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拽着山壁上的石头和植物慢慢的向下滑。边爬边叹气,连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叹了几声,为什么他要做这种事情啊,被无辜拖累就算了,居然还要背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快被打回原形的妖精逃生。

扭头看看望不到底的深渊,沮丧的瘪瘪嘴,刚刚那一个看错,真是害死自己了。本以为快要到底了,却不想还很远。最让他不能理解的是,那明明是个洞穴,居然是向上走的。

时间越久越觉得身上的东西重,微笑着对这个早就半个身子进棺材的妖精,说道:“把你丢下去好不好,放心我会为你收尸的。”

绿笙一动不动的抿着苍白的唇,现在血已经不再流了,大概已经尽了吧。要不是他有几千年的修为,只怕早就魂飞魄散,化作烟土消失不见了。

碧心收起懒散的笑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又是那个温柔浅笑的男子,那双悲悯的眸中哪里还有刚刚的跳脱,顽劣。有的只是静静的温柔,谦和。

终究,他还是不能让自己造杀孽——

毕竟,人命关天。

妖,也有活着的权利。

他可以为了一时之念,烧杀掳掠,而他却不可以,就此让他自生自灭。

石壁的右边有一条看起来很长的藤条,他慢慢的移了过去,双手抓住松开蹬着石壁的脚,身子顺势快速的向下滑去,手握过的地方都留下鲜红的血迹和破烂的皮肉碎末。

终于来到了崖底,不是水,不是沼泽,也不是大块大块的石头。而是,一片花丛,说花丛有些委屈了它们,这片崖底放眼望去慢慢的都是花,而且是清一色的白。花叶似菊,却不是菊,它要更细,更长,更碎。稍稍一碰花瓣就会掉落,扬起漫天的雪白。

他扶着绿笙慢慢的躺下,犹豫着要不要把玉钗拔出来,那个东西一个不小心碰错,真的就无力回天了。但是,不拔出来也是治不好伤。

手落手起迅速的拔出了玉钗,快,狠,准。然后,手覆上伤口,柔光越括越大,慢慢的整个身体被一片莹白色的光芒笼罩。

伤口快速的复原,收缩,结疤,疤落,光洁的皮肤上没有留下一点点痕迹。

柔光散去,碧心吃力的捂着心口,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唇角却勾起浅浅的微笑。

绿笙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片雪白,太过于干净的东西,让他震撼的久久不能回神。

碧心从远处走来,他左手端着一个东西,怕花瓣掉进来,右手抬起用衣袖遮着。他走的很慢,踏出的每一步都很小,相似很小心的样子,衣袂翻飞间拂过花枝,带起阵阵花雪。

“你醒了。”

“我不会感激你的。”绿笙硬邦邦的说道,扭头不看他。

碧心也不介意,只是微微一笑,说道:“看来恢复能力还算不错,都会闹别扭了。”

“…”绿笙不说话,也不看他。好像他是病毒,只要看一眼就会出大事。

“呐!吃吧。”碧心袖子上托着一个东西放到了他的眼前,“这里找不到什么东西,这些花却是可以吃的,前边小湖里有一些小鱼,就先凑合这吃点。”

绿笙看都没看一眼,冷冷的说:“我不吃。”

碧心轻笑,“怎么,害怕有咒?”没等他回答,就接着说道:“也不对啊,你连玉钗上的降魔咒都可以认它插着,难道,你只是不敢吃我做的东西?”

绿笙手指微微一抖,依旧不吭声。

“难得我花心思设计新菜色,不吃算了,我自己吃。”他拿起临时做筷子的白色花枝,优雅的夹起一片花瓣。

大叶子做成的盘中,精巧的摆放着一片片把烤鱼切成薄片摆成的波形,左上角遥遥放置着几片小小的花瓣,花瓣呈女子形状。从侧面看去,仿佛一名女子在湖畔神思。

“什么名字?”绿笙淡淡的问道。

“名字?我的?你不会是失忆了吧。”眼角划过调侃,“心脏受伤,脑子也能出问题,果然不是一般的妖精。”

“你才失忆了,我问的是菜名。”绿笙终于被激到了,恶狠狠的转过身来吼道:“你不是喜欢给菜起一些奇怪,诡异的名字吗?这次怎么没报名字就开始吃。”

碧心眨眨眼,“奇怪?诡异?你是在夸奖我,还是在贬低我?”

“你,你管我是夸奖,还是贬低。是我在问你话!”绿笙有些急了。

碧心偷偷翻个白眼,果然和脑子不正常的妖精说话就是难理解。

“伊人水畔。”

“咦?”

“这道菜叫做伊人水畔。”

“呵呵,”碧心轻笑,眉目温柔,“你看那感觉像不像我家微云,有点遗憾的就是没有红色的花瓣,不然的话那可就更像了。”

他说这些话时,那种纯粹的温柔,缠绵的让人想要撕碎。

绿笙神色一冷,抓起花瓣丢到了地上。“这些没有味道的东西怎么能吃。”

碧心愣了一下,露出灿烂的笑容,柔声说:“忘记你不吃素了。现在你也可以动了,想吃什么凭你的能力是没有问题的,对吧!”

绿笙心中一寒,这个笑容为什么觉得,没有看到的那么灿烂,反而很可怕。身体好像不能控制般,在他的目光下乖乖的向湖边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人生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太多的事与愿违~

要快乐的前行哦~~

我们都要长大~~~

梦了成空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完结 也许不是很完美 却是正的很用心了。

谢谢大家来看文~~绿笙呆呆的站在湖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顺着湖边的石头坐下来,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白衣如雪。当年那个稚气的孩子,已经变成了少年,这个蜕变整整用了几百年的时间,而人间早已经历经沧桑。

百年前的相救,那一天是他第一次见到神,一个温柔浅笑,却冷眼看世间的神。这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敬仰的神。自那以后,他就每天悄悄的跟着他,跟着他俯览众生芸芸,跟着他行善救生灵,却从不为了什么而伫足。

他总是冷静而慈悲,他知道他是不记得自己的,因为他这几百年来救助的生灵很多很多,他看到了就会救,却从来不放在心上。除了一只跟着他的那只小血狐,她是唯一一个被他抱在怀里的生命。

可是,他不在乎的,他以为神就应该这样,冷漠而多情。却不想,十年前他逆了天,为了一只妖。他亲眼看着他那样决绝的封印了自己,那样的冷冽是他没有见过的。

他定居了下来,换下了那身白衣。他也跟着他留了下来,和他的居所只隔一层土。只为每一天都可以看到敬仰的他,一直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一直延续下去,却不想遇到了他…

他提出了条件,成仙!

那是他求了好多年的梦,甚至可以说已经变成了一种执念,一种抹不掉,切不断的执念。他说,只要事成,他变可以成仙。

所以,他甚至可以说是连犹豫都没有就答应了。可是,他却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为什么而成仙,为什么要成仙。

而今,想起来了只怕也晚了,却很庆幸自己想起来了。因为——

那是他唯一一次和他说话。

他记得那一天,天很蓝,白白的浮云异常的明显。

他也许是无聊了,转头对着躲在树后的他说:羡慕那浮云的洁白么?

他点点头,满满的期待。其实,他羡慕的并不是那浮云,只是那云有他衣服的颜色罢了——

他微微笑道:想的话,那就努力成仙吧。

他努力的这么久,这么久…久的用了一辈子…回过头来才发现,那日的浮云早已不再,那日的人也早已走远…

只有他,留在了原地…寂寞,无望…

冷冷的笑从身后响起,“你还真是悠闲。”

绿笙微微一笑,没有回头,终于来了啊。该来的,总是躲不掉。

“孽畜!”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绿笙的身子软软的倒下,湖水荡起层层涟漪,岸边只留下一条绿色的巨蛇。

碧心慢慢的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花瓣,眼中闪着淡淡的寒光,淡淡道:“真是个任性的孩子。”

收好东西,抱着膝靠花树而坐,抬头看着渐暗的天色。终于还是用了,虽然是为了救人,却依旧是违了誓,眼角扫过袖中一直没有露出来过的双手,再高明医者,终究医得了别人,医不了自己。

他早就算到自己有一个劫,逃不了,避不开,也算不出具体。却单单知道,那个劫是个死劫。扬唇轻笑,死劫啊,世间人,妖皆盼成神,而神也不过如此。

所以,才不得不把微云拜托给琉醉,所以才想让疼宠了那么多年的宝贝快点长大。今天,在山洞见到她来,真的很高兴,他的宝贝长大了。

也许被迫长大会很痛,会很残忍。但是,这样在以后没有他的日子里,她也可以活的很好,至少,他是这样期望的。

也许很自私,但是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忍辱负重偷得的十年闲适,终于因他的一时不忍被打破了。而今他用了法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只怕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十年前赌上神格,封印了自己。

十年后赌上自己,强用了法术。

他果然是个天生的赌徒,只是,这一次怕是要赌输了。

身边空气微微波动,他扫了一眼,微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才说完惊觉不对,扭头看去呆了几秒。

“这是怎么回事?”

回来的确实是绿笙,却只是个灵体,略微透明发着淡淡的光芒。那被血浸染的白衣上已经没有了血迹,依旧是白衣如雪。

他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浅浅的笑着,稚气而单纯,一个属于少年的微笑。

“我没有抓过那些女子。”

碧心皱眉,“我问的不是这个。”

绿笙笑的玲珑剔透,“我只是在她们的房间里设置了幻境,其实,她们从来没有出过房门。”他笑着,望着他,眸中都是因风而吹起的漫天白花。

就因为这样那些官兵才会派多少都抓不到人,人才会看不到就消失。

“你…”碧心有些动气了,他为他破誓,惹来一身麻烦,他居然不知道好好珍惜。

绿笙退后了一步,大喊道:“你不要说话,听我说完,听我说完…”眼中星芒点点滑落,消失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我想成仙的,我想成仙…你知道么?我早已经长大,你知道我为了这个目标努力的多久么?”

他的声音里出现细小的悲鸣,“可是,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过想成仙,不过想光明正大的可以和你并肩而立,可以傲视红尘,可以追上那朵浮云…可是,为什么,你走了,云也没了!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你们要把的丢在原地!为什么…我不过不想再独自一人,我只是想找个人陪…为什么你要这么无情…为什么…你说,我的要求很过分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碧心咬着唇,定定的看着那个越来越透明的灵体。他知道这么多年一直有个人在跟着,但是,他却从来没有真正的注意过,因为,不重要。却从来不知道,所有的灾难都因自己这个不重要而开始。

无情吗?他不知道,神——本就没有感情吧。

但是,“你是不是受制与人,为什么采花找的都是达官显贵,你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到底要做的是什么?还有是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他有太多的疑问,伸手抓去,那个本就透明的灵体在他的手中化作星芒,星星点点中只留下他最后一句轻笑。

你真是无情啊…

事到如今,他关心的依旧不是他。

碧心也因强行用法而力感不支而缓缓倒在雪白的花海里。垂在地上的手向上摊着,整个手心全部都是黑红的伤疤,没有一点完好的皮肤。

但是,他曾经温柔的抱着自己说过,真是个任性的孩子…

至少,那时,他是关心自己的吧。不论,为了什么…

只为这一句话,有人倾尽了一生。

而今。

风过了无痕,云走天亦清——所有的一切都已不在重要——

微云小居。

微云软软的坐在软轿中,看着琉醉缓缓关起的门,媚眼中的泪悄悄的落下。手中捏着一块软帕,这是从苍那里拿到的,苍说是在采花贼要来的那天,碧心拜托给他的。

那上面只有两个字,拜托!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全部都要自己独自承受,她是他的妻啊!却从来不曾为他分担过什么。

她在小居里等了他三天,他没有回来。琉醉要回京城了,要带她走。琉醉说派人去查看了,下面只有两人的衣物,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他是神,是不会留下尸体的,若是如此,那便的神形皆毁。可是,这叫她怎么相信,他说过会回来的,他对她,从来没有失约过。但是,她现在根本没有能力移动,更何况是去找他。

琉醉说他死了,她却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因为那两个字,她不想他伤心。

“相公,真的好残忍。我连去陪你的权利都没有。”

琉醉缓缓的关上那扇门,桌上花瓶中的红色蔷薇早已经凋零一桌,暗红的花瓣孤零无依的散落着。他终于如愿以偿的带走了微云,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拜托!

他写这两个字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这样的不留余地,真是残忍。

碧心回来微云小居已经是五天后。

推开门,却是一室的寂静。

那一天。

微云身处的地方太黑,所以他转身的时候,没有看到她红衣上映着的血迹,所以他笑的那么淡然。他被绿笙拽下悬崖,心中并不急躁。因为他一直相信,他的奴儿会等他回家。

他一直相信,回家的时候,推开那个门,门内一定会有那抹红衣翩然。

所以他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在醒来的时候,收拾好绿笙的原身,帮他办理后事。却不知道,因为如此,他们就此错过了。

这一错过便是整整五年!!

此恨绵绵无绝期

将军夫人

倾邱京师,繁华之地。

“要说这倾邱城里的事,没有一件是小老儿我不知道的。”热闹的宝兴楼里传来一老人得意的吆喝声。放眼望去,这楼里不止客满,站着的人也是不少。

一位身着短衣的老者站着厅中的桌子上,手中拿着一只筷子,一个碗,敲得的叮当作响。

“哎。老头子年纪也一大把了,这牛可吹不得。”客人中有人说道。

“嘿!这位爷是外地的吧,这您就不懂了,小老儿我在这城中活了一辈子,号称倾邱通,这名号可不是吹出来的。”

“呦,那你倒是说说,这倾邱城中有什么新鲜事。”

“哎!这您就问对人了。”老者摇头晃脑的捋捋稀疏的胡子,清清嗓子,无视下面开始笑场的看客,说道:“这倾邱城中最新鲜的事莫过于,八王爷最近举办的武林大会。不是小老儿没有见识,而是这不是江湖中人举办江湖大会,这可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所以,这算是最新鲜的事。”

想这碧邱国,国风开放。要不就刚刚那几句话,就早被判大不敬之罪了。

“这新鲜事说了,那说说这城中的奇事吧。”

“这个城中的奇事啊,容小老儿好好想想。啊!有了。”老者一拍大腿,扯着嗓子吼了声,“这城中最奇的事就是将军府的将军夫人。”

“得了吧,将军不是还没有娶夫人吗?”下面有人拆台。

“这您也不知道了吧,想那独孤将军十四岁上战场,屡战屡胜,被称为第一将军。又长的是一表人才,可是咱倾邱女子心中最佳郎君。却一直不提娶亲之事,可是在两年前却亲自带回来一名女子,虽然没有人看见那女子张什么样,但是大家可都是看到将军进门的时候,是亲自把她从马车里抱出来的。”

“有这等事情?”

“哎!您还别不信,当时好多人都看到了,你可以去问一下就知道,小老儿所说不假。”

“这将军娶妻,有什么好奇的?”又有人问。

“这位客人,您问的好。这将军娶妻是不奇,奇的是这姑娘进府已经两年了,将军府也没有办喜事。”

“这不办喜事有什么奇的,只怕这将军有新的侍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