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自娱自乐的时候,紧闭的洞门轰然打开,一丝凉凉的风在碧心的颊边绕过,他露出浅浅的微笑。

漆黑的洞外绿笙走了进来,依旧是一身的雪白,在黑暗中闪着荧荧的柔光。碧心勾起一抹无奈的笑,这里居然是洞中洞。而且只怕还是个洞中密洞。

绿笙冷声道:“看来你过的很好嘛。”

碧心笑道:“你若是觉得这样很不错,这里我可以借给你住。”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他牛头不对马嘴的问出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我怎么会知道你叫什么?”碧心笑了,笑的有点无语。

绿笙一把拉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在他的脖子上慢慢的移动。用一种很诡异的声音道:“真想看看这张笑脸,若死掉了会是什么样子。”

他猛的用劲收紧掐着碧心脖子的手,一点点的收紧,看着那张温润如玉的容颜上,一点点的涌上血色,然后变成暗黑的紫色。但是,唇角的浅笑却也愈发的明显。

碧心觉得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却不有自主的想笑。他抬手抚上他的长发,轻叹道:“真是个任性的孩子。”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如三月轻扬的柳絮,在柔柔的微风中漫天飞舞,却扰乱了一世的平静。

绿笙慢慢的松开了掐着碧心脖子的手,甩开他捂着脸化作一道绿光消失在洞内。

碧心想着他消失时的样子,心中一动,那个孩子…

微云小居。

琉醉站在窗口,耳边传来刷刷的声音。

这个女孩子好像一夜间就这样长大了,安静的可怕。

一身红衣的微云坐在凳子上不停的卜着卦,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她没有哭,干涸的眼睛没有眼泪流出来,却也闭不上。很痛,很痛——很累,很累——却不想睡,也睡不着——

自从十年前他为她抛弃一切开始,她发誓说会护着他。可是,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他在守着她,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挡在她的前面。告诉她,有他在不怕。这么多年她一直都任性着,而他也一直容忍着她的任性。

现在他因她而遇险,她怎么又能容忍自己的软弱。

可是,卜了那么多卦,为什么找不到他,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手捏着桌檐,手心一阵刺痛,低头木头已经被捏烂,大大小小的碎屑刺进了白嫩的手心,肉被了翻起来,鲜血不断的冒出,滴在衣裙上凝成点点暗黑。

琉醉冲过来握住她的手,紧锁眉心毫不怜香惜玉的握住她的手腕,快速用一支略粗的银针把肉里的木屑挑出来。才要去拿纱布,被微云拉住了。

她摇摇头,静静的说:“不用了。”

“你要本将军看着你变成一具干尸?”琉醉挑眉,眼中有不掩饰的讥诮。

“微云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将军请回去吧,一切本就与你无关。”微云抬起自己的手心,受伤的地方发出淡淡的红光,光芒散去手心已经完好如初。但是,修补的再完美,再无痕迹,破的就是破了,表面的伤好了,心中的那个却是抹不掉的。

“本将军只是在遵守自己的诺言,无论做什么事也与微云姑娘你无关。”琉醉看着完好的伤口,眼中不着痕迹的闪过惊讶和阴霾。

刚刚在他的逼问下才知道,原来碧心在和她结婚以后就被封印不能再用法术,而她也不是自己以为的人类,而是个狐狸精。更讽刺的是,那天在飞云山狩猎时射伤的血狐就是她。

所以,那一夜她才会如此担心。所以,他才会邀请他帮忙,甘心情愿接受那样过分的要求,原来,他早已经没有了保护别人的能力。

但是,碧心到底是什么,妖精和妖精成亲会被逼到要封印自己,才可以掩藏行迹的份上吗?

这些他也问过,但是微云却闭口不答,仿佛那是一个不可碰触的禁忌,一旦碰了便是毁灭。

“将军又何必如此执着,你和相公的那个约定,早在三天前的那夜就已失效。”

“你知道?他连这个都告诉你?”

“不,是我自己听到的。”微云理理落在颊边的发丝,淡淡道。那一夜若不是她发现他出去而跟上,也不会知道,相公为了自己会去求人帮忙,还忍下那么过分的要求。如今一切早就和当初说的不符,所以,自然所有的一切都不再算数。

“你以为这由得了你吗?”琉醉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这是什么意思。”微云皱眉听出了这话里面有话。

“本将军决定带你走,就一定会带你走。不管有没有那个约定,你都得跟本将军回京。”

“你以为凭你带的走我?”微云不屑的挑眉。

琉醉笑了,笑的很好看。漫不经心的说:“本将军若是带不走你,那也没有办法了,只好让飞云镇这个地方从此成为传说。”他居然要让飞云镇陪葬。

“嘿!我本就是容不得天的妖孽,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凡人的命?”微云媚笑道,绝美的眉眼间都是无情的冷笑。

琉醉淡淡笑道:“你自然是不在乎,但是,那个人也不在乎吗?”

“你威胁我!”

“本将军就是威胁你,你大可以不被威胁。”

“你——!你根本不是人!”微云咬牙道。

“本将军是不是人,还由不得你这个妖孽来断定。你只要知道,本将军想要的,绝对会拿到手。”他大笑着向门口走去。

微云恨的抓起桌上的卦丢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啪啦的声音。

低头一看,惊呼出声,“这里是——”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鞠躬~(*^__^*) 嘻嘻…

一错再错

夜晚的山林白色的瘴气中,一个深深的狩猎坑里传来阵阵痛苦的呻吟声。黑暗中只能看到一双荧荧的碧色,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芒。

“很痛吧!”幽幽的轻叹声从坑的上方传来,一人站在上面,冷风中一袭白衣烈烈作响。

坑里的人不客气的冷声道:“废话。”

“要我救你吗?”地上的人可有可无的问道,却没有过去救人的意思。

碧色的眼眸闪过嗜血的杀意,“不用。”

地上的人甩甩衣袖,喃喃道:“好重的血腥味。”

眼皮好重,流血太多了。坑里的人觉得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一阵微风拂过,夹着他腿部的兽夹松开了,身子轻轻的飘了起来,甚至可以感觉到月光打在身上的冰凉。

“啊哦!救了个不得了的家伙,罪过。”

柔和的白光慢慢消失,地上蜷缩着一条很粗,很大的巨蛇。他虚弱的瘫在那里,碧色的眼眸已经快要张不开,只有一条小小的细缝。

“唉!好人做到底了。”那人无奈叹息一声,一道绿光闪过,巨蛇变成了一个青衣少年,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双碧色的双眸了。刚刚受的伤已经不再流血,开始慢慢的愈合。

“谁要你救,多管闲事。”少年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丝毫没有感谢的意思。

那人也不管他,只是闲闲的站在一边,怀里抱着一只血红的狐狸。懒懒的说:“果然好人做不得,做不得啊!”

“你…”少年怒气冲冲的想要离开,要不是今天倒霉被狩猎夹夹住,怎么会遇上这么讨厌的人。

却不想才迈出一步就直直向前栽去,长时间的不能动弹,血液循环不流畅,腿脚也不听话了。

清风拂过,被接在一个清亮的怀抱里,淡淡的竹叶清香绕在鼻尖。

一只手拂过他的长发,轻叹道:“真是个任性的孩子…”

那声叹息很软很长,久的让他再也没有忘记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的梦乡,只知道最后一眼看去时,满心满眼的雪白。如那天边的浮云,远远的怎么都抓不住。

微云站在一个洞穴口上,卦象上显示的就是这里,只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相公离自己这么近,近得只隔着一层土。

这个洞就在微云小居的地下!

只是,这个洞好深——

她已经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了,居然还没有到洞的尽头。

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在寂静的黑暗中异常的响亮,如水中的波纹,一圈圈的向外扩去。

微云悄悄的慢下了脚步,手中幻化出一柄红色的长剑,猛的转身向后刺去。身后的人敏捷的向后一闪,堪堪错过了她的攻击。

“你就这么想杀本将军灭口吗?”琉醉淡漠的嘲笑声在黑暗中响起。

“这么会是你。”微云收起剑,冷声道。这个人真是阴魂不散。

“你在说笑话吗?不是我还能有谁?”琉醉在黑暗中挑起眉毛,眼中都是讥笑。

微云回头不理他继续向前走去,她一直生活在山上,整个人生面对的人也只有碧心,自然是不能理解人类的善变。但是,她本来就是动物界里最善变的狐狸,本性里的机警和狡猾,还是让她感觉出了琉醉面对她时候的不寻常。

琉醉也没有步步紧逼,跟在她的后面向里走去。这个洞穴很长,很潮湿。那个没有了法术,又弱弱的家伙,若是真的被关在这里,可以受得了吗?

终于走到了尽头,却是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洞穴的尽头是个死角,壁上因空气的低温,蒸发的水珠在石壁上结成了薄冰。

微云洁白的贝齿狠狠的咬着唇,血慢慢的流出唇瓣,染红了牙齿。她单手撑在墙壁上,她本就是一个平平凡凡,受尽他全部宠爱的单纯女子,这么长的岁月以来,她出来不曾经历过这样的离别,而今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叫她如何能够接受,寻寻找找这么多天,本以为有了希望,却这么快就被击破。

琉醉不甘心的在洞壁内敲敲打打,期待着这里会有秘洞一类的东西,可是,无论这么弄声音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碧心靠着墙壁,静静的抬头望着高高壁顶上镶嵌的夜明珠。

好安静。

连一丝风都没有——一丝——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奴儿就在自己身边。

站起身来把手贴在墙壁上,暖暖的触感让他更加的确定奴儿就在那边。他们在一起千年,从他来到这红尘捡到那个小家伙开始,看着她长大,陪着她修炼成人。他们之间的羁绊早就割不开,斩不断。

“奴儿…”他贴着墙壁低低的叫道。

“相公!”微云心猛的一颤,下意识的叫出声。她刚刚好像听到了相公在叫她,每次那就是相公的声音。他在这里,他在这里。

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慢慢的用她的灵知去感受,手心的汗越来越多,她告诉自己可以的,如果是他,她一定是可以感觉的到的。

“终于来了。我已经等很久了,本以为他看中的人不会太弱,竟是我太高看你了。”阴森森的声音从墙内传来,一道绿光闪过,一个人出现在洞内。洞内很暗只能看到,那双碧色眼眸,和那一身不染尘气的雪白。

“你——”微云皱眉,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我可有见过你?”

“见过如何?没见过又怎样?”绿笙冷冷一笑,面含讥诮,“莫不是你来便是为了这个,还是看上了本公子的美色,想要就此放弃那个不堪一击的人。”

微云媚眼微抬,不怒反笑,魅声道:“花贼一叶,想不到还是如此俊逸不凡的男子。跟你啊…”她缓缓的贴近他,芊芊玉手攀上了他的胸膛,在他耳畔娇声说道:“其实…也不错啊!”

“哼!”绿笙冷哼,捏着她小巧的下巴,碧绿的眼眸中,都是疯狂的笑。“狐狸精就是狐狸精,不论看起来多干净,依旧是看见男人就变心的骚…”他的话未说完,突然,单手把怀里的微云击了出去,狠狠的丢在满是结冰的洞壁上,微云闷哼一声,捂着自己的唇,刺眼的血红,从她洁白的手指间缓缓滴落。

那一击是绿笙愤怒的一击,力量的狠!猛!远远不是她这个平日疏于修炼,更没有经历任何实战的小狐妖所能承受的。

她缓缓的从壁上滑下来,五脏六腑好像都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身体所有的骨架都已经散去,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已是奢侈。

要是以前她不过受个小伤,也定要在碧心的怀里撒娇耍赖,直到他用那种柔柔的腔调,哄着她说明天带她下山才罢。

现在,她却静静的笑了,那样的淡定,无谓。

她本是任性而明媚的女子,却要生生把她逼到这样的地步。这样的神情,本是,本是不适合她的。

他太骄傲,太自信了。所以,他没有看到微云靠近他时,眸中深处的冷漠。当然也不会注意到她攀在自己胸膛上的手中捏着的是什么,更不会看到那只手放的位置是他的——心脏——

“你!”绿笙看着深深没入他心口的那只红色玉钗,那钗上细细刻着密密麻麻的咒语,那是降魔的咒语。

他狂笑不止,不顾胸前不停流出的血,不顾唇角开始溢出的血,他笑的很疯狂,好像遇到了这世间最可笑,最好笑的事情,整个身子都在大幅度的颤抖。

“哈哈…好,好,都很好…”

琉醉冷冷的看着像疯子一样的绿笙,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别人的死活,从来都不会被他在乎,所以,不论他是真疯,还是假疯。他都只是冷眼旁观。

所以,他没有帮微云去制伏绿笙。也没有在微云被击的时候去扶一把。

别人的死活,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个不太好笑的笑话。

那样的冷酷中满满的都是对生命的漠然。在战场上每一次的胜利,牺牲的人早就不胜其数,对人命都不甚在乎的他,又怎么会在乎这种在他眼中,本就不该出现在世上的妖孽。

微云捂着唇,耳畔都是绿笙凄厉的大笑,不知道为什么,眼中的泪夺眶而出。那样笑里的凄厉,绝望,让她心头一震。

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就是那片刺目的血色,钗上有咒,所以不论他的法力在高也不会自动愈合,伤口在慢慢的变大,流出的血越来越多。

染红了白衣,殷红的血色,一尘不染的雪白。抬眼望去,竟是分外的刺眼。

绿笙笑着,缓缓的倒地。身后的洞壁上渐渐的裂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洞口越来越大珠光刺的眼睛发痛。

微云强忍着疼痛抬头看去,站在洞里的碧心正看了过来。

他静静的看着她,唇角慢慢勾起温和的笑意。

那一眼,像是看到了永生。

他微笑着抬步向她走来,她展颜轻笑,眼角眉梢的绝丽。

他们的世界太小,小的再容不下第三个人。

突然,本已经倒在一边的绿笙突然跳起来,揪着向这边走来的碧心,向玉壁撞了过去,坚硬的墙壁像棉花般软软的被撞开,两个人就这样消失在他们的眼前。琉醉因为一直在看戏站的太远,来不及去抓住他。而微云则早已经没有了站起来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消失在眼前。

探出的手还停在半空,定定的看着破壁外缭绕着的云雾。心中一片空白,嗓子像是哑掉了般,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空谷生还

风在耳畔吹过,尖锐的呼啸着,耳膜疼痛欲裂,衣袍向上扬起,在风中发出撕裂的声响。碧心强忍着向下冲的惯性,偷偷睁开眼睛,眼前的景物快速的闪过,无奈叹气,没有想到这个崖会这么高。双手无聊的托着下巴,开始猜想下面会是什么?

如果的水的话,那就是——浮尸?如果是沼泽的话,那就是——泥尸?如果是石头的话,那就是——吼!碎尸!!万段!!

哎呀,怎么想都死的很难看。睁开的眼睛灵活的到处乱转,那种轻灵,飘逸,是从来不曾见到的。现在的他,像极了一缕飘逸的清风,琢磨不透。

“喂,你…”扭头看向那个死搂着他不放的家伙,入眼的是满目的鲜红。抿唇抬眼,他已经脸上苍白到发青,伤口的血已经越流越小,却不是因为结疤,而是,只怕已经没有了什么东西可以再流。那只红玉钗子依旧深深的插在那里,密密麻麻的咒文已经被鲜血浸染,发出淡金色的光芒。

“唉…”

为什么每次都是他总会很幸运的遇到这种烂事,难道这个就是老天对他的宠爱吗?若是如此,轻笑漫上唇角,他宁愿不要。他一直都没有什么大志向,不过想要安安静静的活着,守着心爱的人儿,现在看来,真的是很奢侈,很奢侈的愿望。他已经离开多年,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放过他。

俗话说,泥人都是有脾气的,何况他还是个活人!

好像快要到底了,伸手抓住身边的昏迷过去血人,瞥了眼遥遥在上的苍穹,轻叹道:“不要太过分啊…”

不要太过分!

他拉着身体开始发出莹莹绿光的绿笙,强行一个扭身攀住了石壁上凸出来的石头上,身子慢慢向后倒去,绿笙贴着他身体全部的重量都放在了他的身上。等到平衡了身体,空出拉着他的手,解开自己的腰带把他绑在自己的腰上。

终于绑好可以站直身体的时候,已经快要一个时辰。碧心觉得自己的腰快要折断了,捏着石头的手已经被磨破了皮,点点血迹留在石头的纹理里,像极了一种契约的建立。

“唉…”

“唉!”

“唉!!”

“唉!!!”

“唉!!!!”