我的耳朵里,就如同节日里的烟花一样,不断地升腾在天空之中,爆裂着,爆裂着……

李梦露笑笑,说,砍伤了你,就可以引出江寒来,顾朗就是再不忍心,可为了报仇,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说完,她也离开了。

……

我忘记了自己是怎样从这场噩耗之中清醒的,当我扑到顾朗住处的时候,他正和顾之栋相谈甚欢,这是他们父子之间少有的和谐场面,催九和李梦露还有几个人也在。

我没有看他们任何人,我只问顾朗,我说,你告诉我,江寒、江寒是怎么一回事?他是在探望我的时候被送进了监狱了吗?你告诉我啊!

顾朗看着我,很惊愕,很显然,他没有想到我会知道这件事情。

我看着他沉默,我笑了,你……你真的利用了我?

顾朗握住我的手,说,天涯,你别这么说!一切都是巧合,你住院的时候他来探望你,却恰好被调查你砍伤事件的警察发现了他是被通缉的经济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之栋打断了,他笑笑,说,顾朗,你们都是要结婚的人了!就要开诚布公,坦诚相对!何必如此呢?

顾朗回头,情急地喊了一声,爸!

顾之栋没理睬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我,说,你也算是我们顾家的有功之臣!然后他看着顾朗,说,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你就告诉她,是你找人砍了她!就是为了赌江寒对她有恻隐之心,在潜逃国外之前会因为她的生死未卜而滞留!然后我们让警察瓮中捉鳖……

突然之间,我的耳朵里什么都已经听不见。

来来回回地,回荡着唯一的一句话就是——是你找人砍了她!是你找人砍了她!是你找人砍了她!

我回头,呆呆地望着顾朗,声息艰难,说不出一句话,也问不出一句话。此时此刻,我多么希望他能当着我的面来否认掉这一切啊。

是的,即使在医院里,刘芸芸、顾之栋、李梦露跟我说了那么多,我还是不肯相信顾朗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可现在,他却用沉默回答了我。

突然,这个世界如此的冰冷,冰冷得让我不敢再逗留片刻。我像是失却了方向的候鸟一样,将冻死在这个冰冷的季节里。

顾朗上前抱我,他说,天涯,你听我说,听我解释!

我望着他,眼泪往外直涌,我结结巴巴地说,你告诉我,你没利用我来对付江寒啊,你说啊!你也没有找人砍伤我!你说啊!

顾朗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痛苦地闭上眼睛,眼泪也流了下来。

我看着他,我笑,我问他,是不是从头到尾,你就根本没有爱过我啊?什么飞鸟文身!什么天涯之远!什么今生今世!

顾朗看着我,仿佛被激怒了一样,他说,是的!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我只不过是利用你!从头到尾都是利用!没有半点爱!现在,你满意了吧!

我哭着笑,笑着哭,我点点头,说,我满意了!

然后,我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121 一场青春就这样散场了,在我们最后相信爱情的那一年。

我的世界从那个八月开始就进入了冬天。

此间,我找尽了办法想要见江寒一面,可是求告无门,最终,我找到了老欧,老欧帮我引荐了江弦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